“害死大哥的人?害死大哥的人?”盧熒哈哈大笑,“爹,害死大哥的人是誰,你心裏不清楚嗎?!還是你根本就清楚隻是為了你所謂的家族大義而不去理會——”


    “你——”


    “蕭惟害死了大哥?”盧熒麵容扭曲,她恨蕭惟,恨他不守承諾,恨他居然這般對她,可是——“當初若不是蕭惟,礦山一案根本就不會被揭發,我們一輩子都並不知道大哥死在了那荒山野嶺裏,死無葬身之地——”


    盧綱雙眸欲裂,方才沒有落下的巴掌最終還是落了下去。


    盧熒捂著已經腫了的臉,“你打啊!你有本事便把我給打死!反正現在我對你們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了,王馳就算是瘋了也不會娶一個沒了清白的人!”


    “你以為你說的話會有人相信嗎?”盧綱卻是冷笑道:“蕭惟就算有這個歹心也沒有這個本事!”


    “你——”


    “盧家與王家聯姻不是簡單的結親,而是兩個家族的結盟!”盧綱一字一字地道:“別說你現在根本不可能失去青白,就算你真的失去了清白,這樁婚事也不會有任何的更改!”


    盧熒渾身顫抖。


    “看好你們姑娘,再有一句混賬的話傳出去,你們便都不用活了!”盧綱怒斥道,隨後便拂袖而去。


    “啊——”盧熒瘋狂了起來,不斷地打砸著屋子裏的東西,可便是把東西都給砸完了也還是平息不了心裏的恨怒,她更加不知道為什麽會便成這個樣子,為什麽最疼愛他的爹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小偉哥哥會變成那個樣子,為什麽?!為什麽——


    “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都是因為那個顧長生!


    若不是當日她騙她,她就不會往家裏報信,鄭家的人不會來,大伯父不會出事,二伯父不會殺了大伯父,二伯父也不會死,父親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蕭大哥更不會對她這般的絕情——


    都是因為她!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


    白氏一族在南方的士族裏頭並不起眼,甚至若是嚴格說起來已經不能稱得上是士族了,白氏一族早已沒落許久,若不是一直攀附著盧家,而且也有本事讓盧家一直不覺得它是一個累贅,有時候還能用得上,白氏這個曾經的士族早已被眾人遺忘。


    如今白氏女嫁入了盧家,雖然是繼室,但是卻是堂堂正正的盧家家主夫人,而且,嫡長子也會出自她的肚子,假以時日,白氏必定可以借此重振家族。


    至少,白氏一族是這般認為。


    所以,作為盧綱的新夫人,盧家的主母,白氏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從嫁入盧家開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討好丈夫,隻有討好丈夫,她才可以在盧家站穩腳跟,才可以順利生下嫡長子,即便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她都願意承受。


    可事情卻並沒有她所想的簡單,本就沒有期待會濃情蜜意的丈夫對她的冷淡卻比她所預計的還要嚴重,她至今不敢對任何人透露一個字,除了新婚當夜,她的夫君便沒有再碰過她,不是沒有夜宿過她的屋子,也不是有妖嬈的妾室在旁爭寵,而是她的丈夫便是與她同處一室都極為的冷淡,便是她主動親近,他也是冷冷地看著她,看的她渾身發冷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妄動。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是嫌棄她配不上他,還是他忘不了前頭夫人?


    她打聽過,他跟前頭夫人感情很好。


    在外人的眼裏,她是走了大運才被盧家看上,嫁入盧家成了當家夫人,可是誰都不知道她在盧家過的如履薄冰。


    丈夫冷漠如冰,繼女視她為仇人,更是時時刻刻都在惹事,其他的人,也都在盯著她,似乎隻要她做錯一件事便會萬劫不複一般。


    可是……


    她又不能什麽都不做!


    繼女鬧出了這般事情,她這個主持中饋的主母難辭其咎,“老爺,妾身沒有管束好門房,請老爺處罰!”


    盧綱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夕陽的餘暉將他整個人都鍍了一層昏黃,可即便如此也無法驅散身上的冷厲。


    白氏握緊了拳頭方才止住了身子的顫抖,她不能慌,即便這結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也不能慌!


    她是盧家的主母!


    盧家娶她絕對不是想要一個懦弱無能的主母的!


    盧綱沒有轉身,不過卻還是給了她回話,“再有下次,你這個盧家主母也不用當了。”


    白氏渾身一震,臉色煞白的可怕,即便已經猜到會有這般嚴重,可聽了這話還是無法承受,她代表的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白氏一族!閨閣之中她便知道父親為了攀附盧家存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若是她被休出了盧家,白氏一族在青州便再無立足之地!


    “老爺,妾身該死!”


    她便是死也不能被休!


    “死?”盧綱轉過身,冷厲的臉上浮現了駭人的譏笑,“你以為死了便一了百了嗎?!”


    白氏臉色更白了。


    盧綱盯著跪在自己麵前的新婚妻子,那雙眼睛像是要噬人一般,“以後管好你的中饋,若是你沒有這個能力,我便換人來管,下去!”


    白氏不敢再留下來,倉惶而逃,至少……至少她還有一次機會!至少她還有機會!


    盧綱沒有動,一直站著,一動不動地站著,知道窗外的夕陽消失,直到屋子裏完全陷入了黑暗,他方才挪動著腳步,卻是每一步走走的極為的艱難。


    他走到了書房後麵的臥室,那裏除了臥室該有的東西之外,還有一樣臥室不該有的。


    一處神龕,不過裏麵裝的卻不是佛像觀音,而是……一個白瓷罐。


    一個白瓷罐……


    “爹對不起你……”黑暗中傳來了低沉而悲痛的聲音,“熒兒說的沒錯,當初爹不該把你過繼出去,你是爹的嫡長子,是爹唯一的兒子,爹明明可以拒絕的,可爹沒有……你妹妹說的沒錯,爹隻是想著盧家,愚蠢的認為即便你過繼了也還是在爹身邊便無所謂……是爹害了你……害你丟了性命,害你便是枉死了也無法入土為安——”


    話染上了恨意。


    他找到了兒子了,曆盡千辛終於找到了,可是卻沒想到卻連讓他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盧鄭兩家盟約破裂,鄭家更是惱恨被牽連進了礦山一案,根本不允許鄭繁入葬鄭家祖墳,盧綱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葬入那般背信棄義的家族祖墳!


    鄭繁是他的兒子!


    然而盧家……


    “即使爹當了盧家的家族也還是做不到……”


    盧家以鄭繁已然過繼了出去,不允許一個外人葬入盧家祖墳,即使他成了家主也是一樣!


    而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認為礦山一案之所以被揭發出來,讓盧家損失慘重,便是因為尋找鄭繁!


    不過盧綱明白,鄭繁不過是盧家長房給族人一個宣泄恨怒的對象罷了,因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是他盧綱!


    還有……


    “爹保護不了你,可不能讓你妹妹再出事!隻有與王家聯姻,你妹妹才可以繼續活下去!繁兒,不是爹狠心,而是隻有這樣,盧家才不會動你妹妹……給爹一些時間,等爹坐穩了家主的位子,爹便可以保護你妹妹,便可以為你報仇!”


    不知道誰害了兒子嗎?


    他怎麽會不知道?!


    蕭惟他恨,因為他是蕭家的人,即便蕭家可能無辜,可牽涉其中的,哪裏便有真的無辜?


    而王家——


    他絕對不會放過!


    便是鄭家也是!


    他不是變了,而是清醒了,徹底的清醒了,隻有握在手心裏的權勢才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他徹底清醒了!


    ……


    劉綠珠醒來之後情況不是很好,身心雙重打擊之下整個人都起不來床了。


    對此,閆大夫也是無能為力,劉綠珠這是心病,唯有她自己緩過來了才可以。


    長生看著瞪大著眼睛卻是無神小姑娘,沉重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裏到底有多痛苦,因為我沒有經曆過,再多的想象也始終沒有親身經曆過,不過綠珠,劉家如今便剩下你一個了,便不為了劉家血脈傳承考慮,你也得為他們的冤死而振作起來!”


    劉綠珠身子一震。


    “你難道不想為他們報仇嗎?不想查清楚究竟是誰這般狠絕?不想找出凶手繩之以法讓你的家人在天之靈得以安慰嗎?”長生繼續道,安慰激勵人的話無外乎這些,不過也從來都是最有用的,“你不恨嗎?”


    仇恨,可以毀了一個人,也可以救一個人。


    不管仇恨將來會把她變成什麽樣子,至少現在可以救她一命。


    劉綠珠空洞的眼睛裏湧出了淚水,即便仍是沒有說話,但至少不再如行屍走肉。


    “你好好想想吧。”長生道,隨後起身離開,這才轉身,身後便傳來了一聲低喃。


    “求你……”


    長生轉身,便見劉綠珠側過了頭看著她。


    “求你……”她掙紮著想要起身,不過卻沒有成功,但是,始終沒有放棄。


    長生沒有上前幫忙,“你說。”


    劉綠珠攥緊了拳頭,蒼白的臉上慢慢地有了血色,慢慢地凝聚成了決絕,她做到了,最終還是撐起了身子,“求你幫我……”


    “好。”長生點頭,“我可以幫你查清楚劉家為了落得這般下場,不過……”頓了頓,還是道:“若劉家無辜,我會還你們清白,若罪有應得,你們也必須承受相應的後果。”


    “不——”劉綠珠一字一字地道:“父親……不會……不會的……”


    長生沒有說話。


    劉綠珠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她明白她的沉默是什麽意思,無辜則伸冤,有罪則伏法,這就是她的底線,更是條件,她不能不接受的條件,“好——”她盯著她,“如果……劉家……真的有罪……我來承擔……千刀萬剮……我也承擔——”


    她的親人都不在了,她怕什麽死?怕什麽千刀萬剮?現在她就已經在被淩遲!


    “求你——幫我——”


    “好。”長生點頭。


    夜色,越發深沉。


    黎明前的半個時辰,人最疲倦的時候,驛館又迎來了新一批的刺客,而這一批的刺客比之前麵的更是有過而無不及。


    血腥味彌漫了整個驛館。


    姚釋得到消息趕到驛館的時候,天已經漸漸轉亮了,便是不足以完全驅散黑夜,卻已經足以讓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一個十歲左右的還穿著白色寢衣披散著頭發的小姑娘站在了廊下,而她的麵前,豎著擺放著好幾句屍體。


    屍體的臉猙獰可怖。


    她卻仍舊是那般安靜地站著,冷厲的臉上沒有半絲的畏懼,不怒而威。


    這……


    這便是手持皇帝金牌的人?!


    這怎麽可能?!


    “閣下可是欽差姚釋?”


    姚釋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壓下了心裏的震驚上前,拱手道:“在下欽差姚釋,不知貴人是……”


    “秦長生。”長生道。


    姚釋又是一愣,秦?秦是國姓他自然知道,但是作為一直在地方任職方才升任大理寺卿沒多久的姚大人卻未能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眼前自報姓名的貴人究竟是何人?秦長生?秦……長生?!“貴人可是長生公主?”


    他想起了兩年前的那番動亂。


    “還有人敢與本宮同名不成?”長生道。


    姚釋隨即跪下:“臣姚釋參見公主殿下。”


    竟然是她?!


    這個曾經讓京城翻天覆地,讓諸皇子損傷慘重的長生公主?她不是在別宮養病嗎?怎麽會在這裏?還手持皇上的金牌?


    這便是皇上的另外安排?


    可為什麽?


    “姚大人免禮。”長生道,“既然姚大人來了,那眼前的事情便交給姚大人了,請姚大人務必查清楚究竟誰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本宮的命!”


    “是!”姚釋領命,隨即起身。


    ……


    這一夜驛館死了九個人,都是驛館的官差,便是青龍他們也有人負傷,重傷兩人,輕傷三人,足以可見昨晚上戰況的慘烈。


    姚釋當即便召集了衙門的捕快前來,幾乎把驛館給團團圍住了,會同衙門的仵作對屍體進行檢驗,同時也把長生公主在徐州一事密折加急送往京城,不管陛下知不知道,他都得上報。


    查探刺客來曆,城中搜捕可疑人士,等有了初步結論也已經是事發之後的第二天了。


    姚釋再次登門求見。


    “啟稟公主,經過查探,這些刺客身上沒有任何身份標識,不過臣推斷這些刺客怕是與劉家一案有關,臣鬥膽請問公主,劉家之女是否在公主手中。”


    長生頷首,麵容嚴肅,“的確,當日常州州府把劉家之女交給本宮押解來徐州受審。”


    姚釋心微微一沉,麵上卻是不顯露痕跡,“那可否請公主把人交給臣?”


    “若交給姚大人,姚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長生問道。


    姚釋道:“劉家滿門命喪火海,如今便剩下劉氏女一人,此人是這樁案子的關鍵所在,臣以為……”


    “劉家滿門命喪火海、徐州州府殉職,本宮來徐州曆盡兩次行刺。”長生正色道:“姚大人以為我若是把人交給你,你能讓這關鍵之人活多久?”


    姚釋繼續道:“正因為如此,臣方才懇請公主把人交給臣。”


    “姚大人是怕本宮有危險?”長生繼續問道。


    “公主千金之軀若是有任何的損傷,臣白死莫贖。”姚釋道,當然,這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理由還是人隻有到了他的手裏才可以放開手去審問,他不知道常州州府為何把人交給長生公主,更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管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的態度,但是,不管如何,眼前的人還是一個孩子,再尊貴她也還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女子!“請公主……”


    “看來父皇是什麽都沒跟你說了。”長生打斷了他的話。


    姚釋蹙眉,“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本宮奉旨而來。”長生道。


    姚釋眉頭皺的更緊。


    “看來姚大人是不信。”


    “臣不敢!”姚釋道,“臣不敢質疑公主,隻是不知陛下讓公主來徐州所為何事?”


    “不巧。”長生笑了笑,“正是姚大人此時心裏所想的也是讓你極為為難的事情。”


    姚釋看著她,“公主是指劉家一案?”


    “沒錯。”長生道。


    姚釋悄然吸了一口氣,正色道:“那不知公主所奉聖諭具體是……”


    “你還是不信本宮。”長生道。


    姚釋還是道:“臣不敢。”


    “你是不敢。”長生繼續道,“不過不敢並不意味著便不懷疑。”


    姚釋皺眉。


    “父皇讓本宮解決南疆土司之變。”長生繼續道,無視姚釋突然變了的臉色,“若真的要本宮拿出聖諭來證明本宮插手劉家一案插手的有理,本宮也是真的拿不出來,不過,本宮認為,劉家一案與南疆之變有關,所以請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宮盡快將此案查清,以免延誤了南疆戰事!”


    姚釋便是再沉穩在聽到了這話之後也無法繼續了,若說之前他有所懷疑,那現在卻一點也沒有懷疑她在說謊!長生公主再任性也不可能拿南疆戰事胡鬧,“公主……南疆戰事乃朝中大事,陛下何以會……”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何以會讓本宮處理?”長生似笑非笑,“本宮的確可以給你答案,不過怕是姚大人聽了之後便後悔。”


    姚釋麵色一凝。


    “如此,姚大人可還要知道?”長生繼續道,話語輕快,卻蘊含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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