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唐裝的是隨老爺子,那天下午,兩家平輩鬧得不可開交,隨家人後來攜禮上門道歉,隨老爺子親自致電表達歉意,到底使兩家有了隔閡。然而今天,隨老爺子親自登門拜訪,主動求和,霍老爺子與隨家老爺子相識於微時,過命的交情,霍老爺子自然就把那點小事給拋到腦後,熱情迎接起來。


    宋楚兒悄悄掃了一圈,今天來霍家大宅的隨家人不多,隨清沒來,隨老爺子帶著兩個中年男人過來,倆人與隨家老爺子有七八分相似,不用說,他們肯定是隨老爺子的兒子。


    果不其然,霍老爺子抬頭看到霍敬南與宋楚兒,忙開口喚他們過來,“敬南,楚楚,快過來叫人,這是隨爺爺,這兩位是隨爺爺的長子與次子,你們叫伯父就好。”


    宋楚兒偏頭看向霍敬南,露出羞澀的笑容。


    霍敬南瞥了一眼她掛在嘴角邊的笑,看穿卻不點破,小丫頭這是故作矜持、故作文雅,在人前賣麵子給他呢。


    他拍了拍她挽著自己胳膊的手,抬腳向前,帶她去見人。


    一對璧人站在隨家人麵前,霍敬南今天是主角,他卸下平時的麵癱臉,麵帶微笑地看向隨家主事人,“隨爺爺,兩位伯父,上午好,敬南有失遠迎,我與楚楚非常感謝你們的到來,請裏麵座。”


    隨老爺子身高與霍老爺子相差無幾,他穿著唐裝,眼不花耳不聾,腰杆挺得筆直,人比較清瘦,看起來和藹可親,沒有霍老爺子外表那麽威嚴。他看向霍敬南的時候,眼裏含著看待出色小輩的欣賞之意。


    “敬南啊,我們是不是有好多年沒見了?隨爺爺都不敢認你了,瞧你,你與幾年前差別太大了,越發器宇軒昂,越發穩重了。”


    隨老爺子目光在宋楚兒臉色一掃而過,他的眼神彷佛沒有任何實質,然而他隻對著霍敬南說話,明顯是有意忽略宋楚兒,為他備受冷落的孫女找場子來了。


    宋楚兒是什麽人?年前,她第一次來北城霍家,她就沒把霍家人放在眼裏過,隨老爺子顯而易見的忽略,她能不乘機有所表示?


    哼,笑話。


    不待霍敬南搭腔,宋楚兒就往前邁了一步,主動開口叫人,順便自我介紹,“隨爺爺好,兩位伯父好,我叫宋楚兒,我是南哥的女朋友,遠道而來,還請裏麵入座,喝杯茶潤潤嗓子。”


    宋楚兒與霍敬南約定過,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不能喧賓奪主,暫且以女朋友的身份對外,等到時機成熟,再對外公布他們已經領證的消息。霍敬南一開始不同意,後來想到袁山一事沒有徹底解決,宋楚兒今天曝光身份,說不定有心人會去調查她,如此一來,反而暴露了她的行蹤,於是最後同意她的說辭,也與霍家人一致確認過。


    一般人主動介紹自己後,旁人或多或少會給予回應,即使再討厭對方,在公眾場合之下,也會留一些麵子。


    然而,隨老爺子等三人也隻是再次看了看宋楚兒,既沒有開口搭腔,也沒有點頭表示知道了,更加沒有笑容,好似宋楚兒是個酒店服務員,可有可無。


    隨、霍兩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那時候兩家生意上有所往來,那時候,隨家不在北城,兩家有心想要聯姻卻苦於路途遙遠而作罷,自從兩位老爺子在戰場重逢後,交情突飛猛進增長,兩位老爺子都替對方賣過命,戰爭結束後,他們約定如果子孫後代有適齡的男娃女娃,那麽結尾親家。


    後來,三十年前,隨家舉家遷移至北城,恰逢隨家的孫女與霍家的孫子同齡,倆孩子又被送到了同一所學校讀書,隨家孫女喜歡霍家孫子的消息不脛而走,北城豪門其他家族眼紅,兩位老爺子樂見其成。


    原本喜上加喜的事,孰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霍家一眾小輩,隨老爺子獨獨看中了霍敬南,自家孫女主動追求這小子,他也沒有說寶貝孫女一句不好聽的,還鼓勵她不要氣餒,他哪裏想到自己捧在手掌心疼的孫女一而再、再而三踢到冷板凳,無奈之下出國深造就罷了,此次回國還不到一個月,主動自降身份來了一次霍家,哭哭啼啼地跑了回來。


    隨老爺子了解來龍去脈後,暫且不提隨靈一事,他就看不起霍家相中的這孫媳婦,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竟然目中無人到這地步,就別怪他今天不給她好臉色。


    霍家人把隨家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有點憤恨,麵上卻不顯,畢竟隨家人並沒有說什麽,也沒有明確做出看不起的姿態,他們若是先發製人,反而落了下成。


    霍敬南斂起笑容,麵上露出不耐,要不是仗著對方是長輩,他才懶得站在這裏與他們虛與委蛇。不給他女人麵子就是等於不給他麵子。


    他伸手抓住宋楚兒的手,把她帶入懷裏,“楚楚,今天是開陽比賽的日子,你不是想要去看無人機比賽嗎?走,我帶你去。”


    霍敬南的言外之意非常明顯,與他生日相比,他女朋友的喜好更重要。他不會留下來陪一眾長輩、晚輩攀談,他要陪著女朋友。霍家二房二公子一向名聲在外,他明目張膽地袒護女朋友,無疑不是在打隨家的臉。


    其餘人等默默看戲,不參與。


    宋楚兒不傻,眼珠一轉,就把所有人的表情納入眼底,她嗬嗬一笑,晃了晃霍敬南的手臂,“南哥,比賽年年有,回頭讓季五把比賽錄下來給我看就行了,他是我徒弟,敢不聽師父的話?那我就打斷他的腿!”


    上一秒在威脅,下一秒,話鋒一轉,她又誇起人來,“南哥,你看隨爺爺身子骨健朗,我得留下來好好與他老人家討教一番保養之法,你忘了我會打太極拳啦?說不定隨爺爺也鍾愛此項呢。”


    哼,隨家人以為她開口叫人就沒事了?錯了!她還有大招呢!


    宋楚兒說完也不給隨家三人反應的機會,語速極快地把隨家三人讚美了一頓,身體健康、精神奕奕、仰慕已久等誇讚的詞信手拈來,不花錢地往外吐,一張小嘴誇起人來沒完沒了,要不是又有其他賓客到訪,她說不定會站在客廳入口一直稱讚下去。


    隨家三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地立在原地。


    霍老爺子眨眼,小丫頭片子,也沒見你這麽誇過我!他麵上不顯山露水,心裏還是頗為滿意宋楚兒的應對,這丫頭穩得住,明知隨家會故意刁難,她依舊笑臉迎人,不錯,不錯。


    宋楚兒本身長相甜美,再加上嫩得掐出水的皮膚,又年輕,一旦乖巧起來,那模樣相當的具有欺騙性,落在一眾人等眼裏,喲,哪裏來的可愛萌妹?霍家二房二公子一直單身,北城豪門多少千金小姐趨之如騖,沒想到二公子竟然喜歡這一款。


    霍敬南身高腿長,隨意一站就引得眾人矚目,他今天是主角,眾人的目光自然全部落在他身上,宋楚兒又乖巧甜美,又不小家子氣,落落大方地挽著他的手臂,見人就笑,逢人就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誇讚溢美之詞都不帶重樣的,一瞬間就籠絡了人心。


    “喲喲喲,這女娃真心不錯,不錯,二公子好眼光,看來我們馬上又要喝到喜酒了啊。”


    “老爺子,您這準孫媳婦真不錯,人美嘴甜,可比我們家閨女懂事多了。”


    “哎呀,二公子從哪找來的這麽一個大寶貝?這丫頭還有沒有其他姐妹?能不能幫我也介紹一個?我們家那孫子到現在都沒帶女孩回家,可把人愁死了!”


    眾人紛紛向霍老爺子與霍敬南投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霍老爺子臉上倍有麵子,嘴上卻客氣,“嗬嗬,過獎,過獎。”


    隨老爺子也跟著笑了笑,終於開口誇了一句,“禦州,敬南這小女友頗能說會道,你大概不會再找我喊著無聊沒人陪了。”


    霍老爺子叫霍禦州,他比隨老爺子小一歲,因此隨老爺子都是直呼他其名的。霍老爺子權當隨老爺子在誇宋楚兒,笑著擺了擺手,“哎,他們年輕人有自己的圈子,我才不願意與他們待在一塊,省得我插不上他們聊的話題,回頭還得拿著手機一個個搜。”


    之後,又有人不斷過來,霍老爺子把隨家人安排入座,又去招待其他人了。霍敬南自然帶著宋楚兒離開這是非圈。


    躲在一旁悄悄觀望的霍敬北默默在心裏給宋楚兒點讚,裝大尾巴狼,宋楚兒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霍仁禮也躲在角落裏,看到這情形,忍不住逗趣霍敬北,“北哥,你看,小嫂子這演技是不是比你還好?她要是進入演藝圈,說不定比你紅。”


    霍敬北難得沒有懟回去,“嗯,論演技,我水土不服,隻服小嫂子。”


    生日宴會設在晚上,然而北城各大豪門的長輩們上午就來了,他們參加生日宴會是假,借此過來與各家攀交情是真。因此,霍家準備了午宴招待一眾來客。


    宋楚兒與霍敬南都不餓,他們沒有出席午宴,回到了樓上與霍敬北等人打麻將,下午時分,蔣成鄴等人陸續到來,得知宋楚兒他們在樓上,紛紛上樓參與牌局,一群年輕人離開霍敬北的房間,移駕到娛樂室裏,占據了三張麻將桌,玩得不亦樂乎。


    蔣成鄴、雷瀟瀟、霍敬北、霍仁禮一桌;鬱風、易江南、宋楚兒、季開陽一桌;霍敬東、霍仁愛、孫苗苗、霍敬南一桌。霍敬東與孫苗苗的寶貝兒子被霍老太太抱走了,老太太抱著曾孫在樓下與人炫耀呢。


    傍晚時分,易雪來了,宋楚兒散掉牌局,把人帶到一旁說話,還沒說上幾句,季墨白就到了,宋楚兒一看到季墨白,就殷勤地把人送過去,還一口一個蔣小舅,宋楚兒格外熱乎的態度,季開陽與霍仁禮紛紛羨慕嫉妒恨。


    季墨白掏出一份大紅包,直接略過黑著臉的霍敬南,遞到宋楚兒手裏,“阿南的就是你的,我沒理解錯吧?”


    宋楚兒摸了摸紅包的厚度,笑得見眉不見眼,“沒錯,沒錯,南哥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還是蔣小舅了解我。”


    眾人哈哈大笑,宋楚兒是個小財迷,他們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晚上七點,生日宴會正式開始。


    一眾年輕人全部回到樓下宴會廳,霍青山夫婦向大家致辭表示感謝,霍敬南拉著宋楚兒站在舞台上,與霍青山夫婦一起切生日蛋糕。眾人非常給麵子地捧場,拍手鼓掌。


    晚宴采取自助餐形式,衣香鬢影、交響樂隊,豪門帥哥美女,一派熱鬧。


    宋楚兒今天晚上隻吃了一塊蛋糕,人多,北城九大豪門的人都時不時地看著她,她可不能給霍敬南丟人,而且她肚子不餓,下午打牌,她吃了很多零食。


    “妞,恭喜你打敗了隨清。”


    雷瀟瀟端著香檳酒與宋楚兒坐在角落裏咬耳朵,霍敬南被霍老爺子拉去應酬了,其他人有心想要上前找宋楚兒攀談,奈何宋楚兒被雷瀟瀟等人護著,他們找不到機會,隻能作罷。


    宋楚兒笑眯眯地與雷瀟瀟碰杯,她喝的是度數很低的果子酒,“隨清不是我的對手,南哥自始至終隻喜歡我一人。”


    雷瀟瀟嗜酒如命,一不小心又喝多了,那人沒有回來,她隻有借酒澆愁,“嘿嘿,我懂,後宮佳麗三千,皇上隻獨寵我一人。”


    “呸!南哥沒有後宮,他隻有我!”


    “好,好,好,霍二哥隻有你行了吧?”


    宋楚兒沒醉,她環視一圈,唐家與李家來的人不少,年輕一代的女孩子居多,她們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目光放在其他幾家的年輕男孩身上。


    “你說什麽?霍二哥的女朋友是小太妹?!”


    “噓!小點聲,我也是聽我同學說的!”


    “快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我同學與她是高中同學,我同學和我說,她在當地高中是一霸,還有個綽號,叫什麽九街十六巷姑奶奶!經常與男孩子混在一起,打架鬥毆,收取保護費,還有人說她墮過好幾次胎,她還有一個哥哥,實際上不是親哥哥,是借住在對方家裏的,恰巧名字有些相似,有人看到他們在學校後巷裏激吻呢!”


    “什麽?看起來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唄,唐蘿與隨清都不是她的對手,可想而知,她的手段有多高明,說不定取悅男人的本事就是在高中與人鬼混練出來的。”


    冷不丁,那些聚在一起聊天的女孩子中傳來幾聲尖叫,她們討論的聲音很大,大到蓋過了低柔的音樂,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處角落。


    室內空氣突然安靜,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群女孩子,又因為她們的說辭轉而看向當事人。


    宋楚兒麵不改色心不跳,靜靜坐在椅子上,任憑眾人打量。


    霍家人變了臉色,當初霍蘭芝調查過宋楚兒的背景,查出這丫頭來自湖城,湖城老城區那一代以亂出名,宋楚兒高中的情況年底太過久遠,他們倒是真的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看人,若是宋楚兒真的不學無術,霍敬南也不會看上她,這群千金明顯是來挑事。


    霍敬南放下酒杯,抬腳走向宋楚兒,擋在中間的眾人有眼力見地紛紛避開,霍敬南走到宋楚兒麵前,摸了摸她的臉,然後轉身看向那群豪門千金,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把、你、們、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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