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邸私藏兵器百箱,如此一頂罪帽扣下來,便是孟瑤想要如何否認,也全然無法撇的幹淨了。


    一時間,眾人皆是紛紛議論起來,右相一派的人,更是嘲諷不已,隻道這孟府上下,無一好人,個個都想謀朝篡位,私自竊國!


    一瞬間,孟瑤臉色有些蒼白起來,瞧著在場之人皆是如此,她下意識的便朝著蘇子衿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一頭,蘇子衿言笑晏晏,絲毫沒有驚訝的神色,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下一刻,便見她偏過頭來,瞧著孟瑤,緩緩攢出一個艷絕楚楚的笑容來。


    一瞬間,心底有恨意洶湧而出,看著蘇子衿如此模樣,孟瑤恨不得上前撕爛蘇子衿的臉!


    原來,原來蘇子衿真正要算計的,不止是孟府……還是她!隻是她完全沒有設防,便就這般被算計了進去!大抵連帶著今日的一切……都在蘇子衿的意料之內!


    她緊緊握著拳頭,長袖下五指嵌入掌心,那疼痛,她卻絲毫感受不到,隻覺腦中有血液上流,頓時,她便咬牙道:「本相是被冤枉的!那些兵器,與本相無關!」


    「左相大人莫不是當我們都是蠢的?」蔣雄冷哼一聲,不屑道:「且不說左相府邸戒備森嚴,便是那密道……至少也要花幾個月開鑿,如此百箱兵器……不是幾箱,也不是十幾箱,而是足足一百多箱……誰人有這麽大的能力,不聲不響,悄然無息的便將兵器搬進你左相府邸?」


    孟瑤所說冤枉之詞,實在是荒唐,密道一事就算不存在,這幾百箱的兵器……可不是說搬運進入就能隨意搬入的,儼然這兵器,與孟瑤脫不開幹係!


    聽著眾人的話,孟瑤一時間心如死灰,是了,如今不止是在場的朝臣,想必是整個煙京的百姓,都不會相信那般言詞罷?畢竟……鍾離既是要將事情鬧大,既是要置她於死地,就一定會……一定會讓整個煙京的百姓都看見,那一箱又一箱的兵器,是自她的左相府邸,被搬運出來!


    冷靜的眸光碎裂開來,孟瑤逡巡了下四周,發現那些個素日裏與她也算是交好的朝臣,一個個皆是縮著脖子,更有甚者為了怕自己被牽連,直接便隨著眾人辱罵!


    心中的怨恨,開始不斷加劇起來,一瞬間,孟瑤的臉色,也暗沉的幾乎可以滴下水來,這般神色冷戾,儼然是一副氣惱到了極致,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陛下,」鍾離沒有得意忘形,隻看向上首的樓蘭,拱手道:「禦使大夫、驍騎校尉、以及左相……整個孟府包藏禍心,意圖謀朝篡位……臣以為必須立即捉拿,擇日斬首示眾!」


    鏗鏘有力的話音落下,便見上首樓蘭點了點頭,強壓下心頭的畏懼情緒,顫抖道:「就依著……依著右相的話來辦罷!」


    一言落地,便見鍾離揮了揮手,冷聲道:「來人!將孟瑤帶下去關押起來!」


    侍衛聞言,緊隨著上前道:「是,丞相大人。」


    說著,便是有侍衛上前,雙雙押住孟瑤,意欲朝著大殿之外走去。


    然而,這個時候,孟瑤的表現,倒很是平靜,她幾乎沒有掙紮的意思,隻離去前深深的看了眼蘇子衿,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含義是什麽,那好似恨意又好似殺機的眸底,全然與先前的形象,有些大相逕庭。


    唯獨蘇子衿見此,卻是微微一笑,顯然絲毫不甚在意。


    ……


    ……


    孟府的事情,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整個煙京的百姓皆是唾罵不已,隻道孟瑤偽裝的太好,欺騙了他們。


    人們大抵便是如此,越是信任與崇敬,得知真相以後,便越是責備與憤怒。


    然而,與此同時,攝政王府邸,卻是有些氣氛微妙。


    彼時,樓霄正半靠在床榻之上,兩隻臂膀皆是纏著紗布,胸前亦是包裹的嚴嚴實實,不過,此時那纏在臂膀上的白色紗布正是透著鮮血,一片殷紅。


    「你說什麽?」樓霄眯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道:「孟瑤被抓了是什麽意思?」


    雖樓霄也瞧不上孟瑤,可到底孟瑤與他,還是有些用處,如今這般突如其來的,孟瑤便被捉拿了……儼然是勢態嚴峻。


    「王爺!」樓一半跪在地上,低頭道:「屬下方才得知,孟瑤府邸的幾百箱兵器被搜了出來……此時已被收監!」


    孟瑤府邸的兵器,倒不是蘇子衿的手筆,畢竟蘇子衿再怎麽厲害,也不是神通廣大的,那兵器幾百箱,無論是誰也做不到悄無聲息的搬入,且還是搬入一個密道之內。


    真實的原因,其實是……這些兵器,都是樓霄的!隻是,樓一怎麽也想不明白,如此隱秘的事情,鍾離和蘇子衿……又是如何得知?


    「兵器如何又會被搜出?」樓霄褐色瞳眸有戾氣浮現,嚇得跪在地上的樓一不由一顫。


    「屬下不知。」樓一回道:「屬下聽聞,原本孟瑤是要求得陛下翻案的,當時當著文武百官還有各國使臣的麵,中途也不知怎的,鍾離忽然說出搜查的事情,顯然是早已悉知孟瑤府上的兵器……後來……後來那些東西,便直接被搜了出來!」


    樓一的話剛落地,樓霄手中盛著藥汁的碗便狠狠摔了過去,徑直落在一旁的門檻上,碎片飛箭四處。


    「王爺莫要動怒!」樓一見樓霄如此惱怒,不由一驚,試圖安撫樓霄的情緒:「王爺現下身上有傷,不可動怒啊,況且王爺那次中了天竺……」


    「孟瑤……好一個孟瑤!」隻是,樓霄卻是絲毫沒有聽進去,就聽他惡狠狠道:「這女人愚蠢,太過愚蠢!」


    孟家的事情,他分明昨夜便派人叮囑過孟瑤,讓孟瑤勿要輕舉妄動,平白搭了自己去,沒想到今日,孟瑤還是如此急不可耐的行動了……難怪乎會跳進了蘇子衿和鍾離設的局裏!


    一想到這裏,樓霄臉上便有猙獰之色浮現,那陰狠的神色,看的樓一心驚膽戰,然而下一刻,便見樓霄捂上心口,臉色一紫,便『噗』的一聲吐了口血出來,一時間,鮮血染紅床榻,瞧著尤為觸目。


    「王爺!」樓一震驚,立即便上前,扶住了樓霄:「來人!宣太醫!宣太醫!」


    一邊朝著外頭大喊,樓一一邊驚懼不已。


    此番已是第二次,自家王爺怒火攻心。尤其是現下,他是受了重傷,尚且還未痊癒便又如此模樣……


    「不必!」樓霄咬著牙,麵色極為蒼白,隻是,他堪堪抬起手,便覺腦中一片暈眩,下一刻便眼皮子一沉,整個人暈了過去。


    樓一見此,更是心驚膽戰,外頭的樓二早已前去請了太醫。樓霄作為攝政王,一直都享受著帝王的待遇,便是府中,也尚且存著太醫。故而,不過片刻,吳太醫便急匆匆的踏進了屋子。


    隻是,隨之入內的,還有一抹窈窕的身姿。


    「屬下給王妃請安。」上前一步,樓一行了個禮。


    那一頭,鳳年年卻是紅著眼眶,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模樣,扶風若柳道:「王爺!王爺怎麽了?」


    一邊說,她還一邊撲了上去,徑直便撥開了吳太醫,整個人趴在樓霄的身上,淚如雨下。


    不過,樓霄胸前本來傷口沒有裂開,隨著鳳年年的動作,昏迷中的樓霄悶哼一聲,胸口立即便有血漬溢了出來。


    「王妃!」樓一瞪大眼睛,驚悚道:「王妃莫要傷了王爺啊!」


    說著,樓一也顧不得禮教,便很快上前,將鳳年年拉了開來,騰出一條道兒給吳太醫診治。


    瞧著樓一如此,鳳年年大抵是被驚到了,下一刻便是捂住了嘴,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


    那一頭,吳太醫專心致誌的診治了一番,整個眉毛都擰了起來,看的鳳年年心下一驚,不由便道:「王爺如何了?」


    樓一正想問,卻是被鳳年年搶了個正著,隻是一思及鳳年年對樓霄的深情,他便隻好在一旁看著了。


    吳太醫搖了搖頭,擰眉道:「王爺現下十分體虛,怒火攻心,又加之近日的箭傷未好,雖是不危及生命,可如此長久一來……王爺……」


    說到這裏,吳太醫直直搖頭,看的樓一心急不已:「可有何種方法能夠醫好王爺?」


    「吳太醫,王爺……王爺不能出事啊!」說著,鳳年年便又哭了起來,那淚水就好像不要錢似得,瞧得吳太醫和樓一、樓二等人,一陣唏噓。


    沉吟了下,吳太醫道:「王妃莫要著急,王爺隻需要好生休養,切記動怒,大抵休養個半載,也就痊癒了。」


    這般安慰的話下來,眾人皆是長舒一口氣,想了想,鳳年年便情緒穩了幾分下來,道:「勞煩吳太醫了。」


    吳太醫聞言,微微頷首,便兀自來到桌邊,寫了一張藥方,交於樓一後,便緩緩離開。


    樓一見此,瞧了眼眉頭緊皺的鳳年年,才放心的拿著藥方離去了。


    這一頭,鳳年年呆呆坐在床頭,也不知她在想什麽,隻靜靜看著樓霄的臉容,一句話也沒有說。


    ……


    ……


    右相府


    女子穿著金粉色的長裙,坐在桌前,有些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時不時這兒瞧瞧,那兒看看,顯得尤為可人。


    食指微微敲了敲桌麵,那雙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她便忽然起身,徑直朝著門口而去。


    「若水小姐,」就在這時,有婢女阻攔在她的跟前,為難道:「沒有相爺的吩咐,若水小姐不能外出。」


    這話一出,若水便不由垂下眸子,想了想她便抬眼道:「我隻是想出去散散步……難道你們右相將我帶回來,是囚禁麽?」


    說著,若水上前一步,顯然不想再困在屋子裏。


    隻那婢女又上前阻攔著,臉上有焦灼之色浮現:「若水小姐,求您留下罷,否則……否則相爺回來,我們就沒有活路了!」


    前兩日小蘭因為對這位若水小姐顯出幾分不恭敬的神色,此事被相爺知道後,便是直接讓人斬殺了,當時幾乎整個右相府的奴才都在一旁看著,心下驚懼不已。


    想來右相對這若水小姐,當真是極為上心的,否則的話,也並不會做出這副殺雞儆猴的樣子,若是她今日讓這若水小姐走出去,等相爺回來,指不定是要殺了她的!


    一想起有這個可能,那婢女便冷冷打了個寒顫,驚的立即便跪了下來,求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方才隻是一時情急,求小姐饒命啊!」


    若水一愣,分明她什麽還沒開始說,怎的這婢女嚇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欺辱了她呢!


    這般一想,若水便蹙起眉頭,有些無趣道:「起來罷,我不出去,不出去,可以了麽?」


    說著,若水兀自轉身,緩緩又坐了下來,隻神色之間,儼然不甚愉悅。那張皺巴巴的小臉,一看便是不高興的模樣。


    「怎麽了?」就在這時,門口處有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誰惹你生氣了?怎的不甚愉悅?」


    若水聞言,便是循聲看去,便見那一頭,鍾離一襲青藍色華服,長身如玉,緩緩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一想起這被『囚禁』了一樣的生活,若水心下便有些煩躁,尤其是看到鍾離……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紅唇微微一嘟,若水便偏過頭,不想去看鍾離。


    鍾離見此,以為是婢女惹她氣惱,眸光一冷,他便看了眼身側的婢女,那婢女被鍾離看的心下一慌,立即便跪下身子,驚懼道:「相爺饒命,相爺饒命啊!奴婢……奴婢什麽也沒有做,奴婢……」


    聽著那婢女的求饒,若水心下忽然便明白了起來,想來是鍾離這人太過威嚴了,以至於這些婢女都這般害怕。


    兀自這般想著,若水倒是不知道,前幾日樓霄便是因為有婢女輕慢了她,才下令斬殺了那婢女。


    嘆了口氣,若水便不樂意的看向鍾離,聲音有些悶悶道:「不關她的事情,我隻是想知道,丞相大人,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逛逛?」


    這幾日的相處,若水心下知道鍾離不會對她如何,倒是有些肆意起來,隻骨子裏極為良善,自是不願意連累了旁人。


    聽到若水的話,再瞧著這小姑娘皺成一團的小臉,鍾離心下一顫,下意識的便心疼起來。


    上前一步,便見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淡淡一笑,道:「原是想出去……正巧我手頭上的事情忙完了,現下帶你出去逛逛,可好?」


    這話一出,若水眼睛便是一亮,隨即她笑了起來,明媚動人的小臉舒展開來,顯得十分生動。


    「好啊,好啊!」一邊說,她還一邊點著腦袋,瞧得鍾離的一顆平靜的心,都要融化了去。


    清俊的臉容漫過一絲笑意,鍾離揮了揮手,便示意那下跪的婢女起來,隨即他輕聲道:「你是要立即出發,還是說,要去換一身衣服?」


    鍾離知道,女子出行,大抵是要換件漂亮的衣裳,雖然在他看來,若水這般模樣已是極為好看,但到底女子心思,也是要她樂意才行。


    隻是,鍾離的話方落地,便見若水擺了擺手,小腦袋一昂,哼哼道:「我這樣很好看啦,幹嘛還要換?」


    這般自信滿滿的模樣,完全是與前幾日堪堪找回她的時候不同,不過卻是與他記憶中的若水,完全一模一樣。


    這幾日下來,若水也算是全然恢復了脾性,大抵先前是因為一醒來便發現自己無名無姓,不知是誰,所以心下害怕,整個人就有些恐慌而不知所措,尤其她一個孤單單的女子,麵對著未知而黑暗的世界,難免那時候情緒波動的厲害。


    經過這幾日的調節,她就好像找回了自己一般,腦子不再一片亂糟糟,心情也難得的有些雀躍。


    這般想著,若水和鍾離便已然走出了屋子。感受到那明媚的春光,若水不由的便伸出手,仿佛擁抱著大地一般,即便麵前沒有花海,在鍾離看來,他的小姑娘,也堪比花海美好。


    這時候,便是瞧見若水回過頭,笑著看向鍾離,道:「丞相大人,你瞧這陽光、這空氣,多麽有意思?哈,你要是再不讓我出來,我就要被關病了!」


    這般話,大抵也隻有若水敢對鍾離說了,分明有些大不敬的意思,可鍾離聽著卻是緩緩笑了起來,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喜歡陽光,喜歡天地廣闊,唯獨不喜歡的,便是呆在府中的感覺,可這幾日孟府要剷除,又要防著樓霄動作,他才不敢輕易讓外人知道若水的存在。如今孟府統統鋃鐺入獄,倒是可以將她帶出來『放放風』了,省的她惱了他,今後不願理他。


    很快的,兩人便是出了院落,沿著走廊而去。


    若水一蹦一跳的,顯得很是雀躍,鍾離瞧著,自然心下也甚是歡心。


    隻是,就在拐角處的時候,一抹白色身影緩緩而來,眼見著若水便要撞上那人,鍾離心下一驚,便立即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將若水往自己這邊一拉,不過,如此一拉,下一刻,若水便自然而然的撞進了他的懷中。


    溫香軟玉,要不是若水一個『哎呦』的叫聲,鍾離想來是要愣住的。隻下一刻,便見鍾離焦急的低下頭,想要看看若水是否傷到。卻是猝不及防,若水一個抬頭,一隻手捂著鼻子,淚眼汪汪的瞧著他。


    「是不是撞疼了?」鍾離低頭看去,星辰般閃耀的眸底,滿是疼惜之色:「讓我瞧瞧,有沒有傷到。」


    這話一出,看的樓寧玉有些錯愕不已。


    眼前的人……當真是鍾離?風華如月的鍾離?傳聞……有可能是斷袖的鍾離?


    這溫柔的勁兒,怎麽看都是別扭,怎麽看都是不像……麵熱心冷的鍾離啊!


    樓寧玉兀自這般愣住,卻見那一頭,若水的小手已是被鍾離挪開,比起鍾離的擔心,若水心下更是有些害怕,就見她眼淚汪汪,帶著哭腔道:「快,快幫我看看我的鼻子,有沒有歪掉?有沒有塌掉?」


    方才那疼,可是尤為劇烈的,至少在若水自己感受來,是疼的她委屈不已,隻看在樓寧玉眼底,便是有些『嬌氣』過頭了,畢竟隻是一撞,還撞的是肉體,想來是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鍾離定睛一看,發現那精緻的小鼻子隻是紅了一點罷了,倒是沒有那麽嚴重的傷到。可見若水淚眼汪汪的模樣,他心下便起了一絲逗弄之心。轉瞬之間,就見他皺起眉頭,神色凝重道:「好像……有些歪了。」


    「歪了?」若水聞言,眼淚立即便落了下來,手下亦是不分輕重的朝著鍾離的胸膛打去,一邊打,她還一邊哽咽道:「都怪你,都怪你!我這是毀容了啊!完全毀容了!我再也不是什麽佳人了,你賠!你賠我鼻子!」


    若水兀自哭的稀裏嘩啦,卻是看的鍾離好笑不已,這兩日,鍾離為了怕若水覺得悶,便又找了些戲本子與她看,隻這小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歡喜這些東西,即便年長起來,也依舊不減想當『佳人』的心,如今這般哭哭啼啼,委實讓鍾離覺得有趣至極。


    隻鍾離心下如此想著,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便露出了幾分,那戲謔而略微少年氣的笑,再一次震的樓寧玉啞口無言。


    這……這人,當真還是鍾離?而且……他這般模樣,可是全然不記得他樓寧玉還在場罷?


    忍不住,樓寧玉便輕咳一聲:「咳,丞相大人。」


    樓寧玉一出聲,若水和鍾離便是雙雙愣住了,下一刻,便見若水轉身,朝著樓寧玉的方向看去。一時間,小姑娘表情有些愣愣的,臉上還一片紅彤彤的,看的樓寧玉心下有些汗顏,隻暗道,這小姑娘不會是個傻的罷?


    鍾離顯然也是回過神來,隻是他倒是鎮定自若,隻淡淡道:「三王爺可是要去找本相?」


    樓寧玉如今前行的方向,倒確確實實是要去找鍾離的意思,尤其是,樓寧玉這人也算是識相,若是無事,想來方才就會離開,而不是這般一直等到現在。


    鍾離的話落地,便是見樓寧玉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猶如三月春色,極為撩人:「寧玉有事,想與相爺商討一二。」


    鍾離挑眉,清俊的臉容一片冷靜,道:「可是著急?」


    這言下之意,便是不著急,就緩一緩了。


    樓寧玉一愣,倒是沒有料到一向正經的鍾離會這般問,隻瞧著他這副模樣,儼然是一副要先陪佳人,再考慮正經事的模樣,樓寧玉心下無奈,隻搖了搖頭,表示不甚著急。


    果不其然,便見鍾離聞言,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便道:「本相現下有要緊事得出去一趟,今夜回來,再派花影去接你。」


    若是沒有要緊事,他自是不能爽了約,放了這小姑娘的鴿子。畢竟再大的事情,到底比不得她歡喜來的重要。


    見鍾離如此說,樓寧玉自是也不會自討沒趣,笑著頷首後,他便緩緩轉頭,兀自朝著另一頭而去。


    等到樓寧玉離去了,鍾離才又看向若水,卻是見若水盯著樓寧玉的位置,愣愣沒有說話,便是方才還哭的悽慘的淚痕,此時還掛在臉上,瞧著有些呆呆的模樣。


    眉心一蹙,鍾離便不滿道:「那人有這麽好看?」


    「好看!」鍾離的話才出,下一刻便是聽到若水驚嘆似得搖了搖頭,一臉讚賞道:「陌上美如玉,公子世無雙!」


    那喚作寧玉的公子……或者說王爺,不就是戲本子裏頭如玉的郎君麽?顏色好看,笑容好看,便是說的話,也委實好聽。


    若水如此,其實不過是欣賞之意,她自來最喜欣賞美人,倒不是那種臉紅心跳的喜歡,而是簡單的欣賞罷了,隻是這話、這神色落在鍾離的眼中,便是有些令他不悅了。


    隻見鍾離看了眼若水,語氣認真道:「你鼻子都歪了,還想著美公子?難道沒瞧見方才他倒是看都不曾看你一眼麽?」


    分明是沉靜的嗓音,認真的語氣,可鍾離說出來,卻是含著一股濃鬱的醋勁兒,隻若水神是個經大條的,乍一聽他說起自己鼻子歪了,立即便自『夢中』驚醒,神色一垮,便見她要哭不哭道:「丞相大人,您能不能幫我請個大夫?那種知道怎麽把變醜的人再變美的大夫?」


    這話一出,頓時惹得鍾離笑了起來,方才那股子醋勁兒,也一時間散去了少許。


    春色極好,眼前小姑娘如此惹人憐愛,怎麽叫他能夠不心緒愉悅呢?


    ……


    ……


    地牢之內,暗無天日,有鼠蟻之輩,四處竄逃,驚的裏頭的女子,尖叫連連。


    「閉嘴!」牢頭聽得有些煩躁,便執著鞭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來,斥責道:「叫什麽叫?想死嗎!」


    這語氣,儼然便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可聽在孟府一行人的耳裏,卻是尤為刺人。


    下一刻,便見孟璿璣猛地起身,整個人伏在鐵門上,雙手捏著那生鏽的欄杆,厲聲罵道:「賤奴,你這是什麽語氣?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我可是……」


    話還未說完,便見牢頭臉色一暗,手中的長鞭亦是隨之下來,就聽『啪』的一聲,長鞭落在孟璿璣的手肘上,疼的孟璿璣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後倒去。


    「你這賤奴!」孟璿璣自小嬌生慣養,被這麽一鞭子抽下來,自是心生逆反,就見她咬牙切齒,依舊叫囂道:「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禦使大夫府的?我可是府中的小姐,你竟敢……」


    「禦使大夫?」牢頭冷哼一聲,不屑道:「禦使大夫不是還是要被誅連嗎?不是一樣要蹲大牢,吃牢飯,斷子絕孫嗎?」


    一個被連根拔起的禦使大夫府邸,不過是過街老鼠,竟是還如此囂張,看來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聽著牢頭的話,孟璿璣臉色一個猙獰,隻是,輪不到她來罵,便聽那一頭的牢房裏,孟伏厲聲道:「虎落平陽被犬欺,難道你不知道,本官的女兒是左相?她一定會來營救我們的!」


    事到如今,孟伏心下卻還是堅信,孟瑤會來救他們,依舊堅信,他那聰明的女兒,有手段,會懂得如何權衡利弊!


    隻是,他到底不知道,孟瑤亦是被下了獄,隻是不和他們關在一處罷了。


    「救?禦使大夫怕是不知道罷?你那丞相女兒啊,已經是被削了官職,抄家入獄,再無生還可能!」下一刻,便是聽到那牢頭嗤笑起來,臉上漫過幾分不屑:「她自身都是泥菩薩過江,如何還保得住你們這一大家子?」


    說著,那牢頭兀自笑了起來,那模樣瞧著,極為囂張。


    可這話聽在孟府一眾人的耳裏,卻是猶如晴天霹靂,驚的一群人都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整個孟府,當初都以孟瑤為榮,後來也都以孟瑤為仰仗,即便是到了前一刻,他們還在期待著孟瑤能夠搭救他們,讓他們重新回到以前的光鮮,讓他們一雪恥辱。隻是,這一刻,他們恍如墜入地獄,那極致害怕的情緒,一時間便擊的他們潰不成軍。


    孟伏低吼一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瑤兒那麽能幹,瑤兒有攝政王護著,怎麽可能入獄?你胡說,胡說!」


    「是,一定是他胡說,爹爹,是他胡說啊!」孟璿璣亦是不可置信,整個人神色慌亂起來,隻是這個時候,整個孟府都已是處在驚懼之中,又有誰能夠顧慮的到她呢?


    那牢頭搖了搖頭,隻覺這整個孟府都是不正常的人,連他的話都不信了,還如此一副瘋潰的模樣……想來也是無可救藥的。不過他多年以來,倒也是看慣了這等子事情,故而這一次,隻是冷笑一聲,便徑直走了出去。


    這個牢房的驚叫、吵鬧,另一個牢房卻是聽得不太清楚。


    那牢頭走到了另一頭去,看了眼依舊平靜的坐在地上的孟瑤還有另一間牢房裏頭的孟藝,心下隻是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直到那牢頭離開以後,孟藝才睜開雙眸,朝著孟瑤的方向看去。


    「三姐可是有辦法出去?」空空蕩蕩的兩間牢房裏,便見孟藝看向孟瑤,神色極為寡淡。


    孟瑤聞言,卻是沒有動彈,好似沒有聽到孟藝的話一般,那沉默的氣息,讓孟藝心下強壓的不悅,一時間全都冒了出來。


    「三姐若是有辦法,莫要賣關子才是。」沉下眸子,便聽孟藝道:「好歹我們也是姐弟一場,這孟府的榮華富貴,便正是三姐要依靠的。」


    這話說的,到底還是以為孟瑤有辦法出去,或者說是以為樓霄會救孟瑤出去。


    隻是這一次,孟瑤卻是忽然冷笑一聲,就見她睜開平靜的眸子,緊緊盯著孟藝,道:「孟藝,這件事可是你一手鬧出來的,當真以為我還能為你擦屁股?」


    孟藝是孟府唯一的子嗣,這些年,因著孟瑤『能幹』,便前前後後為孟藝善後了好多次,隻是這一次,孟藝卻還是天真的以為,孟瑤還能再將他從深淵處拉起來。


    聽著孟瑤的嘲諷,孟藝一時間臉上掛不住,便不由皺眉道:「我們乃是一家人,同姓一個孟字,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難道大姐以為,自己出去了以後,沒有孟府在,你便還能坐穩女相的位置嗎?」


    「嗬,」孟瑤聞言,卻是忽然笑了起來,隻是那清麗的臉容上,卻絲毫沒有暖色:「孟藝,你這腦子,果然是不行的,難怪乎當初這個武狀元,也要我從中周旋,為你爭取到!難道你不知道,你的一個愚蠢舉動,已然害了整個孟家?勿要說我不能出的去,便是當真出的去,我也決計救不出你們啊!」


    孟藝以為,孟瑤兀自出去以後,還能坐到東籬女相的位置,還能照常高高在上,隻是他到底不知道,自己的愚蠢行為,早已釀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麵!


    即便不去問,孟瑤也可以想明白這一切,隻是她倒是有些後悔,早知道這孟家是她的軟肋,她便早早斷了這孟家的生路,如此也可以杜絕現下這般,她被孟家連累!


    隻是,她唯獨不知道的便是……蘇子衿到底是怎麽知道?怎麽才能連她府中藏有兵器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分明那些兵器……可是在蘇子衿到錦都之前,便已然被暗藏起來了!


    孟瑤兀自想得認真,那頭孟藝卻是忍不住咬牙切齒,隻這個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一聲奇怪的聲音,緊隨著……便是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


    ……


    那一頭,蘇子衿和司言,卻是還在街上逛著。


    聽人說,煙京近日出現一類花卉,喚作格桑梅朵,是從東籬的邊境處傳入都城,蘇子衿其實也算是愛花之人,她早些年在邊疆攻打蠻子的時候,也曾見過這格桑梅朵,當時她便被那花迷了去。


    於是,如今便想著要買上一些,帶回大景種下。


    兩人大抵很快便抵達了賣花卉的處所,瞧著那一盆盆根莖極高的格桑梅朵,蘇子衿眼底有笑意浮現。司言見蘇子衿歡喜,便立即讓人付了銀子,買了好大一袋種子。


    瞧著天色尚且明亮,兩人又正巧路過戲樓,便打算去看上一場戲。


    煙京的戲樓倒是極為有名,裏頭的鳳縣班子,最是出名。當初若水還在的時候,便時常拉著她進這戲樓看戲,隻是那時候她對此不感興趣,便一次也沒有去。如今時移世易,恍然如隔世一般,她心下便徑直想起了若水……


    她的小姑娘……會不會捨不得這無數的戲曲,魂守此處?


    蘇子衿不知道,隻是心下想著,至少要瞧上一瞧,至少要感受一番她的癡迷,就好像當初她給她講的那般……看看是不是有些感人?


    進入戲樓的時候,他們挑了最前頭的位置坐下。往日裏還有些熱鬧的戲樓,這幾日卻是冷清了很多。大抵人們卻都是跑去了說書的茶肆去了,畢竟孟府倒台,一百多口人鋃鐺入獄,而孟瑤更是顛覆以往的形象,成了包藏禍心的亂臣賊子,如何不是有趣的故事?


    蘇子衿和司言靜靜坐在一邊,聽著周圍的婦人說,這齣戲喚作梁祝。


    梁祝這個故事,蘇子衿有些記憶,那時若水同她說,最後那兩個有情人,倒是雙雙殉情死了,最後化成蝴蝶,可歌可泣。


    隻那時候,她是怎的說?


    她說:這故事有些誇張。


    「這故事有些誇張。」下一刻,便是聽著司言忽然出聲,麵色依舊清冷。


    蘇子衿一愣,下意識便笑了起來,倒是沒有料到,司言和她的想法,竟是如此一致,唯獨若水這小姑娘……執意認為這是唯美,是可歌可泣。


    心下如此想著,蘇子衿便打算開口回復,隻是她堪堪啟唇,便聽身後,有女子聲音清脆,語氣滿是不贊同道:「分明是唯美,是可歌可泣的故事,才不是什麽誇張!」


    有那麽一瞬間,蘇子衿整個人便就這樣僵住了身子,桃花眸底空洞一片,有不知名的情緒,劃過心底。


    ……


    ……


    ------題外話------


    二更奉上,乃們激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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