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架直升飛機盤旋在大周山上空,螺旋槳高速轉動帶來的噪音刮得耳膜疼,宋楚兒坐在靠窗一側,她俯身眺望窗外的大周山,山脈蜿蜒曲折,有的地方陡峭、壁立千仞,有的地方柔美,婀娜多姿,放眼望去,蒼茫的群山,密密麻麻的樹木,看不到盡頭。


    打頭的第一架直升飛機已經找準野豬林的定位,它發來訊號,其餘兩架自動飛高。


    接下來,第一架直升飛機緩緩壓低,停留在一個適合的高度,須臾,飛機艙門被人從裏打開,特製繩梯被拋了下來,螺旋槳轉動帶來的風吹動了繩梯,一個男人動作利落地從艙門掛了下來,他速度很快,不顧飄動的身體,一下子就來到了繩梯的最尾端,之後他朝上比了一個手勢,直升飛機開始移動,男人找準時機,猛地鬆開繩子,縱身往下一跳,順利落在了獵戶搭建的簡易木屋前的空地上。


    跳下去的男人正是霍一,隻見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雙手,而後立即卸下背包,從網兜裏取出工兵鏟,三下五除二組裝起來,緊接著他握著工兵鏟,在周圍晃了一圈,找了一處土壤鬆弛的地方,猛地把鏟子插入地麵。


    霍一解開腰上的繩索,把繩子的一端緊緊係在工兵鏟鋁合金手柄的頂端,他抬頭向上,揮了揮雙手,示意其他人可以跳下來。


    第一架飛機上的餘下等人陸續沿著霍一的軌跡,順利落地。


    宋楚兒在第二架飛機上,霍敬西與雷瀟瀟也在,顏雉主仆兩人在第三架飛機上,顏雉是被顏家老仆勸說回來,人回來了,心不在此,與他們鬧別扭,不願意共乘,宋楚兒等人無所謂,反正直升飛機多的是。


    終於輪到她了。


    南哥,我來了。


    宋楚兒深呼吸,起身打開艙門,雲霄飛車都玩過了,她還能怕這個?說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楚楚,慢一點,不要急。”


    霍敬西與雷瀟瀟都玩過蹦極,也曾跟著父輩搭乘過軍用直升飛機,他們看出來宋楚兒是第一次,她雖然一直沉默不語,但或多或少表露出來的一些小動作泄露出她的緊張。這畢竟是高空,不是她擅長的地麵,一旦出現意外,那後果——不堪設想。


    宋楚兒偏頭朝他們一笑,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而後轉過身體,雙腿探出艙門。


    慢慢挪到繩梯上,她雙手抓穩艙門,再次深呼吸,然後鄉下看去。高,很高,太他媽高了!眼睛掃到的都是樹木,腦子裏都是懸崖峭壁,心提到了嗓子眼,南哥,你一定要保佑我啊,為了找你,我竟然要上演好萊塢動作大片。


    別猶豫了,來吧!


    高空,冷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宋楚兒戴著口罩,依然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她強迫自己不要亂看,視線緊緊落在下方的繩梯上,心裏默念霍敬南,一步一個腳印,穩紮穩打地向下,當踩到最後一節時,她扭頭看向右下方簡陋的小木屋,眼角餘光掃到山底的溝壑,呼,好高!


    她眼睛一花,心跳開始加速,緊緊抓著繩梯不敢亂動,雙腿已經發軟,後怕、後悔、惱怒、尷尬等各種情緒皆充斥她的腦海。


    如果沒有順利落地,意外摔下去,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陳岷已經落地,他站在平台上仰視上方,眼見著宋楚兒不動了,再次急得上火,“小楚兒是不是腿抽筋了?她不會恐高吧?”


    懸在半空沒著沒落的,陳岷跟著提心吊膽,他後悔了,他應該強迫宋楚兒步行上山的,要是一直這樣,隻能讓飛機上的人把她重新拉上去。


    “別喊。”霍一心裏有數,他立刻阻止陳岷,“我們出聲幹擾,她隻會越來越緊張,相信她,讓她自己處理。”


    陳岷認得霍一,也嗅出了這人身上強硬的軍人作風,他皺緊眉頭,霍一說得不無道理。


    飛機上的其餘人也在時刻關注宋楚兒,雷瀟瀟一臉擔心,她恨不能代替宋楚兒掛在繩梯上,“三哥,楚楚這樣——”


    “凡事都有第一次,她在自我調整,我們要對她有信心。”霍敬西再次檢查背包裏的裝備,不是他冷血,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宋楚兒一直以來都不膽小,她隻是不適應。


    果然,霍敬西的話音剛落下,宋楚兒就一鼓作氣滑了下去,霍一等人行動快,一下子就接住了她。


    雷瀟瀟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心口,“幸好,幸好。”


    “瀟瀟,該你了。”霍敬西微微一笑,提醒她開始準備。


    之後,眾人順利落地野豬林,三架直升飛機返回,等待下一步的調遣,當地派出所幹警則步行上山,屆時將留守在野豬林,隨時接應。


    一行十五人在簡陋木屋裏做了簡單調整,然後商量著接下來的徒步路線,有人建議分組行動,找到人的概率更大一些,有的建議不要分開,團體行動找人更安全。


    “大周山太大,野豬林隻是其中一個據點,我們沒法確定老霍等人迷失的具體地點,不如分組,五人一組,分別負責東、西、北三個方向,約定天黑前返回小木屋,總歸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


    “不能分組,霍隊不是一個人失蹤,他也是一個團隊,如果我們分組,一旦遇到他們,說句難聽的,他們要是有人受了傷,五個人也搬不動他們九個人,這樣一來,分組隻會削弱我們的力量,延誤最佳救助時機。”


    “我也覺得不能分組,不要還沒找到人,分組的成員就遇到危險,這樣會額外增加救援工作。”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宋楚兒耐心聽了每個人的建議,也認真谘詢了護林人的意見,最終她與大家商量後,決定團體行動。他們定了一個方向,向北前行,於是,護林人與霍一打頭陣,幾名刑警墊尾,宋楚兒等人走在中間,其餘三名保鏢穿插在宋楚兒等人中間,一行十五人離開小木屋,向著密林深處出發。


    下午兩點,密林遮擋了城市的喧囂,也同樣遮擋了光亮。一顆顆參天大樹像一隻隻大手懸在高空,它們好似在嘲笑人類的不自量力,深山老林也敢亂闖,也不怕被山中精怪叼走。


    宋楚兒右手握著登山杖,前方的道路被護林人與霍一開辟掃清,她無須擔心腳下,隻需要提防突然竄出來的動物就行。


    霍一四人帶著折疊式工兵鏟,四五節長度的鋁合金手柄,鋁合金手柄可以旋轉打開,手柄內部是高硬度多功能刀具,還有魚鱗刮,鏟子是集鏟、鐵鍬、斧頭、起子、刀為一體,還有開瓶器與扳手。另外,手柄盡頭扭轉開來就是袖珍型指南針。


    宋楚兒的注意力放在寬大粗壯的樹木上,霍敬南想要留下記號,隻有這些地方可以利用,可惜,走了一段路程,小半個小時,她望眼欲穿都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哪怕是人類行走留下的活動軌跡都沒有。


    還真是個遮天蔽日的破地方。


    “恭請南無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慈悲護持——”


    耳邊傳來顏雉的絮絮叨叨,宋楚兒擰眉,這隻野雞太聒噪了,青天白日的就念叨地藏經,即使真有鬼怪也不會在白天出沒,何況他們有十三個大男人,陽氣旺得很。


    宋楚兒懶得搭理神神叨叨的顏雉,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繼續環顧左右,不想放過任何一處地方。


    深山老林的路不好走,山裏濕氣重,早上又有大霧,可能前天夜裏還下了雨,山路濕滑,一不留神就會摔倒在地。


    護林人與四名保鏢非常有經驗,他們所過之處把砍下來的樹枝或者茂密的枝葉撒在腳下,鋪成了簡易的小路,方便走在隊伍後麵的人。當然還是會防不勝防,顏雉隻顧著絮絮叨叨,中途跌了兩次跟頭,每一次都大喊大叫,驚飛隱藏在密林裏的鳥,帶起一陣詭異的呀呀聲。


    “阿雉,不要念了,專心走路。”


    饒是好脾氣的霍敬西也被顏雉的絮絮叨叨逼瘋,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掌大小的方塊毛巾,接住枝葉上未蒸發殆盡的水珠,伸手遞給顏雉。


    顏雉一邊揉著摔疼的屁股一邊粗魯地接過霍敬西遞來的濕毛巾,他仔細擦了擦臉,然後又擦了擦手,之後隨手往地上一扔。


    雷瀟瀟瞧見顏雉自私的行為,故意嚇唬他,“顏雉,把毛巾撿起來,這是深山老林,毛巾上沾染你的氣息,要是有東西尋過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少忽悠我!我他媽才不會信!”顏雉剜了一眼走在霍敬西身邊的雷瀟瀟,暗恨這女人多嘴,盡管他麵上強撐,內心已經有些崩潰,應該不會這麽邪門吧?


    其餘人見狀,或多或少看不起顏雉,這男孩不懂環保就罷了,連禮貌也缺乏。


    顏家老仆把毛巾撿了起來,也不嫌髒,隨手折疊了幾下就揣進了褲兜裏。顏雉不耐煩老仆的做法,沒好氣地瞪了老仆幾眼,老仆憨厚一笑,說這毛巾到時候能用得著。


    顏雉也沒問,轉過頭看向前方,這次改為默念佛經。


    之後一路無話。


    大概走了兩個小時,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盡,陳岷就示意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鍾,喝點水補充一下體力。


    宋楚兒體力再好也架不住爬上爬下的山路,她抽出背包裏的保溫杯,擰開蓋子,不敢喝多,抿了一口,慢慢潤濕幹啞的喉嚨,再喝一口,重複先前的動作,最後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後果斷蓋緊杯蓋放回包裏。


    為了減輕爬山負擔,她隻帶了兩瓶礦泉水,以及一個保溫杯,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標配,所以要格外珍惜飲用水。


    身邊的保鏢從他的背包裏取出折疊椅,示意她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宋楚兒謝過對方,直接坐了下來。這時候不能講究客氣,男女體力本就相差懸殊,她不能成為大家的負累,休息好了才有力氣繼續出發。


    霍敬西等人也各自找了東西墊在屁股底下,有的是廢報紙,有的是身上穿的透明雨衣,也有的是戴在頭上的帽子。畢竟戶外裝備再專業,市場上也有的賣,可是沒人願意攜帶折疊椅上山,能夠輕車簡行就得輕車簡行,霍敬西等人的背包裏攜帶的都是救命物資,宋楚兒的背包裏也是。


    霍敬西也隻喝了兩口水,他把保溫杯遞給雷瀟瀟,示意她口渴就多喝點,雷瀟瀟隻喝了一口就作罷。


    霍敬西握緊她的手,讓她再喝幾口,“沒事,我包裏多帶了兩瓶,山裏應該有溪水,實在不行,我喝樹葉上的雨水也行。”


    雷瀟瀟可不是舍不得喝水,她有她自己的計較,水喝多了就會想上廁所,深山老林裏怎樣解決大小便?當然是就地解決。男人無所謂,站著撒尿,蚊蟲咬不到,女生就不行了,實在不方便,最主要的是,心裏會瘮的慌。


    被害妄想症。


    霍敬西見她實在不渴,於是不再勸,他擰緊杯蓋放回包裏,之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闔眼休息一下。雷瀟瀟照做,閉上眼睛,享受難得的一刻溫情。


    十分鍾時間一晃兒而過,時間已經接近四點半,光線越發地暗了,溫度也下降,眾人收拾好東西繼續上路,他們戴好帽子,裹緊衣服,打開了手電筒,分工合作,照亮前後左右。


    半個小時後,宋楚兒漸漸品出不對味來,她偏頭問向身邊的保鏢,帶著故意揚起的鼓勵笑容,“霍二,這地方我們是不是走過了?”


    霍二早就懷疑了,隻不過霍一沒有開口,他沒好意思叫停,他了解霍一,霍一不是沒發現異樣,霍一是想帶著大家走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霍二也壓低嗓音回答,“走了兩遍。”


    宋楚兒笑容僵住,倒吸一口涼氣,霍二不會騙她,他們有他們的計數方法,她吃驚的是真的遇到了鬼打牆!臥槽,顏雉烏鴉嘴!


    周圍光線太暗,手電筒的光亮隻能照射到周邊,深山老林的景色都差不多,宋楚兒是根據自己的第六感,再結合腳下的枯枝敗葉,判斷出來的。他們走的這條路沒有特地劈砍樹枝,每棵樹之間形成了一定的空隙,騰出了一條小道,腳下的枯枝敗葉不規則分布,可是她每次都會被一根凸起來的樹藤絆住,每一次都是身後的霍敬西提醒她,她才感覺到奇怪。


    宋楚兒當機立斷停下腳步,不能再浪費體力,她立刻轉身看向霍敬西,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霍忽悠,我們遇到鬼打牆了。”


    霍敬西還沒有所回應,耳尖的顏雉一蹦三尺高,一聽到這三個字,他的頭皮都要炸了,“我靠——真他媽遇到了鬼打牆了——”


    其餘人等被釘在原地,晴天霹靂,下午五點鍾的光景,傍晚時分,他們就遇到了這玩意了?


    護林人與霍一隻好停下來,護林人其實早就想要說出來了,奈何身邊的男人氣場太強,他腳步沒停,自己也沒敢停。


    陳岷倒是不怕,他直接開口讓顏雉撒尿。顏雉被點名,反問陳岷為什麽要他撒尿?陳岷意味深長一笑,這麽多人在,他不好直白說出來,直接走到顏雉身邊,動手就要解顏雉的褲子。


    “嘿嘿——你這人想要做什麽——”


    “別廢話了,趕緊撒尿——”


    “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陳岷刹住話頭,疑惑不解地看向宋楚兒,“小楚兒,怎麽了?什麽聲音?”


    其他人紛紛噤聲,皆看向宋楚兒,宋楚兒目不斜視,眼神變得淩厲,她豎起耳朵傾聽,須臾,猛地叱喝,“誰在說話?”


    ------題外話------


    小舍也不想每天晚上更新,奈何,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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