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身騎駿馬,著一襲大紅色的袍子,袍上繡有鎏金的鳳凰,對襟為純黑色紋雲,他身姿如仙,墨發玉冠,素來清冷淡漠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溫和之意。


    暗衛幾個,個個穿著喜慶的衣物,其中孤鶩和落風等人,更是充當了抬轎的轎夫。


    一路順遂,直到抵達戰王府,司言才翻身下馬。


    彼時,蘇子衿已然著嫁衣娉婷而立,她身側有青煙和青茗一左一右的扶著,雪憶站在她的身後,手中牽著懵懂不知事的木木,神色有些恍惚。


    見司言這樣準時的抵達,戰王夫婦皆是有些欣慰,就是一直懼怕著司言的沈芳菲,瞧見如此場景,也似乎一時間感慨起來,麵色上看不出絲毫畏懼之意。


    「司言。」戰王妃忽然招手,就喚了司言過來。


    司言上前一步,難得的拱手看向戰王夫婦,沉聲道:「司言在,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倒是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那股子尊敬的意思,眾人皆是看的清楚。而這同樣的,也從側麵反應出司言對蘇子衿的上心。


    「還叫王妃呢?」戰王妃低笑一聲,一臉的慈愛,反問道:「現下是不是該換一個稱呼了?」


    「嶽母。」司言斂眉,清冷的喚了一聲。


    戰王妃聞言,點了點頭,才嘆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將子衿交給你,也是心安的,隻是子衿這孩子心思重,往後夫妻生活還長久,若是有什麽事情……你多擔待著。」


    「是,嶽母。」司言聽著,不可置否。


    那一頭,戰王爺卻又道:「子衿是我戰王府唯獨的閨女,她身後有父母和兩個兄長,若是你敢欺負了她,可別怪本王翻臉不認女婿了!」


    這話,含著一絲威嚴的意思,聽的戰王妃不禁有些嗔怪,可到底,她還是贊同於戰王爺的警告,畢竟蘇子衿是他們的掌中寶,她自是最為心疼。


    蘇墨和蘇寧兩兄弟聽了,亦是擺出來了兄長的威嚴,便是蘇寧素來笑嘻嘻的麵容,也難得有些嚴肅。這樣的戰王府,看的周圍百姓一陣羨慕。


    蘇子衿當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若非當真疼寵入骨,蘇家的人,怎麽會臨到這個時候,還威脅著司言?


    鳳凰蓋頭下,蘇子衿淡淡一笑,心下倒是動容的。她雖歡喜司言,但卻也知道,她的父母兄長,皆是因為疼惜她,才如此`警告』,這一切,她都看在眼底,而她的阿言,亦是不會為此惱了。


    蘇子衿的想法堪堪冒了起來,就聽那一頭,司言淡聲道:「司言會對子衿好,嶽父嶽母還有二位兄長,皆可放心。」


    他沒有說什麽誓言,沒有信誓旦旦的模樣,可他的話,卻堪比誓言,讓蘇家幾個人聽了,都深覺欣慰。


    這般想著,戰王妃便點頭,笑道:「因為我相信你,所以便將子衿妥帖的交給你了,務必好好珍視她。」


    「背上轎!」戰王妃的話才落下,就聽喜婆一聲示意響起。


    司言垂眸,認真道:「司言銘記於心,不敢辜負。」


    隨著司言的聲音落下,就見蘇墨上前一步,他理了理衣袍,就低聲看向蘇子衿,說道:「子衿,這一次,讓哥哥來背你。」


    先前戰王爺背過蘇子衿一次,後來出了事情,於是,這一次,任憑戰王爺怎麽說,戰王妃就是不肯讓他來。故而,背蘇子衿的人,就又落到了蘇墨的身上。


    相較於蘇寧的唉聲嘆氣,蘇墨顯然極為高興的。隻是,臨到要背蘇子衿,他心下便生了一絲緊張,好在他麵上依舊沉穩,讓人瞧不出來。


    蘇子衿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於是,她就在青煙和青茗的攙扶下,上了蘇墨的背。


    司言全程緊緊盯著,一副生怕蘇子衿落下來的模樣,看的一旁的青煙和青茗,皆是忍不住心中暗笑。


    這一個兩個的,都顯得這樣鎮定,尤其是司言,看起來更是波瀾不驚,可青煙和青茗卻是知道,司言此時的心情,指不定比蘇子衿還要激動,還要緊張許多呢!


    蘇子衿很快便上了蘇墨的背,這大抵是生平第一次,她被這個喚做兄長的男人這般小心翼翼,這般心緒惆悵的背起來。隻是,比起戰王爺先前幾乎要哭了的模樣,蘇墨卻顯得要沉默一些。


    感受到蘇墨全身緊繃,蘇子衿倒是不發一言。一直到即將抵達花轎處的時候,蘇墨低沉而略微顫抖的聲音,竟是忽然響起。


    他張了張嘴,說道:「子衿,若是在長寧王府吃了苦,便記得回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大概蘇墨生來含蓄,如今這一句話,也全然是憋了一路,好難得才說出口。可聽在蘇子衿的耳朵裏,卻是異常的溫暖。


    微微抿唇,蘇子衿輕聲道:「大哥,子衿明白。」


    說著,她緊了緊摟住蘇墨的手,顯得有些親昵。


    蘇墨渾身一震,心下便是動容了幾分。腳下的步子,也越發的沉重起來。身後,戰王爺和蘇寧眼巴巴的瞧著他,心裏更是難受。


    吾家有女初長成,便就這般嫁為他人妻,如何能叫人心中安穩的?


    很快的,蘇墨就放下了蘇子衿,在青煙和青茗的攙扶下,她便坐進了花轎之內。


    花轎的簾子緩緩落下,坐在裏頭的新嫁娘,卻是極為溫婉從容。


    隨著一聲「吉時到!起轎!」的落下,孤鶩和落風等人,便安安穩穩的將轎子抬了起來。


    司言沖蘇家一行人點了點頭,轉身便翻身上馬,他動作很是簡單,卻莫名的優雅而清貴。


    上馬以後,司言手下一揮,嗩吶聲響起,鞭炮聲作響,整個迎親的隊伍便也開始動了起來。


    一時間,沿街的百姓皆是歡呼喝彩,好不熱鬧。


    長安郡主嫁人,十裏紅妝,春風陣陣,委實有些羨煞旁人。


    與此同時,墨白和南洛等人便就坐在閣樓上觀望。一瞧見司言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南洛便不由癟了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喜樂見了,不由挑眼道:「瞧你這模樣,嘖嘖,不然搶親去吧?」


    說著,喜樂朝著底下看去,見那嫁妝綿延的道兒,心下倒是暗暗給蘇子衿豎了個大拇指。


    「咱們太子殿下是情聖。」墨白似笑非笑道:「昨兒個,他可是說了,隻要蘇子衿幸福,他就幸福。」


    昨日南洛便大醉了一場,一邊喝酒一邊淚流滿麵的,直至今日,墨白回憶起來,還是有些不堪入目的。


    南洛一聽墨白的奚落,便立即脖子一梗,瞪了一眼他,罵道:「假慈悲,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說著,他立即便露出一臉的委屈,心中越想便越是悽慘。


    生平第一次歡喜一個姑娘,竟然還眼睜睜的看著她成親了?這到底叫什麽事兒啊!


    「哎呦喂,這麽情聖啊?」喜樂大大的眼珠子一轉,便笑眯眯道:「娘娘腔,你不是還跟你老子保證要娶她回去?」


    南洛聞言,不禁瞪大眼睛,驚悚道:「你怎麽知道?」


    這件事,也就墨白知道,但墨白素來不是個大嘴巴的,所以他自是相信,不是墨白傳出去的。


    隻是,南洛這樣想著,卻是不知道,他所認為的大嘴巴,其實是他的父皇,疆南國的皇帝……


    就聽喜樂抿嘴,樂嗬嗬道:「你先前不是畫了一幅畫在宮裏頭?你老子可是讓人拓印了好幾張,送到了墨家和我們藥宗,就是百裏家,也是送了一張過去,好似是在炫耀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吧?」


    見到蘇子衿的第一眼,喜樂便認出來了,畢竟南洛別的不濟,但在繪畫上,一直是個好手,便是禦用畫師,也是比不得他的好天賦。


    「他娘的,」南洛一怒,瞬間就忘記了自己剛才還悲傷的心緒,隻罵罵咧咧道:「這老頭子真是不爭氣,嘴上沒把門啊!」


    南洛兀自罵著,一旁的墨白卻是挑眉,聖潔的臉容上浮現一抹慈悲:「大約,陛下是怕你真的是彎的,這才急著想昭告天下吧。」


    南洛一直以來,都是喜歡女裝,故而整個百裏家,墨家,藥宗一群人,都私下覺得,百裏奚將來是會喜歡男子的,畢竟有龍陽之癖的人,並不在少數,而疆南國皇帝顯然不滿,但卻一直拿不出理由來辯駁……畢竟,南洛不僅喜歡女裝,還不太喜歡和女孩兒一起耍鬧,裏裏外外看著,都絲毫不像是男兒郎。


    南洛聞言,更是心中火大的很,而那一頭,喜樂卻是盯著沿街撒銅幣的暗衛,有些愣住。


    這司言還真是財大氣粗,竟是沿街撒過去,看來他今兒個,倒是真的高興的很。可不是人人都說司言是冷麵閻王?怎的她今日瞧著,並不是那麽回事兒?


    喜樂兀自想的認真,可就在這時,街頭處有一陣煙塵之氣浮現,隨之而來的便是大規模的騷動。


    「那頭……」喜樂有些愣住,睜著大大的眼睛,咽了口唾沫道:「不會是真的在搶親吧?」


    喜樂的話一出來,墨白和南洛便都忍不住隨之看去,這一看,他們兩人都不由驚詫起來。


    就見四周有殺手滾滾而來,煙霧彈放的到處都是,不多時,墨白等人都完全看不見那頭的場麵。


    而煙霧之內,司言已然下了馬車,朝著蘇子衿的方向而去。孤鶩幾個人也是同樣守著花轎,寸步不離。


    有血腥之氣頓時瀰漫,百姓們都驚叫倉惶,個個想要逃離。可那群殺手委實有些來勢洶洶,不少沿街的百姓猝不及防,便被一刀斃命。


    隻是,司言哪裏是好相與的,就在同一時刻,有暗衛和禁衛軍朝著四麵八方而來,一個個攜著泠然殺意,朝著那些殺手拔劍相向,而不多時,那些殺手便抵不住暗衛和禁衛軍的攻擊,倒了一大片下來。


    隻是,令墨白驚訝的是,即便如此,那處的煙塵氣息也絲毫沒有消散的意思,似乎……有人一直在放煙霧彈!


    這般想法一升起,就見司言依舊纖塵不染,紅袍蹁躚,隱隱約約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一時間,煙塵盡散,司言眼底冷戾一片,寒涼清貴的麵容看不出絲毫情緒。


    地上,屍體橫陳,血流一片,可暗衛幾個,卻是依舊沉穩,絲毫沒有被眼前的一幕震到。


    司言冷著臉,就朝著花轎之內走去,他不緊不慢的掀開簾子,低聲問道:「可有受傷?」


    說著,那簾子便被緩緩掀開了。


    隻是,眼前的一幕,卻是令司言不禁頓住。


    隻見寬敞的花轎內,有兩個新嫁娘蓋著鳳凰蓋頭,沉靜的坐著。


    若是不看兩人紅蓋頭下的麵容,從身形和姿態來看,竟是一模一樣。


    孤鶩和落風等人皆是一驚,下一刻,就見其中一個新嫁娘掀開紅蓋頭,露出一張艷絕楚楚的臉容來。


    緊接著,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另一個便同樣掀開了蓋頭,頓時,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住了。


    竟然有兩個蘇子衿!兩個新嫁娘!


    唯有司言,神色暗沉,讓人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阿言,」左邊的蘇子衿抿唇,在看到身側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時,不禁蹙眉:「假的?」


    這一聲阿言,幾乎和蘇子衿的聲音一模一樣,青煙和青茗湊上前來,兩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眼前這兩個,不僅樣貌、身姿,就是妝容也一模一樣的女子。


    青茗仔仔細細的看著,卻是絲毫也看不出易容的破綻,心下正焦急著不安著。


    「這是假的!」忽然想起什麽,青茗驚叫起來:「世子,這不是我家主子!」


    青煙聞言,也跟著道:「主子今早在額間繪了一朵紅蓮,我記得那紅蓮上,有六瓣!」


    確實,今早沈芳菲給蘇子衿繪紅蓮的時候,的確是繪了六瓣,可右邊那個蘇子衿,額間卻隻繪了五瓣,仔細看起來,倒是有些差異。


    被指著說是`假的』的那個蘇子衿,隻微微抿唇,從容笑道:「你們兩個跟我這樣久,竟是還這般不通透麽?」


    這不通透,自然便是說青煙和青茗不夠機靈了。


    瞧著這女子的神色與口氣,青煙和青茗一時間便又猶豫起來,若是撇開紅蓮不說,眼前這女子,確確實實是主子,一點兒也不差。


    「哪裏不通透?」青茗狐疑的瞧著她,心下百轉千回。


    蘇子衿輕笑一聲,眉眼生輝:「還記得今日最後是誰為我蓋上蓋頭?」


    「自是芳菲郡主。」青煙沉吟,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便驚道:「主子的意思,芳菲郡主她……」


    今日蘇子衿的妝容,一手由沈芳菲裝扮,而這裏有兩個蘇子衿,若是說衣物可以提前找那繡娘,那麽這妝容,便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立刻便繪成,而眼前這兩個蘇子衿,除了額間花瓣不同,其他的完全一致,若是說與沈芳菲不相幹,誰又相信?


    「倒是有趣。」左邊的蘇子衿莞爾一笑,彎唇道:「你們可是看到芳菲將我額間的紅蓮擦去了?就這般聽信她的話。」


    「主子……」青茗苦著臉,一時間又覺得左邊這個蘇子衿,才是真正的蘇子衿。可一想起右邊的蘇子衿方才的一言一行,她便忍不住糾結起來。


    然而,一旁的司言,卻是沒有說話,他麵無表情的盯著左右兩個一模一樣的蘇子衿,也不知在想什麽,神色漠然。


    「爺,這……吉時。」落風蹙眉,上前提醒道:「快來不及了。」


    眼前這兩個蘇子衿固然棘手,但是誤了吉時,也是有些糟糕的。


    司言聞言,隻不緊不慢的看了眼花轎裏頭的人,冰冷冷開口道:「把她抓起來。」


    司言的話一落地,落風便不禁一愣,不過轉瞬,他便立即朝著左邊的蘇子衿而去。


    「阿言!」左邊的蘇子衿不禁一愣,臉色有些泛白,道:「你竟然認不出我來?」


    聽著那個蘇子衿的話,落風就一下子頓在了原處,遲疑不敢上前。


    「動手。」司言鳳眸深邃,卻沒有一絲溫度:「不要讓她逃了。」


    「是,爺。」落風上前,手下一動,便朝著那個蘇子衿的胳膊抓去。


    隻是,他堪堪要碰到那女子,就見那女子眸光一冷,手下一動,就有銀針飛射出來。


    若是仔細看去,那銀針上略微泛黑,明顯是淬了毒的。


    與此同時,她手中銀針執起,就快速的要朝真正的蘇子衿的脖頸抵去,儼然是打算挾持蘇子衿。


    司言眸光一冷,隻是他還沒有動作之際,真正的蘇子衿已然伸出手,她袖中有匕首飛出,直直便朝著那執著銀針的女子而去。


    那女子一驚,下意識便開始躲閃,然而,落風見此,不敢遲疑,立即便上前一拽,將那艷絕楚楚的女子拖了出來,同一時間,他手下一拍,便將那女子藏在手中的毒針一掌拍出。


    瞧著那滾落在地的毒針,眾人一時間皆是麵麵相覷。


    看來,那女子果真是假的啊!


    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子一個靈巧的轉身,一掌朝著落風便拍了過去,掌風落下,她立即一個飛身,便打算逃離此處。


    隻是,她的那一掌不僅沒有打到落風,反而讓周圍所有的暗衛和禁衛軍,統統圍了上來。


    原本這女子的功夫便是不高,否則也不可能為了躲蘇子衿的匕首而失手。如今在一群高手麵前,她更是無能為力。


    「阿言,你就這樣狠心嗎?」那女子眯起眼睛,一瞬間便又全然不像蘇子衿了,雖然披著一樣的麵皮,但那神情卻是全然不同的。


    「阿言也是你叫的麽?」蘇子衿緩緩從花轎內走了出來,似笑非笑道:「你叫著不寒磣,可我聽著不舒服。」


    蘇子衿的出現,讓一眾人皆是忍不住抽氣。就是遠處樓台上,墨白等人瞧見了,也不由嘆一聲這女子的好顏色。


    隻見她穿著一襲大紅的嫁衣,衣袍上繡著鎏金的鳳凰盤旋,栩栩如生。衣襟處是黑色紋雲的圖樣,使得她整個人瞧著,越發的膚如凝脂,華貴大氣。


    她妝容精緻,額間有紅蓮灼灼其華,襯得她容色妖魅,仿若罌粟一般,令人不由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美人在皮,她卻是在骨。一如那時在麒麟洞中的想法一般,墨白不由抿唇,暗自讚嘆。


    而反觀那個與蘇子衿一模一樣的麵皮的女子,瞧著不僅看不出美感,反而多了幾分違和之意,便是容色再好,也無法讓人驚艷分毫。


    這一頭,蘇子衿的話一出,司言便走上前來,雖什麽也沒有說,但維護之意卻很是明顯。


    「怎麽喚不得了?」那女子嬌媚一笑,隻挑眼道:「難道隻你能喚麽?分明咱們可是生的一模一樣!」


    事到如今,她也沒辦法如何逃了,但束手就擒,實在很困難……


    「生的一模一樣?」蘇子衿笑容更加深了幾分,隻微微抿唇,一字一頓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哪裏能一模一樣了?白朮!」


    白朮?易容術天下第一的那個白朮?


    青茗聞言,不由瞪大眼睛,要說青茗也算是易容術高超,可卻還是比不得天下第一的這位……


    這一聲白朮,聽的那女子不禁微微一頓,神色更是染上了幾分狠厲。


    「蘇子衿,你一早就發現了?」白朮眯著眼睛,冷哼道:「從哪裏,竟是發現的了?」


    白朮本以為蘇子衿會回復,不想,她身邊的司言卻是冷冷開口,波瀾不驚道:「拿下。」


    「是,爺!」孤鶩拱手,隨即便提著劍,朝著白朮而去。


    白朮見此,倒是想著掙紮,可他哪裏是孤鶩的對手,不過三兩招,便被生擒了去。


    不多時,白朮便被押了起來。


    司言沉默不語,好半晌才蹙眉,低頭看向蘇子衿,麵容依舊,但聲音卻很低:「子衿,你可是還好?」


    這話,便是關心之意了。一時間,眾人都不由愣住,司言對蘇子衿,可謂是好到了極致,便是方才還冷冷的模樣,現下便立即可以溫下嗓音。


    「我無妨。」蘇子衿微微一笑,隨即輕聲道:「莫要誤了吉時。」


    蘇子衿這一聲話堪堪出來,隱在暗處的樓霄不禁握緊了拳頭。


    難道這般血流成河的場麵下,也可以繼續成親?若當真如此,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眼前的女子,著實有些撩人,以至於司言的麵色不禁暖了幾分,他牽起她的手,淡聲道:「好。」


    說著,司言便領著蘇子衿,抵達了花轎之內,他親自拿起一旁的鳳凰蓋頭,輕輕微她蓋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多時,嗩吶聲便繼續響了起來,場麵異乎尋常的怪異,卻又異乎尋常的和諧。


    屍首被禁衛軍清理了去,可滿地的鮮紅,蘇子衿不在意,司言也不在意,一時間,那血腥的場麵,竟是露出幾分微醺的意味,看的在場來不及逃離的百姓,麵麵相覷,不敢置信。


    閣樓處,喜樂不禁嘖嘖兩聲,就聽她道:「這蘇子衿瞧著柔柔弱弱的,竟然是個女中豪傑啊!」


    不僅不畏懼這廝殺的場麵,無視這血腥的畫麵,而且還絲毫不介懷這新婚見血的不吉利。這樣無畏無懼的女子,不是女中豪傑,又是什麽?


    喜樂兀自說著,南洛卻是忽然嘆了口氣,哀哀怨怨道:「哎,看她這麽幸福,我也就放下了。」


    能不放下麽?這樣的大鬧,那兩人都能一如既往的執手下去,他還糾纏著,執著著有什麽意思?


    「太子想得開,也是極好的。」墨白一笑,仿佛前拈花的弟子一般,隻道:「俗世有句話是這般說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嘿,原來墨白你這樣會開導人啊?」喜樂擠眉弄眼,笑道:「難道你喜歡過什麽人嗎?」


    墨白聞言,不由眉頭一皺,淡淡道:「佛門弟子,怎可沾染俗世情愛?」


    「胡說八道,」南洛挖苦的瞟了眼墨白,哼哼唧唧道:「你要是佛門弟子,平常還無肉不歡?」


    墨白雙手合起,閉目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南洛:「特麽神經病一個!」


    喜樂:「……」


    ……


    ……


    花轎抵達長寧王府的時候,倒是沒有耽誤吉時,一路上孤鶩幾個都抬得很穩,以至於蘇子衿並未覺多麽疲憊。


    原本說是會回錦都的長寧王夫婦因為一些事情,便沒有及時回來,不過一切都在司言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兩人很快便走進了大堂,彼時賓客圍滿,個個歡聲笑語,顯得有些喜慶。


    「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就在這時,有太監通稟的聲音響起,一時間眾皆震驚。


    素來昭帝和太後,都是不參加小輩的婚事的,前邊兒幾個皇子下來,昭帝和太後也隻是送幾樣物什以表祝福,卻是沒有到場過。


    可今兒個,不僅是太後,就是昭帝也親自到場,為司言和蘇子衿主持婚禮……如此厚愛,委實令人羨慕不已!


    就在眾人思緒萬千的時候,太後和昭帝已然在矚目之下,緩緩踏進了大堂的門檻。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跪倒了一大片,眾人皆是匍匐,恭敬不已。唯獨作為新人的蘇子衿和司言,隻彎腰拱手,按照大景的禮儀,倒是不必下跪。


    「平身罷。」昭帝抬手,威嚴卻不失溫和:「今日阿言成親,他作為朕的嫡親侄子,無人主持婚禮,朕自是應該來看一看。」


    誠然昭帝的話沒有錯,但眾人同樣的驚詫不已。畢竟沒有高堂,司言和蘇子衿隻需要象徵性的行了禮節,也是可以的。


    心中雖如此想著,眾人卻還是道:「陛下仁德,乃我大景之大幸!」


    說著,眾人便起了身,個個恭恭敬敬的彎著腰,不敢太過放肆。


    唯獨後邊兒進來的百裏奚和輕衣,兩人倒是顯得隨意。


    這一頭,司言和蘇子衿沒什麽太大反應,尤其是在知道司言是昭帝最愛的兒子以後,蘇子衿更是不覺驚詫。


    很快的,太後和昭帝,便坐到了上首的位置,隨著他們的入座,就有喜娘笑著開口,道:「吉時到!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


    ……


    喜娘的話音剛落地,青煙和青茗便上前,扶著蘇子衿朝著新房走去。


    隻是,百裏奚倒是留意到,蘇子衿的身後還跟了孤鶩等人,儼然便是司言提前安排下去的。


    等到蘇子衿走後,便陸陸續續的有其他三國的使臣,輾轉進門恭賀。


    按理說,這些人應當在拜天地的時候,便進門來`觀摩』的,但司言謹慎且不喜這些人,故而才誰的臉麵也不給,隻統一讓他們等到拜了天地以後,才準許進來。


    司言的`失禮』,倒是沒人真的去計較,也沒人當真敢去計較,畢竟人家成親一事,任誰想要扯上國家邦交,都是在胡攪蠻纏,而且司言作為新郎,也同時身為長寧王府的執掌者,他若是不願意,誰又能強迫得了?


    所以,因為司言的如此規矩,疆南國以南洛為首的一眾人隻遣人送了禮過來,而北魏的幾個王爺公主的,倒是不甚所謂的跑來湊熱鬧了。至於東籬,樓霄攜著樓彌而來,隻是樓彌的臉色有些差,也不知是誰得罪了他,看起來不太好招惹。


    一進門,樓霄的視線便落在了司言的身上,那張邪魅的臉容,有陰霾一閃而過,讓人看不真切。但司言,卻是瞧得清清楚楚。


    清貴的俊顏劃過一抹冷沉,司言看了眼樓霄的身後,也不知在想什麽,神色淡漠。


    隻是,樓霄卻是知道,因為司言已然將長寧王府,乃至方圓幾裏都重重護衛起來,樓霄便是想帶上自己的人手過來鬧事,也根本沒有機會。


    不得不說,司言的確是個勁敵,不僅在感情上,更是在權勢爭奪上。


    若是司言有心一統四國,樓霄其實很難篤定自己一定可以勝過司言。


    酒宴頓時便開始了,太後顯得異常歡愉,倒是和藹的舉杯,同一眾人慶祝,唯獨司言有些冷冷淡淡的模樣,瞧著不像新郎。


    這一頭,百裏奚眸光一閃,便同輕衣打了個招呼,兀自離開了宴席。


    百裏奚一路便來到了長安閣,瞧著外頭重兵把守的樣子,一時間有些無語。


    孤鶩一瞧見有人過來,便阻攔道:「百裏少主,沒有爺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任何人?」百裏奚哼笑,說道:「老子難道是外人嗎?那裏頭是老子的師父,老子為何不可以進去?」


    「今日情況特殊。」孤鶩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隻道:「望百裏少主見諒。」


    「老子不見諒。」百裏奚心中一急,便道:「你去告訴師父,我今天必須見到她!」


    他有新婚之禮想要送給蘇子衿,而過了今日……輕衣有可能就要離開了,屆時他為了追過去,很難有機會將這物什親自交到她的手中。


    孤鶩道:「百裏少主,沒有爺的命,誰都不能進去。」


    「你是想跟老子過招的意思咯?」百裏奚不羈的歪頭,挑眉道:「你確定打得過老子嗎?」


    孤鶩:「屬下也許打不過,但是一群人,應該可以。」


    隨著孤鶩的話音落地,就見四周,有暗衛一個個飛身而來,瞧著那架勢,大約有幾十個了。


    這司言……完全是防賊一般的防著所有人!


    百裏奚皺起眉頭,大掌便下意識的摸上了身後的古劍,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頓時展現。


    就在這時,新房內青茗探出頭來,說道:「傻大個,我家主子要見百裏少主。」


    蘇子衿在新房裏頭,自是聽見了百裏奚和孤鶩的對話,故而,她才會讓青茗出來打圓場。


    孤鶩聞言,隻略微一頓,便道:「既然世子妃想要見百裏少主,我們便不阻攔了。」


    孤鶩這一聲世子妃,聽的屋內蘇子衿有些失笑,這一個兩個的,倒是改口很快,才堪堪成親,便不喚她郡主了……也不知是不是司言這廝教導的。


    百裏奚聞言,自是得意洋洋,他仰著頭,便大踏步朝著屋內走去。


    彼時,蘇子衿正坐在桌邊,她頭上的鳳冠倒是沒有褪去,不過瞧著極為貴氣而美艷,便是百裏奚乍一看,也不由愣了愣。


    燦爛的笑容浮現,百裏奚便道:「師父今兒個真是好看,白便宜了司言那個麵癱臉了!」


    蘇子衿不以為意,隻一如既往的笑著,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問道:「喝杯茶?」


    「不了。」百裏奚哈哈一笑,摸了摸腦袋,說道:「師父知道的,我素來不愛喝茶,還是烈酒更適合我一些!」


    蘇子衿青蔥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道:「聽說輕衣要走了。」


    百裏奚聞言,不禁一愣:「師父怎麽知道?」


    「聽阿言說起過。」蘇子衿抿唇,淡淡道:「你呢?打算跟她離開嗎?」


    百裏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說道:「師父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是一根筋。起初來錦都的時候,是要找司言,出一口惡氣,順便討要屠麟劍。隻是,沒想到遇到了師父,還遇到了輕衣……」


    頓了頓,百裏奚便又道:「如今我在錦都也沒什麽事情,原本打算與師父一塊兒去東籬復仇,但百裏發現,其實自己不僅幫不上忙,而且還會給師父添麻煩。」


    最開始的時候,百裏奚誠然是想過要為林葉他們報仇,陪同蘇子衿一起去東籬,可後來,經歷過蘇子衿被劫的那件事,他忽然才意識到,自己隻適合江湖,那些個朝堂的陰謀算計,他委實有些無能為力。


    到底,他怕的還是拖蘇子衿的後腿,反倒是讓蘇子衿伸不開手腳。否則的話,他百裏奚並不是一個隻知兒女情長的人。


    「百裏,術業有專攻。」蘇子衿笑道:「你適合江湖,適合那種肆意的人生,也不適合背負太多。這一點,你該是心中有數。我既身為你的師父,自是念著你好。」


    「我親眼見到他們被屠殺,親手挖出他們的屍體,連續三年,我整夜整夜睡不下,夢裏都是他們的臉容,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他們被屠殺……你大抵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惡意,仿佛整個世界,都要你聲嘶力竭,要你無能為力!」


    這是怎樣一種悲傷,百裏奚從前不知道,可如今,他似乎感覺到了那麽一點,隻是光聽她說出口,他就有些疼惜的厲害,那麽親身經歷的她,又是怎樣一種淒涼?


    「可是,百裏。」蘇子衿忽然看向百裏奚,桃花眸底滿是笑意:「我做不到釋然,但你可以。現下若是有的選擇,我不會一心想要報仇。」


    人的心就是如此,即便知道這樣的道理,也做不到當真去放下,所以,蘇子衿倒是慶幸百裏奚沒有經歷過那些,畢竟故事再如何悲慟,也隻是聽來的故事,沒有過切膚之痛,不知其中的致命。


    有那麽一瞬間,百裏奚讀懂了蘇子衿眼底的情緒,她在安慰他,可也是在說事實,最重要的,她是真的,為他好。


    攢出一個笑來,百裏奚好看的臉容上,難得的有了幾分穩重之意:「師父,你一直這樣與眾不同。」


    ……


    ……


    ------題外話------


    好了,明天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戲碼了(壞笑),就想問問,多少人期待?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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