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


    「墨白,你就幫忙一次,如何?」南洛不斷的前後踱步,顯得異常焦慮。


    墨白聞言,卻是絲毫不動彈,隻坐在桌子前,兀自斟了杯茶,垂眸低飲。


    南洛見此,不禁心中一怒,便徑直上前,伸手奪過墨白手中的杯盞,明媚的臉容上,一片陰霾。


    站在墨白麵前,南洛舉著杯盞,瞪著眼睛,道:「墨白,你這王八羔子,老子也算是幫了你一次,你就這樣恩將仇報?」


    「哦?」墨白挑眉,神色淡淡:「你幫了我什麽?我怎的絲毫記不得了?」


    「當然是幫你隱瞞行蹤了!」南洛理直氣壯,盯著墨白,哼道:「你三日前堪堪回來許是不知道,先前宮中出了刺客一事,但凡遇到搜查和詢問,老子可都幫你掩飾過去!」


    墨白於三日前,午夜時分回來,那夜正巧蘇子衿被劫,若非素來了解墨白的為人,南洛都要懷疑,蘇子衿是不是被墨白所劫了!


    不過,墨白擅闖皇宮一事,南洛已然心中有數,但他還是替他擋住了搜查和追捕,隻說墨白正處於閉關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頭,墨白聞言,不知在想什麽,臉上的笑容頓了頓,隨即他微微斂眉,依舊聖潔:「太子是疆南的儲君,我若是被大景皇帝逮住,安上一個行刺的罪名,豈不是牽連了疆南?畢竟一朝國師,再怎麽不濟也能夠讓人誤以為受了皇命才前來。」


    墨白這話,其實意味很是明顯,他不僅不以自己的失誤為`恥』,而且還辯駁著,隻道南洛所作所為,不過是應當之舉,扯不上幫忙於否。


    南洛一聽,便立即炸毛了,隻見他狠狠的放下手中的杯盞,語調徒然便升高起來:「去你大爺的,墨白,你他媽有沒有廉恥心了?本太子親自給你打掩護,你不僅不感恩戴德,而且還這般理所應當,不知回報,這世界上就是你這等子沒皮沒臉、無恥至極的人太多,才如此暗無天日!」


    南洛的叫囂,顯然墨白並不放在心上,他輕輕拂袖,便又優雅的拿起杯盞,動作不疾不徐,打算給自己再斟一杯茶。


    然而,就在這時,南洛忽然哈哈一笑,他一副`喪心病狂』的模樣,冷哼一聲,便一臉陰險道:「既然你不仁,那麽就別怪老子無義!」


    說著,南洛拍了拍衣袍,便大踏步,打算離開。


    眉心一跳,墨白下意識便看了眼南洛,見南洛一副認真的模樣,心下一嘆,便道:「回來。」


    「做甚?」南洛哼了一聲,冷笑道:「莫不是你怕了不成?」


    「怕了。」墨白抿唇一笑,依舊如清蓮一般,高雅出塵。


    南洛要做什麽,墨白心中一清二楚,疆南的瘋太子,並不是隨意叫叫的。若是現在墨白不服軟,想來南洛一定會跑到昭帝麵前,將刺客的事情,一一交代了去。


    到時候,墨白也說不定,昭帝會做出什麽事情……


    見墨白服軟,南洛傲嬌的瞪了眼墨白,才哼哼唧唧道:「早說不就好了?何必糟踐自己的尊嚴呢?」


    瞧著南洛一副給點顏色超開染坊的模樣,墨白額角有青經一跳,心下有衝動想要一掌打死他,卻還是忍住了。


    這一次,是他輕舉妄動了。既然被南洛抓住了把柄,那麽便隻能暫時妥協下來。


    心中這般思忖著,墨白就抬眼,看了看南洛,神色依舊平靜,問道:「你要我做什麽?」


    見墨白問,南洛自是大喜,不過他麵上依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睨了眼墨白,便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讓你找一找,看看美人兒在哪裏。」


    說這話的時候,南洛顯然看起來很是輕巧,可墨白聞言,卻不禁蹙起眉梢:「你不會要我用卜幻罷?」


    「不錯。」南洛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墨白身為墨家這一任命定钜子,又身兼疆南國師,自不是隻會卜卦和講佛理的,畢竟沒點真才實學,怎麽擔當的了疆南國師這樣的重任?


    「你知道我現下傷未好?」墨白挑眉,臉上的笑容收斂下來,神色認真。


    南洛咧嘴一笑,臉容甚是明媚:「知道啊。」


    墨白伸出修長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隱忍道:「那你知道卜幻會耗費很大精力?」


    言下之意,便是他如今受了傷,若是貿然進行卜幻之術,傷勢加重不說,還極容易走火入魔。


    「我都知道啊。」南洛掏了掏耳朵,有點不耐煩道:「我說墨白,你要點自覺,行不?我是不可能心疼你的。」


    要心疼,他也是心疼美人兒,怎麽可能心疼墨白這假慈悲?


    更何況,就是因為知道墨白現下傷勢沒有痊癒,他才故意拿著這件事去威脅墨白,畢竟到時候昭帝若是找到墨白,一檢查墨白的傷勢,便可知那夜擅闖禦書房的刺客,究竟是也不是墨白了。


    墨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太子,好歹本國師也是受了陛下的命教導你,若是本國師出了什麽大問題,太子回去如何交代?」


    卜幻是墨家钜子才修習的術法,將精神力和五行八卦陣法結合,讓施術者通過卜幻術,看到、並且抵達千裏之外的任意地方。


    故而,墨家先輩往往將卜幻術用在戰爭之中,用以刺探敵情。


    不過,鮮少有人知道,卜幻術也可以用在尋人之上,隻要備上要尋之人的物什做指引,便可以直接抵達那人所在之處。


    所以說,南洛的意思,顯然就是要讓墨白通過卜幻術,找到蘇子衿的下落。


    「那又如何?」墨白的話讓南洛頓時便嗤之以鼻,他翻了個白眼,便道:「如果你不幸犧牲了,我會告訴父皇,你犧牲在了大景,到時候再讓他找個國師,順便也再給我挑一個真正能教導的大師來。」


    墨白:「……」


    見墨白不說話,南洛便繼續道:「假慈悲,我隻問你,找還是不找?」


    說著,南洛一副要起身的模樣,顯然隻要墨白敢說不,他便立即前往皇宮鬧個人仰馬翻。


    墨白麵色一頓,神色有些幽暗:「找。」


    「行,總算爺們了一回。」南洛豎起大拇指,慢悠悠笑道:「你且等著,老子去找百裏奚要個美人兒的物什來。」


    說著,南洛便打算踏出門檻。


    隻是,他堪堪轉身,墨白便又喚住了他,不待南洛說話,墨白就道:「不必去了。」


    話音剛落地,墨白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南洛一看,整個人便愣住了。


    卜幻術是需要所尋之人的一件物什作為引子,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不是墨門中人,不懂墨家術法,但到底對墨白和墨家知之甚多,絕不可能在這一點上弄錯。


    可為何墨白會拿出一個瓷瓶?難道……


    心中咯噔一聲,南洛便瞪大眼睛,驚道:「墨白,你勾搭我的美人兒!」


    這句話,儼然便是肯定的不能再肯定了。若非墨白主動湊上去,蘇子衿絕對不會對他存什麽心思,更不會有任何接觸。


    「你想多了。」墨白睨了眼南洛,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蘇子衿搭救一事,墨白倒是沒有與南洛說,他幾乎回來之後,便不曾透露任何,隻是南洛不傻,自是猜得到他就是那所謂刺客。


    至於南洛以為的那般,且不說蘇子衿和司言如何要好,光是蘇子衿那陰詭狡詐的性子,便是他所不喜歡的。


    「那就是你劫持了她!」南洛衝上前去,指著墨白的鼻子,便道:「墨白啊墨白,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枉費我如此信任你,沒想你……你就是那個劫持了美人兒的那個殺千刀!」


    一邊說,南洛一邊走上前,惡狠狠道:「難道是那夜你被美人兒瞧見從皇宮出來,想要殺人滅口?還是說,美人兒其實救了你,但是你害怕她泄露自己,就殺人滅口了?」


    南洛的指責,來的極為突然,看的墨白有些無言以對。


    聖潔的臉容出現一絲龜裂,墨白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道:「太子殿下,想事情多用自己的腦子,可好?若我當真能弄出那麽多人手劫持蘇子衿,何必獨自一人闖了皇宮,還被你這麽揪著辮子不放?」


    當時就是因為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人手,同時他又急著想要那檀香的緣故,才決意獨自進宮一探究竟的。


    見墨白神色不似有假,南洛便也沒有說話,他眸光緊緊盯著墨白手中的瓷瓶,不知在想著什麽,讓人有些看不明白。


    ……


    ……


    樓霄離開以後,蘇子衿便兀自端坐在桌前,對著黑白縱橫的棋盤,神色淡淡。


    在這昏暗且單一的地方,蘇子衿唯一的樂趣,也就隻有自己和自己對弈了,故而她倒是樂此不彼。


    就在蘇子衿撚起一顆黑子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嗤笑的聲音,微微凝眸,她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而,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蘇子衿不禁訝異的挑起眉梢。


    墨白?


    眼前這人,不是疆南國那聖潔的國師,又是何人?


    「郡主還真是心情頗好,外頭找郡主已然鬧翻天了,郡主卻還是這般有閑情雅致的很。」墨白看著蘇子衿,眼底不動聲色的閃過詫異。


    瞧著蘇子衿如今的待遇,雖不是坐牢,但也與被囚禁沒有什麽太大差別。可蘇子衿的表現,卻是這樣的從容,仿若待在自己的院落屋宇一般,那股子平靜著實驚人。


    「著急自是沒用。」緩緩攢出一個笑來,蘇子衿放下手中的棋子,似是而非道:「這裏也算偏僻,國師大人倒是好興致,來這裏閑逛麽?」


    墨白出現的無聲無息,就好像幽靈一般,蘇子衿不僅沒有聽到腳步聲,便是開鎖的聲音,也不曾聽到……


    傳聞墨家有一術法,喚做卜幻,有點類似於瞬移,卻又與瞬間移動不太相似。瞬間移動乃人本身的移動,但卜幻,卻是施幻者的幻影出現,或者更形象點說,這裏的幻,與先前在血刃八卦陣中,蘇子衿看到若水的幻,有異曲同工之妙。


    若是她沒有猜錯,現下墨白會出現在她的麵前……隻不過是他的幻術罷了。


    見蘇子衿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悉知之色,墨白不禁暗嘆她的通透。


    蘇子衿委實有些與尋常女子不同的很,不僅對於他忽然的出現沒有被驚嚇到,而且還如此迅速,便想通了其中緣由,這樣的女子……也難怪南洛那小子一見傾心了。


    這般想著,墨白已然淡淡開口,道:「郡主是個通透的人兒,隻本國師此次,是受人所託,想問問看,郡主是否知曉自己身處何處?」


    卜幻雖可以找到人,但由於墨白堪堪受了重傷,元氣尚且沒有恢復,故而如今隻是能到找到蘇子衿的人罷了,卻是無法離蘇子衿太遠,否則這卜幻術隨時可能崩塌。


    「國師大抵不知道,」蘇子衿微微一笑,神色認真道:「子衿自三日前開始,便被關在此處,寸步不曾離去,國師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那鎖。」


    說著,蘇子衿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鐵門。


    墨白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鐵門上,拴著一把鎖,此時鐵鎖緊合,猶如囚籠。


    一時間,墨白心中有懷疑升起。


    按道理說,不會有人這般大費周章的將蘇子衿關在這樣的地方,而絲毫沒有危害她的意思,畢竟司言此人,對蘇子衿已然上心到了一種程度,不殺蘇子衿卻又得罪司言,這人難道便這樣大膽不成?


    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墨白不著痕跡的看向蘇子衿,眼底有情緒一閃而過。


    好半晌,他才問道:「那郡主可知這件事的幕後主使?」


    「知道。」蘇子衿彎起唇角,想起那日她被擄的時候,心中浮現的驚訝……是的,驚訝,錦都中,要她死的,不在少數,便是再加上其他三國,也不會有人擄掠了她卻不害她性命。


    如果有,那麽無疑便是樓霄。


    想法冒的突然,可一瞬間,蘇子衿便明白了一切。


    這件事,從頭到尾隻是樓霄和陶行天的聯手。樓霄布了一個極大的局,從未入錦都開始,便將手伸進了大景。隻是,他的動作無聲無息,便是蘇子衿,也絲毫預料不到。


    瞧著蘇子衿眸光略顯深沉,墨白便明白了,那人……果然是樓霄!


    就在這時,蘇子衿忽然出聲,低聲道:「不要告訴百裏奚。」


    墨白會出現在這裏,顯然不是他的自願,蘇子衿想來想去,大抵也隻有百裏奚……


    「百裏奚?」墨白挑眉,不禁笑道:「郡主,難道本國師就不能夠自願來尋郡主麽?還是說本國師就不能擔憂郡主的安危了?」


    「哦?」蘇子衿莞爾一笑,灼灼的眉眼在明燈下,顯得異常好看:「國師的為人,子衿雖不願了解,但到底還是知道一二的。」


    蘇子衿的話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抿唇一笑,他看起來光芒萬丈,不染纖塵:「郡主以為,本國師有哪般的為人?」


    蘇子衿聞言,有些不以為意,隻從容笑起來:「尋常的為人罷了。」


    蘇子衿的這句話,委實有些褒貶不知,聽的墨白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有奇怪的感覺湧起。


    素來悲憫的眸光落在蘇子衿的臉上,墨白不知在想著什麽,好半晌沒有出聲。


    蘇子衿抿唇,心下知道墨白不懂她的意思,不過她本就是故意說的模稜兩可,讓人品不出味道,畢竟她和墨白,不需要深情厚誼。


    「你在耍我?」見蘇子衿笑容深邃,墨白蹙眉,便立即問道。


    「沒有。」蘇子衿搖頭,一副認真的模樣,讓人挑不出錯來:「子衿為何要耍國師?」


    瞧著蘇子衿那笑吟吟的模樣,可意外的含著七分認真,墨白一時間摸不透她的想法。


    好一會兒,墨白才出聲,說道:「是太子,是他讓我來尋郡主的。」


    「南洛?」蘇子衿聽到墨白的話,不禁詫異起來,一時間沒有去深究墨白的突然轉移話題。


    隻是,一想起南洛,蘇子衿便有些想不通。南洛為何會央著墨白來尋她?這件事聽起來實在奇怪的很。


    畢竟蘇子衿記得,她和南洛,其實沒有什麽交情。


    墨白道:「郡主如此通透的人兒,難道不知道太子對郡主存著什麽心思?」


    他的話一問出來,蘇子衿的眸底便不覺閃過不解之色。


    南洛不過十四五歲,怎麽可能對她有意?更何況,她們之間的交集,也不過寥寥數次罷了,南洛如何會對她起什麽心思?


    越想,蘇子衿便越是覺得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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