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姐麵前,我永遠不是什麽家主。”明月喃喃自語。


    柳叔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姐功力尚未完全恢複,而啟動陣法則會消耗大部分功力,一個不當更會反噬自身,十分危險,還是讓屬下來吧。”


    “不用。”明月淡淡道:“我自己來。”


    柳叔歎息了一聲,“等待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了消息,隻是家主……小姐,您還不告訴她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明月看了眼始終安靜跟在身後的雲涯,抿了抿唇,低聲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主人,其他的,容後再說。”


    隻見中間的空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形符盤,一條長線橫行交錯,最中間的交錯點上,擺著一張供桌,而在那供桌之上,擺放著瓜果點心及香爐,香爐裏插著三根香。


    柳叔變戲法似得變出一個包袱,抖開,隻見那是一件黑底紅雲紋的鎏金長袍,月光下,那衣服上泛著金光,將一隻騰空的四爪金蟒映照的森嚴微冷。


    明月穿上,轉身,冰冷的眉目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尊貴,周身繚繞著神秘的氣息,頭頂圓月,手持法杖,目光猶如穿透古老的歲月,流淌著亙古不變的河流。


    那滿身尊貴,令人想不由自主的跪伏在她的腳下。


    雲涯遠遠看著,眼底劃過一抹訝然。


    十一點五十九分。


    明月忽然高舉法杖,圓月就在她的頭頂,那一刻,她看起來是那麽凜然神聖。


    她嘴裏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麽,隔得太遠雲涯並沒有聽清,但她的神態無疑是十分虔誠的,就像在對先祖祭拜,緊接著,忽然平地刮起了長風,將她的衣袍吹的臨風而舞。


    一揮袖子,三根香忽然點著了。


    她忽然開始跳起舞來,那舞不是優美的,但卻有一種古老的神韻,雲涯在書上看過,古人祭拜天地時,舞幹戚羽侖,那是在十分正式的祭天儀式中才會使用,比如皇家和十分講究的大家族。


    隨著她的舞蹈,黑夜仿佛一頭巨獸,在她的身後張開血盆大口,仿佛等待著隨時將人給吞吃入腹。


    夜、如此漫長……


    圓月忽然被烏雲遮掩,天地刹那間陷入黑暗中,就這一瞬間的功夫,明月忽然抬眸望來,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雲涯心髒忽然漏跳了一拍,下一刻,就見明月忽然朝她伸出手,她身體不受控製的朝她的方向飛去。


    “血。”低沉渾厚的聲音幽幽飄蕩在天地間。


    雲涯伸出手臂,用早準備好的小刀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手腕割去,瞬間血流如注。


    隻見那流出的血被一股力量牽引著,流淌到半空中去,血珠幻化為一個奇怪的符號,定格在半空。


    雲涯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出這個圈子的範圍,她沒站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雲涯拿出準備好的止血藥,倒在傷口上,簡單包紮了一下,就見明月忽然將手杖駐在圓圈中心,口中厲喝:“啟。”


    那一刻,天地都仿佛震顫了一下。那血珠忽然一分為四,飛散到圓圈的四角,並且以相同的速度沿著白線前行,吞噬了白線,最終匯聚到一起,又開始以四條線往中間聚攏。


    等四條血線相聚一點,隨著明月的手勢,以圓圈為範圍,忽然散發出一陣白光,狂風四起,明月站在白光中心,袍擺飛舞,發絲淩亂,仿若天降的神氐。


    那光芒刺眼到令雲涯下意識閉起了雙眼。


    世界忽然一片平靜。


    雲涯緩緩睜開雙眼,就見明月站在血陣中間,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有手杖支撐,才沒有倒下來。


    雲涯飛快朝她跑去,“你受傷了?”


    明月擦了擦嘴,笑道:“我……我終於感應到他的位置了。”


    雲涯喜極而泣:“他在哪兒?”


    “在……。”明月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這時柳叔走過來,將一枚藥丸塞到明月嘴裏,“您現在不能說話,調息運氣。”


    明月深吸口氣,盤腿坐下,開始運功調息,柳叔在她身後盤腿坐下,伸出雙掌落在她背上,緩緩為她輸送著內力。


    淩晨的風很冷,雲涯裹緊了大衣,手腕火辣辣發疼,又冷又累,然而此刻她的腦子卻異常的清醒。


    她看著明月,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


    不久後,明月睜開雙眼,柳叔收手,低聲道:“您這次強行運功,造成血脈逆轉,以後不能再輕易運功,必須要好好調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明月起身,她是赫連家族天賦絕稟的奇才,七歲就達到玄天一脈,被長老稱讚乃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十五歲出關,以一己之力平定家族內亂,手刃了篡權的堂兄胞姐,從此穩坐家主之位,在她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失敗。


    唯獨那一次……


    深吸口氣,她不能倒下去,主人還在等著她,此生,她一定要助他報那血海深仇。


    走到雲涯身邊,彎腰將她抱起來,見雲涯有蘇醒過來的跡象,飛快的點了她的睡穴,雲涯又再次睡了過去。


    “你去準備吧,近期就動身。”明月吩咐道。


    “是。”柳叔想說什麽,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消失在黑暗中。


    明月抱著雲涯坐進車內,垂眸看著雲涯恬靜的睡容,眉頭緊蹙起來。


    她感受到主人的存在,但因距離太過遙遠,並不太清楚,但憑借著感應,她也能找到。


    第二天,雲涯揉著腦袋坐起來,想到昨晚的一切,她激動的跳下床,“明月?”


    她開口喊道。


    沒有人回應。


    她跑到窗邊:“明月?”


    到處都沒有人。


    雲涯忽然慌了起來,明月她……


    不、不會的,明月不會離開她的,她還要帶她去找渺渺,她怎能獨自一個人離開。


    然而事實就是,明月忽然失蹤了,雲涯找不到她。


    雲涯為此沮喪了幾天,有種被明月利用了的感覺,她一直守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就是因為她的血能助她盡快的找到渺渺?


    現在用完血就把她甩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騙子,混蛋……。”雲涯嘴裏罵著。


    “小姐嘀嘀咕咕一個人在說什麽呢?”阿芸好奇的問道:“奇怪,這幾天怎麽沒見到明月姐姐了,她還說要帶我上天呢。”


    “別跟我提她。”雲涯跑到床上,用被子蒙著腦袋,心底委屈的厲害。


    差一點她就能見到渺渺了,死明月,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阿芸吐了吐舌頭,轉身退了出去。


    剛走出屋子,就見晏頌從外邊走進來,“晏少爺。”


    晏頌點點頭,與她擦肩而過。


    “那個……晏少爺您等等。”阿芸忽然出聲叫住他。


    晏頌轉身,靜靜的看著她。


    “那個,是這樣的,小姐這兩天心情不好,晏少爺小心點……。”別惹到小姐了,小姐不輕易發脾氣,但一旦發起脾氣來,那絕對是世界末日啊。


    晏頌蹙了蹙眉,點頭:“多謝提醒。”


    “那我就不打擾了。”阿芸轉身離開。


    晏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抬步走進去。


    雲涯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腦袋,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晏頌走到床邊,坐下來,柔聲道:“有什麽煩心事可以和我說,我們一起解決。”


    雲涯往裏邊翻了翻,不吭聲。


    晏頌在她身邊躺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雲涯背脊僵了僵。


    “對不起,給我一段時間……。”


    雲涯忽然掀開被子坐起來,指著門口“走啊,你走啊,你還回來做什麽?你們統統都走,走的越遠越好,永遠別回來才好。”


    她雙眼圓睜,顯得那麽憤怒。


    晏頌心髒一疼,下意識就要去抱她,雲涯猛然推開他,跳下床就跑了。


    “雲涯……。”晏頌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激烈,飛快的追了上去。


    “雲涯,你給我站住。”他三兩步追上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追上了雲涯。


    “你放開我。”雲涯奮力掙脫開他的手,然而那隻手掌那麽用力,把她骨頭都捏疼了。


    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麽的,雲涯眼珠跟串珠似的滑落下來,晏頌最見不得她掉眼淚,不由得哄道:“別哭了,我很快就回來。”


    雲涯抬袖擦了擦眼淚,忽然,晏頌眸光一凝,目光落在雲涯手腕上纏著的繃帶上,上邊血跡暈染,刺痛了他的眼。


    他眉眼陡沉,語氣冰冷:“這是什麽?”


    雲涯甩開他的手:“不要你管。”


    晏頌深吸口氣,柔聲哄道:“雲涯,你究竟怎麽了?”


    “你不是要走嗎?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話落轉身跑遠了。


    晏頌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雲涯坐上車,司機問道:“小姐去哪兒?”


    去哪兒?


    京都這麽大,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容身之所。


    “東巷。”


    晏頌開車跟在後邊,雲涯情緒反常,究竟發生了何事?他想到雲涯最近的行蹤,昨晚上跟明月出去,他派去保護雲涯的人被甩開了,所以他根本不清楚昨晚明月帶著雲涯究竟幹什麽去了,而雲涯手腕上有傷口,明月究竟帶她幹什麽了?


    可惜現在根本找不到明月。


    到了東巷,雲涯走路過去,那個人還站在門口等著,雲涯不僅佩服起這人鍥而不舍的精神了。


    她跑去敲門,三七見是她,立刻讓她進來,“砰”關閉了木門。


    晏頌追過來,見那等在一邊的男人,蹙了蹙眉,從此人身邊走過,抬手敲門。


    男人看了眼晏頌,眼眸微眯起來。


    三七來開門,眼珠溜溜轉動。


    “小朋友,你好,我來找剛才進去的姐姐。”晏頌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三七看著他,身後傳來少女清冷的嗓音:“三七,關門。”


    木門在晏頌的苦笑聲中關閉。


    晏頌抬手揉了揉眉心,背靠在牆壁上,抬頭看著天空,雙手抱臂,悠閑的等待起來。


    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晏頌拿出來接通,神情立刻變的嚴肅起來:“我現在就回去。”


    掛了電話,扭頭看了眼木門,歎息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三七從門口探頭探腦的回來,朝雲涯打手語,意思就是那個人走了。


    雲涯忽然踢翻了腳邊的一個藥架:“都是騙子。”


    語氣又委屈又傷心。


    “哎哎哎我的杜仲我的黃精……。”華神醫趕緊跑過去把掉在地上的中藥撿起來,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你你你……心情不好幹嘛那我的東西撒氣?”


    雲涯咬了咬唇,轉身坐到小馬紮上:“不就是幾棵草藥嗎,回頭我賠你。”


    “賠?你拿什麽賠?這都是我在山上親自挖出來生長了好多年的天然草藥,藥用價值極大,多少錢都買不來,哼。”


    雲涯小聲道:“對不起。”


    “聲音大點,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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