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岸堤,秋葉紛飛。


    汝南王府的湖水岸前,有一男一女相對而立,男子清冷秀美如蓮,女子艷絕楚楚似妖,遠遠瞧著,倒是極為般配,令人艷羨。


    彼時,蘇子衿微微一笑,隻漫不經心道:「世子喚子衿過來,可有何事?」


    對於司言的目的,其實蘇子衿也是有猜測到一些的,左右與三日後的祁山之行有關。


    「三日後的祁山之行。」司言清冷的鳳眸落到蘇子衿的臉上,毫無情緒道:「郡主會去罷?」


    「自然。」蘇子衿彎起唇角,隻輕笑道:「世子可是準備好屠麟劍了?」


    對於司言是否拿到屠麟劍,蘇子衿其實並不知道,畢竟屠麟劍是上古寶劍,已然失傳許多年了,若是司言想要找尋,恐怕有些困難。


    「若是我說沒有,郡主當是如何?」說這話的時候,司言一雙璀璨的鳳眸緊緊盯著蘇子衿的臉容,好似一把利刃那般,似欲看透蘇子衿的心思。


    「世子問這話,想來是想看看子衿的品行了。」蘇子衿溫軟一笑,眉眼生輝:「不過子衿倒也不屑於欺騙世子,畢竟子衿與世子在祁山之行中需要合作,若是此時便互相猜忌,恐怕到時候難以並行。」


    司言問出這話,顯然便意味著他已經拿到了屠麟劍,如今他想探究一番,主要還是怕蘇子衿在中途暗算與他。


    心中這般想著,蘇子衿神色從容,偏頭看向司言,桃花眸子流光溢彩:「若是世子這話放在早些年,或許子衿會同你說,有無屠麟劍都是無妨。可世子如今問子衿,子衿則隻能說,現在人人都是惜命,我蘇子衿,也是一樣。」


    她也是一樣惜命啊,隻是惜命的原因不是怕死,而是……她怕她死了以後,這命債便沒人幫她討回來了。


    早些年的時候,她也是個一諾千金,極為守信之人。早些年的時候,她也是厭惡爾虞我詐,心機深沉之輩,可如今,她倒是變成了自己曾經最為討厭的模樣,到底是命運弄人,可笑至極啊!


    看著蘇子衿眼底一閃而過的恍惚神色,司言不由皺起眉梢,不知在想著什麽,半晌,司言才抿唇,容色淡漠道:「蘇子衿,我如何信你?」


    司言其實不是像表麵那般信任蘇子衿,他也是多疑之人,也是通透之人,自然不會這樣輕而易舉便相信一個人,尤其,這人若是蘇子衿,便更加不可取信。


    一個連來歷、目的、身份都隱瞞的實實在在的人,如何能信?如若他司言當真是如此輕易取信的人,大約也活不了這麽些歲數了。


    蘇子衿倒是不以為意,隻見她從容一笑,精緻嫵媚的眉眼浮現一抹柔軟:「其一,子衿與世子往日無冤近日無讎,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謀害世子?」


    頓了頓,她又繼續道:「其二,子衿屆時與世子一同探查,若是最後隻子衿一人活著回來,世子以為陛下會放過子衿?」


    司言是昭帝的左膀右臂,這一點從昭帝給的權勢以及昭帝對司言的信任上邊可窺知。如若那時蘇子衿獨自一人回來,想來昭帝不會再輕易放過蘇子衿了。再者說,即便昭帝饒恕蘇子衿,那長寧王呢?太後呢?他們可都是司言的至親,最是疼愛司言的人,如果蘇子衿真的敢中途謀害司言,那麽毫無疑問,蘇子衿是必然不會好過的!


    司言看向蘇子衿,忽然便想起,她說過不止一次,她是個惜命的人。


    「狩獵分組的時候,」司言麵容清冷,修長挺拔的身姿朝蘇子衿靠近了一分,他垂眸落到蘇子衿的臉上,沉聲道:「我會想法子讓你同我一組的。」


    司言這話,大抵就是姑且相信蘇子衿一回的意思了。他緊緊盯著蘇子衿的臉容,似乎靠近蘇子衿隻是想要從這張言笑晏晏的臉容上看出一絲破綻。


    對於司言的靠近之舉,落風和天色不由齊齊瞪大了眸子,一臉難以置信。爺怎麽突然……調戲起蘇子衿了?這麽多年來,爺如此對一個女子撩撥的舉動,可是從未有過啊!難道爺真的對蘇子衿動了心,起了念?


    而另一邊,瞧見司言靠蘇子衿近了一步,青煙和青茗不由戒備起來,幾乎隨時準備上前拉開司言一般,那明晃晃的看待登徒子的眼神,大抵是恨不得立刻上前護住蘇子衿。


    對於司言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蘇子衿心下也是不由微微一愣,鼻尖仿佛聞到他身上青竹淡淡的味道。她盯著司言深邃漆黑的璀璨鳳眸,再看著眼前這張宛若謫仙的臉容清冷異常,卻出乎意料的讓她覺得好看至極。


    不過蘇子衿知道司言這突如其來的靠近隻是想要看透自己罷了,並不是真的輕薄之舉,故而她麵上卻是分毫不顯,好似沒有察覺到任何一般,隻是莞爾揚唇,笑吟吟道:「好。」


    ……


    ……


    彼時,汝南王府南苑花園


    「哥哥可是瞧見了那蘇子衿的容貌?」陶然笑起來,俏麗的笑臉隱過一抹狠毒之意。


    他們走在蘇子衿的前頭,自然便瞧見了後到的蘇子衿等人,不得不說,蘇子衿的容貌確實讓人大吃一驚,本以為會是貌醜無鹽,亦或者戴著麵紗,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艷骨楚楚。


    隻是,先前陶然在一旁瞧見司衛對陶聖心的態度時,心下是非常快意的。但自從蘇子衿來了之後,司衛便跟了上去,那一臉歡喜癡迷的模樣,看的陶然很不是滋味,於是,她心下對蘇子衿便嫉妒、怨恨了幾分。從前司衛喜歡陶聖心,那不止是因為陶聖心生的美,而且還是因為兩人青梅竹馬、親緣關係,可如今蘇子衿呢?她算什麽?不過是生了一張狐媚子的臉罷了,這樣的蘇子衿,配不上她心心念念的司衛表哥!


    聽到陶然的話,陶嶽不由神色恍惚。誠然如陶然所說,蘇子衿是當真生的極好,那身段與容貌,看的陶嶽心猿意馬起來。陶嶽作為錦都中紈絝之一,自然整日裏流連煙花之地,尤其,他是丞相府中唯獨的孫子輩男嗣,便更是無人管束。可縱觀這些年他見過的美女如雲,卻沒有一個勝過蘇子衿的美艷,也沒有誰比她更能撩撥人心的。


    瞧見陶嶽這幅神色,陶然心下對蘇子衿更是惱恨了幾分,不過,比起得到司衛,她顯然對於這個親兄長不是那麽看重。


    於是,陶然便低聲笑起來,幽幽道:「哥哥可是想得到蘇子衿?」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陶嶽,眼底的亮光卻透露了她此刻的內心。


    陶嶽看了一眼陶然,不由皺起眉梢,清秀而貪婪的臉容浮現一抹不悅之色:「然兒,蘇子衿可是戰王府的嫡女,你是想害死我嗎?」


    對於陶然的心思,陶嶽如何不明白?陶然自小便對司衛心生愛意,這麽多年一直與陶聖心過不去,還不是主要因為司衛?陶嶽雖素日裏犯渾,可卻也不是愚蠢至極的,平日裏強搶一些良家婦女也就罷了,但蘇子衿的身份,如何是他能夠下手的?


    「哥哥這是害怕了?」陶然搖了搖頭,便道:「然兒怎會害哥哥?哥哥既然覬覦蘇子衿的美色,便是娶了她也是無妨,再者說,哥哥丞相府公子的身份,哪裏配不上她一個郡主了?」


    陶然這番話,到底是說的陶嶽有些心動,相對於陶然,陶嶽心中對自己的庶子身份其實並不是很在意。他是府中的唯一子嗣,享受的便都是嫡子的待遇,或者說是更甚。而外頭的人,也隻認他一個陶公子,沒有人去深究他是否嫡子,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無論陶嶽母親出身如何,隻要陶家沒有嫡子出現,那麽陶嶽儼然便必然是繼承人了。


    見陶嶽心動了,陶然便繼續笑著勸道:「哥哥隻要將蘇子衿……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然兒將人引來,哥哥便隻需說是蘇子衿勾引的哥哥,那麽再怎麽樣,蘇子衿也是必須要嫁給哥哥的。」


    「可戰王爺他們……」陶嶽有些猶豫不決,若是此事讓戰王爺知曉,怕是他有可能被生吞活剝了!而且,瞧著今日馬車之事上蘇寧和蘇墨兩兄弟對蘇子衿的疼愛與維護,就可以預見,一旦蘇子衿真的栽倒他的手中,就是蘇墨和蘇寧也都不會放過他的!


    想了想,陶嶽便擰眉,心下生了一絲怯意:「還是算了罷,不過是個女子罷了,犯不著為了一個女子害了自己。」


    相較於心中的那點兒貪念,顯然還是自己的性命來的重要。


    「哥哥怎麽犯傻了呢?」陶然掩唇一笑,嘲諷道:「這錦都中誰不知道哥哥是丞相府唯一的男嗣?便是蘇家人想如何,爹爹和爺爺也是絕對不會應允的!左右這件事情有爹爹和爺爺護著,哥哥又有什麽可怕的?再者說,蘇子衿若是失了清白與哥哥,那蘇家人還不是得跪著求著哥哥娶了蘇子衿?否則就這樣一個失了身的女子,將來會有人要?」


    正是因為心中有這般的想法,陶然才敢慫恿陶嶽如此行事,畢竟陶嶽幾乎可以說是她的依靠,若是沒了陶嶽,她今後便也不可能再像如今這般過得如意了。


    聽了陶然的話,陶嶽便有些心動不已了。確實如陶然所說,若是蘇子衿失了清白與自己,那麽蘇家人還敢拿他怎麽樣?左右不過是不待見他罷了,等到他娶了蘇子衿,日子一長,也就相安無事了。


    心中這般想著,陶嶽便立即笑起來,臉上透出一股貪婪之色,道:「然兒可要幫幫哥哥才是,等到哥哥將蘇子衿弄到手,今後七皇子還不是妹妹一個人的?」


    陶然聞言,不由露出一抹狠毒的笑來,她看向陶嶽,就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一般,兩人看起來分外相似。


    然而,假山內一道嬌小的身影微微顫抖,她捂住嘴,眼底是意外探聽到秘密的驚駭……


    ……


    ……


    蘇子衿別了司言,便領著青茗等人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這時,「骨碌碌」一聲,雪憶手中把玩的夜明珠落到了地上,在眾人的目光下,那珠子便沿著小路滾了下去。


    雪憶心下一急,便運氣朝著那夜明珠飛身而去。


    隻是,那夜明珠滾到半路的時候,一道修長文雅的身影擋住了那夜明珠的去路。而後,那人彎腰伸手,將那夜明珠撿了起來,遞到雪憶的麵前,朗聲問道:「這是你的罷?」


    雪憶清澈的眸光落到那青年身上,卻是沒有去接。


    「雪憶,拿著罷。」蘇子衿緩緩一笑,不緊不慢的走上前去,淡淡道:「莫要忘記同五皇子道謝。」


    眼前這青年,臉容秀美,眉宇文雅,他身著煙青色的對襟廣袖長袍,衣襟袖口處是冰藍色的絲線繡成的青竹祥紋,錦靴如墨,身姿秀麗挺拔。


    蘇子衿認得,這人不是五皇子司天儒,又是誰?


    雪憶聞言,乖乖的拿了司天儒遞過來的夜明珠,隻是卻是沒有按照蘇子衿吩咐的那般同司天儒道謝,他轉過身,看也不看司天儒便走到了蘇子衿身後,不發一言。


    蘇子衿知道雪憶對這些陌生人極為防備,尤其是對待男子,他更是心中頗為不喜。於是她隻是笑了笑,倒是沒有責怪雪憶,隻看向司天儒,輕聲道:「殿下見諒,雪憶年紀尚小,不太知事。」


    「無妨。」司天儒笑了笑,便問道:「倒不知是誰家的小姐?」


    對於眼前的女子,司天儒自覺眼前一亮。不過倒不是因為她容貌美艷,而是這女子太過從容,看起來猶如天邊的浮雲一般,縹緲高雅,讓人難以看透。


    「戰王府嫡女,」蘇子衿微微凝眸,溫軟笑道:「蘇子衿。」


    方才蘇子衿進來的時候,幾位皇子中,唯獨司天儒是不在場的,故而他不認識她,倒也是正常。


    「蘇子衿?」司天儒有些詫異,不過他倒是不甚在意蘇子衿與傳聞中有何不同,隻是想起懿貴妃央求他的事情……司天儒的眸底不由閃過一抹嘆息。


    這樣的女子,母妃怎麽會認為是容易討好的呢?恐怕連他這個皇子身份,她也是瞧不上的罷。作為一個常年在外遊歷、早年便接觸人世江湖的人,司天儒看人眼光,大抵很是犀利的了。


    「不錯。」蘇子衿點了點頭,低眉微笑:「殿下怎麽獨自一人在此處,不與其他皇子呆在一起?」


    蘇子衿這話,看似尋常寒暄,可卻是隱隱含著試探與揣測。隻是,司天儒並沒有多想什麽,他隻朗聲笑了笑,清俊秀美的臉容浮現一抹不羈:「皇兄皇弟們大都呆在錦都中生活,我常年不在錦都,想來自是有些脫離了群體。」


    他與他們,其實已然變成了不同種類的人。且不論荒唐的大皇子,就是敦厚老實的三皇子也是熱衷權勢,追逐名利。二皇子司隨,他雖看不明白,可心中卻是隱隱覺得並不簡單。再看四皇子司天淩,也就是司天儒一母同胞的兄長,如今也變得極為陌生,不再像他年少時候那般親厚溫和了。早夭的六皇子不復存在,而七皇子司衛則更是與他道不相同。


    蘇子衿桃花眸子微動,眼底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笑意,她偏頭看向司天儒,不緊不慢道:「殿下淡泊名利,倒是皇子中最為特別的一個。」


    之所以試探司天儒,大約是因為蘇子衿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如傳聞、如他表現的這般淡泊灑脫,而如今司天儒的回答,更像是沒有城府之人所言,比起司隨的偽裝,大抵這個司天儒要顯得真摯一些。


    聽著蘇子衿似是褒義的話,司天儒隻翩然一笑,問道:「郡主可是喜歡遊歷江湖,走遍天下?」


    司天儒看起來是問的十分隨意,他的瞳眸倒映著蘇子衿的臉容,一片清澈真摯。


    蘇子衿心下不由微愣,她臉上笑容依舊,神色不變:「不那麽喜歡。」


    曾經喜歡過、嚮往過江湖,想著仗劍天涯,一人一馬的肆意。隻是這些,蘇子衿都不會說出口。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依舊是神色淡淡,司天儒打量著她,絲毫看不出她回答的這句話是真是假。可到底,真假又有何意?


    搖了搖頭,司天儒失笑道:「郡主的心,當是最難以揣測的。」


    無論是哪裏的女子,大都有一顆嚮往自由與未知的世界,本以為蘇子衿也是如此,司天儒才有此一問,卻是不想,蘇子衿的回答竟是這樣的幹脆且令人詫異。


    看來,母妃說要盡一切努力博取這女子的真心,顯然不太可能了。畢竟,眼下這女子的好感,他都無法獲得。


    「殿下當是知道,既是不沾染權力,便最好離得遠遠的,否則啊……」蘇子衿彎了彎嘴角,笑語嫣然:「容易落入泥潭,被汙泥掩埋吞噬。」


    若是說先前蘇子衿對於司天儒的認知還隻是探究與不解,那麽現在,蘇子衿全然看穿了眼前之人的所為目的。


    司天儒看她的眼神,隻有驚艷與欣賞,全然沒有男女間該有的愛意或者曖昧之色,那麽,一個對她不心動的男子,為何要問她喜歡江湖與否?無非就是為了引起她的共鳴,勾起她的興趣,從而利用這一點的共通性,增進彼此的感情。司天儒也許真的對權力無所欲求,可懿貴妃呢?四皇子呢?無論他們哪一個,都有動機勸服司天儒對她討好,從而拉了戰王府的一派站隊!


    「郡主……」司天儒忍不住瞪大了眸子,眼底閃過一抹詫異至極的神色。蘇子衿這話,大約就是在警告他了,警告他不要妄圖再與她周旋,對她起意,因為他的所求……她都看透了!


    忍不住笑起來,司天儒道:「郡主當真是極為聰明的人,大約這世上,少有人能夠比擬啊!」


    ------題外話------


    涼涼:司言撩妹失敗!樓寧玉撩妹失敗!五皇子撩妹失敗!七皇子撩妹失敗!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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