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個,」就在這時,青茗笑嘻嘻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雙手叉腰,擋住了他的去路:「你不在主子身邊好好伺候,瞎跑什麽?」


    孤鶩頓住腳步,卻是沒有說話,心中卻湧現一股子恥辱。他一心想回到自家爺的身邊,卻是忘記了,如今他穿著戰王府小廝的衣物、做著小廝的活計,而且還是非常失策的受製於人。這樣的他,顯然是給爺丟臉了。


    「世子當是要見諒。」蘇子衿彎唇一笑,嫣然艷艷道:「前些日子,子衿抓到一個刺客,後來發現是世子的人,心下顧念著世子的麵子,便不好隨意打殺了。但到底情況不明,便隻好暫且扣下。」


    頓了頓,蘇子衿又繼續笑道:「恰巧前些日子府中缺人,便讓人將他帶來,填補了府中的空缺。」


    堂堂戰王府會缺人?燕夙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子衿啊,還是同從前一般,喜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偏生她這樣的說辭,讓人挑不出一個錯來,真是有趣,有趣!


    燕夙的笑,司言顯然並不在意,或者說,他的眼裏,此刻並沒有燕夙這個人。故而,他倒是沒有理會燕夙,隻鳳眸清冷,漆黑如夜:「郡主喜歡,便自用著,左右長寧王府是不缺人的。」


    司言的話音一落,孤鶩臉上的神色便有些『萬念俱灰』了。爺這是嫌棄他沒用了嗎?還是說,爺真的……嫌棄他了?


    孤鶩臉上這哀怨的神情,差點沒讓青茗樂出聲來。畢竟這段日子以來,這傻大個一直都是沉默不言的,實在無趣的緊,如今見他這幅模樣,真別說,還是非常有意思的!


    「世子倒是大方。」蘇子衿揚唇笑起來,眉眼卻浮現一抹冷淡:「不過,子衿隻想告訴世子,有些錯誤,犯一次尚可饒恕,但若出現第二次,恐人心不定。」


    監視她,隻一次便可。若是有第二次,那麽,她便要考慮要不要幫他了!


    蘇子衿隱含的話,司言又豈是不明白?隻是,出乎意料的是,他隻是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清冷冷道:「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蘇子衿桃花眸子閃過一抹無聲的笑意。司言是在警告她,不要做的太過分罷?與聰明人交手,總歸讓人覺得無比省事。


    不過,司言,你能阻止的了我麽?


    ……


    ……


    司言和燕夙離開戰王府的時候,雨聲逐漸消停。孤鶩最終還是沒有同司言回去,隻依舊留在落樨園內,端茶送水。


    出了戰王府,燕夙便在小巷之中被司言攔住了去路。


    溫潤一笑,燕夙踏著水漬,神色淡淡道:「世子可是為子衿之事來找燕某?」


    既然已經挑明了關係,自是不必遮掩任何。


    司言抿唇,卻沒有回覆燕夙的話,他看向燕夙,冰冷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燕太醫乃隱世之人,何苦沾染俗世?」


    這世上奇事許多,一向以隱世自稱的燕夙,竟也會為了幫蘇子衿,而陷入爭權奪利的泥潭,倒是令人不解之至。


    「世子也喚在下太醫,想必應是明白,燕某早已踏入凡世,又如何抽離的開?」燕夙不以為意,隻清雅笑道:「子衿與燕某,當的上是知己舊友,這份情誼就好像世子與齊世子一般,捨生忘死。」


    對於蘇子衿的維護,燕夙倒是不加掩飾。他燕夙自來便是恣意慣了,遊歷各國這些年,也曾結交過一些人物,卻唯獨蘇子衿一人,最得他心。


    「我與燕太醫不同。」司言鳳眸微涼,秀美的臉容浮現一抹淡漠:「若是有朝一日齊子亦謀國,我必親手刃之!」


    燕夙清楚,司言的這句話,不過是在暗喻罷了,至於真實與否,大概隻有司言自己知道。


    「世子當真會如此?」燕夙倒也沒有被嚇到,隻是散漫笑道:「可子衿不同。」


    說著,他微微抬頭,看向那暗沉的天空,燕夙道:「子衿是不會圖謀大景的國,也不會願意沾染這些權勢。」


    他所了解的那個蘇子衿,是個灑脫不羈、驚才艷艷的女子。若是可以選擇,她大約是寧願要天高鳥飛的自由,也不願觸碰這俗世沉淪權勢。所以,即便不知道她所求為何,燕夙也仍舊相信,她不會圖謀這些權與利,也不屑圖謀這些。


    司言微微凝眸,他看了一眼燕夙,不知在想什麽,思緒沉沉。半晌,他才抿起唇,冷冷吐出幾個字,道:「希望燕太醫所言不虛,否則,本世子必定對蘇子衿誅而殺之!」


    有那麽一瞬間,氣壓變得極低,燕夙瞧著司言那一臉冷峻、清貴淡漠的模樣,不由暗自一嘆,司言此人,確實冷心冷情,就連為人,也是一如既往的殺伐果決。


    難怪子衿說過,這錦都能夠讓她感到棘手的,大約隻司言一人了。


    司言說完,便兀自轉身,很快消失在了燕夙的眼前。


    ……


    ……


    長寧王府。


    「爺。」一瞧見司言回來,落風和天色便齊齊下跪,請罪道:「屬下無能,孤鶩被蘇子衿所擒。」


    這件事情,司言顯然一早便知道了。他人雖是在外,但不日前收到消息,便將蘇子衿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打聽了清楚。故而方才在蘇子衿那裏看見孤鶩,他並不感到絲毫驚訝。


    沒有看任何人,司言隻神色清冷,語氣無波無瀾道:「自去領罰。」


    說著,他越過落風和天色,徑直走進了府中,準備沐浴更衣。


    「是,爺。」落風和天色對視一眼,顯然不知自家爺去了戰王府後,究竟發生了什麽。畢竟,宮萇等人回來的時候,便說過爺去了戰王府,如今爺沒有將孤鶩帶回了……難道是孤鶩遭遇了不測?


    沒來得及悲傷,落風和天色便瞧見宮萇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稟報導:「爺,宮裏傳來消息,太後病危!」


    前幾日太後從高龍山歸來,本是由著司言前去接駕的,但因著司言人在外頭,便讓人易容成他的模樣,替之接駕。隻是,太後對司言顯然十分熟悉,當下便看穿了來人並不是司言,一番詢問之後,當即便大發了一場脾氣,隻道司言不孝。不過,太後倒沒有宣揚出去,在外人眼中,依舊裝作司言在錦都的模樣,幫著司言矇混了過去。


    誰想,就在方才,昭帝傳來消息,說是太後突然病危,急著召見司言入宮,因而宮萇才如此慌忙。畢竟就他所知,司言雖素日裏冷情慣了,心中卻還是極為在乎這個皇祖母的。


    走在前頭的司言聞言,不由頓住了步子,而後他蹙起眉梢,語氣依舊清冷:「準備進宮。」


    話音一落,他便轉過身來,挺拔的身姿朝著府外走去。


    彼時,慈安宮


    「皇帝,」太後身穿暗紅色華服,凝眸看向坐在她身側的昭帝,道:「哀家跟你說,蘇家那個丫頭,無論如何也要留給阿言!」


    「母後。」昭帝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氣道:「朕又何嚐不想?隻是先前問過阿言,他可是同朕表明,對長安無意的。」


    再者說……蘇子衿那日表明了態度,如此堅決的模樣,他又能如何?


    「皇帝,你是知道阿言那個性子,整個一悶葫蘆。」太後不以為意,依舊道:「他大約是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心中的愛慕,否則他怎麽可能對那丫頭如此上心?」


    回錦都這幾天,太後可是將所有的『流言』都聽了進去。尤其是司言和蘇子衿那段,簡直讓太後聽了為之心疼。


    坊間皆是在談,世子司言傾心於蘇家長安郡主,而長安郡主亦是對司言心中有意,可惜長安郡主未出世之前與七皇子定過親事,這一來二去的,也就導致了兩人相愛卻無法長相廝守的悲劇。


    原先太後還是有些不信的,畢竟蘇子衿才回錦都多久?司言怎麽可能與她互相愛慕?可是一聽說司言幾度入戰王府與蘇子衿『幽會』,又在街上為維護蘇子衿而與七皇子起了『爭端』,太後便有些動搖了。


    司言怎樣一個性子?大抵是人盡皆知的冷情之輩。太後看著他長大,怎麽能不清楚?若是說幽會一事有可能是謠言,但當街的維護,總歸不是作假吧?


    這樣一想,太後便不能容忍司言『心心念念』的女子被他人奪去了。即便是同為她的孫子的司衛,也不可以!


    「母後,朕也是很為難啊。」在太後的麵前,昭帝所有的帝王霸氣一瞬間便蕩然無存:「且不說阿言是否在意蘇子衿,就是蘇子衿自己,也顯然對阿言無意的,那丫頭可是親自同朕說,願意嫁給司衛的。」


    太後聽昭帝這麽說,臉色有些陰鬱起來:「皇帝,你是不是威脅人家小丫頭了?就算把阿言和司衛放在一個水平上,正常姑娘家,怎麽可能不選擇阿言?」


    「母後,朕真的沒有。」昭帝心裏頭有些憋屈,想起蘇子衿,便又生出了些惱意:「蘇子衿那丫頭心思陰詭,城府極深,可不是朕威脅的了。」


    若不是蘇子衿太過詭秘,昭帝也不至於如此不悅。他這些年也算是見過無數麵孔的,唯獨蘇子衿這張,讓他分外看不通透。


    「一個小丫頭,當真如此厲害?」雖說嘴裏一副不信的模樣,但到底昭帝是太後的兒子,她自然了解,一個連他都這般謹慎對待的丫頭,難道真的有如此深的城府?


    「朕何曾撒過謊?」昭帝嘆了口氣,眉頭微微擰緊。


    本以為太後聽了自己的話,至少也會神色凝重幾分,卻不想,她老人家哼笑一聲,斜了一眼他,嫌棄道:「從小到大,你撒的謊還少麽?」


    不得不說,其實太後是個極為聰慧,也極為看得開的女子。她早年入宮,也曾踏著無數人的鮮血爬上鳳位,手段雷霆。但她從來都是個肆意的性子,於是,教出來的兒子自然也是隨她一般,正經事麵前絕不含糊,該肆意的時候也絕不會拘著自己。


    頓了頓,她眸光堅定,繼續道:「哀家不管這些,早些年哀家也是爭權奪利的,如今倒是真的乏了,也不願意管這些事情。隻是,無論你是如何打算,若是阿言對那丫頭上了心,哀家就一定要給他賜這個婚!」


    司言這些年,一直都清冷無比,對於女子是完全不上心的,太後最是心疼他,尤其是看著其他皇子成親的成親,生子的生子,她就更是擔憂。也曾有那樣的時候,她勸著要給他相看貴族小姐,但愣是給司言拒絕了,且對於女子方麵,他倒是真的排斥的很,故而這樣一來,太後也打消了強迫他的念頭。


    如今司言好不容易對某個女子特別了點,她實在是歡喜至極,隻盼著他今年成婚,明年她就可以抱兩個孫兒了。


    昭帝聽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他是清楚太後的意思,也明白她的決定。自來,她隻要認定了的事情,便基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稟報:「長寧王世子到!」


    很快的,就瞧見司言黑衣冷峻清寒的出現,他臉容一如既往的秀美絕倫,身形卻略微有些消瘦,眼底有淡淡的疲憊之色,想來是快馬加鞭,不曾歇息。


    「臣參見陛下。」司言拱了拱手,依舊神色冷清:「見過皇祖母。」


    說著司言上前一步,長長的羽睫下浮現一片陰影。


    一瞧見司言的模樣,太後便有些心疼起來,隻見她緩緩起身,走到司言麵前,擔憂道:「阿言,你這模樣,莫不是連日趕路,未有歇息?」


    顯然,太後早已將心中對司言的氣拋擲腦後,現在隻一心關懷他的身子。


    「司言並未覺疲憊。」下一秒,司言便淡淡出聲,雖語氣一如既往地清冷,但到底眸光柔軟了幾分,讓人不自覺的便有些恍惚。


    對於太後為何『病危』了還如此生龍活虎,司言顯然絲毫不感到驚訝。


    「咳。」昭帝忍不住咳了一聲,淡淡道:「母後,你不是身子不適麽?快坐下來歇歇罷。」


    分明是為了逼司言一到錦都便立即進宮,太後太才故意裝作『病危』。卻不想,這老人家一見到乖孫子,就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生病』的事情了。


    太後聞言,倒是沒有慌張,隻是慈愛的笑了笑,道:「皇帝,阿言這樣聰明的孩子,怎麽會看不出來哀家是故意逼他進宮?」


    原本讓人傳消息給司言的時候,太後就沒打算真的騙他。畢竟,依著司言的洞察力,顯然不會輕易被騙到。太後隻是想快些見到心心念念的皇孫罷了,因為她知道,即便知道她是假裝的,司言也會片刻不停便來看她。


    說到底,司言還是心疼自己的這個皇祖母的。雖然他麵上總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樣,但畢竟不是真的謫仙,自是做不到當真絕情絕欲。


    司言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擺明了同太後的猜測一般。他當時聽到太後病危,其實也有過一瞬間的擔憂,可不過片刻,司言便想到,如若太後真的病危,燕夙還會在戰王府逗留?其他皇子為何不大批的前去探望,徒留這十分平靜的景象。


    這些蛛絲馬跡,無疑便表明了太後病危的消息,不過是一個計謀罷了。隻是,既然太後如此想見他,那麽他便自去讓她如願,有何不可?


    「哎……」昭帝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看來朕真的有些老了,對於你們祖孫這忽真忽假的玩鬧,到底沒有明白。」


    「哀家這年紀大的都沒有如此,你嘆什麽氣?」對於昭帝的無奈,太後顯然並不吃他這一套。雖然昭帝做了二十多年的帝王,但到底依舊是她的兒子,她一直明白,自己這獨獨的兩個兒子,無論是昭帝還是長寧王,都是性子活躍的,他們骨子裏都是不羈邪魅,慣會在她麵前討好做戲,隻偏生,到了阿言這裏,卻是截然不同。


    頓了頓,太後便又看向司言,語氣含著試探之意:「阿言,哀家聽說你與蘇家那丫頭,有些不同尋常的情誼?」


    蘇家的丫頭?司言微微凝眸,這蘇家也就一個女兒,不是蘇子衿,還有誰?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整個錦都都在傳他與蘇子衿有私情,但他是個不懼人言的,故而對那些言論,他都隻作不曾聽聞。


    皺了皺眉梢,司言冷清道:「皇祖母,我與蘇子衿沒有任何幹係。」


    沒有關係?太後不贊同的擰起眉來,勸誡道:「阿言,哀家曉得你的性子清冷,但蘇家那丫頭畢竟也是女子,你既是歡喜人家,就要主動一些,再者說,你和她若是沒有什麽,又何必為她出頭?讓她徒惹非議。」


    頓了頓,太後又道:「雖說咱們大景民風開放,但到底也是極為注重女子聲名的,你與她這樣曖昧不清的關係,豈不是壞了人家的閨譽?女子的閨譽,宛若生命一般,可是萬分重要的,還不如你大大方方的認了,也算是對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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