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仔細看了她一眼,趕忙垂下腦袋,在心中默念了一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道:“你是非心師姐的朋友嗎?”


    非心?應該是華兒的法名吧,雲涯點點頭:“是。”


    “你跟我來。”非葉轉身走在前頭,暗暗在心中念佛,出家人五蘊皆空,他怎能為一時皮相所迷惑?


    非葉把她領到禪房前就離開了,雲涯敲了敲門,晏華走過來開門,見是雲涯便拉她進來。


    雲涯見她眼眶紅腫,明顯剛剛哭過,晏華就問道:“你之前去哪裏了?”


    “在這山上隨便逛逛。”雲涯說著,走過去給晏南風把了把脈,內心歎息,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


    晏華拉著她的手說道:“雲涯,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雲涯搖搖頭:“沒有。”話落看著她:“你為何這樣說?”


    晏華仔細看了她一眼,“沒事,禪房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跟我跑這一趟,一定十分辛苦,快去休息吧。”


    雲涯點頭,“有事就來叫我。”


    話落起身走了出去。


    晏華看了眼雲涯的背影,歎了口氣,伏在晏南風身上。


    禪房不大,但十分簡單幹淨,還是古老的磚砌床,床上鋪著一床棉被,洗的很幹淨,聞起來有種陽光的味道,除此之外房間裏隻有一張方桌兩張椅子,桌子上擺著一個瓷壺,兩個杯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走過去推開窗戶,便看到寒山的另一麵,在陽光下山霧蒙蒙,蔚為壯觀。


    雲涯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裏,仿佛遠離塵世,一切都那麽簡單寧靜,天地間仿佛隻剩下自己,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中午的時候,還是原來那個小和尚給她送來了齋飯,一份米飯兩份菜,一道水煮青菜,一道“魚香肉絲。”是用素菜做出來的,不沾染任何葷腥,這道菜是專門為客人準備的,怕他們一時吃不慣素齋。


    雲涯吃了幾口,雖清淡,但回味無窮,吃過太多山珍海味,然而卻不抵這一份清粥小菜。


    雲涯全都吃完,一滴不留,走在房間裏來回散步,非葉進來將碗筷取走,雲涯看了會兒風景,躺在床上午休,這裏連空氣都是寧靜的,心無雜念,很快就睡過去了。


    雲涯再次醒來,太陽西斜,灑照在方桌上,整個房間都變得溫暖明亮起來。


    雲涯下床,先將被子整齊的疊好,拉開門走出去,先去看晏南風,雲涯站在門口,聽著兩人的說話聲,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她在寺裏隨便逛了逛,走到大殿前,看到不少香客一臉虔誠的燒香求願,雲涯不求神不拜佛,因此看了看也就走了,她看到有人拿著竹簽去找坐在大殿角落裏的一個老和尚,向他解簽。


    老和尚看穿著應該是主持,雖年逾古稀,風貌卻十分好,慈眉善目的,讓人想起佛祖的寶相,少了莊嚴,多了慈悲。


    一個三十多歲裝扮精英的男子拿著簽走過去,一臉恭敬的說道:“大師,我這簽什麽意思?”


    和尚接過簽來,掃了一眼,淡淡道:“求婚姻還是求事業?”


    “事業。”男子一臉期待的問道。


    和尚把簽還給他:“你念一遍。”


    男子疑惑的接過來,照著念了一遍:“等閑昨日有今朝,利未成而名未標,做事藏頭還露尾,不如澆灌美人蕉。大師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和尚淡淡的看著他,“還不明白嗎?”


    男子一頭霧水。


    “做事莫要縮手縮腳,放開手腳光明磊落,不要前怕狼後怕虎,否則,你將一事無成,緣盡於此,施主好自為之,阿彌陀佛……。”


    “對對對,大師說的沒錯,我最近遇到一個項目,我這人就是比較謹慎,到現在還沒下定決心,眼看就要被對手公司給挖走了,這個項目要是飛了,我全公司幾百號人都要喝西北風了……大師謝謝您,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男子興高采烈的走了。


    雲涯靜靜看著,心道這個世上很多人都看不清前進的道路,他們迷茫、惶恐、不安,而佛的出現,則是撥開迷霧的那隻大手,讓他們心中有了信仰,下腳不再猶豫,不管前路如何,隻要心中有信仰,便無懼所有磨難。


    雲涯忽然走了進去,從小和尚手中接過香燭,跪在蒲團上,看著佛像,三叩頭。


    願能早日找到渺渺,帶他回家,願能與晏哥哥白頭偕老,永不相負。


    我紀雲涯從不求神,也不拜佛,然而弟子如今跪在你麵前,褪去浮華萬千,隻求心中所願,從今此後,我願為您供養,重塑金身。


    額頭磕在地上,她閉上雙眼,這一刻,心中寧靜。


    “施主,求什麽簽?”小和尚和善的問道,又是上午那個小虎牙的和尚,笑眯眯的看著她。


    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姻緣。”


    小和尚把竹筒給她:“施主,心誠則靈。”


    一根竹簽搖到地上,雲涯撿起來,小和尚瞥了一眼,驚訝道:“恭喜施主,您是開寺以來第一位搖到簽王的。”


    隻見那簽上寫著——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複何求?


    對對佳偶,神仙美眷,百年偕老,無需再覓良緣。


    雲涯唇角微微勾起,小和尚道:“您可以去找師父解簽。”


    雲涯拿著簽文走過去,坐了下來,慧明大師看了她一眼,並未接簽文,而是道:“恭喜施主,覓得佳婿良緣。”


    雲涯道:“謝謝大師。”


    頓了頓,“世事瞬息萬變,誰又能保證一定能白頭偕老呢?”


    慧明大師搖頭笑笑:“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雲涯淡淡道:“大師說得對,沒有人能代替自己承受這些苦與樂……。”


    話落準備起身離開。


    “施主且慢。”


    雲涯扭頭望著他,慧明大師仙風道骨,那雙眼中深藏智慧,淡淡道:“前生緣今生果,堪破、放下、自在,若無法放下心中的恨,又如何自在?”


    雲涯心頭震驚,他知道什麽?


    大師笑眯眯的,顯得十分和善:“你乃機緣之人,以死換生,萬法緣生,皆係緣分。”


    雲涯忽然走過來,“什麽死什麽生?你給我說清楚?”


    她心頭忽然有些不安,就好像一個埋藏已久的秘密即將被人挖出來,害怕見到陽光。


    “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施主命中有一劫,跨過則可一世美滿幸福,反之前生重蹈覆轍,一切都是定數……。”


    話落飄然遠走。


    雲涯快步追上去,“別走,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雲涯追出去,卻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什麽天意?什麽定數?一切都是忽悠人的,她根本不信,她的人生她的命運她自己做主。


    雲涯緩緩往回走,腦海裏卻始終飄蕩著老和尚的話,機緣之人,以死換生,什麽意思?


    難道她的重生是別人換來的?誰?


    想的腦袋都痛了,雲涯索性拋開不想,回到禪房吃了素齋,然後就聽到外邊傳來誦經聲,和尚開始做晚課了。


    暮色四合,霞光灑照在寺廟裏,一片寧靜安然。


    雲涯在誦經聲中緩緩入夢,夢裏一片白霧茫茫,天地間好似隻剩下了她一人,世界安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她四處跑,卻跑不出迷霧,她好像被困在了一個籠子裏,怎麽都走不出去。


    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喊她,雲涯雲涯……聲聲撕心裂肺。


    是晏哥哥……是他在叫她……


    她驚喜的朝聲音的方向跑去,她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永遠也不知疲累,她看到大霧散開,山風凜冽,絕崖峭壁之上立著一道清瘦的身影,她眼淚驀然就濕潤了。


    他瘦的不成樣子,潔癖嚴重的他此刻卻胡子拉碴,衣衫襤褸,他卻毫不在意,手中抱著一個瓷壇,他迎風而立,身影似要隨風而去,卻滿身堅毅,毫不屈服。


    然而那雙素來深沉凜冽的眸子,此刻卻似被抽去所有華彩,黯淡無光。


    “雲涯,你被困了一輩子,你向往自由,我就將你的骨灰灑在天地間,你聞到風的味道了嗎?你看這天、這雲、這山河大地,多麽美啊……。”


    “當我看天空的時候,是你的臉,當我感受風兒吹拂臉頰的時候,是你溫柔的觸摸,當我躺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那是你的懷抱……。”


    “雲涯,今生我們無緣相守,來生,你一定要等我……。”


    他揚起手,骨灰被山風吹走,飄灑在天地間。


    這是前世她死了之後嗎?她掙紮著朝他跑去,每接近一步,就像風兒撕扯著她的身體,她忍著劇痛一步步朝他走去,伸出手緩緩觸摸他的臉頰。


    晏哥哥……她的呼喚沒有人聽得見。


    風在嘶吼咆哮,她的身體被吹散,飄揚在天地之間,她看到他眸光震驚,像是一灘死水瞬間被注入活水,重新煥發生機。


    他向著天空,大聲喊道:“雲涯,是你嗎?”


    回聲在山間陣陣回響,伴隨著嘶吼的風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他忽而跪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臉,肩膀聳動起來。


    雲涯看他如此,心如刀絞,她在風中掙紮,任憑身體被撕裂,也要來到他身邊。


    嗚嗚的山風像是誰的呼喚,聲聲震顫人心,他愣愣的抬眸,看著諾大的天地,“雲涯,真的是你嗎?”


    她拚命點頭,風兒越發大了,天地蕭索,天空忽然陰沉起來,一輪漩渦出現,雲涯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道吸走了,最後的最後,她隻看到男人痛苦的眸光。


    雲涯尖叫一聲,忽然清醒過來,天色已微微發亮,看了眼時間,清晨五點半。


    雲涯翻了個身,想到那個夢,是真的還隻是她的一個夢?


    這個時候特別的想念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如果他回來了見不到自己,會不會難過?


    再有五天,就是訂婚宴了,想到這裏,雲涯嘴角扯出笑意來。


    起床,疊被子,先去後院洗漱,然後去找晏南風和華兒。


    她敲了門,卻沒人開門。


    “華兒?”雲涯試探著喊道,推開門走進去,屋子裏幹幹淨淨,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哪裏有兩人的身影。


    大清早的,人去哪兒了?


    雲涯出門,拉住路過的一個和尚,問道:“見過住在這裏的兩人嗎?”


    非曇淡淡道:“他們在後山。”


    話落念了聲佛號,抬步走了。


    這麽早去後山幹什麽?


    雲涯想著抬步去了後山。


    後山一處懸崖石塊之上,靜靜依偎著兩道身影,山風凜冽寒冷,路過兩人的時候,都竟似軟和了幾分,似是不舍傷害。


    男子麵色蒼白,嘴唇青紫,依靠在少女肩頭,看著天邊的魚肚白,含笑道:“華兒,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樣子,一個十來歲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安靜乖巧,像隻小貓兒一樣……。”


    晏華閉了閉眼,眼淚順流而下。


    “咳咳……。”他說著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仿似把心肺都要咳出來了。


    她的手輕輕落在他的背上,給他順氣,默然不語。


    “華兒,我……死後……請你把我火化了吧,把我灑在這裏,永遠的陪著你……。”


    “不要再說了……。”她眼淚珠串般滾落,緊緊的抱著他:“五叔,你不要離開我……。”


    他隻是笑著,嘴中有血淌出來,那張麵容顯得越發蒼白,卻如此淒豔。


    “華兒,這個世間,我沒有什麽好留戀的,唯獨你……。”


    他抬手,想要給她擦淚,他拚盡所有力氣,擦去她的淚,笑道:“女孩子愛哭,是會變醜的……莫哭了……。”


    “華兒,我終究還是負了你,願來生,我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願來生……我不再是你的五叔……。”


    “我們能一起攜手走在陽光下……我們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我們……。”


    眸中的光彩一寸寸灰暗,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渙散,直到徹底成為一潭死寂,手臂重重的垂落。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第一縷晨陽灑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麵容之上安詳靜謐的笑容。


    “啊……。”她抱著懷中僵冷的身體,仰天大吼,風吹亂她的一頭長發,在風中翻舞飛揚,那張秀麗的麵容染滿扭曲的痛苦,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她心中的悲傷無處傾瀉。


    太陽照常升起,為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然而她的世界,從此再也沒有太陽了。


    “五叔……。”悲痛欲絕,聲聲泣訴。


    雲涯遠遠看著,仿似被這悲傷所感染,鼻子發酸。


    她抬頭看著天空,把眼淚逼回去,想到昨夜那個夢,她死了,晏哥哥也是這樣……死的那個人總是解脫的,而活著的那個人,將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


    晏南風死了,帶著對晏華的愧疚和思念死了,寺裏為他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法事,為他超度,往生極樂。


    悠悠的誦經聲中,雲涯看到少女一身素服,盤腿坐在慧明大師身旁,雙眼微闔,那些悲傷被深深掩藏,麵上一片安詳寧靜。


    三天的超度法事後,為晏南風舉行了火葬,火是晏華親手點的,看著火光將他一點點燃燒,她的眸中不再有光彩。


    晏華帶著他的骨灰去了後山,將他的骨灰灑在天地間。


    “五叔,永別了……。”


    她轉身,一步步離開,背影清瘦,脊背挺直,仿若再多的苦難,也無法壓塌她的脊梁。


    “華兒,我們該回去了。”處理了晏華的後事,她們該啟程返回了,兩天後就是她的訂婚宴。


    晏華麵色雪白,眉眼安寧,整個人有種如水般的淡泊寧靜。


    “謝謝你陪我來這一趟,雲涯,此恩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晏華忽然跪在地上,朝雲涯磕了一頭,“來世結草銜環必當為報。”


    雲涯趕忙後退一步,彎腰去扶她:“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雲涯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晏華緊接著就說道:“我不會再回去,從今日起,我自願皈依佛門,從此常伴青燈古佛,請你代我向我母親轉告一句,女兒不孝,隻當她從未生養過我這個不孝女吧……。”


    以頭駐地,聲聲堅定。


    雲涯早有此感,此刻聽來也並未有多意外,聞言歎息一聲:“你真的想好了嗎?”


    晏華閉了閉眼:“此生無悔。”


    雲涯看著麵前的少女,她隻有十七歲,多麽天真爛漫的年紀,然而她卻已經曆了世間別離怨憎,看破紅塵,心如死灰,從此一生常伴青燈古佛。


    花兒一般的年華,就這樣過早的凋零。


    然而雲涯覺得,這對她,何嚐又不是另一種解脫?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如實轉告大娘,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雲涯抱了抱她,晏華伏在她肩頭,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前生種種隨著這些眼淚如流水衝走,此後數年,她不是晏華,她是非心。


    她跪在佛前,“師父,弟子誠心出家,請師父成全。”


    慧明歎道:“癡兒,你又何苦?”


    “求師父成全。”


    “你的塵緣還未了斷,從此跟著我,做一個俗家弟子吧,隻要心中有佛,又何懼形式?”


    “謝師傅成全。”


    “癡兒一個,罷了罷了……。”師父搖頭走了。


    山門前,山風有些大,女子灰袍僧帽,那寬大的袍子越發顯得瘦骨嶙峋,一張清秀的小臉寧謐安然,慈悲善骨。


    “施主,一路順風,阿彌陀佛。”


    雲涯看著她平靜的麵色,心頭忽覺悲涼。


    “保重。”


    轉身,一步步離開。


    從此山高水遠,再難相逢,各人有各人的緣,各人有各人的命。


    走遠了,聽到山風裏傳來一道空靈的女聲,像佛前的吟唱,悠遠淡然。


    “一切有如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在空曠的山間久久回蕩。


    回去的路上,雲涯心情很是沉重,一直在睡,睡的昏天暗地,直到進了京都,她整個人還陷在昏睡中出不來。


    路上手機一直在響,雲涯沒有力氣去接,任憑它一直響著,似是如果她不接,就永不停歇的打下去。


    過紅綠燈的時候,車門忽然被人從外邊拉開,有人坐了進來,攜帶著滿身寒涼氣息,將她摟抱起來,粗礪的手指摸著她的臉頰,心疼的問道:“怎麽了?”


    她忽然撲到他懷裏,緊緊的抱著他:“晏哥哥……。”


    男人喟歎一聲,“我在。”


    “五叔去世了,華兒出家了。”


    晏頌愣了愣,良久,低歎道:“怎麽會這樣?”


    五叔的去世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華兒出家……卻是他意想不到的,這個堂妹從小就低調沉默,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決心……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已經是個大人了,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了。”


    雲涯搖頭:“你不知道,你永遠也不知道……。”


    當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留戀的人,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回到晏家,雲涯睡了,莊曦月聽到她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出門這幾天她天天提心掉膽的,好在人平安回來了。


    晏頌推門出來,拉著莊曦月去樓下,莊曦月問道:“雲涯怎麽了?”


    “她累了,在休息。”


    莊曦月問道:“五弟和華兒不是跟她一起出去的嗎?他們回來了嗎?”


    晏頌抿了抿唇,沉默。


    莊曦月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到底怎麽回事?”


    晏頌沉聲道:“五叔去世了,而華兒……出家了。”


    “什麽?”莊曦月驚得一下子站起來,“五弟他……。”


    五弟身體不好,都知道他命不久矣,倒也在接受範圍之內,隻是華兒……。


    莊曦月一臉痛惜:“她才十七歲啊,怎麽如此想不開?這個傻丫頭,不行,我得把她找回來。”


    “媽,你以為雲涯沒有勸過她嗎?你去了你覺得有用嗎?”


    晏頌的話令莊曦月停下腳步,歎了口氣:“出了這麽大的事,大嫂要趕快回來才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受不了……。”


    莊曦月想到自己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出家,她也受不了。


    而在這些風平浪靜之外,卻是京都腥風血雨的爭鬥。


    郭勝像一隻窺伺的狼,暗中盯著雲涯這塊肥肉,可惜從那次之後,他再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惠英哲從那次事情之後脾氣越發暴戾,對郭勝也是沒好臉色,意猶未盡之時,便會想到那夜的纏綿,不看臉的話,身材是真的**蝕骨。


    他後來派人去找王雪,王雪在一家麥當勞打工,穿著樸素的衣服,卻難掩絕好的身材,王雪一招欲擒故縱,讓這個富二代漸漸上心,她按兵不動,等待著獵物一步步跳入網中。


    王雪沒有接觸過男人,但不代表她不懂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她用身體拴住這個男人,等她懷上孩子,就能一步登天,從此擺脫貧窮的生活,自然也不用阿諛奉承那些眼高於頂的貴婦。


    她已經打聽到這個男人的身份,惠家在京都並不是什麽豪門世家,但卻出了一個鳳凰,惠英哲的姑姑嫁到了東方家族,雖然早已過世,但留下一雙兒女,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惠英哲靠著東方家族在京都橫行霸道,卻無人敢多言半句。


    這就是權利。


    東方家族她自然是聽過的,以前隻覺得那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而現在,卻離她一步之遙,隻要她耐心蟄伏等待……


    這天,郭勝來找惠英哲,惠英哲心裏還存著氣,讓他滾蛋,郭勝是真的有急事找惠英哲,賭場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天天死人,不僅警察查到頭上來,連家屬都接二連三的來鬧事,就算軟硬兼施把事情抹平,倒是還是傳出了風言風語,結果昨晚直接死了個官二代,這下子麻煩了,這小子的爸可是檢察院的高官,出了名的鐵麵無私,這次恐怕無法善了,他隻能來找惠英哲,讓他通過東方家族的麵子抹平。


    “惠少,我真的有急事找您,再晚就真的出事了。”他依靠惠英哲的關係立威,而惠英哲也需要他供奉,說好聽點是互惠互利,說難聽點兒就是狼狽為奸。


    他要是倒了,惠英哲也落不到好去。


    這時他看到一個女人從樓上走下來,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長的雖不如何驚豔,但勝在身材高挑,氣質知性,有一種獨特的婉約之美。


    郭勝瞳孔微縮,這個女人不是王雪嗎?她怎麽在這兒?


    她以為經過那件事之後,惠少會殺了這個女人,沒想到還留著,惠少真到了葷素不忌的地步了?


    王雪看到他,下意識咬了咬唇,簡單的一個動作,卻令郭勝呼吸陡然一沉,他想到那夜車裏的歡愛,再重新看這個女人,目光稍稍有些變了。


    “你是來找惠少的嗎?”王雪柔聲問道。


    郭勝眯了眯眼,並未說話。


    王雪給他泡了茶,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卻不會令人感到反感,一套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白皙的麵龐像玉一樣美好。


    “惠少因為上次的事,心有不滿,你如果真有急事,我現在就上去找他……。”


    郭勝眉梢微挑,端起來抿了一口,指尖劃過女人的手心,清涼的感覺令他心頭發癢,那夜的一幕幕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喉頭猛然滾動了一下。


    “滋味兒不錯。”他笑著一飲而盡。


    指的可不是茶,而是她的身體,可惜,王雪對那一夜的事情已經記不得了,根本就不知道麵前的男人曾怎樣奪去她的清白,隻是心頭微微顫了一下,麵頰有些發紅。


    “我去看看惠少。”話落落荒而逃。


    郭勝瞥了眼女人的背影,陰笑著勾了勾唇,隨後想到那些糟心事兒,煩悶的抓了抓頭皮。


    三天後,郭勝再次登門,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那人利用手中的人脈,誓要將他的勢力瓦解,他名下的賭場已經被查封了好幾個,現在他還被警察通緝上了,要是惠英哲不救他,他這次可真要完了。


    他直接闖進惠英哲的房間,一臉火急火燎。


    “啊……。”女子的尖叫聲衝破雲霄。


    郭勝趕緊關上門,想到那一瞬間瞥到的春光,血一瞬間全都往腦門上湧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還有功夫想這些事情?郭勝嘲諷的笑道。


    穿戴整齊的王雪走出來,臉頰有些紅,如染了胭脂般嬌豔:“惠少不在,剛才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你要找他就去樓下等會兒吧。”


    惠少不在?


    郭勝看著麵前的女人,忽然捉住她的手,王雪眉頭緊蹙:“你……你要幹什麽?”


    手感可真好啊……郭勝想到剛才的畫麵,精蟲上腦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把她推進去關上門,直接將人堵在門上,傾身吻了下來。


    王雪奮力掙紮起來,心底又氣又怕,如果被惠少發現,她就完了,可是她如何在這個男人麵前全身而退,他那麽大力氣,幾乎要把她的腰給掰折了……心底忽而泛起一股奇妙的快感,那是和惠少在一起時不一樣的感覺,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回應。


    感覺到女人的身體變化,郭勝越發興奮起來,在她身上啃咬起來,王雪抱著他的頭,喘息道:“你……不能這樣……我是惠少的女人……。”


    “難道你不知道,我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嗎?”男人陰惻惻笑著,欣賞著女人震驚蒼白的麵色,懲罰性的咬了咬她。


    王雪震驚的看著他,某些被遺忘的記憶頃刻間閃過她的腦海,黑暗的車廂裏,男人的喘息和嘶吼……


    “你……竟然是你?”


    郭勝將她推倒在床上,笑道:“怎麽……很意外嗎?”


    王雪被那雙眼睛看的心尖發顫,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惠少會殺了我們的。”


    郭勝心底也怨恨惠英哲,有種報複性的快感,“不告訴他,他不就不知道了嗎?還是說,你想讓他知道?”郭勝手指拂過她那白皙的肌膚。


    “不……。”王雪下意識搖頭,這件事絕不能被惠英哲知道,否則她一定會死的。


    “那你就乖乖聽話,我可比惠少會疼人呢……。”


    沒有人看到,角落裏一個隱藏的攝像頭發出微弱的紅光。


    ——


    半小時後,王雪筋疲力盡道:“他……快回來了,行了吧。”


    郭勝意猶未盡的吻吻她的唇,怪不得惠少把她留在身邊,雖沒有絕世容顏,但這身體可真的是個尤物呢。


    郭勝也怕被惠少發現,惠少這個人出了名的狠,到時候恐怕避免不了一場麻煩,他抽身離開,穿上衣服,王雪撐著身子起來整理床鋪,這時聽到樓下傳來張媽的聲音:“少爺,您回來了,中午想吃什麽?”


    王雪身子一僵,完蛋了,她下意識看向郭勝,郭勝皺了皺眉,現在離開已經來不及,索性藏到了衛生間。


    王雪快速換了衣服,剛把門擰開,惠少就推門走了進來,見她站在門口,皺眉:“你幹什麽去?”


    王雪笑了笑:“我聽到你回來了,就想去看看。”


    惠英哲點點頭,摟著她走進來,“我聽張媽說郭勝那狼崽子來了?”


    王雪飛快垂眸,心髒“砰砰”跳的飛快,平靜的回道:“他見你不在,就先走了,張媽可能在廚房忙活,沒看到吧。”


    “你緊張什麽?”感覺到掌下身體的緊繃,惠英哲皺眉問道。


    王雪心髒“咯噔”一跳,不自然的回道:“沒啊,我隻是感覺有點兒頭暈……可能是昨晚上著涼了吧。”


    惠英哲將她抱到懷裏,問道:“怎麽會著涼?”


    王雪嗔了他一眼:“還不是怨你嘛,非要讓人家……讓人家……。”


    惠英哲心神蕩漾起來,摟著她的腰就吻了下去,手指在她背上摩挲著。


    忽然,惠英哲頓了頓,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幽幽,令王雪一下子緊張起來。


    “惠少,您怎麽了?”


    惠英哲把她扔到床上,欺身壓了上來,“郭勝找我有說什麽事嗎?”


    王雪被動的承受著,隻覺得他這會兒有些不正常,顫巍巍道:“不……不知道……。”


    “嗬嗬……郭勝他不過就是個小混混,以為自己還真有多能耐,跟他爸一樣,人心不足蛇吞象,出了事就知道來找我,嗬……這次老子來懶得給他擦屁股。”


    衛生間內,準備跳窗逃走的郭勝聞言眼眸一厲,拳頭握的哢嚓作響。


    他為了惠英哲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原來在他心中他就是這樣的形象,嗬……


    惠英哲“呲啦”撕掉她身上的衣服,看著她肌膚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掐痕,眸光忽而幽沉,在王雪不解的目光中,忽然離開。


    王雪半撐起身子:“惠少……。”


    惠英哲走到角落裏,從綠植間拿出來一個針孔攝像頭,讀取內存,插在手裏裏。


    王雪看到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惠少什麽時候在房間裏偷偷藏了攝像頭,她怎麽不知道?


    她下意識跑過去去搶他的手機,被惠英哲一腳踢出去,手機裏傳出熟悉的聲音,聽的人臉紅心跳,惠英哲臉色鐵青,忽然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大步朝王雪走去。


    王雪下意識後退:“惠少……你聽我解釋……。”


    惠英哲扣著她的腦袋狠狠撞在床頭上,“難道我滿足不了你?你就這麽自甘下賤?”


    王雪瞬間頭破血流,她疼的哇哇尖叫起來,“惠少……是他逼迫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還敢狡辯?”話落又是狠狠磕在床頭上,王雪尖叫著暈了過去。


    惠英哲扭頭看著衛生間門口的方向,撈過牆上掛的寶劍,抽出劍身,一步步朝衛生間走去。


    ——


    惠少跟郭勝因為一個女人打了起來,郭勝失手殺了惠少,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飛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根據現場的勘測,直接鎖定了嫌疑人郭勝,郭勝連夜逃往國外,卻在出海關的時候被警察逮捕,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正在等待法院最後的判決。


    然而就在拘押的第三天,郭勝在拘留所猝死,法醫檢查是死於食物中毒,到最後找出來一個小警察頂罪,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郭山痛失愛子,悲痛欲絕,一瞬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山爺,少爺的死不是意外,是對方故意滅口。”刀疤男將調查到的消息如實上告。


    郭山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山爺,您也不想想,少爺殺了惠少,惠家和東方家族怎麽可能放過少爺,隻有他們最有動機殺害少爺,咱們一定不能讓少爺枉死啊。”


    “對對……一定是這樣的……。”郭山咬牙切齒:“殺了我兒子,我跟你們不共戴天。”


    “跟東方家族硬扛無異於以卵擊石,要想為少爺報仇,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郭山人脈也不少,但自從跟東方家族交惡之後,那些人都當他是瘟疫般,一個比一個躲得遠。


    “我郭山,不扳倒東方家族,我誓不為人。”東方家族倒了,樹倒猢猻散,惠家也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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