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的話,一字一句敲在齊子憐的心上,她就好像被當麵撕開偽裝一般,那見光的骯髒心思徒然讓她心頭一滯,幾欲令她發狂。她咬著銀牙,下意識的便攥緊了拳頭,任由長長的指甲陷入掌心,傳來陣陣刺痛。


    瞧著齊子憐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起來,齊子亦不由心疼出聲道:「娘,妹妹……」


    齊子亦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葉氏忽然狠狠甩了齊子亦一耳光。那聲讓人震驚的聲音迴蕩在眾人的腦海中,不止是在場的管事和小廝,便就是齊子憐也整個人蒙了神,對於眼前的這一幕,不敢相信。


    這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看見娘親打人,而且打的還是她的大哥,齊子亦!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那個溫婉端莊的娘親嗎?為何竟是如此陌生?


    「娘……」齊子亦盯著葉氏,平日裏似笑非笑的眸子此刻變得恍惚如夢。


    「齊子亦,跪下!」這時候,葉氏卻出乎意料的心狠,隻見她眸光依舊冷冷,說出來的話也十分無情。


    一聽到葉氏的話,齊子亦便屈膝跪了下來,隻是,他的心中卻徒然升起一股極度逆反的心來,臉色也變得有些僵硬。


    緊接著,葉氏厲聲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


    「不知。」齊子亦咬了咬牙,低低道:「憐兒雖有錯,但她年紀尚小,娘說這般話來氣她,豈不是太過傷人?」


    葉氏所說的話,在齊子亦看來是真的極為傷人的,尤其對齊子憐來說,她分明知道齊子憐少年慕艾,自是瘋狂無比,可這話太過誅心,以至於他都無法忍受。


    見齊子亦為自己辯解,齊子憐心下一酸,深深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一味的拿大哥做藉口,一味的認為大哥隻沉迷美色,不顧她。她其實一直知道,大哥對自己,是真的極為疼寵的。


    「不知?」葉氏道:「其一,你縱妹無狀,讓她在眾人麵前惹是生非,是也不是?」


    「其二,妹妹犯錯,你一味拿年紀尚小為藉口,縱其愈發失德,是也不是?」


    「其三,你明知妹妹癡心妄想,卻不加阻止勸誡,導致她生了如今這番歹毒之心,是也不是?」


    一連三條罪責,三個問題,讓齊子亦頓時啞口無言。是啊,因為他沒有及時阻止齊子憐對蘇子衿的謾罵,才讓她惹出大禍。因為他一直認為齊子憐年紀尚小,縱容其行事嬌縱,才令她愈發無法無天。也因為他沒在一開始便斷了齊子憐對司言愛意,還多數次的妥協幫襯,才導致她泥足深陷,因愛生恨,變成如今的歹毒女子。


    想到這裏,齊子亦的臉色徒然變得蒼白無力起來,他低下頭,神色黯淡,心中湧現一股自責與難受,一時難以釋懷。


    葉氏的責問,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的齊子憐的心,她咬了咬唇,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下一秒,齊子憐卻突然跪了下來,隻見她淚雨霖鈴,一臉的焦灼,道:「娘,跟大哥沒有任何關係,是憐兒……都是憐兒的錯。」


    這一刻,齊子憐忽然覺得自己當真是迷失了。她從前也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後來對司言起了意,便一心認為除了自己,誰也配不上他。於是,漸漸的,她開始為自己的手段感到滿意,為自己贏過錦都第一美人陶聖心而沾沾自喜。久而久之,她變成了如今這般,連自己都不認得的模樣。可她想啊,她隻是為愛去努力,隻是為司言掃除那些配不上他的貨色罷了,誰又能說是錯的呢?


    可今日她的娘親的話,卻是讓她無地自容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以愛的名義努力著,卻不想,其實不過是自私罷了。隻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同從前那個沒有心機的自己混為一談,她將自己的所有不正當的行為都自行補充了藉口,因為她想減去自己的罪惡感,久而久之,她便開始淡忘最初的自己是什麽模樣。


    可是,她終究是錯了,以錯誤的方式妄圖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人,然而,憑心二論,這樣不擇手段、嬌縱無理又自私非常的自己,誰又會喜歡的起來呢?


    「你們兄妹兩,將屋子清理幹淨,不準下人幫襯。」見齊子憐認錯,葉氏隻是斂下所有情緒,隨後淡淡轉身,道:「自己犯的錯,總該自己去承擔解決。」


    說著,葉氏提起步子,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蓮香閣。隻是,沒有人看見,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眸底浮現起一抹心疼的情緒來,剎那便打破了原本的故作冷硬。


    等到葉氏離開,齊子憐回頭看屋內自己製造出來的斷垣殘壁,不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憐兒,沒事的。」齊子亦嘆了口氣,隻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有大哥在,大哥會將屋子收拾妥帖的,你自不必憂心。」


    「大哥……」齊子憐聽著齊子亦的安慰,心下更覺得悔恨與自責,哭的便更加厲害起來,她抽抽搭搭,斷斷續續道:「大哥,都是……都是憐兒的錯。憐兒……憐兒以後,再也不敢了。大哥……原諒憐兒……原諒憐兒,好不好?」


    齊子憐的道歉,讓齊子亦不由愣了愣,仿佛年少時候,那個天真爛漫的妹妹又回來了一般,片刻,他才笑了笑,點頭道:「好。」


    ……


    ……


    戰王府


    蘇墨和蘇寧走進楚園,兩張一模一樣的俊逸臉容上,一切的不忿擔憂皆是消弭殆盡,隻餘下素日裏那副自然的模樣。


    等到走到屋外,瞧見裏頭的戰王妃正拿著繃繡在繡著什麽,蘇寧便笑嘻嘻的率先開口,道:「娘不是今兒個身子不適麽?怎的又做起了針線活來?不如交給下人來做,也免得自己多費神。」


    戰王妃抬頭,瞧見蘇寧和蘇墨兩兄弟過來,倒沒有回答他們的話,而是不解問道:「今兒個這麽早回來?子衿呢?」


    蘇墨道:「妹妹在外頭同芳菲郡主講話,大約一會兒便會過來。」


    說著,蘇墨便又斂下眸子,淡淡笑道:「汝南王府壽宴有些無聊的緊,我們就告了個不便,提前回來了。」


    語畢,蘇墨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蘇寧,顯然是在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將事情告訴戰王妃。畢竟戰王妃這兩日身子不適,要是知道蘇子衿在汝南王府受了如此大的氣,可不得鬧翻天了。


    蘇寧接收到蘇墨的暗示,便微微挑了挑眉,表示知道。


    「如此便好。」戰王妃點點頭,倒也沒有懷疑。素日裏蘇墨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參加宴會,而蘇子衿的性子顯然也不太願意湊這種熱鬧,隻蘇寧一個人對宴會沒什麽太大不喜之感,但到底蘇寧極為在乎蘇子衿的想法,故而他們提前回來,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


    蘇寧咧咧嘴,便揚起笑來,道:「娘還沒回答我,你怎的不去休息,反而坐在這兒繡東西呢!」


    戰王妃雖是武將家出來的女兒,但她的繡藝卻是頂頂好的,大約是因為天賦的緣故,她對刺繡有著很強的領悟能力,也極其有耐心,曾有繡坊女子慕名想要結交戰王妃,卻是一律被她堵在了門外,後來漸漸的,也便沒人再前來了。隻是,正是因為如此,戰王妃繡藝高超之事,幾乎傳的街知巷聞。


    「給你妹妹繡條披帛。」戰王妃笑著回答道:「素日裏你妹妹穿的大多素淡了些,雖說也是別致,但到底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的沉靜。我便想著給她繡幾條鮮艷的、好看的披帛,也顯得她有艷麗一些。」


    聽著戰王妃的話,蘇寧和蘇墨都不由眸光微沉。蘇子衿饒是穿的如此素淡都美如仙子,艷若桃李,平白惹了無數的目光,若是她再穿的艷麗一些,豈不是整個錦都的男兒都要對她垂涎起來?


    這般想著,蘇寧便努了努嘴,假意嫉妒道:「娘,你就是偏心,怎的光給妹妹做披帛,也不給我和大哥做個頭巾什麽的?」


    「你倒是越髮長臉了,」戰王妃斜睨了一眼蘇寧,嗔怪道:「連你妹妹的醋都要沾的,沒得被別人笑掉大牙。」


    蘇寧摸了摸鼻子,隻笑彎了桃花眸子,道:「娘,我這不是開玩笑嘛?妹妹的事情,自是最最重要的。」


    「娘,這是妹妹特意從一栗堂買來的栗子糕。」蘇墨搖了搖頭,便笑著將手中的糕點盒子放在戰王妃的麵前,笑道:「娘還是趁熱吃一些,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說著,蘇墨便緩緩將糕點盒子打開,頓時栗子和糕點的香甜便四散開來。


    戰王妃放下手頭的針線,心中卻是不由有些感動。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她不過是今兒個稍微那麽一提,沒想到蘇子衿卻是記得牢牢的,一回來便將這栗子糕買到手,實在是心細如塵,貼心十足。


    雖然蘇子衿常常表現出來的模樣,都是極為淡漠疏離,但戰王妃知道,她隻不過不擅於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罷了,她的用心與關懷,大抵都是在無聲之中顯露,讓人覺得笨拙而可愛。


    蘇寧撚起一塊栗子糕,用鼻尖嗅了嗅那味道,便一臉誇張的享受,道:「妹妹果然最愛的還是娘了,出個門也一直惦念著娘提起過的栗子糕,真叫人艷羨啊!」


    蘇寧一說完,便聽見蘇子衿笑吟吟的聲音傳來,隻見她緩緩走了進來,眉眼彎彎道:「二哥怎的艷羨起母親來了?難道是在換著法兒的說子衿不夠體貼二哥不成?」


    蘇寧轉身,便瞧見子衿身後隻跟著青茗,不見雪憶和青煙。於是他倒沒有急著回復甦子衿的話,而是話鋒一轉,便問道:「子衿,雪憶呢?」


    雪憶因著當眾被指責是偷竊了東西,定然心中不好受,尤其雪憶那孩子極為敏感,也不知如今怎麽樣了,到底是汝南王府的人做的太過分了。


    蘇子衿聞言,隻淡淡一笑,顯然並不在意蘇寧的轉移話題。於是她望了彎唇角,便道:「雪憶倒是無事,隻是今兒個有些累了,便讓青煙帶他先回落樨園歇著。」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卻是絲毫不提汝南王府的事情,不知為何,這三兄妹倒是莫名的默契起來,都不想此事被戰王妃知道。


    蘇寧還來不及回答,戰王妃便道:「雪憶怎麽了?」


    素日裏蘇寧並不似這般關心雪憶,怎的如今他突然提及?莫不是雪憶在汝南王府受了欺負不成?


    「無妨。」蘇子衿微微笑道,神色從容高雅,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接著道:「大約是二哥佩服雪憶的身手……」


    然而,蘇子衿的話還沒說完,就在這時,戰王爺怒氣滿滿的臉容便出現在了門口,他身後跟著無常,隻見他們兩個大踏步進來,戰王爺還神色頗為緊張的看向蘇子衿,問道:「子衿,你可是有受傷?」


    「受傷?」戰王妃將膝上的繡繃放在一旁的籃子內,站起身看向蘇墨和蘇寧,眸光如炬道:「你們可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爹,你……你胡說什麽呢!」蘇寧不由急起來,辯解道:「子衿哪裏有什麽事情呀,你莫要嚇壞了娘才是。」


    「臭小子!」戰王爺揮了揮手,狠狠剜了一眼蘇寧,便轉而向蘇子衿看去,聲音軟了幾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蘇子衿,道:「子衿,你沒事吧?」


    原本今兒個戰王爺一大早下了朝便去了校場練兵的,隻是,午膳的時候,有個老兵的妻子送來吃食,與那老兵閑聊時便提及了汝南王府的大事情。那時候戰王爺在後邊的穀堆裏隻是打著隨便一聽的主意,權當做是消遣了,可沒有想到聽到最後,他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好了。


    這汝南王府簡直是欺人太甚!當他蘇徹的女兒便是隨意可欺的?故而,戰王爺也顧不得聽到最後,便怒氣沖沖的去了汝南王府,但那時汝南王府已然是眾皆散去,門庭冷清,戰王爺便隻好先回府中,看看蘇子衿是否回來了。


    「父親,我無事的。」蘇子衿搖了搖頭,笑容淺淺道:「有大哥和二哥在,左右也發生不了什麽,父親和母親自是放心便是。」


    蘇子衿倒是沒有想到,戰王爺會如此生氣,她尋常時候倒是沒有瞧見他這般生氣的模樣,不過難得的是,即便在如此氣惱的狀態下,他關切自己的時候,卻能夠耐下性子,溫下嗓音,一副生怕驚了她的樣子。


    「那便好。」戰王爺長籲一口氣,隨即見戰王妃臉色有些不好,便立即撇了一眼蘇寧,道:「臭小子,還不給你娘解釋一番?你以為這等子大事瞞得住你娘嗎?」


    汝南王府的事情,大抵是鬧得人盡皆知了,蘇寧和蘇墨想要瞞住戰王妃,幾乎是不可能。而依著戰王爺對自個愛妻的了解,這事越是瞞著她,等到她知曉後,便越是會生氣惱火。


    「哎?」蘇寧有些為難,可瞧見戰王妃那不悅的神色,便隻好舔著臉將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說到齊子憐那一段的時候,蘇寧和蘇墨的臉色都極為差,聽得戰王夫婦也是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後來又說起魏半月和陶家的兩母女後,戰王妃更是氣的恨不得衝去汝南王府給蘇子衿討個公道。


    因著汝南王府的事情鬧大了,齊子憐的事情倒一時便掩了過去,現下全錦都大都在談論魏半月的事情,故而戰王爺確實不知曉還有齊子憐這一出。


    不過好在後來這一切都化險為夷,卻是聽得戰王爺和戰王妃頗有些心驚動魄。畢竟蘇子衿在戰王府,也算是眾人嬌寵著的,而且她身子骨又差,最是怕有個什麽閃失,再像先前大殿上被氣昏那般,可就事兒大了。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戰王妃瞪著眼睛,就連身後的荊嬤嬤也一直搖著腦袋,直道這些貴女都不像話至極,怎麽這般下作的事情也幹的出來?還這樣的理所當然!


    「真是欺我蘇家無人了嗎?」戰王爺眯了眯桃花眸子,冷聲道:「既然魏家、陶家敢這般欺負子衿,那麽就別怪本王翻臉不認人了!」


    說著,戰王爺看向蘇子衿,道:「子衿,你且好生休養著,這些個魑魅魍魎,由你爹幫你都收拾幹淨了!」


    蘇子衿聞言,不由笑了起來,眉眼溫軟卻隱隱閃過動容之色,緩緩道:「父親若是要出手,子衿自不會阻撓,隻是,父親可得小心些才是,這明裏暗裏的,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戰王府出錯,父親當是知曉。」


    戰王府雖是如日中天,深得昭帝信任,但到底樹大招風,不便行事太過招搖。


    「子衿,你放心。」戰王妃倒是十分信任的笑了笑,道:「你爹做事,向來還是靠譜的。」


    雖戰王爺看起來有些莽夫的樣子,但戰王妃與他夫妻二十年,怎麽會不了解他實際上怎麽樣呢?


    蘇子衿聞言,不由愣了愣,隨即很快的便揚起一抹笑來,不緊不慢道:「倒是子衿多慮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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