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衿用了午膳,便回了落樨園,隻是,她堪堪喝完藥,便見青書進來,稟報導:「主子,沈芳菲求見。」


    「你說誰?」一旁整理衣物的青茗有些詫異,不由出聲問道:「沈芳菲?」


    「不錯。」青書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蘇子衿,等著她示意。


    蘇子衿聞言,絲毫沒有驚訝的模樣,隻微微笑了笑,神色平靜:「讓她進來罷。」


    說著,青書便領了命,朝著門外走去。


    彼時,沈芳菲正站在落樨園外頭,鼻尖聞著淡淡的木樨香味,一時間覺得心緒漸佳起來,方才門口蘇寧給她帶來的不悅感也在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郡主,」青書從裏頭走了出來,道:「我家主子在裏麵候著了。」


    「多謝。」沈芳菲點了點頭,便提起裙擺,跟著青書進了落樨園。


    落樨園是個極為清幽雅致的地方,即便是深秋,依舊有木樨開的灼灼其華,沈芳菲是個素來愛好花草的人,自然便對園中各色品種的木樨和花卉心下瞭然。隻是,越到裏頭,她便越是驚嘆,瞧著那一大片的木樨,足足有整個園子的三分之一,而其中紅月金木樨卻是占了絕大部分。


    要知道,在木樨品種中,最為稀罕的當屬紅月金木樨了,紅月金木樨四季常盛,白日的花色,猶如烈日火焰一般,紅的妖艷肆意,而夜晚的時候,那木樨的花色,就會變成鎏金色的,在黑夜中發出金燦燦的光芒,很是美麗。因為紅月金木樨的花色變幻奇妙,民間便稱之為:妖桂。


    雖百姓們皆是將紅月金木樨看作妖邪之物,但在錦都貴族中,那可是千金難買的寶貝。畢竟,培育一株紅月金木樨是極為困難的,坊間有言:十年一紅月,百年一妖桂。十年尚且有一次紅月之夜,而妖桂卻是要百年方能出上一株的。隻是,如今蘇子衿這一個園子裏,便出了幾十株的妖桂,堪比一整個錦都……想來這戰王府,真的極為看重於她。


    心中這樣驚嘆,沈芳菲已然被領到了蘇子衿的院落之中。她抬眸看去,隻見眼前的女子一身素雅長裙,她斜靠在貴妃榻上,妖艷的眉眼從容高雅,桃花眸子微微彎起一個弧度,就這樣言笑晏晏的瞧著她,不發一言。


    青書低聲稟報導:「主子,芳菲郡主到了。」


    「蘇子衿?」這一次,饒是沈芳菲多麽嫻靜,也忍不住驚詫出聲。


    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是蘇子衿?還是說,她看錯了人?走錯了地方?


    「群主,請坐。」蘇子衿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眉眼生輝:「郡主要喝什麽茶?」


    「都……都可以。」斂下眼中的情緒,沈芳菲盡量做到忽視蘇子衿的容貌,繼續道:「沒想到長安郡主生的如此絕色,看來司衛表哥要後悔死了。」


    作為一個非權力中心,且安於閨閣的女子,沈芳菲自然不知道,司衛已然在半月之前,向昭帝求娶蘇子衿。她隻知道外頭流言,說是司衛突然對蘇子衿變了態度,卻始終不知真假。


    聽著沈芳菲的話,再瞧著她那張滿是善意的臉容,青茗和青煙都是一時間難以置信。重樂是沈芳菲的母親,而因為主子,重樂如今也算是落個悽慘的下場,身為她的女兒,沈芳菲對主子,竟是絲毫沒有惡意?這件事情,說出來誰會相信?


    「郡主謬讚。」蘇子衿緩緩一笑,神色沒有半分變化,隻淡淡道:「不知郡主今日來,所為何事?」


    說著,蘇子衿兀自給沈芳菲沏了一杯雪山雲霧,依舊含笑的看著她,眸光溫軟,卻隱隱閃過一抹犀利與探究。蘇子衿想起那日在宮宴上,沈芳菲似乎也是這般模樣,眼底清透溫和,像個溫婉而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與重樂和沈鶴,都十分不同。


    「長安郡主。」沈芳菲看了一眼蘇子衿,而後便有些緊張道:「芳菲知曉母親與郡主有些過節,也知曉母親一直要加害於郡主……如今母親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郡主能不能高抬貴手,將解藥與芳菲呢?」


    前兩日,沈芳菲去了一趟玉泉庵探視重樂。畢竟那是她的生母,即便這十多年來,她們一直沒有很深厚的感情。在重樂被送進玉泉庵之後,她其實一直在沈府,她的祖母家中,故而並不知曉重樂毀容一事。


    隻是,就在昨日,她看見重樂的那一瞬間,心下便有些忍受不了。她那個高傲至極的母親,一直以容貌為傲的母親,竟是徹底變成了一個毀容瘋癲的老婆子,那等子場景,是她生平沒有經歷過的。急急的給重樂找了大夫,隻是診治過後,那大夫卻說重樂中了毒,除非將這毒解了,否則她的臉容會一直不斷的潰爛、結疤、潰爛……循環下去。


    後來,她從重樂的嘴裏得知,原來是蘇子衿讓人做的一切。但沈芳菲到底不是愚蠢的,她知道,若不是她的母親做了什麽事情觸怒了蘇子衿,蘇子衿顯然不會再對她出手。


    於是,猶豫了兩日,她終究還是下定決心來一趟戰王府,試圖找蘇子衿求得解藥。


    蘇子衿聞言,倒是絲毫不覺詫異,她輕笑一聲,桃花眸子溫軟而平靜,說出來的話卻含著三分冷淡:「郡主以為,子衿既然下了毒,會給予解藥?」


    對於蘇子衿的回覆,顯然沈芳菲並不驚訝,她自然是猜到了蘇子衿並不會輕易給解藥。故而,她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隻咬了咬唇,繼續道:「芳菲知曉郡主的為難,但芳菲不是讓郡主白白給這解藥。隻是,倘若郡主願意給解藥,芳菲甘願為郡主當牛做馬,決不食言!」


    「郡主!」阿穆一聽沈芳菲的話,便立即製止道:「郡主,您是金枝玉葉,怎麽可以如此糟踐自己?若是她不給,咱們就不要好了!左右咱們可以去求燕太醫,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隻是,對於阿穆的勸誡,沈芳菲顯然是不聽的。她先前也是想要求燕夙的,可後來,她聽人說,燕夙與蘇子衿交情似乎是極好,而她的母親又是與蘇子衿有過節……這樣的情況下,想來燕夙並不會出手。


    「郡主可知自己在說什麽?」這一次,蘇子衿到底有些意外了,隻見她彎了彎唇角,眸光落到沈芳菲的臉上,似笑非笑:「子衿以為,就憑重樂公主待郡主的冷情,郡主應當會清醒一點看待的。」


    沈芳菲的善良,究竟還是讓蘇子衿詫異了。沈鶴自私,否則不會十幾年來,對自己唯一的骨肉不管不顧,也不會為了心中所愛,便決然的拋棄沈芳菲和重樂。蘇子衿一直記得,那時候她讓沈鶴抉擇是否離開的時候,沈鶴幾乎沒有猶豫,沒有思考任何人,便毅然決然的點頭答應了。而重樂呢?她其實較之沈鶴,更為自私冷漠。否則她不可能十幾年來,一直對沈芳菲視而不見,更不會在最絕望的時候,還一心隻想報仇雪恨,全然不顧及若是蘇子衿真的因她出什麽事情,那麽第一個遭殃的,就會是她的嫡親女兒,沈芳菲!


    顯然,對於親生父母的這些性情,沈芳菲心中極為清楚。隻是,即便在清楚這一切的情況下,她依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瞧著她這樣堅定的說出來,很是明顯,這並不是她的一時衝動,而是經過一番思索與鬥爭後,才做出的決定。


    「芳菲明白郡主的意思。」沈芳菲聞言,不由淡淡一笑,清透明亮的眸子露出你抹倔強:「可母親生我時候落下病根,導致這些年來一直不太順心,她給了我生命,也養育我成長,我如今,隻是不想欠她罷了,隻是想還了她最後的恩情。」


    對於重樂,其實沈芳菲覺得無比熟悉,也無比陌生的。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被自己的母親擁抱過,疼寵過,可她到底還是給了自己生命,讓她看到了這世界的美好與溫暖。這些,都要歸功於她。而這十多年來,她即便沒有親近自己,也不曾虐待、壓製自己,所以,她覺得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太過的絕情。


    「芳菲郡主,我們打一個賭罷?」蘇子衿揚起一抹笑來,神色一如既往地從容高雅,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賭?」沈芳菲有些愣住,不明所以道:「打什麽賭?」


    「子衿將解藥給郡主,郡主便將這解藥拿去與重樂公主。」蘇子衿微微凝眸,嘴角含笑:「若重樂公主經此一事後,放下所有仇恨,那便是子衿輸,這解藥算是無償奉上。可若是重樂公主不僅仍舊記恨子衿,而且還央求郡主幫忙復仇子衿的話……」


    說到這裏,蘇子衿眉眼溫軟,眸底卻浮現一抹冷意:「那麽,郡主便自行簽下一張賣身契,從此成為子衿的奴隸!」


    「郡主不可以!」阿穆不由瞪大眼睛,伸出手攥住沈芳菲的衣袖,眼含祈求。


    原本沈芳菲提出願意為蘇子衿當牛做馬的時候,已然是在作踐自己,畢竟若是論正統,沈芳菲是真真正正公主的女兒,皇室的郡主。而蘇子衿,隻是個異姓封王的女兒,恩賜的郡主罷了,在尊貴的身份上,其實比不得沈芳菲。如今蘇子衿說要簽賣身契……那便是意味著,沈芳菲與一般的奴僕沒有任何區別了。他日若蘇子衿想當眾打殺了她,隻要亮出那一張契約,也沒有人會出來反駁!


    「好。」沈芳菲沒有多少猶豫,她隻是咬了咬牙,便將蘇子衿提出的賭注應承了去。


    「郡主,萬萬不可啊!」阿穆急得差點都快哭了,她一直伺候在沈芳菲身邊,自然知道重樂對沈芳菲是個什麽感情,所以她才覺得沈芳菲如此掏心掏肺,實在不值。可依著重樂的性子,又有可能既往不咎?


    毫無疑問,沈芳菲輸的機率過半,就像是在賭命一樣,在蘇子衿這裏,沒有任何退路!


    「阿穆,不要再說了。」沈芳菲咬了咬唇,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


    見沈芳菲如此果斷決然,蘇子衿倒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一笑,吩咐道:「青煙。」


    青煙聞言,上前一步,將懷中一個白色瓷瓶遞到蘇子衿手中:「主子。」


    蘇子衿接過瓷瓶,而後將其打開,從瓷瓶中倒出兩顆白色藥丸,手心朝上,伸到沈芳菲麵前,笑道:「郡主自行拿去即可。」


    「多謝長安郡主。」沈芳菲從蘇子衿手中接過嗎兩顆藥丸,隨即拿出帕子,將其裹在帕子內小心收好後。才看向蘇子衿,問道:「郡主可否差人拿出筆和紙?芳菲現下就給郡主寫下欠條,以免……」


    蘇子衿打斷她的話,不緊不慢的笑著:「芳菲郡主的信譽,子衿自然是信得過,等到來日這個賭局分出了勝負,郡主再自行前來即可。」


    所謂『賭局分了勝負』大抵就是指重樂的反應了,對於沈芳菲,蘇子衿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畢竟這樣的一個女子,左右不會怯懦便是,她既然應下了她的賭約,自是不會反悔。


    沈芳菲愣了愣,隨即緩緩對蘇子衿道:「多謝郡主,芳菲便不打擾了。」


    說著,沈芳菲起身,朝蘇子衿行了一個禮,便帶著婢女阿穆離開了落樨園。


    蘇子衿看了一眼沈芳菲離去的背影,而後微微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下覆著一片陰影,她盯著沈芳菲一口都沒有喝的茶杯,不知在想著什麽,思緒有些恍惚縹緲。


    「主子幫芳菲郡主,」就在這時,青茗低聲問道:「可是因為她與……」


    青茗一出聲,一旁的青煙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阻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是顯然,青煙是害怕青茗的問題給蘇子衿帶來不好的回憶,亦或者說,是怕蘇子衿想起曾經最美好的,一去不復返的回憶。


    「你是說若水罷?」蘇子衿淡淡道,桃花眸子漫過一抹懷念的光芒,她低垂著眸子,兀自輕聲笑起來:「沈芳菲確實與若水有些相似。」


    那個喚作若水的小姑娘,那個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眸光清透而倔強的小姑娘……


    「主子……」青茗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竟是提起了若水,可她不知該說什麽,隻咬了咬唇,麵上顯然有些自責的神色。


    「無妨。」蘇子衿緩緩一笑,神色沒有半分變化,隻吩咐道:「你待會兒便將孤鶩送回長寧王府罷,左右他再留下來,也是浪費咱們的糧食。」


    心中知道蘇子衿在轉移話題,青茗不敢再提,隻好點了點頭,領了命便離開了。


    青煙有些心疼蘇子衿,便勸慰道:「主子,青茗的話說的有些快,主子莫要思慮才是。」


    「下去罷。」蘇子衿斂了心神,隻淡淡道:「讓我獨自一人待會兒。」


    說著,她便緩緩起身,朝著木樨林的方向走去。


    青煙緊緊盯著蘇子衿的背影,看著那瘦弱而縹緲身影,眼前不由浮現起那個怒馬鮮衣,笑的清澈稚嫩的少女……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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