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沉迷於任何一塊實務,製造也好,生產也好,自有人去替他做。


    他要做的,是舉賢納良,是平衡這一切,是將整個黎國掌握在手中,是讓黎國國運長盛不衰。


    為何突然就變了?


    特別那人是她時,黎淵想不通,臉色就更臭了。


    當然這是對著紀子期,轉向古夫子時,黎淵馬上擺出了一副禮賢下士的麵孔,“黎淵見過古夫子!”


    “大皇子不必多禮!”古大師伸手將欲行禮的黎淵扶起。


    黎淵?大皇子?不是楊成嗎?紀子期傻眼了。


    她從未料到楊成居然是個假名字!雖然她心裏還嘲笑過這個名字!


    可當時他的身份是監考官啊,監考官!哪有監考官會用假名的?


    紀子期快要抓狂了!


    這一個二個的,都什麽人?


    村長變成了術師協會頗負盛名的一等術師古齊天古夫子不說,那個被她逼得親自動手挖紅薯的楊大人,竟然變成了大皇子黎淵?


    不過她也不想想自己,由男人變女人這個驚世駭俗的事情!


    可事實已擺在了眼前,麵對這一切,紀子期除了心裏罵兩句臥槽外,麵上隻能嗬嗬了。


    硬著頭皮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上前行了個禮,“民女紀小雪見過大皇子!學生見過古夫子!”


    黎淵心中冷笑,麵上表情裝作溫和,“都是熟人,紀同學不必多禮!”


    古夫子不知二人之間的齷齪,看著紀子期,越看越滿意:“小雪啊,你我二人可真是有緣!


    那道題原本已經放了十年,期間也有無數人解答過,如終沒有能如老夫意的人。


    前些日子老夫聽了你的法子,解決了兩村的矛盾,這次回術師協會來,本來想將那題換下來。


    哪知還沒來得及將那題換掉,恰巧你就選了那題,緣份啊,緣份!哈哈~”


    紀子期跟著笑道:“學生也未料到當日陳家村的村長,居然是古夫子您!那日學生們在您麵前班門弄斧,實在是獻醜了!”


    “哪的話,若從純術數角度來說,上次那些學生們解題的思路及方法都不錯,尤其是那個羅書,了不起!不過最了不起的那個,還是你了!”


    古夫子長歎一聲,“為了用術數方法完美劃分山林,解決兩村糾紛,老夫在那村子裏住了十年。


    其間想了無數種法子,都徒勞無功,若不是老夫在那村子裏時間久了有些威望,怕是早被人趕出來了。


    沒想到,最後居然被你用無解的方式解開了!


    老夫一向自認當今世上,除了蔣大師和孟大師外。


    這術數之能老夫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可竟然冒出了你這麽個小丫頭來,打破了老夫的幻想!


    老夫這才發覺這些年來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深陷在陳家村那個井底,爬不出來,也不願爬出來。


    還好有你拉了老夫一把,讓老夫知道,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夫子您太謙虛了!”紀子期道:“有詩雲,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深在此山中!


    古夫子您因身在陳家村太久,感情太深,牽扯過多,因而無法全身退出,縱觀全貌!


    才陷入了那等糾結中!學生能解出此題,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哈哈!”古夫子笑道,“不管如何,老夫還是要多謝你的!


    經此一事,等於跨過了一個大檻,老夫現在對很多事情都有了新的看法!這一切的功勞還是得歸於你!”


    然後對被冷落在一旁的黎淵道:“大皇子,老夫因為上次分山之事而豁然開朗,這術數水平自認又提升了一些。


    一時心情激動,廢話多了些,若冷落了大皇子,還請大皇子莫見怪!”


    “古夫子言重了!”黎淵道,“來之前,父皇曾交待過,來到這術師協會,我就不是大皇子黎淵,而是學生黎淵了。


    古夫子直呼學生姓名即可!”


    “那怎麽成?”古夫子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皇子即使來到這術師協會,仍然是大皇子,怎可直呼其名?這禮不可廢!”


    “那要不這樣吧,夫子,學生還有一名,喚楊成,以後在這術師協會,您就喚學生楊成吧!”


    古夫子略一猶豫,爽快應道:“好,以後老夫就喚你楊成!小雪,看你年歲小過他,你就喚他楊師兄。


    楊成,你就喚小雪紀師妹吧!”


    “楊師兄好!”紀子期麵上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心裏卻惡了一聲。


    “紀師妹好!”黎淵麵上規規矩矩回了禮,心裏卻呸了一聲。


    兩人一對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嫌棄,然後又分快別開眼,掩飾自己的情緒。


    “好!好!”古夫子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對金童玉女,“老夫已有十年未收學生,最少大半年內,都隻有你二人兩個學生!


    你們可得為好好用功,替老夫爭爭氣!”


    爭氣?什麽意思?


    “這術師協會裏共十個院子,每個院子就是一個山頭,每個院子裏的一個夫子,就是一個山大王!


    這麽多山大王在一起,你們說能會如何?”古大師問道。


    兩人沉默不出聲。


    古夫子繼續道:“世個都以為術師協會一向與世無爭,隻一心鑽研術數。


    如果相對朝中百官的明爭暗鬥而言,勉強也稱得上與世無爭,可若說一心隻鑽研術數,那是不大可能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


    這裏的十位夫子都是一等術師,協會早有規定,二等以上術師之間不可鬥數。


    於是這責任便落到了各位夫子的學生頭上,名為切磋,早已變成了變相的鬥數。


    老夫十年前在的時候,協會裏學生間鬥數已成風氣,十年過去,具體變成什麽樣,老夫還真不清楚。


    但人性好勝,這情形隻會越來越緊張,而不會有所緩和!


    所以,你二人要做好心理準備!即使你不主動挑事,別人也會找上門來挑戰的!”


    紀子期道:“夫子,按說這世上鬥數之事常有發生,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而且一定程度上,相互之間鬥數也能增進雙方的學術進步,為何您會如此緊張?


    到底嚴重到了什麽地步?”


    古夫子苦笑道:“以前發生的都已經過去了,說來無益。老夫私心裏還是盼著這協會越來越好!”


    說完又正色道:“但你二人身份特殊,一個是黎國大皇子,天之驕子。


    一個是蔣大師的曾外孫女,新出爐的術數大賽冠軍學院的優秀學生。


    從進這裏開始,所有人的眼光都已集中在了你二人身上!


    這裏是一個隻講實力不論身份的地方,無論你是誰,實力不夠,就會被人看扁!”


    古夫子說完,看了看二人麵色。


    黎淵麵色平和,在皇宮裏在父皇身邊,什麽明爭暗鬥沒見過,沒聽過?


    這術師協會裏亦如朝堂一般的說法,隻怕是十年未回的古夫子的一廂情願而已。


    現在術數界的實際情況,比古夫子所言嚴重多了,甚至遠遠超過朝堂。


    紀子期麵色也很平靜,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曾經的棋林學院隻是一群術子所在的學院,有不是一樣爭鬥?


    何況是這術數頂級高手之所在!她先前問古夫子,隻是好奇到底爭得有多誇張!


    既然古夫子不願多說,她也不再追問了。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就是為爭個虛名而已,沒什麽好退縮的!


    古夫子的院子裏,還有兩名協會安排的新來的小廝。


    “容若,範同,這是楊成,這是紀小雪!”


    兩人均二十左右的年紀,相貌清秀,氣質不俗,看衣著打扮怎麽也不像是小廝。


    看向紀子期的一刹,似乎滯了滯,眼光無端有些奇怪。


    兩人齊齊站在一起,拱手道:“楊術生,紀術生!”


    黎淵和紀子期回了禮。


    年歲略長身材高大些的是範同,另一略年紀小些的,紀子期覺得有幾分眼熟的是容若。


    “以後大家同在一個院子裏,要相互照應!”古夫子同那二人道:“你們先下去忙吧!”


    “是!”


    又轉向黎淵紀子期道:“今日你二人先自行熟悉一下,早點回去,明日再來!”


    “是!”兩人恭敬道。


    黎淵和紀子期在古夫子離開後,便收起了麵上和氣的神色,轉過臉,均自動視對方無空氣。


    一言不發的在園子裏閑晃的過程中,無意中又碰到了容若和範同,不知道在交談什麽。


    看到紀子期後,麵色奇異地一變,微一點頭,很快便離開了。


    紀子期不由看著二人的背影發呆。


    “紀師妹,是不是有些好奇那兩人看你的神色有些奇怪?”一旁的黎淵突然開聲問道。


    紀子期一回頭,隻見黎淵麵上帶著笑,有幾分不懷好意。


    “楊師兄,此話何解?”


    “你可知那二人是誰?”


    “誰?”


    黎淵又笑了,帶著幸災樂禍,“那個容若,便是今年剛被降職的工部巡官容禛的小弟!


    容禛之前強留你,被你未婚夫杜峰暴打了一頓臥床十幾日不說,年末更是被降了職!


    原本容禛是靠他外家爬到工部侍郎的位置,去年末因為你得罪了蔣大師、杜元帥不說,還得罪了一門雙尚書的林家!


    於是他的外家放棄了他!容禛便由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轉眼變成了現在苟且度日的喪家之犬。


    隻可憐了容若!原本容家依靠著容禛也獲得了不少好處,可容若年歲小,剛十八。


    好處還沒來得及撈著,他哥就出了這等事,原本親事和官職也泡湯了。


    好在容若自己有些本事,考了個三等術生,進來做這協會夫子的小廝。”


    杜峰暴打過容禛?這事紀子期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不過,打得,嗯,挺妙的!那家夥一副道貌岸然的虛偽樣子,確實有幾分欠揍。


    紀子期心中泛起甜意,這廝除了喜歡對她對手動腳一事讓她有些不滿外,其他方麵,還真是深得她心。


    “那範同呢?”


    黎淵笑得更可惡,“工部尚書林寒軒林大人,也就是你傳說中的外公,他的外家是哪家你知道嗎?”


    看來戶部林大人上蔣府揭穿蔣靈身份一事,這京中還是傳開了。


    紀子期眼皮一抽,“不會是姓範吧?”


    “正是!這範同便是林大人妻弟,戶部侍郎範銘意的長子。按輩份來說,你還得喊他一聲叔父才是!”


    紀子期對著黎淵不懷好意的臉,燦笑道:“若師妹我要喊範同叔父,不知道楊師兄你又該如何稱呼他呢?”


    黎淵笑臉僵住,隻顧得嘲笑她,卻忘了現在二人已是師兄妹相稱!


    可惡的小丫頭,無端讓他跌了輩份!


    黎淵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紀子期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這院子裏總共才五人,就有三人跟她不對盤,想想就覺得未來光景甚是慘淡!


    別說其他院子裏學生的挑釁了,光這院子裏幾人,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了。


    紀子期頭痛不已,深吸兩口氣,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剛到協會門口,還未進去,就和剛出來的古夫子碰上了。


    “小雪,來得正好,隨老夫一起去工部工坊!”


    紀子期不知何事,急急地上了自家馬車,跟在古夫子的馬車後,去往工部工坊。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定,紀子期掀開簾跳下馬車,隨著古夫子進了工坊裏。


    工坊裏到處都是木頭,像個木匠鋪一樣,不過看著那些一堆堆眼熟的廢棄半成品,應該是個試驗製造基地。


    “子期!”一道熟悉驚喜的聲音響起。


    紀子期扭頭一看,“雲四?你怎麽會在這?”


    雲四跑到她身邊,有幾分靦腆道:“是因為投石機的事情!”


    紀子期還想多問兩句,那邊古夫子開始喚她,“小雪,過來見過林大人!”


    林大人?戶部林大人?還是工部林大人?


    上幾輩的恩怨跟她是沒關係,可在蔣靈沒相認之前見麵,私下相見,紀子期心裏多少有些不在自。


    麵上裝作無事,快步走了過去。


    站在古夫子身邊的,是一雙眉入鬢,麵容俊美無比、神色激動的中年美男子。


    周身狂放不羈的氣質,竟是賞術大會上的林大人!


    那人就是工部尚書林大人?就是她傳說中的外公?


    紀子期心裏直想罵爹,這古代早婚早育害人不淺。


    麵前這林大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居然是她外公?


    若在現代,同她的那般年紀的,找個這歲數做老公的,大有人在。


    在這古代,居然成了她外公。


    紀子期壓下心中千萬匹呼嘯而過的草泥馬,行了個禮,“見過林大人!”


    林寒軒有一瞬停滯,聲音不自覺帶著顫意,“好!好孩子!”


    古夫子回來沒多久,對於蔣府與林府的軼事還未曾聽聞,聽得林寒軒如此回答,不由怪異看了他一眼。


    林寒軒也反應過來好像答得不對,話已出口無法反悔,咳嗽兩聲掩住情緒道:“今日工部請幾位過來,是為了投石機一事!”


    “投石機?”古夫子皺眉:“老夫聞所未聞!大人可否細說?”


    “這個得問紀師妹了!”不知何時來到的黎淵突然插嘴道。


    “見過大皇子!”林寒軒行禮道。


    “林大人不必多禮!”黎淵道:“在術數協會這段時間,我是楊成,林大人直呼我楊成即可!”


    林寒軒道了聲是。


    古夫子看了黎淵與紀子期一眼,“楊成,小雪,這投石機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紀子期輕咳道:“咳咳,當初學生和楊師兄的侍從阿大阿二鬧著玩,比誰力氣大小,整出來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黎淵嘴角扯開笑,“紀師妹太謙虛了,這世上能贏阿大阿二之人,十個手指頭都不到。


    紀師妹隨便整出來的小玩意,就列入了這十個手指頭之列,如果這都是不值一提之事,不知何事能入得了紀師妹的眼?”


    紀子期嗬嗬:“楊師兄過獎,不過是雕蟲小技取巧獲勝,難登大雅之堂!”


    黎淵道:“哦,當日紀師妹說的可是各人憑天賦…。”


    “咳咳…”這一來二去的,在場幾人發覺不對了,古夫子瞪了二人一眼,出聲打斷道:“小雪,無妨,說來聽聽!”


    被古夫子一瞪,黎淵噤了聲,想起當日紀子期的狡辯,心中冷哼一聲。


    既然古夫子問到,紀子期便將那日製造投石機的方法和原理說了一遍,最後道:“學生隻是提供了想法而已,具體是雲四製成的!


    林大人和夫子要是有想細問的,可以問雲四!”


    對於她的不居功,林寒軒讚許點點頭,道:“原來還需要通過計算!當日陛下收到消息後,曾召我進宮詢問過,當時我便提出希望製造之人在場指導。


    不過恰好你們在第三題考試中,緊接著又臨近年關,這事便拖到了現在。


    元宵後兵部尚書追得急,我讓人先試著按你們之前那個投石機的樣子整了幾個樣品,都不成功。看來問題是出在這了!”


    然後轉向古夫子,“古夫子,這幾日就要向您借小雪過來幫幫忙了!”


    “沒問題!”古夫子爽快道:“剛聽小雪這一說,老夫也來了興趣!走,咱們現在去瞧瞧吧!”


    “林大人!不知這投石機製造出來,是想用在哪個方麵?”


    其實紀子期心裏早已經知道了答案,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天涼傷患營裏留給她的記憶太悲痛,花二虎的音容隨著時光的流逝,已漸漸模糊。


    可那張年輕臉上對未來的渴盼和對死亡的不甘心,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想看到戰爭,不想有戰爭,更不想自己成為戰爭製造的劊子手。


    “用在前線軍中,增強我黎國軍事實力!”林大人眼裏發亮。


    紀子期心中苦笑,果然還是如此!


    林寒軒看著紀子期變得蒼白的容顏,想起她曾女扮男裝深入天涼前線見過殘酷的戰爭,怕是讓她有了不好的聯想,忙轉移話道:“好了,不說這個,咱們先去瞧瞧問題所在!”


    一整天下來,紀子期心裏都堵得慌,心不在蔫。


    古夫子和林寒軒沉浸在投石機的神奇力量中,並沒有留意到她。


    黎淵因為一早見識過,已沒什麽新鮮感了,反倒對紀子期恍惚的神色有幾分好奇。


    以身體不適為由早早離開工坊後,紀子期並沒有回蔣府,而是去了皇宮外等杜峰。


    確認投石機用途的那一刻,她心髒緊縮,迷茫無助,唯一想到的人隻有杜峰。


    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見到杜峰,緊緊地抓住這片浮萍。


    杜峰一出宮門,便看到倚在馬車邊上的紀子期。


    素衣輕揚,發絲飛舞,二月的寒風吹得她的小臉通紅,雙眸無神地盯著某處神遊,麵上無意流露出的脆弱惹人心疼。


    就像在天涼時的那個月夜,神魂已失,周遭的一切與她格格不入,清冷而又孤寂,比那寒風比那月色還要冷。


    杜峰的心驟痛,柔聲喚道:“期期!”


    沉思中的人兒好似被驚醒,眼裏光芒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漸漸明亮,隱約有著水意在其中滾動,浸得那雙黑葡萄般的眸子濕漉漉的。


    “杜峰!”紀子期麵上展開笑顏,如雨後春日枝頭顫巍巍盛開的第一朵花,倔強而嬌弱,驚豔而奪目。


    他不由得稟住了呼吸,緊接著,便看到那朵花朝著他飛奔了過來。


    紀子期奔到他麵前,如燕子投林般,投入他懷中,伸出雙臂緊緊地摟著他的腰。


    然後杜峰聽到懷中人兒,仿若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杜峰,抱緊我!”


    他心酸不已,緊緊地摟住她,緊得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耳邊是熟悉的心跳,鼻端是熟悉的氣息,懷中是熟悉的身軀,紀子期彷徨了一整天的心,終於找到了依靠。


    她緊緊摟著他,不出聲。


    他緊緊擁著她,也不出聲。


    有人說,心與心的交流根本無需言語。


    以前紀子期不相信,現在她信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說出自己的感覺,可在杜峰的懷中,她覺得他懂了。


    他懂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失和彷徨。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皇城外的宮燈點亮了,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情緒好轉的紀子期有些不好意思了,當著車夫和守城官兵的麵,主動地抱著一個男人,雖然是她的未婚夫,她還是有點害羞。


    “杜峰,可以放開我了!”她輕聲道。


    杜峰鬆開了些,卻並未全然放開她,“期期,怎麽啦?”


    紀子期從他懷中抬頭微笑,“先前心裏有些不舒服,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杜峰唇角咧成奇異的弧度,眼裏滿是熱切,“是因為見到我嗎?”


    “嗯!”紀子期點點頭。


    杜峰心中像喝了蜜般甘甜,全身像剛與人打了一場架似的,熱血沸騰。


    他盯著她翹起的紅唇,忍不住就想將心中的火熱發泄在那上麵。


    紀子期看著他變深的眸子,輕笑道:“杜峰,這是在宮門外,好多眼睛盯著呢!”


    “那咱們上馬車上去好不好?”杜峰盯著她的唇直咽口水。


    “不好!”紀子期撅起嘴,“你不想知道我剛剛為什麽心情不好嗎?”


    “你說,我聽!”杜峰微斂心神。


    紀子期將投石機一事講了一遍,道:“如果成功的話,最後要用到前線軍中!”


    杜峰明白了她心中的糾結,將她重新摟進懷中,道:“期期,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不得已而為之之事。


    投石機運用到戰場上後,黎國軍力將大大增強,周邊列國便不敢輕舉妄動,反而不會有你擔心的戰事發生!”


    “我知道!杜峰!短期內是這樣的。可是投石機並不複雜,周邊列國不需要花費太長時日,便可仿造出來。


    到時候,這便不再是優勢了。一旦雙方都在戰場上應用起來,傷亡會更加嚴重!”


    紀子期想起無數人被巨石壓成肉餅,連驚呼的機會都沒有便失去性命的場景,忍不住輕顫了起來。


    然後又在心中苦笑起來,戰場上武器的發展曆程,本就是用無數戰士的性命堆積起來的。


    舊的武器沒有優勢了,便會再研究各式各樣新的武器。


    就像現代的各國一樣,在這樣的和平年代,每個國家都擁有自己獨特而致命的武器。


    紀子期不是不明白,反而她比任何人都異常清楚地認識到,製止戰爭的方式,除了經濟的發展,另外就是軍事力量的強大。


    隻不過當這武器出自她之手時,在和平年代下生長的她,在心中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可是當她被杜峰緊緊摟在懷中時,那些傷感好似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期期,你說的對!可是如果黎國不先提前造出更厲害的武器,不搶占先機不占據優勢,等別國搶先造出來,到時候才是黎國真正的悲劇!”


    杜峰親吻一下她發頂,“期期,你現在做的事是為黎國百姓造福,是正確的事情!”


    “嗯!”紀子期仰頭望向他,眼含溫柔,“我沒事了,杜峰!剛剛隻是心裏一時有些感觸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杜峰盯著她的雙眼。


    “嗯!”


    “到我有事了!”杜峰狠摟一下她腰身,那炙熱燙得紀子期雙頰通紅。


    紀子期咬著唇瞪他,嬌嗔道:“討厭!”


    “你還誘惑我!”杜峰恨恨看著她不自覺露出的誘人風情,不能下嘴也不能下手,心裏癢得發痛,話語中便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紀子期突地笑了,柔聲安撫道:“好了,乖!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下次再補償你好不好?”


    “下次?又下次?”杜峰眉一挑,“期期,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已經許諾了多少次下次了?


    不準我晚上去你房裏,說是睡得太晚,對身體不好!


    不準我白天親你,說是怕被嶽父嶽母發現責怪你。


    現在也不準我親你,怕被別人看見笑話你!


    期期,那我什麽時候可以碰你?”


    杜峰越說越覺得可疑,看來這一個月來被這小丫頭片子給耍了!除了除夕那晚外,貌似他已經很久沒嚐到甜頭了。


    紀子期心裏咯噔一下,這廝這麽快就發覺了?


    看著杜峰淩厲的眼神,當下麵上笑得更甜,聲音更嬌:“哪有,不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嘛。”


    說完踮起腳尖,主動地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後退兩步,嬌笑道:“下次再見哦!”


    然後三下兩下爬上了馬車。


    杜峰撫著被她親到的地方,心中冷哼一聲,看來小丫頭,在跟爺玩心眼呢!好啊,爺陪你玩!


    在工部工坊待到現在才回來的黎淵,正巧碰到紀子期主動親吻杜峰的那一幕。


    心中覺得刺眼的緊!啊,不知羞恥的小丫頭!大庭廣眾之下,主動親吻男子,難怪掌珠爭不過!


    “見過大皇子!”未離去的杜峰見到黎淵後,拱手行禮道。


    “杜將軍免禮!”黎淵異常客氣地回禮後,不再多言,徑直走向了宮門。


    ——


    紀子期根據不同的距離,設計了大約三四種的方案,有有經驗的雲四在一旁協助,投石機的製造基本沒有遇到任何的困難。


    不過三四日的時間,就製造了出來。


    而且試驗過程無絲毫阻礙,基本是最完美的結果。


    林寒軒看著一旁眉眼彎彎的紀子期,心中突然明白了為何自己老爹不顧他的威脅,也要將紀氏一家身份捅破的原因。


    這麽優秀的曾外孫女,怎麽舍得不認回?


    投石機一事,因屬軍事機密,進行得悄無聲息,為了防止走漏消息,雲四被暫時地留在了戶部工坊。


    古夫子黎淵幾人絕口不提此事。


    因此除了蔣大師、孟大師、戶部林尚書之外,朝中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術師協會內對此事也一無所知。


    沒人知道更好,省心!此時在術師協會古夫子院子裏的紀子期,無聊地想。


    如果說棋林學院是一所高中或大學的話,現在的術師協會,類似於研究生與導師之間的關係。


    所以雖說是拜在古夫子門下,但授課時間少,多數都是自己一個人研究。


    哦,不是,還有黎淵那個家夥。


    紀子期無聊地翻翻擺在前麵的那些術數題,沒什麽難度,也就失去了興趣。


    這時院子裏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園子很大,紀子期和黎淵現在所處的“古學堂”雖不靠近院門口,但實在是因為太靜,外麵的一點風吹響動,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敲門聲響了之後沒多久,聽到門吱地一聲打開了,容若的聲音響起:“這位公子,請問有何事?”


    “我是馬夫子門下的賈輕,古夫子在嗎?”是個年輕溫潤的男子聲音。


    “古夫子今日出去了,賈術生若有要事,可擇日再來,或留下口信,古夫子回來後,容若定會轉達!”


    “那,古夫子新收的兩位學生在嗎?”賈輕問。


    “在!賈術生可是要找楊術生與紀術生?”


    “也可!”


    “賈術生請稍等!”


    不一會,古學堂外響起容若的聲音,“楊術生,紀術生,馬夫子門下的賈術生有事求見!”


    紀子期看了黎淵一眼,黎淵道:“帶他進來吧!”


    很快古學堂外出現了兩人身形。


    容若身後跟著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青人,一身月牙色長袍,謙和有禮,看上去頗有幾分君子之風。


    “楊師弟,紀師妹,在下馬夫子門下賈輕!”賈輕行禮道。


    紀子期和黎淵起身回禮,黎淵道:“古夫子不在,不知賈師兄有何事找我師兄妹二人?”


    “在下是替我家夫子下帖子來的!”賈輕彬彬有禮,“我家夫子一心埋頭鑽研術數,對身外之事甚少關注。


    前幾日才知古夫子已回術師協會,本來兩天前就欲下帖邀請古夫子及二位一聚,奈何幾日不見眾位蹤影!


    昨日聽聞古夫子及二位又立下一大功,我家夫子好奇之下,便遣在下今日過來送帖。


    古夫子雖不在,幸好兩位還在。帖子放下,在下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


    說完好似怕紀子期和黎淵拒絕似的,放下帖子行了禮就走了。


    動作雖從容,可不顧主人家意願的行為,還是泄露了他的迫切。


    才輕鬆了不到一天,就有麻煩上門了?


    黎淵拿起帖子隨意瞟了一眼,“馬尚舟?一等術師,據說在一等術師排行中已超過了古夫子。


    不過十年前,倒是在古夫子之後,如今古夫子這一回來,怕是擔心又被古夫子超前,急急地想打探底細吧!”


    “排名?一等術師還有排名?這個我倒是從未聽說過!”紀子期好奇道。


    黎淵嗤笑道:“這也難怪你孤陋寡聞!這排名本就隻有術師之間才知曉,你太爺蔣大師和孟大師都未必知曉得一清二楚!”


    “為何會如此?”


    黎淵道:“除了三等術師外,一等術師和二等術師之間,朝廷及協會內已明文規定,不可鬥數。


    隻是這人都有沽名釣譽之心,就算比不了,也總想知道自己現在聲名如何,排名何幾!


    於是便有了術師內部排名,至於這排名的方法及標準外人無法知曉,卻相當具有權威性!”


    “那你…”紀子期本想問你為何會知曉,轉眼想到他是大皇子黎淵,皇家密探無處不在,知曉也不足為奇了。


    “不過依我看,這次的帖子未必隻是針對古大師一人,說不定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你!”


    “我?”


    黎淵略帶嘲諷地道:“你身為剛出爐的術數大賽的優秀學生,這點倒算不了什麽。想必那些人也不會放在眼裏!


    不過你身為蔣大師曾外孫女這一重身份,就有些意思了!


    這些人不敢挑戰蔣大師,亦贏不了蔣大師,若能贏得了他曾外孫女,這心理上或許能痛快幾分。”


    也不知他的嘲諷是對著紀子期,還是對著別人。


    接著麵色一變,唇邊掛上笑容,“紀師妹,過兩日,你可得好好表現表現!不隻不能丟夫子的臉,也不能丟你太爺蔣大師的臉!”


    紀子期看著他不懷好意地笑容,亦笑眯眯道:“楊師兄,你為師兄,我為師妹,你為男子,我為女子!


    若遇到什麽鬥數之類的,斷沒有師妹先上、女子先上的道理,是吧,師兄?”


    黎淵唇邊笑容滯住,看向紀子期的眼神便露出了幾分真實的怒容,不向之前隻有不屑或故作高深。


    紀子期笑得更開懷,“師兄加油哦!師妹我在背後支持你!”


    黎淵黑著臉,重哼一聲,離開了古學堂。


    紀子期回到蔣府後,直接去了蔣大師院子裏。


    開門見山:“太爺,你為何讓我去術師協會?”


    蔣大師故作不解道:“你既想深研術數,不去術師協會如何深研?”


    紀子期冷笑道:“據我所知,自三等術生以上,深研術數就已不限地點。


    否則術師協會常駐的人,怎會隻有十位夫子加二三十來人?


    何況,這黎國還有術數高深得過您老人家的嗎?”


    “咳咳,”蔣大師不自在地輕咳兩聲,“這是陛下的意思。”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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