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記得那年冬天很冷。


    她呼出一口氣,氣體很快固化,就差凝結成冰,她皺著小小的秀眉,說好的暖冬呢……那個天氣預報員叔叔是個騙子……


    車門開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女人微笑如春風地看著她,“丫頭,和你奶奶說再見。”


    女人很漂亮,笑容也特別好看,奈何桑桑就是無法心生歡喜,她沒有回應對方的笑容,順從地轉身,看向站在屋子門口佝僂的身影。


    她眼角一酸,大力揮手,“奶奶!我會回來看你的——”


    “好了,上車吧。”


    女人的聲音裏有著明顯的不耐煩,桑桑才五歲,可是她就是聽得出來。


    她不知道何時再見到奶奶,奶奶說大戶人家管理嚴格,讓她在那裏好好表現。她把奶奶佝僂的身影深深印在腦海裏,印在心上,然後轉身爬上了後座。


    彼時,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走就是一別今年,甚至陰差陽錯地沒來得及參加奶奶的葬禮,造成了她人生中第一次遺憾。


    車子裏暖氣十足,驅散了車外的寒意。


    汽車飛速行駛在行人稀少的馬路上,桑桑卻一路提心吊膽,於是臉色很不好看。


    女人上車後就很少和她說話,見她這樣也沒開口關心,或許還把她當成舍不得離開奶奶的小孩子。


    暮色降臨時,汽車停了下來。


    女人終於掉頭對她說話,恢複了先前的笑容,“丫頭,我們到了。”


    桑桑心下一咯噔,惴惴不安地跟隨女人下車,當雙腳踩在平地上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腿抖得多厲害。


    她還未來得及伸手揉腿,女人就走過來牽住了她的左手,她被迫跟著朝前走。


    “丫頭,待會兒見到人要笑知道嗎?”


    桑桑懷著一大串疑問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路燈很亮,亮如白晝,她們走的這條小道非常寬敞,汽車行駛都沒問題。


    周圍沒有建築物,隻有修剪得非常齊整的樹木,沒走幾步,高聳入雲的大鐵門就出現在眼前。


    桑桑矮小,不得不仰首凝視。


    好漂亮的房子。


    然而,女人帶著她直接略過了這棟漂亮的房子,走向後麵的小樹林裏。


    一個踢著平頭的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步伐很快,神情不符合年紀的嚴肅,很快站到她們麵前,他用一種很嚴厲的目光看著桑桑,話卻是對女人說的,“就是她?”


    這是桑桑聽不懂的方言。


    桑桑的心砰砰直跳,愣愣地與男人對視。


    女人鬆開桑桑的手,一改先前微笑的模樣,有點橫,“那村裏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再嫌棄,可就沒有了。”


    桑桑下意識察覺到不安,往後退了幾步。


    平頭男人手裏夾著煙,大步向前,一把掐住桑桑的手腕,“好了,我要了,事成之後,老規矩。”


    女人笑了笑,朝桑桑露出一種可惜的目光,然後爽快地離去。


    桑桑見到女人走了,頓覺不對,奶奶說要一直跟著女人,直到見到大戶人家的女主人。


    “阿姨——”


    她掙紮著要追上去,頭皮驀然一緊,男人狠狠抓住她的長發,不讓她動彈。


    桑桑吃痛,條件反射扭過頭去咬、去踢對方。


    男人沒想到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力氣還不小,右手虎口被這丫頭的牙齒咬破,疼得他猛地抬起手,抱著女孩往旁邊一摔。


    “馬桑桑!”


    台上一記落錘,驚醒了沉醉在往事裏的桑桑,也驚到了坐在旁邊的霍闕,惹來男人低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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