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燭火跳躍,墨白盤腿坐在中央,仿若置身於五行八卦陣法之中那般,顯得有些詭異。


    就在這時,有蠟燭燃燒殆盡,墨白睜開眼睛,緊接著,便`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暗色的血。


    瞧著那染了塵埃的血,墨白縹緲的眸底有情緒一閃而過。


    看來蘇子衿果真沒有欺騙他,他確實中了毒。隻是這毒委實有些悄無聲息,以至於這三日下來,他一點兒也覺察不到。


    如今看著這暗紅的血,他便一時間心中有數了。


    這般想著,墨白不由沉吟,然而,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屋外便傳來了南洛的聲音。


    「假慈悲,怎麽樣了?」南洛語氣有些興奮,問道:「可是找到美人兒的下落了?」


    墨白聞言,眸光一頓,隨即他伸手點住自己的穴道,又從懷中拿出藥丸服下,才淡淡道:「看是看到了,不過卻不知身在何方。」


    一邊說,墨白還一邊不緊不慢的起身,順手拍了拍衣袍,拿出一方帕子。仔仔細細的擦拭著唇角的血漬。


    「砰。」一聲響動傳來,緊接著便瞧見南洛走了進來。


    原本南洛想要問墨白為何不知蘇子衿身在何方,可剛一進來,他便問道一股子血腥的味道,下意識的,他便問道:「怎麽了?你可是受傷了?」


    一邊問,南洛還一邊朝著墨白那邊看去,果不其然,就瞧見墨白的腳下有一大片鮮血,那血的顏色略帶黑沉,儼然便是中了毒的。


    「我去!」南洛跳了起來,瞪大眼睛,問道:「假慈悲,你這是中毒了不成?誰那麽厲害,給你下毒了?還是說,是你行刺……」


    「小事罷了。」墨白將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一派風輕雲淡。


    南洛不知隔牆有耳,但墨白卻是要小心一些的,尤其他現下這種情況,更是需得謹慎才是。


    見南洛不回答自己,南洛立即便擺出一個嫌棄的模樣,隨即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墨白的肩膀,便道:「你好歹也是本太子的人,如今平白被毒,本太子自是要幫你討回公道的。你且說說看,是哪個混帳東西,這樣沒有眼力見,敢欺負疆南的國師!」


    墨白挑眉,嗬嗬冷笑:「是蘇子衿。」


    「什麽?」南洛詫異起來,不信道:「美人兒怎麽可能對你下毒?墨白,你莫要以為我是好誆騙的!」


    南洛的話一落地,便見墨白一副冷淡的模樣,心下便立即知道,墨白這話,想來是認真說的了。


    暗暗點了點頭,南洛便正色道:「原來是美人兒,看來你是得罪她不輕,既然她要給你下毒,你自受著就是,不必反抗。」


    他這話一出,墨白臉上便有無語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也不待南洛說話,墨白便淡淡道,「蘇子衿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想。」南洛點了點頭,笑嘻嘻道:「不過我瞧著你這不愉的模樣,看來她是安然無恙的。」


    依著墨白這小心眼的性子,放在往常,蘇子衿若是出事了,他一定是一副愉悅至極的模樣,然後一副悲天憫人的便告訴他`殘忍』的事實。


    隻要蘇子衿活的好好的,大抵就比任何事情強了。


    「她在一個類似於地牢的地方。」墨白無心理會南洛,隻神色自若道:「隻是我本就受了傷,施展卜幻術的時候,便不能離開主體周身。」


    所謂主體,自然指的是蘇子衿了。


    南洛見此,不禁罵了一聲娘,有些氣惱道:「哪個烏龜王八羔子,膽敢劫持本太子的美人兒,要是讓本太子知道,一定抽筋剝皮,將他五馬分屍了不可!」


    罵著,南洛便又看向墨白,問道:「那她可是知道自己在哪裏,被誰劫持了?」


    「不知道。」墨白神色淡淡,說道:「我還來不及問,便因為身體的緣故,術法破散了。」


    說這話的時候,墨白神色很是認真,便是了解他的南洛,也全然分辨不清真偽,故而下意識的,便相信了他。


    南洛現下,倒是不像先前那般擔憂了,不過思來想去,他還是道:「看來得出動父皇留給我的皇衛了。」


    皇衛,其實顧名思義便是皇室暗衛,疆南皇帝不放心南洛的安危,便派了皇衛貼身護著,但疆南皇帝又怕南洛惹事情,便特意吩咐了那些個皇衛,除了保護南洛之外,不必聽命於他。


    「太子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罷。」墨白看了眼南洛,便閉上眼睛,低聲道:「此次來大景,陛下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那些個皇衛勢必不能受命於你,若是太子想要救出蘇子衿恐怕動用不了皇衛的。」


    說著,墨白又繼續道:「蘇子衿如今,也算是安全,若是那劫持之人有意殺她,豈還會留到現下?我瞧著她在那兒看著是頗為安穩的,太子還是靜觀其變,等著司言的動作罷。」


    墨白的話一出,南洛心下便有些煩躁的厲害,尤其一聽司言二字,他更是不悅至極。


    可到底,墨白的話不無道理,畢竟司言對錦都,自是比他熟悉,在錦都的人手,也遠比他來的多……


    點了點頭,南洛便看也不看墨白,就擺手道:「罷了,我便再等兩日好了。」


    瞧著南洛這般難得的`懂事』模樣,墨白略微有些詫異,原本他還以為,勸阻南洛,大抵還要費幾句口舌,沒想到今日竟是這般容易?


    心中一頓,墨白正打算說什麽,不料眼前一黑,他便直直往後倒了下去。


    南洛眸子一跳,便立即上前,在墨白還沒完全喪失意識的時候,就見南洛伸出腿,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上,頓時,那不染纖塵的衣袍留下了南洛的腳印。


    墨白一口氣上不來,氣的兩眼一翻,便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南洛見此,不由大喜過望,隻見他明媚的臉容露出驕傲的神色,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道:「哈哈哈!去你大爺的墨白,老子終於踹到你了!」


    ……


    ……


    這一頭,長寧王府


    夜漸深沉,萬籟俱寂。


    院落內的樹枝上,有少年郎紅衣張揚,對影獨酌,顯得無比寂寥。


    「百裏!」耳邊傳來女子呼喚的聲音,他眸光一頓,便立即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可入目,卻是空無一人的漆黑。


    師父,不在這裏……


    心下一緊,他下意識便提起手中酒壺,仰頭倒酒。隻是,他堪堪一把酒壺倒過來,便發現不知何時,酒壺裏的酒,已然空空如也。


    「彼岸。」百裏奚喚了一聲,便兀自吩咐道:「拿酒來!」


    「少主。」彼岸緩緩自暗處飛身過來,不禁擔憂道:「你已經喝了十多壇了,再喝下去,恐怕是要醉的。」


    其實,彼岸最想說的是,他若是再喝下去,臂膀上的傷口是會發炎的,畢竟今日輕衣才千叮嚀萬囑咐,不讓百裏奚喝酒,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聽輕衣的話,一喝起來,就是醉生夢死。


    隻是這些,他不敢說,百裏奚雖大多數時候看起來沒臉沒皮,但骨子裏,卻是個極為要強的,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也學會了用笑容滿麵來掩飾心中的情緒。


    「叫你拿壇酒來而已,」百裏奚將手中的空瓶一甩,便冷哼道:「廢話那麽多。」


    說著,他便微微起身,低頭看向樹底下的彼岸,繼續道:「接住老子,老子自個兒去拿酒!」


    說著,也不待彼岸反應,他便縱身一跳,朝著彼岸的方向而去。


    彼岸心中一驚,便立即上前,打算接住百裏奚。雖然這行為顯得有些奇怪,畢竟兩個大男人……但百裏奚素來不按套路來,倒也不是什麽出格的事兒。


    顯然,彼岸是了解百裏奚的,就見百裏奚跳了下來,同時還閉上了眼睛,一副飛翔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吃醉了酒。


    「砰。」的一聲響起,就見彼岸穩穩的接住百裏奚,隨即百裏奚速度極快的從彼岸身上跳下來,好似極為嫌棄一般,看的彼岸有些無言以對。


    「少主,莫要喝了。」想了想,彼岸便還是勸阻道:「郡主被擄,並不是少主的錯,少主一味的自責……」


    「拿酒來。」百裏奚打斷了彼岸的話,隻見他走到一旁的樹下,彎腰坐了下來:「再不拿來,你就自請回百裏家吧。」


    百裏奚的模樣,著實嚴肅而冷淡,看的彼岸心中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是了,眼前這人,當真是他家少主?那個有些瘋癲而沒心沒肺的少主?


    若換做從前,他一定二話不說,便歡天喜地的回了百裏家,左右伺候在百裏奚身邊,也實在是個折磨,可如今瞧著百裏奚一副頹然的模樣,他心中自是不安的多。


    心中有念頭升起,彼岸便拱了拱手,道:「是,少主,屬下現在去拿酒。」


    說著,彼岸便很快離開了。


    一時間,偌大的院落,便隻剩下百裏奚一人,他獨自坐在樹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思緒沉沉。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麗而窈窕的身影走了過來。


    百裏奚聽到有響動,便立即道:「這麽快就拿到酒了?」


    說著,他偏頭看去,就見輕衣緩緩朝著他走來。


    看了眼地上的酒瓶,輕衣不禁蹙眉,懶懶道:「看來你是喝了很多酒。」


    「哈,有些睡不著而已。」百裏奚摸了摸腦袋,笑著回道:「小輕衣,你怎麽來了?」


    他說的極為隨意,好似一如往常一般,看的輕衣不禁眉頭緊鎖:「百裏奚,你不必強撐。」


    分明是自責,是擔憂,分明這幾個晝夜來,他不眠不休,不敢掉以輕心。可是,百裏奚卻硬是要故作沒心沒肺的模樣,惹得他人不悅。


    百裏奚聞言,不由微微愣住,隨即他揚起一抹笑來,眸光落在不遠處的伊豆燭火上,淡淡道:「我師父曾說過,當你犯了錯,遇到困難,一味傷心自責是沒有絲毫用處的,最好的方法,便是及時補救,用行動來解決一切。」


    「我努力做到師父所說的,努力告訴自己,為今之計,自是以找到師父為主,可三天了……」百裏奚低聲一笑,有些自嘲的意思:「我找不到師父,不知道她的生死,更做不到若無其事。」


    他努力去做蘇子衿口中的堅毅之人,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心中的壓力隨之也越來越大,不僅是因為自己的過錯,而且還因為……他不想,也不能失去師父!


    輕衣聞言,素來慵懶冷淡的臉容,終於溫和了起來,她緩緩坐到百裏奚的身邊,安慰道:「百裏奚,你該知道,蘇子衿不會有事,若是要殺的話,那些人就不會費那麽大的功夫來劫持她。」


    難得的一次,輕衣對百裏奚,竟是如此的心軟。


    百裏奚見此,倒是不像以往一樣咋咋呼呼,隻笑了笑,就道:「你說的確實不錯,隻是這件事總讓我覺得蹊蹺,若是那背後之人不止要殺師父,還想折磨她呢?」


    他的師父啊,傲骨楚楚,曾經張揚艷麗,雖如今與往日不同,但有些東西刻入骨髓,如何能移?


    有時候,比起死,折辱更是令人痛不欲生,而他最擔憂的,便是這樣的情況出現。


    「相信阿言。」輕衣看向百裏奚,語氣篤定道:「我覺得,他已然有了方向,大抵不久就會將蘇子衿帶回來。」


    蘇子衿失蹤這幾天,司言雖也心中焦急,可比起任何人,他都顯得沉穩而冷靜,若非已經有了方向,想來他是很難做到這般地步。


    畢竟司言,是這樣的歡喜蘇子衿。


    百裏奚聞言,卻是沒有說話,想了想,他才道:「戰王妃還好麽?」


    「解鈴還須繫鈴人。」輕衣回道:「如今先用藥將養她的身子,等到蘇子衿回來了,那病也會隨之痊癒的。」


    戰王妃的病,歸根結底,其實是心病,大抵這一次,她當真是害怕極了失去蘇子衿,所以突如其來的便病倒了。


    百裏奚聞言,竟是破天荒的神色認真,道:「多謝你了。」


    這一句謝,聽的輕衣有些愣住,有些失笑,她道:「百裏奚,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要說的話,也與我有關。」


    這件事情,也算是因她而起。當時要是她不上當,百裏奚便不會四處找她,最後更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終歸來說,也是有她一份責任的。


    隻是她與蘇子衿並沒有那麽深的情誼,故而如今,她也不像百裏奚這般自責的厲害。


    百裏奚聞言,心中不由感嘆起來,他心中歡喜的姑娘,果然是心善而溫柔的。


    「不是你的錯。」下一刻,百裏奚便立即便湊上前,道:「都是我的問題,輕衣,你不要自責。」


    他說的極為認真,一副生怕輕衣自責難過的模樣,看的她不由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彼時月色剛好,氣氛微醺,看的百裏奚有些癡癡然起來,就連輕衣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少主,你要的酒!」然而,就在這時,彼岸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打破了這氣氛的曖昧。


    百裏奚臉色一黑,轉身便朝著彼岸翻了個白眼,顯得很是不愉:「你他娘要老子的命啊,不知道老子受傷了,不能喝酒嗎?」


    彼岸:「……」


    少主,不是你命令我拿的嗎?!


    ……


    ……


    兩日轉瞬即逝,這一天,禁衛軍依舊在四處搜尋蘇子衿的下落,甚至於一行人,已然找到了城郊。


    夕陽就要落下,一聲驚叫自禦書房內傳來,與此同時,一道暗影劃過天際,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高公公護在昭帝身旁,正驚叫著`有刺客,護駕』。


    正是時,雕花木門被破開,一瞬間,周圍氣息冷凝下來。


    那為首的青年,一襲清冷白衣,麵容秀美而冰寒,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


    上前一步,他不卑不亢,沉聲道:「陛下,臣救駕來遲了,望陛下恕罪!」


    「阿言?」昭帝蹙起眉梢,顯得異常鎮定:「你怎會在這裏?沉幹呢?」


    昭帝的周身,一向是沉幹在保護著,故而一看見進門而來的是司言,他便深覺奇怪。


    「陛下,」高公公看了眼司言,便低聲道:「沉大人午時左右便差人與奴才說了,他府中幼弟重病,今日暫且與宋大人換下守崗的時間。」


    宋江,宋大人,自然便是昭帝的右臂了,他和沉幹素日裏輪流守衛,是最常跟在昭帝身邊的。隻是比起沉幹的沉穩,宋江顯然要要木訥愚鈍一些。


    聽著高公公的話,昭帝便頓時回憶起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隻是今日公務許多,他一時間便拋之腦後了。而高公公之所以沒有提及是昭帝忘卻,自然便是因為,帝王的錯誤,哪怕是攬在作奴才的自己的身上,也不能夠隨意說出口。


    想了想,昭帝臉色一沉,便問道:「宋江那傢夥呢?給朕叫過來!」


    昭帝這口氣,顯然便是要問罪了,高公公一聽,便稱道:「是,陛下。」


    說著,高公公便很快走了出去,一時間,除了昭帝和司言以外,禦書房內便隻剩下幾個太監和宮女,還有便是司言的人。


    「阿言,」昭帝看向司言,語氣冷厲:「你立馬帶人,將皇宮給朕翻一遍,朕倒是要看看,這一連兩次的刺客,究竟是何人所為!」


    「是,陛下」司言聞言,立即上前,拱手道:「臣已然安排下去,嚴守宮門。」


    昭帝聞言,點了點頭。這樣一來,便沒有任何人可以出入皇宮了。


    說著,司言便看向身後的落風,吩咐道:「你們幾個留下來保護陛下。」


    「是,爺。」落風等人聞言,齊齊朝著司言拱手。


    於是,很快的,司言便領著一大批人,離開了禦書房。


    隨著禁衛軍的四處搜查,整個皇宮被密密麻麻的圍的滿滿,大抵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隻蒼蠅也無法飛的進來。


    而與此同時,某個昏暗的地域內,蘇子衿依舊是不知晝夜,兀自吃著眼前的飯食。


    對麵的樓霄彼時正滿眼情意的盯著她,尚且不知外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蘇子衿被看的有些食不下咽,便淡淡道:「攝政王可否不要盯著子衿看?」


    說著,她抬起眼,素來璀璨的桃花眸底,幽深而冷凝。


    「絲絲,」樓霄嘆了口氣,低聲道:「我隻是想好好看看你,你隻管吃自己的,莫要在意,可好?」


    三年的分別,他自是怎麽看,也看不夠她。


    「莫要在意?」蘇子衿緩緩勾起一抹笑來,倒也不生氣,隻將手中的筷子一放,便彎唇道:「若是一隻曾經咬過你的惡犬如此虎視眈眈的盯著你,你可否食之下咽?」


    惡犬……樓霄在她眼中,何止是惡犬這樣簡單?她對他的恨意,從沒有消減過,哪怕是一絲一毫,也沒有!


    「絲絲,我知道你恨我。」樓霄心中一痛,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容。然而,蘇子衿卻是偏過頭,眼底閃過不為人知的厭惡。


    樓霄見此,倒的不惱,隻收回手,邪魅的臉容有一縷笑意浮現:「絲絲,你越是恨我,便越是證明你心中有我。」


    愛一個人,恨一個人,在樓霄看來,其實不外乎兩個極端,而這兩個極端,便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


    ……


    ------題外話------


    這章的標題叫不軌,嗯,小可愛們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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