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隨著這一冷厲的聲音落下,蘇子衿便看了眼身側的青書,而青書亦是在一瞬間便轉過身去,手下迅速的從袖中取出一個物什。


    「誰在這裏?」低喝聲再一次響起,不多時便見有三個黑衣青年眸光犀利的朝著蘇子衿的方向走來。


    直到瞧見蘇子衿一行人,那三人才停下步子,手中燭火舉起,仔細打量道:「你們是何人?」


    這話方一落地,便見青書忽然轉過身,那張清秀的臉容不再,隻瞧著蒼老起來,儼然便是鬼七的麵孔。


    一看見來者是『鬼七』,那三個黑衣青年便一愣,隨即拱手道:「鬼七管事。」


    青書見此,便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子衿,見蘇子衿朝著他點了點頭,他才沉聲道:「今日這裏可有什麽異樣?」


    低沉的嗓音,完全就好像是鬼七在說話一般,聽得那三個青年都一時間沒有起疑。隻是,他們到底不知道,眼前的不是鬼七,而是扮作鬼七的青書。


    一早在入這飛劍山莊的時候,蘇子衿便讓青茗連夜做了一張人皮麵具,而這張人皮麵具,自是按照鬼七的模子來定。


    飛劍山莊極為有名,鬼七在這飛劍山莊也算是勞心勞力,這些年蕭何不出麵處理的事情,都是鬼七一手包辦,如此一來,鬼七的麵容便是眾所皆知,便是蘇子衿沒有見過鬼七的人,也可以輕易拿到鬼七的畫像。


    於是,因著心中存著一絲有備無患的嚴瑾心思,蘇子衿便是青茗做了個鬼七的人皮麵具,未曾料到,現下便這樣快的用上了。


    如今夜色極深,光線昏暗,這些人自是很難分辨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鬼七。尤其青書的身形和鬼七很是相似,同時再刻意壓低了嗓音,偽裝成鬼七的模樣,自是萬無一失。


    這一頭,那為首的青年聞言,便拱手道:「暫無異樣。」


    說著,他抬眼看向蘇子衿的方向,疑惑的問道:「管事,這公子是……」


    「百裏少主。」青書麵不改色,淡淡回道:「莊主讓我帶著百裏少主一行人前往東廂房,你們可要將外頭守住了,莫要讓其他人闖進來,壞了莊主的大事。」


    一邊說,青書一邊麵色嚴肅,那副認真的樣子,儼然和鬼七一模一樣。


    那三個青年聞言,隻點了點頭,心下以為這百裏少主與莊主是一派的,便沒有多問什麽,畢竟他們不過是下屬,莊主的大事,也輪不到他們來過問什麽。


    「管事和少主這邊請。」為首的青年頷首,微微伸出一隻手,恭敬彎腰道。


    青書神色不動,蘇子衿見此,亦是笑著點了點頭,全程一群人都表現的極為從容而嚴肅,仿佛當真是領了蕭何的命令一般。


    不多時,一群人便來到了東廂房的院子處,青書見此,便大抵吩咐了聲,徑直就讓那幾個青年暫且離去。


    一時間,整個院落便隻剩下蘇子衿幾個人。


    看了眼蘇子衿,青書便將手中的燭盞遞了上去,低聲喚道:「主子。」


    蘇子衿微微頷首,接過了青書遞來的燭盞,便淡淡囑咐道:「這裏極有可能存著機關陣法,你們小心一些,跟進我了。」


    說著,蘇子衿便兀自上前,朝著幾個院落逡巡過去。


    青書等人見此,便也就一言不發,跟著蘇子衿而去。幾個人離得極為近,似乎生怕蘇子衿遇到什麽危險一般,一群人都是緊緊盯著蘇子衿的背影,絲毫沒有敢鬆懈的意思。


    這時,蘇子衿已然注意到了地麵的一道劃痕,瞧著那劃痕,蘇子衿便凝眸,將手中燭盞遞到青書手邊,她道:「青書,你先拿著。」


    青書聞言,便立即伸手接過了蘇子衿遞來的燈盞。


    這時候,蘇子衿彎下腰,緩緩蹲下身子,朝著那劃痕之處仔仔細細的看去。就見那最左邊廂房的門檻前,有極為細的劃痕,那劃痕瞧著像是由鋒利的兵器造成,卻又意外的,有些力道輕的奇異。


    心下有念頭升起,蘇子衿便看向一旁的花盆,她緩緩靠近那處,青書亦是將手中的燈盞緩緩遞了過去。


    花盆泥土的邊沿有非常細的一道痕跡,那痕跡幾乎是與劃痕一致,若非仔細看去,很難察覺的了。


    伸出手,蘇子衿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搬開了其中有痕跡留存的那一盆花,花盆被移開的時候,儼然可以瞧見裏頭存著一顆石頭。


    那石頭大約拇指大小,隻瞧著那色澤……蘇子衿便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


    這劃痕,不是什麽劍痕刀痕,而是隱藏的陣法!自劃痕處開始,整個範圍之內,便都是身處陣法之中。


    不緊不慢的起身,蘇子衿一言不發的走到了另一頭,不待青書說話,她便又從那地方將另外的一盆花搬起,瞧著底下那一模一樣的石子,蘇子衿不禁低聲道:「困龍陣……」


    若是她沒有看錯,這儼然便是困龍陣。隻這困龍陣她唯獨在書上看過一句提及,卻從未真實的見過。


    想了想,蘇子衿便吩咐道:「青書,劍拿來。」


    青書聞言,立即便將自己腰際的劍遞到了蘇子衿的手邊。蘇子衿沉默著接過那利刃,二話不說便徑直將劍拔出,尖利的劍尖劃過地麵,拉出『滋滋滋』的聲音,不多時,便見兩邊石子一動,花盆自動的便移開,露出那幾顆小石頭。


    將劍還給青書,蘇子衿便立即起身,朝著最左邊的那個方位而去。隻這個時候,地麵忽然一震,青書眸光一冷,便朝著蘇子衿而去。


    隻是,那震動不過是在一瞬間的事兒,下一刻,青書還來不及移動,整個人便墮入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蘇子衿亦是毫無徵兆的掉了下去,隻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還沒落到地麵,便是被強勁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以至於她倒是沒有摔個生疼。


    心下一愣,她以為抱著自己的是青書,於是抿唇,她便淡淡吩咐道:「青書,把我放下來。」


    隨著她這一聲吩咐的落下,那人亦是將她放下,隻是,落下的那一瞬間,她鼻尖忽然傳來淡淡的檀香味道,那令人心安的香氣極為稀薄,可在那一瞬間,蘇子衿便是知道,方才接住她的人……不是青書!


    如此一想,蘇子衿便立即打算往後退兩步去,隻還沒有等到她動作,便是聽那一頭,男子低聲嘆道:「世子妃,你踩著本國師的腳了。」


    一時間,蘇子衿蹙起眉梢,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等到她站穩了,才抬眼看向那道身影,凝眸道:「國師大人怎的知道是我?」


    一邊說,蘇子衿一邊順著微弱的光芒看去。果不其然,那白衣蹁躚的清俊男子,確實是墨白。


    墨白神色似乎不那麽愉悅,便見他彎下腰,自顧自的將落在地上的夜明珠撿起,大抵是由於方才要接住蘇子衿,這夜明珠便是掉在了地上。


    伸出手從懷中取出帕子,他小心翼翼的撚起夜明珠,仔仔細細的擦拭了起來。頓時,這幅光景有些詭異十足,可墨白神色倒是依舊如此,手下動作亦是緩慢,直到夜明珠擦拭幹淨了,他便又將其湊到腳邊,想要瞧一瞧方才被蘇子衿踩了的白靴是否髒了。


    蘇子衿盯著墨白,見他一副潔癖到了極致的模樣,心下有些不敢苟同,下一刻,便是見蘇子衿眉眼彎彎,漫不經心道:「國師大人莫要看了,這裏頭烏黑一片,國師的衣袍早就染上了煙塵與墨色,何必在意方才本世子妃的那臨門的一腳呢?」


    說著,蘇子衿似笑非笑的挑著眉眼,光芒下,美人含笑,紅衣惹眼,看的墨白不由皺眉不展。


    瞧著他那副樣子,蘇子衿便有些愉悅,大抵是她的話讓他膈應到了,否則這難得一見的蹙眉,又是為了哪般?


    隻蘇子衿的想法堪堪冒出,便是見墨白嘆了口氣,將手中帕子丟在地上,說道:「世子妃方才在上頭的聲響,本國師自是聽得清楚,所以方才一見上頭有光線亮起,便下意識的幫襯著伸手搭一把了。」


    這話一出,墨白便兀自垂眸,清俊的容色難得的染上了幾絲不自然之意,隻蘇子衿不知道,如今他的心中,其實是在念著清心咒。


    自方才接過蘇子衿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便是狂跳不止,尤其見蘇子衿朝著他笑吟吟的……雖是嘲諷的話,可卻依舊瘋狂的讓他心動起來。


    暗道一聲美色誤人,眼前乃蛇蠍美人……墨白才緩緩一笑,神色恢復了以往的模樣,說道:「世子妃是連夜來的飛劍山莊?」


    原本墨白問過司言,而司言是表示蘇子衿不會來飛劍山莊,如今見著蘇子衿一副男子打扮,墨白心下便是有了幾分計較之意。


    「不錯。」聽墨白如此問,蘇子衿倒是沒有隱瞞,隻淡淡一笑,道:「國師為何一個人在此處?阿言他怎的沒有與你一起?」


    說到底,蘇子衿最關心的還是司言。她這人心冷,隻在乎司言這麽一個人,若是墨白不幸遇難,她也許隻是惋惜一二,不會如此在意,畢竟素來她與墨白也不算多麽深交。可如今司言卻是失蹤了去,蘇子衿自是心下焦灼。


    聽著蘇子衿的問話,墨白不由一愣,心下的所有跳動也一時間停了下來,隻他依舊沒覺察什麽不對勁之處,便搖頭道:「方才我與世子一起……然後……」


    緩緩的,墨白便將他與司言在一處所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蘇子衿,包括兩人如何被迫分開,以及這方黑暗之中,墨白看不到其他人的蹤跡。


    「也許世子和其他人一處。」沉吟起來,墨白說道:「隻他極有可能落入了虛幻之中,恐怕有些不妙。」


    所謂虛幻,大抵便是與實幻不同的存在,實幻是人心所幻化,日有所思,見到的便是自己所心中在意的一幕。而虛幻則是不同,虛幻都是他人所想幻化而成,這般虛幻最是容易讓人被幻象欺騙,從而遭遇一些難以分辨的情況……


    蘇子衿聞言,臉上那楚楚的笑容不覺淡了幾分,她微微一蹙眉,便道:「這裏的出口,你可是尋到了?」


    說著,蘇子衿朝四周看了一遍,神色雖依舊有些擔憂之意,但卻是極為果決,看的墨白心下詫異起來。


    蘇子衿這女子,總是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調整了自己,分明遇到這般的情況,尋常女子大抵要手足無措,畢竟蘇子衿和司言兩夫妻感情也算是極好。可蘇子衿卻是如此與眾不同,即便心中擔心,她也在最快的時間做出決斷,那少了幾分感情用事的模樣……到底讓墨白忍不住去深究……蘇子衿,是否在司言麵前,也如此一副從容自得的麵孔?


    轉瞬之間,墨白便回過了神,他拿著夜明珠,繼續道:「方才找到了,便就正好遇到了世子妃……掉下來。」


    說著,墨白聖潔的臉容有笑容浮現,便見他朝前走了一步,囑咐道:「世子妃跟緊本國師罷,免得遭遇什麽不測。」


    這話一出,便是有些毒舌的意思了,可聽在蘇子衿的耳畔裏,卻是絲毫沒有什麽大礙,畢竟素日裏墨白其實是毒舌之輩,隻不過他隱藏的極好,那一副普度眾生的模樣,遮掩了許多狡詐。


    點了點頭,蘇子衿倒是一言不發,沉默著便跟上了墨白的步子。


    見蘇子衿如此『乖巧』,墨白眉梢一挑,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很快的,兩人便徑直到了前頭,墨白轉身將夜明珠遞給蘇子衿,便伸手朝著石壁上摸去,借著夜明珠的光芒,蘇子衿依稀可以瞧見墨白那一副嫌棄的樣子,可到底,這廝為了活命,還是不得不去觸碰一下這類『髒』的物什。


    不多時,墨白便是摸到了一塊石頭,他轉頭看向蘇子衿,神色難得的嚴肅了幾分:「世子妃且做好準備……待會兒可能會有飛箭射來。」


    見蘇子衿點頭,墨白便緩緩轉動著那石頭。


    隨著墨白的動作,接著便是一陣『哢擦哢擦』的聲音響起,隨即,天色忽然明亮了起來,隻那亮色卻是顯得微微發藍,隱約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便見中央的空地有巨大的圓圈浮現,那圓圈之內是藍色的光暈,而光暈卻是呈現放射狀朝著邊沿連接過去。


    「八尺陣法!」


    「八尺陣法!」


    一時間,蘇子衿和墨白皆是齊齊喃了一聲,瞧著那陣法之內的景象,兩人眸底皆是浮現光亮來。


    八尺陣法乃是墨家陣法中的未解之謎之一,基本上便是連先祖也是沒有任何破解的方法,因其變幻多端、玄機暗藏,並不是容易控製的陣法,所以基本上懂這等子術法的人,若非當真極為自信,否則不會輕易造這麽一個大的陣法。


    隻如今在飛劍山莊見到了這般大的陣法……委實讓人震驚十足。


    下意識的,蘇子衿和墨白便齊齊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對陣法頗有造詣之輩,自是對這此有些興奮。


    「國師大人可有研究過八尺陣法?」蘇子衿偏頭看向墨白,麵色淡淡。


    「自然。」墨白笑道:「八尺陣法乃我墨門未解的陣法,幾乎歷代……都要研究一二的。」


    蘇子衿聞言,倒是點了點頭,說道:「即使如此,不妨試著一解?」


    這八尺陣法,蘇子衿雖也曾聽說過,卻是不那麽了解,隻是墨白這般說,便是含了七分把握之意了,若是能夠瞧一瞧墨白如何解陣,也是不錯。


    這般想著,蘇子衿已然朝著墨白的方向看去,墨白一聽,便是立即知道了蘇子衿的意思。


    不過現下這般情況,若是不破了這八尺陣法,想來他們也是要被困在這裏,左右不過都是


    想了想,墨白便道:「那世子妃便且等著罷。」


    說著,墨白從蘇子衿手邊拿過夜明珠,立即便朝著發出幽藍光芒的陣法走去。


    隱約有閃電之色的陣法瞧著尤為嚇人,墨白手中夜明珠忽然投擲了進去,一時間便是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整顆夜明珠碎成了一塊一塊,飛濺出來。


    蘇子衿往後退了兩步,堪堪避開那夜明珠的碎塊,這時候,墨白便朝著身後看了一眼,忍不住凝眉道:「可有受傷?」


    這一句話問出來,便是與司言的語氣有了七八分的相似,聽得蘇子衿不由一愣,不過想著現下的場合也算是頗為緊張,有些奇怪並不是什麽怪異的現象。


    這樣一想,蘇子衿搖了搖頭,淡笑道:「無妨。」


    聽著蘇子衿說無妨,墨白心下倒是安了幾分下來,點了點頭,他便繼續朝著那八尺陣法看去。


    一顆夜明珠都能夠被炸裂成了這幅樣子,儼然這陣法的殺傷力很強。可依著常理來說,若是要破陣,必須要做的便是進入陣法,從而在裏頭尋常破解的方法。如今竟是連陣法都進不去……委實有些棘手。


    墨白兀自這般想著,那一頭,蘇子衿忽然沉吟,輕聲道:「不妨找一找破綻之處?」


    每個陣法都有其破綻的地方,眼前這陣法便是再如何完美,想來也是有著其特有的破綻,隻要從破綻之處入內,便是要簡單許多。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墨白眼中便是一亮,隨即他微微一笑,撿起地上的已是碎裂的夜明珠,便朝著陣法扔了過去。


    蘇子衿挑眼,隻見墨白一個飛躍,整個人便朝著陣法上頭飛去,就在蘇子衿心下明白的時候,下一刻,便見他將手中的那碎裂的夜明珠投擲過去。


    然而,這一次,陣法沒有絲毫動靜,便是那入內的夜明珠,也絲毫沒有碎裂的痕跡,它完好無損的落到了陣法的中央,顯得有些落寞的模樣。


    蘇子衿彎起唇角,笑道:「國師倒是極聰慧。」


    方才墨白從一旁扔進夜明珠,那夜明珠徑直便是炸裂開來,而按照常人的思維,顯然會從四麵八方都試上一試,可墨白卻是不同,他幾乎第一反應就是朝著上頭投擲下去……由此可見,這陣法的破綻,便是在上頭了。


    「世子妃謬讚。」墨白淡淡笑起來,一時間清俊的眉眼猶如明月,瞧著璀璨異常。


    說著,他倒隻是側過臉,沒有轉身去看蘇子衿的神色,見蘇子衿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間也略顯尷尬,不過這對於墨白而言,卻是無關緊要,畢竟眼下最重要的,隻是破解陣法。


    這樣一想,墨白便立即轉過頭,彎腰撿起更多的碎裂的夜明珠,隻他的舉動倒是令蘇子衿有些詫異,畢竟墨白方才還潔癖的厲害,如今這般隨意的樣子,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蘇子衿這般想著,卻是不知墨白此時心神皆是集中到了陣法之上,自是對這些外在的東西,關注愈發少了起來。


    這時候,墨白已然撿了許多的碎塊,縱身一躍,絲毫不帶猶豫的便跳入了陣法之中。


    果不其然,這陣法的入口便就是上方位置,而墨白的舉動,亦是沒有造成任何反響。


    如此一想,墨白便立即觀察起來。


    好半晌,墨白都是沉默不言,與素日裏那極喜愛端著的模樣不同,此時的模樣顯得異乎尋常的認真,那張聖潔的臉容在幽藍色的光芒下,顯得極為好看,隱約便是有種出塵的味道。


    蘇子衿倒是無心去欣賞,而是上前而去,探著腦袋朝著陣法邊沿看去,隻是,她兀自看的認真,卻是沒有發現,在她低眉垂眸的一瞬間,墨白的眸光不可遏製的落到了她的臉容上。


    蘇子衿的神色,極為專注,她幾乎是心無旁騖的在觀察著、琢磨著這八尺陣法,可即便她不帶絲毫笑意,那股子認真的模樣,卻是依舊格外惹人注目。


    心下有些漏了一拍的感覺,墨白不自覺的便撫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一陣又一陣的悸動,他一時間便是整個人愣住。


    然而,正是時,蘇子衿好似是察覺到了這略微炙熱的目光,下一刻便見她抬起桃花眸子,幽深的眸底漫過詫異之色。


    「國師大人這般看著本世子妃,莫不是知道了如何解開這陣法?」看向墨白,蘇子衿從容一笑,眉眼生輝。


    她倒是沒有想那麽多,隻一心以為墨白是知道了如何破解陣法才如此瞧著自己。


    隻是,她的話音一落地,便是見墨白怔怔一動,隨即不待她再次出聲,他便輕咳一聲,神色極為自然:「方才一時間想起了先前看過的有關於八尺陣法的冊子……一時間忘乎所以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在思考問題,並不知道自己是將視線落在蘇子衿身上。


    蘇子衿聞言,也是沒有起疑,畢竟墨白方才看著她的眼底,有些傻愣愣的模樣,倒是與他自己說的話……很是符合。


    如此一想,蘇子衿便沒有再說什麽,而墨白見她如此,心下也一時鬆了口氣,生怕蘇子衿看出什麽端倪來。


    斂下眸底的神色,墨白強迫自己暫時不要去想那奇怪的情愫,於是,好一會兒,他便都是沉默的盯著陣法。


    忽然,墨白看向蘇子衿,叮囑道:「世子妃且讓一讓。」


    這話,便是他打算試一試怎麽破陣了。


    蘇子衿聞言,心下自是明白,於是她點了點頭,便自覺的朝著一旁退去。


    這一頭,墨白手中幾個夜明珠的碎塊紛紛被他投擲到了不同的位置,隨著最後一個碎塊落到中央,整個陣法忽然『砰』的一聲,發出巨大的聲音,隨之便是一道石門被緩緩打開。


    『轟隆隆』的聲音響徹整個黑暗,陣法中央幽藍色的光芒依舊存著,隻這時,忽然有密密麻麻的飛箭自石門裏頭洶湧出現,隱約之中,可見那飛箭的箭頭處淬了毒,散發著幽幽黑氣,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


    蘇子衿眸光一頓,心下正打算避開飛箭。隻是,不待她動作便見一旁的墨白飛身而來,二話不說的便將她一把攬住。隨即他掌風捲起,朝著飛箭襲來的方向,猛烈的攻擊過去。


    一時間,飛箭被那強烈的氣壓震碎,一支接著一支斷裂開來,與此同時,卻又另外一陣飛石自墨白的背麵疾馳而來。


    蘇子衿眼尖的瞧見了那飛石,心下一滯,她便立即道:「小心!身後有飛石!」


    一聲落下,墨白眸光一冷,便徑直攬住蘇子衿的纖腰,兩人飛身而起,旋轉著躲著那飛石的攻擊。


    整個過程中,墨白都極為小心,生怕傷到蘇子衿一絲一毫,可等到他回過神來,所有的暗器都消失無蹤的時候,他才忽然發現,手下的纖腰極為柔軟,懷中的嬌軀亦是撩人至極,那若有若無的木樨香味,驚的他沒等到蘇子衿推開自己,便徑直將蘇子衿推了出去。


    蘇子衿被這般推得有些愣住,要不是自身穩穩的站住,很是容易被推倒在地,她錯愕的看向墨白,就見墨白垂下眸子,雙手忽然合十,閉眼道:「阿彌陀佛。」


    說著,墨白兀自深吸一口氣,不斷的在心底念著清心咒,試圖打散那柔軟的觸覺帶來的曖昧氣息。


    隻是,他越是念,卻越是心安不下,尤其的一睜眼便見蘇子衿怪異的看著自己,心下更是有些不平起來。


    「多謝國師。」斂下情緒,蘇子衿緩緩道了聲謝。


    墨白如此大的反應,倒是讓蘇子衿有些詫異,不過瞧著他神神叨叨的模樣,嘴裏還一邊念念有詞的,蘇子衿心下便更是迷茫不已。


    蘇子衿自是不知道,墨白大抵是做慣了『和尚』,如今這般男女授受不親的舉動,亂了他素來的沉靜,他自是心下不安。


    隻是,蘇子衿卻是對此不以為意,畢竟方才若是沒有墨白,蘇子衿自己也是可以躲過那些飛劍與飛石的,畢竟她雖武藝無法使出,但靈活度與巧勁兒卻還是不輸一般練武之人。


    可到底墨白還是救了她一命,無論願意不願意,這一聲謝還是得道的。


    蘇子衿的話,極為簡單且疏離,可聽在墨白的耳裏,卻好似誘人的輕聲呢喃一般,愈發令他麵上發熱起來。


    「國師大人,咱們走罷。」然而,這個時候,蘇子衿卻是淡淡出聲,將他從曖昧的魔譚之中拉了出來。


    心下一頓,墨白便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那抹情緒,他睜開眼睛,臉容亦是恢復了往日裏的平靜。


    「好。」點了點頭,墨白便領著跟著蘇子衿,朝著石門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氣氛很是尷尬,隻蘇子衿好似沒有在意一般,儼然看不出絲毫不妥,可墨白心下卻是又躁動起來,那隱隱炙熱的感覺,讓他有些麵紅耳赤。若不是如今一片暗沉,光線不明,蘇子衿定是要發現墨白的這抹情緒。


    好半晌,蘇子衿兀自在擔憂著司言,卻是聽到墨白忽然出聲,道:「世子妃可是在意本國師念一念咒文?」


    咒文?


    蘇子衿一愣,不由便詫異的朝著墨白看去,可見黑暗中,墨白一副沉靜的樣子,並看不出絲毫異樣,她便也隻是點了點頭,淡淡道:「自是不介懷。」


    說著,蘇子衿便不再去看墨白,心下以為墨白這廝是因為怕黑……或者說怕鬼。


    若是說男子怕黑確實有些奇怪,可蘇子衿到底想不出其他的可能,畢竟會在黑暗中念佛經咒文的,不是害怕又是什麽?


    墨白倒是不知道蘇子衿這般想著自己,見蘇子衿表示不在意,他便開始念了起來。


    如水深沉,如雪清透的聲音響起,墨白念起咒文來,極為好聽。可蘇子衿卻是一愣,她對佛學也算是頗有些研究,墨白如今,大抵便是在念清心咒……難道墨白果真是心下害怕,想要清一清心靈?


    想到這裏,蘇子衿搖了搖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氣氛一時間極為詭異。


    墨白緊緊盯著地麵,心下一直在質疑自己這忽然的心動、忽然的心慌意亂是怎麽回事,可無論他怎麽思索,也全然逃不開動情二字……


    ……


    ……


    煙雨依舊,朦朧之下,女子鬆開了手中握著的傘,臉上漫著甜蜜動人的笑意,眼看著那張艷絕楚楚的臉容就要貼上那胸膛之上時,司言卻是突然伸出手臂,修長而有力的五指讓人猝不及防的便捏住了女子的脖頸,仿佛隻要輕輕一用力,便可擰斷那細細的脖頸。


    「阿言……」女子瞪大眼睛,眸底滿是不可置信,她低低呼喚一聲,美麗的臉容上,有的隻是驚愕之色。


    「這稱呼……」司言凝眸,清冷的俊顏上一片漠然:「你不配喊。」


    自然是不配喊,除了子衿以為,誰也不能夠『頂著』那張臉,如此深情的含著這兩個字。


    說著,司言手下開始用力,那極重的力道徒然加重,掐的『蘇子衿』有些喘不過氣來,臉色也一瞬間變得通紅起來,幾乎就要斷氣。


    「阿言,你……你怎麽了?」『蘇子衿』伸出手,試圖掰開他的鉗製。


    隻是,無論她怎麽動,司言也依舊沒有要鬆開的意思,感受著那越來越令人窒息的力道,『蘇子衿』咬了咬牙,眼底便有淚水盈盈出現。


    「阿言,你……你不認得我了嗎?」她咬著紅唇,一副忍著眼淚的模樣,依舊艷絕的臉容上,隻令人覺得嬌媚不已。


    司言眸光一頓,即便在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蘇子衿……可瞧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容和眸中含淚時一模一樣的神色,司言忽然覺得心下一疼,手下不由的便鬆了幾分。


    麵對著蘇子衿……他下不了手。


    感覺到脖頸處令人窒息的力道減弱了去,女子心下一喜,臉上卻依舊楚楚動人,咬唇道:「阿言,你若是要殺了我,我自是無話可說……」


    說著,她一副求死那般,緩緩闔上了璀璨異常的眸子。


    眼角有熱淚落下,直直便是掉在了司言的手背之上,那滾燙的溫度,逼得司言不由鬆開了手,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


    感覺到自己被鬆開鉗製之後,那『蘇子衿』卻是沒有逃離,反而睜開眼,眼底一片溫軟:「阿言,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一邊說,她一邊朝著司言走去。


    彼時,霧氣微微有些蔓延,司言皺起眉梢,腦中一時間便是又有些混沌起來。他甩了甩頭,眼前出現的依舊是蘇子衿的影子,依舊是她沖他笑的溫柔。


    「子衿……」司言低聲喃著,他雙拳握緊,不知在想著什麽,神色有些冷然卻情緒莫辨。


    就在這時,一道笑聲忽然響起,驚醒了司言和『蘇子衿』。


    「紫嫣姑娘,別來無恙啊!」滿是笑意的聲音落下,不多時,便見煙雨之中,有兩道身影緩緩出現。


    那說話的人清俊而挺拔,一襲白衣很是卓絕,而他身側的,則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年郎,隻是那少年郎生的極為艷麗,言笑晏晏的眉眼,楚楚生輝。


    仔細看去的話,那張美好的臉容,幾乎與『蘇子衿』一個模樣!


    一聲紫嫣姑娘落地,那『蘇子衿』眸底便是有隱晦之色劃過,隨即不待她說話,蘇子衿便輕笑一聲,從容道:「這裏的霧氣這樣濃鬱,到底是個迷惑心智的好地方。」


    司言見到的女子生的一副蘇子衿的麵容,可蘇子衿和墨白看到的,卻是一張清麗動人的麵孔。


    一看到蘇子衿,紫嫣眼底便有殺意一閃而過,掩下心中濃烈的情緒,她眸光如水,偏頭看向司言,道:「阿言,這兩人……幫我殺了他們,可好?」


    說著,她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子衿和墨白,心中冷戾一片。司言現下已然是吸了許多的濃霧,隻要她不讓他看到對麵的人生的那張臉容,他就看不見蘇子衿前來,也就是說,現下在司言心中,蘇子衿就隻是她一個人!


    今天,她要在虛幻之中,殺了蘇子衿這賤人!


    紫嫣心中如此一想,臉上的笑意也頓時衍生起來,隻是,令她意料不到的是,司言卻是依舊清冷,神色之間也絲毫沒有喪失理智的意味。他緩緩抬起步子,徑直便朝著墨白和蘇子衿的方向,走了過去。


    「阿言!」紫嫣語氣有些焦急,聲音也一時間頗為尖銳:「阿言,快回來,你在做什麽?」


    「阿言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夠叫的?」蘇子衿不禁一笑,彎唇道。


    蘇子衿的話才落地,便見司言看向墨白,冷冷道:「你來殺了她。」


    殺了誰?自然便是殺了紫嫣。司言知道這不過是場幻,從一開始便是知道的,因著紫嫣是這虛幻的製造者,司言所見、所感知的都會被她影響了去,故而,司言麵對著蘇子衿,自是下不了手。


    「阿言!」聽著司言的話,紫嫣立即瞪大眼睛,隨即她上前一步,想要朝著司言而去。


    隻這個時候,蘇子衿卻是偏過頭,袖中匕首滑落,不待紫嫣反應,她便立即上前,眸底有凜冽的殺意浮現:「紫嫣姑娘……或者說,本世子妃應該叫你……明珠公主?」


    北魏明珠公主——北姬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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