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期曾多次向紀氏夫婦提出,小風小星都還小不能經餓,小雨也正長身體,蔣大師年歲又大,為免餓壞幾人,讓他們不用等她一起用晚膳。


    紀仲春和蔣靈卻堅持一家人本就難得見麵,若連晚膳都不能一起用,見麵機會會更少,不利於家人間情感的交流。


    而且老的也好,小的也好,可以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用擔心餓著。


    紀子期無法,也明白即使是家人,若長期無交流,感情也會變淡,便默認了紀氏爹娘的決定,隻每日盡量早一些回家。


    今日從戶部出來本就有些晚,中間一耽擱,回到蔣府時更晚了,看到等著的蔣大師、範銘煙和紀氏一家,紀子期心中愧疚無比:


    “太爺,外祖母,爹,娘,小雪回來了。今日又晚了些,耽擱您們用膳了。”


    範銘煙朝她招手:“小雪,今兒個又累著了吧,快過來坐下用膳。”


    蔣大師一發動,小雨小風迫不急待地大口吃了起來。


    看樣子真是餓壞了,紀子期心裏憐惜,對著二人道:“小雨小風餓壞了吧,是姐不好,以後姐盡量早點回來。”


    “沒事的,姐。”小雨嘴裏含著一口飯菜,含糊不清地道:“其實也不是太餓。”


    這毫無形象的樣子惹來蔣儀一頓白眼,“小雨,注意儀態,你外祖母今兒個才說過你,這麽快你就忘了?


    你好歹也咽下口中飯菜再回答,現在這像什麽樣子?你年歲也不小了,過兩年便要說婆家了!


    你這個樣子,哪家婆婆敢要你?”


    小雨暗中吐下舌頭,低下頭繼續埋頭苦幹。


    紀仲春在一旁笑嗬嗬地做和事佬,“嗬嗬,好了,都快吃,菜都涼了!”


    “大姐,小風確實有點餓。”倒是小風老實道:“不過,小風今日回來的也有些晚。”


    “哦,為何?可是背不出書,被夫子留堂了?”紀子期笑眯眯逗他。


    小風放下手中的筷子,很認真地答道:“大姐,不是的!夫子留的功課,小風總是第一。


    是快出學院的時候,阿辰哥哥說要跟小風玩捉迷藏。


    小風已經好久不玩了,但看阿辰哥哥這麽大人了,還喜歡玩小孩子的遊戲,肯定是以前玩得太少,便答應了他,於是就晚了。”


    阿辰是杜樂送過來的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年。


    紀子期想到回來路上的襲擊事件,心裏一跳,裝作無意問道:“是你藏他找嗎?”


    “是啊,是啊!大姐你怎麽知道的?”小風興奮道:“不過阿辰哥哥真笨,小風藏了好久,他才找到小風。”


    “不是阿辰哥哥笨,是咱們家小風太厲害了。”紀子期笑眯眯誇他,心下卻暗驚,想著等會定要找阿辰問個明白。


    得到表揚的小風開心得咧開嘴大笑,小臉因激動而有些發紅。


    一旁的小雨聽得此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紀子期兩眼。


    “小雨,有事要跟姐說嗎?”紀子期問道。


    小雨環顧一下桌上眾人,吞吞吐吐道:“姐,我等會去你園子裏再跟你細說。”


    莫非?紀子期後背一陣發涼,看向小雨的眼帶著幾分詢問的意味。


    小雨似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輕輕點了點頭。


    紀子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當下更是惴惴不安,食不知味。


    蔣靈在一旁看到兩人的互動,又看看紀子期突然有些蒼白和無措的臉,輕輕皺了皺眉。


    晚膳過後,紀子期喚來了阿辰,猶帶著蒼白的小臉上布滿嚴肅,“阿辰,今天小風學院裏發生了什麽事,你仔細說來,不得有瞞!”


    “是!紀小姐。”阿辰行禮道:“今日快下學的時候,小的在學院外等小風少爺,無意中發現有兩個陌生中年男子背著長劍,不知從何時起站在不遠處,盯著學院門口。


    氣勢冷冽,看得出有幾分功夫在身,麵孔僵硬,應是有進行過簡單易容,怕被人認出。


    小的想起杜首領的交待,若遇到無緣無故出現的身懷功夫的人,絕對要小心。


    便假裝和小風少爺玩遊戲,讓他藏了起來。


    出來學院門,那兩人也發現了小的,小的和他二人就這樣默默對峙了一陣。


    後來過了約小半個時辰,那兩人便離去了。”


    阿辰接著道:“那兩人明顯衝著小風少爺而來,但如此明目張膽,說明隻是想給個警告而已。


    紀小姐,出了什麽事?您是否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紀子期點點頭,並未多言,便讓阿辰先下去了。


    她咬著唇,雙手握得緊緊的,全身僵硬,腳步踉蹌的回到了自己的園子裏。


    房間時,蔣靈和小雨正等著她。


    小雨和她約好了的,在這裏不奇怪,可蔣靈為何也一起跟來了?


    紀子期怕被蔣靈發現她的異常,忙深呼吸幾下,壓製住心頭煩亂情緒後,裝作訝異地看了蔣靈一眼,問道:


    “娘,這麽晚了,您還過來,可有什麽事?”


    “你和小雨剛晚膳的時候打著啞謎,當娘不知道啊?”蔣靈白她一眼,“有什麽事說出來,讓娘也知道!”


    “娘,”紀子期微怔,清妍雙眸裏有些猶豫。


    蔣靈語氣堅定:“小雪,若是碰到了什麽難題,你該說出來,娘雖然幫不上忙,也可以和你說說話,安慰你兩句;


    若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更應該說出來,好讓一家人早點防範。”


    聽到蔣靈所言,因著剛剛小風的事,紀子期強壓住的煩亂又湧了上來,她定定看向蔣靈,隻見蔣靈眸中帶著她從見過的凜冽。


    為母則剛!紀子期心頭浮現這句話,不由點了點頭,“小雨,你先說說你今日遇到的情況。”


    小雨道:“今日出了學院後,阿如姐陪著我走了一會後,突然拉著我的手,附到我耳邊悄聲道,讓我不要回頭,走快點。


    我問她出了什麽事,她說有兩個人從出院門口,就一直跟著咱們,已經好長一段路了。


    而且她感覺到那兩人有功夫在身,雖無殺氣,但現在特殊時期,還是小心點好。”


    小雨接著道:“剛聽小風一說,我猜想他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所以阿辰哥將他藏了起來。


    姐,我剛看你用眼神問我,神情不對,今日是不是也遇到了這樣的人?”


    紀子期道:“嗯,經過街口的巷子時,突然馬車急停,原來是從巷子裏衝出了兩個黑衣人,拔劍就向杜樂砍去。”


    小雨驚呼道:“那姐沒事吧?杜樂哥呢,他沒事吧?”


    蔣靈剛聽小雨說完,本就蒼白的臉,現更加慘白,一把扯過紀子期,急道:“小雪,快讓娘看看,有沒有傷到哪撞到哪?”


    邊將她上下打量邊數落,“你這孩子真是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回來居然像沒事發生過一般。”


    “娘,我沒事,那些人這次隻是想嚇唬嚇唬我們而已。”紀子期抓住蔣靈的手,交纏在一起的兩手有些顫抖,不知是她在抖,還是蔣靈在抖。


    “娘,咱們坐下來說。”紀子期道。


    蔣靈猶沉浸在後怕中,胸口跳得厲害,連連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緩了過來。


    紀子期心中也是大亂,若那些人隻針對她一人,她怕,可是怕也要麵對。


    如同先前同杜樂說的那般,她的存在始終是那些人的隱患。


    與其一直生活在擔憂中,倒不如主動出擊,將那些人揭發出來。


    可現在不同了,她雖想過那些人會用紀氏一家子來威脅她,卻沒想過,居然這麽快。


    也許不隻是小雨小風,紀仲春的布行,待在蔣府裏的蔣靈,或許也有人過來明目張明地盯過。


    隻是杜峰派過來的人,擔心他們害怕,沒有告訴他們而已。


    這一切表明,幕後之人這是在明晃晃地警告她,讓她不要再查總賬的事了,否則下一次,就絕不是警告這麽簡單了。


    這一瞬,紀子期萌生了退意。


    她可以拿自己的安全來賭,但卻不能拖著紀氏一家子一起陪她賭。


    無論是小雨或小風,或是紀氏任何一人出了事,她都無法想像失去他們的情形。


    紀子期看著蔣靈毫無血色的臉,倘若她們四姐弟有人出了事,她也無法想像紀氏夫婦會是如何的悲痛欲絕。


    蔣靈好似也想到了這一點,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娘,”紀子期輕輕拍拍她的手,“我打算放棄了。”


    蔣靈和小雨同時驚訝出聲,“放棄?”“你不幫少爺了嗎?”


    “沒人比你們更重要!”紀子期堅定道:“這樣隻能對不住他了。”


    “姐……”小雨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嬌美的麵上全是黯然,如此一來,少爺不是更可憐了嗎?


    “小雪,”蔣靈緊拽紀子期的手,讓她略轉過頭,雙眸裏還帶著後怕,卻直直看進她眼底,“之前你曾跟娘說,不管你幫不幫蘇少爺,咱們家都有危險時,娘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或者說從你才華顯露的那一天起,娘就已經知道了。


    可這不是你的錯!


    即使沒有你,還有小雨,還有小風。


    小雨生得這般美貌,沒有庇護遲早會惹來麻煩。


    小風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能力,亦早晚會引起有心人的覬覦。


    若要說是誰的錯,隻能怪娘將你們生得太優秀。


    咱們一家子,早就處在隻能進不能退的位置上了。


    小雪,你做的事情娘不懂,但娘懂得,隻要你擁有這樣的才能,隻要你還在,藏在暗處的敵人一日都不會安心。


    你難道打算用你一人的性命,來換咱們一家的安全嗎?


    就算你換了,這樣的安全能維持多久?你不在了,杜峰會護咱們多久?林家又能護得了多久?


    最多不過十年,十年後,小雨仍風華正茂,小風鋒芒正露,小星剛剛成人。


    除非小雨能嫁個厲害的婆家,可小雨這性子,你覺得她適合高宅大院嗎?


    若為了護著紀家,將她嫁到那樣的人家,娘不舍得。


    所以小雪,娘不是糊塗人,別說娘不會犧牲你來換家人的安全,就算娘舍得,你舍得離開咱們嗎?舍得離開杜峰嗎?”


    “娘……”蔣靈雙眸裏的擔憂,漸漸轉為堅定和心疼,看得紀子期雙眼發紅。


    蔣靈握緊她的手,“小雪,你現在做的事,若退縮了,危險仍然一直存在。


    若繼續向前,將藏在暗處的人揪出來,才是一勞永逸的做法!


    小雪,你是個聰明孩子,相信你一定知道如何做,才是對大家都好的法子!”


    “嗯,”小雨在旁邊點頭,“姐,我同意娘說的。我雖然什麽也幫不了你,但不願意拖你的後腿。


    最多以後我老老實實的,在事情沒解決之前,下了學後,絕不隨意往外跑,乖乖跟阿如姐回來。”


    蔣靈橫她一眼,心想你這丫頭的事晚點再找你算賬。


    “小雪,天子腳下,娘不信他們敢青天白日之下就動手,以後讓你爹天黑前一定要回來,小風也是一下學院就回來。


    你太爺那,聽說陛下有派人暗中看著,應該問題不大。倒是你,每天那麽晚回來,才是最該擔心的那個。”


    “娘,小雨,讓我再想想。”紀子期點點頭。


    蔣靈說的話,她何嚐不知。


    如同先前在南臨時,她麵對西烈墨遞過來的毒藥,選擇了吞下去暫時抑製病情一般。


    先保住了眼前這一刻,才有更多的時間去謀劃未來。


    否則現在連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麽將來?


    何況現在擺在她麵前的,是紀氏一家子的性命,是她的親人,是她的支柱!


    若連他們都護不住,她所做的那些,她想要做的那些,又還有多大的意義?


    紀子期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不得安眠。


    恍恍惚惚中,天很快就亮了。


    紀子期從床上爬起來,腦子裏仍是暈暈沉沉,昨日發生的一切,還在她腦海裏天人交戰。


    她猛甩兩下頭,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才覺得好了些。


    外麵傳來蔣靈熟悉的呼喚聲,“小雪,起了嗎?”


    每天早上挨個將自己的孩子叫起來,似乎成了蔣靈的習慣。


    其實紀子期幾姐弟早就形成了生物鍾,到點就會自然醒來。


    可蔣靈還是堅持要這麽做,她說,娘隻是想多跟自己的孩子親近親近,等你們大了,成了親嫁了人後,娘想喊你們早起,都沒這個機會了。


    紀子期一想到若有一天,她再也聽不到這熟悉的喚她起床的聲音時,眼眶迅速地紅了。


    ——


    來到戶部時,她蒼白憔悴的樣子,嚇了所有人一跳。


    “紀小姐,你,昨晚可是出了什麽事?”有人猶猶豫豫問道。


    紀子期猛地抬頭,目光如電,“你怎麽知道?”


    “今早林大人和範大人派人過來傳話,說昨晚出了點事,今天要晚點過來。”那人在她的眼光下瑟縮了一下,“下官看你神色不好,胡亂猜的。”


    紀子期大驚:“出了什麽事?”


    “聽說是兩位大人坐的馬車的馬,被幾個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驚著了。


    兩位大人沒事,隻是摔了一下,不過兩位大人年歲不小,可能還是受了點傷。”


    那人道:“兩位大人道晚些會過來,怕紀小姐擔心,特意派人傳了話。”


    紀子期心中又驚又怒,那幫人不光威嚇紀氏一家,這是要連林氏,還有才剛見過一次的名義上的蔣靈外祖家都要牽連進來嗎?


    坐在賬本間的紀子期,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就這樣呆坐著過了快一個時辰,擱在她麵前的賬本,還是一頁也未翻過。


    整個人陷入呆滯中,直到外麵有人道:“紀小姐,林大人和範大人到了”時才清醒過來。


    紀子期連忙起身,直奔林大人處。


    房裏不止有林大人,還有範銘意,紀子期來之前,兩人好似在談些什麽,麵上神色凝重。


    “小雪見過太爺,見過外叔祖。”


    “小雪,聽說你昨晚也遭到襲擊了,沒事吧?”林大人一看到她,顧不得自己老腰還痛著,忙站起身走向紀子期。


    紀子期扶住他,“小雪沒事,太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閃了一下老腰。”林大人嗬嗬兩聲,又轉為憤怒,“這幫賊子實在太可恨了,太爺晚點就去見陛下,將昨日發生之事稟告陛下,請陛下做主!”


    “林伯父,這會不會太小提大做了?京中江湖人士甚多,昨日不小心衝出來驚了咱們的馬,或許隻是碰巧而已。”範銘意勸道。


    範銘煙是林大人大兒媳婦,作為她的弟弟,範銘意按禮稱呼林大人為林伯父。


    即使在戶部官衙,若無外人在場,範銘意也一向如此稱呼。


    初時林大人曾提過幾次,範銘意也改過幾次口,不知怎的慢慢又變回來了。


    林大人見他公私分明,從未在有外人在的時候叫錯過,也就作罷了。


    林大人冷哼道:“老夫和你算湊巧,那小雪呢,那可是拿著劍直接殺過去的!”


    範銘意道:“小雪現在術師協會和兵部糧草署之事都有份,也很難說是不是這兩方麵得罪了人,因而被襲擊。”


    “哼,老夫不管,總之小雪現在在幫朝廷做事,朝廷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這事,無論如何,老夫也得上報陛下!”


    林大人越說越肝火上升,“老夫現在就進宮麵聖!”


    “太爺!”紀子期喊了一聲,來不及多說一句話,林大人已起身快速離開了,動作敏捷得完全看不出腰被閃過的痕跡。


    紀子期和範銘意隻能目瞪口呆地目送他離去。


    “看來林伯父還真是疼你啊!”範銘意感慨道。


    紀子期還掛念著林大人的腰傷,對範銘意之言並未入耳,隻自己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走這麽快,腰有沒有事。”


    “小雪,”範銘意輕喚她,見紀子期轉頭看向他,遂正色道:“你太爺進宮去找陛下了,但外叔祖心裏還是不太同意。


    不是因為外叔祖受到了威脅,而是敵在暗,我在明,防不勝防啊!


    你太爺和外叔祖年歲大了,出點什麽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活著也夠本了。


    但你太爺家有孫子曾孫,外叔祖家也有孫子,小雪你還有弟弟妹妹們。


    若是這些小輩們出了事,外叔祖這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外叔祖,實在是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紀子期抱歉道:“小雪也在想是不是要放棄為好。”


    “小雪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了,外叔祖不逼你,隻希望你為了那些小輩們多想想!”範銘意點點頭,又換上可惜的神情,歎道:


    “不過小雪你非尋常女子,也要考慮你自己的情況,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告訴外叔祖,外叔祖一定支持你。”


    紀子期拱手道:“謝謝外叔祖!”


    範銘意一番話,讓紀子期心裏退意更甚,她坐在賬本間,魂不守舍地過了一下午。


    後來實在撐不住,便告別了戶部眾人,提前離開了。


    第一次見她這麽早出來,杜樂有幾分意外,紀子期神色疲憊道:“杜樂,現在就去紀府吧。”


    “是!”杜樂應道:“到了紀府後,我讓老李傳信給杜安杜喜,讓他們早點過來。”


    紀子期輕輕嗯了一聲,上了馬車。


    她到達紀府的時候,杜安杜喜正在來紀府的路上,杜樂吩咐老李出去沒多久,幾人就一齊回來了。


    “紀小姐,聽杜樂說你昨晚遇襲了,沒什麽事吧!”杜安一見她人,連忙問道。


    “我沒事。”紀子期道:“昨晚出事故的,不光是我一人,我妹妹小雨和二弟小風,以及戶部尚書林大人,戶部侍郎範大人都遇到了意外。


    不過那些人並沒有發動攻擊,林大人和範大人是驚了馬受了點輕傷,小雨和小風二人,則隻是不掩飾行蹤地遠遠跟著,暫時都隻是警告。


    我猜想,若總賬之事再查下去,下次就不會隻是警告這麽簡單了!所以,我想放棄了。”


    杜安看著她因倦怠無力而輕垂的眼眸,麵上猶帶惶恐的神情,想著她不管如何厲害,始終是一柔弱小娘子,心裏有絲憐惜,輕聲道:


    “紀小姐,不如先聽聽我和杜喜二人查到的消息後,再做決定可好?”


    紀子期抬頭睜眼,原本暗淡的雙瞳,露出點點光芒,“有消息了嗎?”


    “是的,先說說秦娘這邊。”杜喜道:“我派人查了這近三十年的疑似冤案,主要是家中有已婚婦人或小女童的案子。


    其中大約有五六樁是當時比較轟動的,但無一能與現在的秦娘劃上等號。


    若秦娘隻是一相貌普通女子,或許會很難斷定。


    但她容顏如此不俗,那五六樁案子中倒都是有已婚婦人以及女童等,卻無一能在樣貌上與之匹配。


    由此可以斷定,秦娘接近那些官員,或官員家眷,並不是為了複仇,而是為了探聽消息。


    也就是說,秦娘是密探!


    因是密探,而其在黎國潛伏近十年,均未被人發現,說明與她接頭的人非常小心謹慎,傳遞消息的的方式或地點亦十分隱蔽。


    因此具體是哪國派來的密探,暫時還未查到。嗬嗬。”


    紀子期聞言略一沉吟道:“可否從西羌開始查起?”


    “為何是西羌?”杜安問道:“秦娘的身形樣貌倒比較像武夷那邊的人。”


    “具體我暫時沒什麽證據。不過,我在南臨的時候,遇到一位姓連的鬥室老板,他幕後之人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


    紀子期道:“當時發生的種種事件表明,從我離開京城到南秦,這一切的行蹤西烈墨都了如指掌。


    那麽說明他在京城一定有人,而且隱藏許久。


    而現在,碰巧這臨仙居掌櫃也姓連,碰巧這臨仙居老板秦娘又是密探。


    我不能肯定兩者之間一定會有關聯。但既然現在暫時無法查明秦娘是哪國派來的密探,不如先從西羌下手!”


    杜喜道:“紀小姐這麽說也有道理,既然暫時沒有多線索,那就從秦娘身邊的人再查起,第一個自然就是連掌櫃了。嗬嗬!”


    “秦娘的事暫且說到這。”杜安道:“杜喜,你再說說戶部內鬼的事。”


    “這段日子,我派人專門查了查戶部幾位侍郎巡官,暫時一切如常,查不到任何問題。”杜喜道:“不過,倒是有一點很巧的地方。嗬嗬。”


    “哪點很巧?”紀子期問道。


    杜喜道:“有幾位位巡官倒是經常去臨仙居相聚。嗬嗬。”


    “臨仙居?”紀子期驚呼,“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有可能與秦娘勾結,或才說秦娘的幕後之國,可能與這賑災貪汙有關?”


    杜安道:“是的,紀小姐。”


    “如果這樣一來,這查總賬之事是想停也停不了了?”紀子期喃喃道。


    “還有一事,紀小姐!”杜安道:“你想過沒有,為什麽你們會這麽多人同時在白天的時候遇到警告?”


    “不想我再查下去!”紀子期道。


    杜喜嗬嗬道:“是的,不過還有一點,紀小姐可能忽略了。嗬嗬。”


    紀子期問道:“哪一點?”


    “就是這些來警告你們的人,從哪裏來的?”杜安道。


    紀子期道:“江湖?”


    杜安道:“沒錯,江湖。查總賬之事幾乎是半公開之事,可這些人居然請得了江湖中人來威嚇。


    說明一,他與江湖中人很熟;二,那些江湖中人是因為知道隻是來嚇唬嚇唬人,並不是真的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殺人,與皇帝陛下作對,所以才來的!”


    紀子期楞住,這點她還真沒想過。


    蘇小年之死,是因為他查到了什麽,對方不惜鋌而走險。


    可她現在什麽也沒查到,對方就找人威嚇她,一說明他們在怕她,二則說明他們自己也在膽怯。


    這裏是京城,若在天子腳下殺死明著幫皇帝陛下做事的人,那不是活生生打皇帝陛下的臉嗎?


    皇帝陛下若一怒,到時整個江湖怕是會掀起腥風血雨,那些人就算愛錢,但不至於想送命吧。


    畢竟她同蘇小年的情況不一樣。


    蘇小年本身是殺手,有仇家,而且他是在暗中替皇帝陛下做事,出了事,皇帝陛下再惱怒,也不能明著查。


    但她是不同的。她年紀輕,又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即使與術師協會中人有些矛盾,也不至於到買凶殺人的地步。


    這一想,紀子期心裏的憂慮去了大半。


    杜喜道:“這朝中能與江湖中人很熟的……”


    “兵部和刑部!”紀子期脫口而出。


    杜安道:“若論熟,刑部絕對比兵部熟,畢竟刑部一來專管刑案,每日裏接觸的都是江湖中人,雖然大部分是些二流子之類的,但其中亦不乏一些真正的高手。”


    紀子期道:“我曾聽一位前輩說過,隻要雙方做的事不過份,朝廷與江湖向來兩不相犯,但倘若殺了不該殺的人,朝廷是絕不會放過對方的;


    另外,若朝廷中有些什麽用正規手段解決不了的事情,便會委托江湖中人去解決。”


    杜喜道:“紀小姐說的對。所以若論熟,兵部不及刑部,江湖中人單打獨鬥行,打仗卻不聽命令,沒有團隊精神,是兵部中人最不喜歡的。


    但刑部很多時候必須倚仗江湖中人來破案,反而私交甚多。嗬嗬。”


    紀子期道:“你們的意思是說,這賑災銀子貪汙的背後,有刑部中人參與其中?”


    杜安道:“不僅有,而且此人官職不低。”


    紀子期道:“如果戶部內鬼與臨仙居有關,那是不是說明刑部與臨仙居也有關?”


    杜喜:“是的,紀小姐,嗬嗬。”


    杜安道:“紀小姐,這賑災銀子貪汙的背後,現在已經牽扯到敵國、戶部與刑部,無論查與不查,紀小姐都會被牽涉其中。


    他們現在做出警告,是希望紀小姐您暫時放棄查這件事,好給他們時間銷毀證據。


    但紀小姐也好,紀小姐家人也罷,都會是他們心頭的一根刺,讓他們寢食難安。


    倘若我是那幕後之人,定會等風頭過後,找個好時機,將紀小姐一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所以,這件事現在反而不得不查了!”


    紀子期聽得心驚肉跳。


    杜安大力喘了兩口氣,杜喜接著道:“紀小姐,現在不光要查,還要更徹底地查。明麵上不好查,咱們可以將此事由明轉暗!


    現所有人都知道紀小姐昨日受了驚嚇,生了退意,紀小姐正好趁此機會陽奉陰違。


    表麵上裝出打算放棄又礙於皇命不能放棄,隻得做做樣子,私底下悄悄記下有問題的地方,查出問題所在。嗬嗬。”


    紀子期麵色兀自蒼白,緊咬下唇,“好,我明白了。”


    若我是那幕後之人,定會將紀氏一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她耳邊炸響!


    是啊,她想退,也要對方允許她才行!若退的後果,是對方的毫不手軟,那怎麽能退?


    到時候這件事的風頭過去,皇帝陛下不再關注,失去了這層庇護時,那才是真正凶險的時候!


    既不能退,就隻能前進!哪怕是刀山火海,也隻能前行!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紀子期,緩緩吐出胸口的悶氣,露出堅定的神色。


    ——


    當天晚上,一名男子趁著夜黑,摸進了秦娘的閨房。


    正在對鏡梳妝的秦娘,看到銅鏡中突然出現的男子臉,不驚反喜,露出噬人心神的淺笑。


    她轉過頭,眼裏春水流動,唇角輕勾,露出半截雪白手臂,輕輕把玩著自己的發絲,柔情中帶著期盼的驚喜:“大人,您來啦!”


    那渴盼等著有情人上前擁住她輕憐蜜愛的嬌媚神情,怕這天下少有男子能抵擋。


    但那男子似並未被她所惑,沉著臉也不看她,徑直走到一旁桌邊坐下,“你找我來又有什麽事?”


    “瞧大人您說的,不找您,您會來嗎?”秦娘對他的視而不見毫不在意,起身走到他身旁。


    身子一軟嬌柔倚坐在他腿上,雪白玉臂一伸,掛在他脖子上,柔媚紅唇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媚聲道:“秦娘想您了嘛,大人。”


    那男子並未動,可若仔細看,能看到他的喉頭在不自覺地滑動,呼吸也加重了幾分。


    他垂在兩側的手正緊握成拳,能看到上麵青筋暴起,好似正在用全身的力氣,克製這懷中女子對他的誘惑。


    秦娘似乎早已習慣,她單臂掛在他脖子上,另一隻手順著衣襟滑進,來回輕撫他胸膛,下巴微抬,紅唇微啟,吃吃笑道:


    “大人,您不想秦娘嗎?昨日之事,秦娘還沒好好多謝您呢!”


    懷中的女子一襲白衫,裹得密密實實,看不到半點裸露肌膚,結合那嫵媚入骨的神情,和清純絕美的容顏,便產生了致命的誘惑。


    就像一貌美尼姑身著倒人胃口的灰色寬大尼姑袍,反而讓人生出想要狠狠撕開那袍子的衝動。


    用現代的話說,就是禁欲美。


    那男子終於受不住此誘惑,在秦娘的手劃過他腹部往下時,一把大力地捉住,抱起懷中的女子,重重將她壓在了床榻上。


    然後粗魯而瘋狂地撕碎她身上的衣衫,對著那誘人紅唇大力吻了下去,手下狠狠揉捏,惹得秦娘不斷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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