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戶部和兵部為了弓箭的事,數十年來你怨我我怨你!想到因箭失去準頭,反被對方擊殺慘死在戰場上的將士!


    竟然隻須如此簡單就能解決!


    當初他身在戶部,看到兵器司巡官,麵對兵部的責難時,隻想著如何推脫解釋,從未仔細想過解決方案!


    現在他身在前線,親眼見證了那些失誤帶來的死亡,他被深深震憾,也想著要如何減少死亡。


    然而,在他內心深處,最重要的始終是如何緩解兵部與戶部的關係,替陛下與老父分憂!


    竟然從未從源頭上去想過解決的方法!


    今晚,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兒一番話,驚醒了他一向自我良好的感覺。


    以前他置身事外,如今他深陷其中,都是過猶不及!過猶不及!


    他心底無端一陣悲涼,看向紀子期的眼神便帶上了一些複雜。紀子期正低頭小口吃著飯,渾然不覺,“大人,還有一事,是那風速的問題!


    北地風大而且變化不斷,即使箭沒了問題,可這風速也是個大問題,子期有一解法,可利用風速,解決此問題!”


    曹雲清此時愈發震驚了!這風的速度還可以計算?還可以利用?


    “不過這個問題,等箭歸類後,再進行測試才能知道結果,這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子期一時也無法說清!”


    曹雲清回過神來。


    看到才吃完一點點的紀子期,有些不滿,“子期啊,來到這軍營,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快!吃飯快!收拾快!做事快!”


    紀子期忙低下頭大口的扒了幾口飯,努力咽下去。


    “大人,子期有幾點比較好奇。那工坊每家每年出多少次貨?每次出多少量?如果做標記,以十年來看,要分多少種標記才能分得清?會不會太複雜?會不會對箭造成損壞?”


    曹雲清又陷入沉思。


    是啊!這也是個大問題!一年兩年還行,這時間長了,箭身上符號太多,估計自己都記不清,何況他人?還很可能因為重複太多而造成混亂。


    他有些挫敗。


    還以為是條妙計,能改善黎國軍隊長久以來,因弓箭輕重不均導致準確率下降的問題,哪知如此經不起推敲!


    紀子期見他臉上表情,從驚喜到失落,半天沒回應,估計是已經想到了此方案的問題之處。


    “大人,子期剛聽您這麽一說,也想到了個法子,大人可想聽否?”


    “說!”


    “大人,不知那箭羽在安裝前,可否按工坊不同,而染成不同顏色呢?如黃、紅、藍、綠等色。這樣先從外觀上就可區分所屬的工坊了。”


    “繼續!”曹雲清精神一振。


    “咱們再做一個編碼的標準,所有工坊都通用。


    前麵第一位是年份,如現在是天元二十年,用二十表示,第二位代表當年製作的次數,第一次完工的用一表示,第二次完工的用二表示。


    將這些編碼刻成活的印鑒,直接往箭身上蓋章。這樣送到前線來的時候,咱們就能一清二楚,回收送回京師也知道送到哪個工坊,還有……”


    “繼續!”曹雲清的心,短短時間內,從天上落到地下,又從地下升至天上,像蕩秋千似的。


    他有些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情緒變化,催促紀子期快點說完。


    “最後,當每一批次的箭重複幾次,剩餘不多不好單獨配發的時候,就可以按前麵的辦法,按輕重分好,西南的楊家軍,東部的魏家軍,也可以按這種方式操作。


    每個戰區的箭身上的標識,用不同的符號區分,比如,杜家軍用圈,魏家軍用勾,楊家軍用叉等。


    戰事結束或某區戰事結束,弓箭入國庫時,就不易混亂,下次再用也分得清!”


    “說完了?”曹雲清問。


    “說完了。”


    房間裏陷入了暫時的寂靜。


    “怦…怦…”隻聽得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曹雲清的手大力拍上她的肩。


    “大才啊!子期大才啊!本官佩服!”


    紀子期被突來的大力拍得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肩上一陣火辣辣的痛,當然,最痛的是她……正在發育中的胸。


    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曹雲清看著她臉上痛苦的表情,嘿嘿一笑。


    這幾年和那些個大老粗打交道習慣了,一時忘記了控製力道。


    “子期,咳,咳,本官一時忘形,忘記了你是個瘦弱的少年郎!”曹雲清輕咳幾聲,看到她忍痛的小模樣,歉然道:“要不這樣,你先休息休息,本官來寫奏章,等會你再幫本官參謀參謀!”


    紀子期含淚點點頭。


    這男人幹嘛都喜歡用拍肩膀來表示高興啊!


    就這一天,她就被拍兩次肩膀了,還有一次被拍未遂。


    看來以後得機靈點,一見不對,立馬閃邊站。


    聽說被拍得多了個子長不高!她正發育呢!


    曹雲清見她雙目含淚,又忍不住輕咳幾聲,心道,這小子真嬌弱!


    手中動作未停,鋪上信箋,開始動手磨墨。


    他難掩激動,動作飛快,不一會,兩封信已一氣嗬成。


    一封是送到京中呈給戶部林尚書的,另一封是呈給杜元帥的。


    紀子期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指出其中不周全之處。


    兩人改改寫寫,停下來討論一番,又寫寫改改,直到深夜。


    守在外麵的曹羅送茶水點心進來時,看到這情形,有些不解。


    這兩人到底誰是巡官大人,誰是文書啊?怎麽感覺調轉了似的?


    兩封信第二日一大早,送到了陸元帥手中。


    派人送往京中的同樣是一模一樣的兩封信。


    曹雲清身在杜家軍軍營中,陸元帥是主帥,在此官職最大,因此他派人送往戶部的信,於情他要抄送一份給杜元帥,以示尊敬。


    不出二個時辰,杜元帥帳下近身侍郎將來回,“元帥見信大讚,特賜糧草署全羊宴一桌!


    元帥他現正親自召集各營將軍及神弓營營長、千夫長,商討具體執行方案,便不與糧草署眾人同賀了!各位好生享用!”


    糧草署一幹人等麵露茫然。


    這前兩日對各大小軍官前來鬧事,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杜元帥,今日怎會賞他們全羊宴一桌呢?


    這一晚上的,到底發生了何等大事?


    眾人齊齊望向曹雲清。


    曹雲清對元帥此舉並不意外。


    經過一晚後,他今日神色已恢複正常。


    如果忽略他不時往上翹的嘴角和眼睛裏的得色的話。


    麵對眾人投過來的疑惑眼光,他抬高手示意,“各位心中定是充滿了疑惑吧!聽本官細細道來……”


    按紀子期的請求,這次送往京中、元帥手中的信,以及告知眾人原由時,重點隻說關於如何從源頭上把好關的關鍵和方法。


    對於提出這方案的人則盡量淡化。當然,對於利用風速一事暫時則隻字未提。所以,曹雲清在述說時,對紀子期三個字隻是輕輕提及。


    眾人聽完方恍然大悟,然後神色複雜地看了紀子期好幾眼。


    紀子期微笑一一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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