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海別墅


    海上臨江,霧靄迷茫如破曉啟光。


    “預告信件為什麽會以占卜的方式寄到她家?”行駛在大橋上,維約問道。


    “哎呀你忘啦,我的塔羅牌就是昕葉教的,這次生日好像還邀請了她的幾位占卜師朋友呢,據說都是很有名的哦!”想到這兒,澄芯不免有點小激動,“話說,小約你不是從來都不信占卜的嗎?”


    看到前麵不遠處就是高速公路入口,維約收緊了點安全帶,“不是不信,無非……”


    “無非什麽?”語出半句,澄芯感興趣問道。


    “無非隻是不信別人的占卜而已。”


    澄芯眉間一蘇,“真會說話,好擔心其他女孩子被禍害呢!”


    通過跨海大橋臨江灣檢收站後,澄芯揉了揉肩膀,嬌嗔道:“現在離目的地應該不遠了吧,累死我了。”畢竟她總算可以稍稍鬆開點兒緊捏方向盤的手臂了。


    維約之所以讓澄芯開車,是因為雖然他平時在市區開得還算穩妥,可一上高速就把持不住跑車飛馳的欲望,保時捷輕踩油門隨便一飆就能輕鬆上180碼,隨時隨地在線體驗靈車漂移。當然,光是違章越道超車幾項,就不知道被扣過多少分。隻可惜麵對的是南城貴公子,交警隊長也不會敢多加責罵,通常象征性地開張罰單就好聲好氣目送而走。


    “辛苦姐了。”維約莞爾一笑,搜著導航地圖說道,“沿著這條唯一的山路開,大概再十五分鍾吧。”


    說是山道,但明顯不同於顛簸的石子路,一程非常通順,就像有人事先知道有貴客要來,已然準備好了大禮早早恭候於此。


    ·


    江海別墅的構造與尋常家居別墅天生不同,更何況後天還出自名工程師之手。獅子銜環的輔首置於玄關大門,恢弘的複古風格搭配高樓城牆奢華金貴,並且從外就可以看到內部還有歐洲古堡式的豪宅。殊不知,內庭又全然是另一番世界。


    “吱——”


    “怎麽了?沒人嗎。”停好車後,維約走來見澄芯推啟門的一條小縫向內望去。


    “好像是吧,敲了好久的門都沒人來應,結果發現門好像沒有鎖。”


    失禮入內之後,偌大的屋內空無一人,除了外界依稀透過的幾束光照外漆黑一片,涼風掠過窗簾底部的縫隙劃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黑暗陰森的深處,仿佛隱約還能看見有人影晃動的暗像。


    舉步維艱地蹣跚幾步,感覺到頭發纏上了什麽東西,澄芯伸手一摸,頓時胃裏一片翻江倒海——幾團密密麻麻的烏黑蜘蛛網!


    然而,惡心與恐懼還沒有結束。緊接著從天花板滴落下的暗紅液體讓原本反胃的狀態愈演愈烈,殷色血液在手掌的紋路裏蔓延……


    “啊——”澄芯抱著維約手臂向門口大步跑會,沿途踢到的某樣物體定睛看過,不由放聲大叫起來。因為那居然是,一顆沾滿鮮血、眼眶空洞的骷髏頭!


    維約左手緊緊拉住她,邊安撫澄芯情緒邊掏出手機點開前置手電筒。掃過各個黑暗角落的光芒,如同夜空上方粲然的月光,維約看後眼瞼勾起一絲淡然的弧度,朝暗處喊道:“行啦,別玩了!看你們把芯姐嚇得。”


    話音漸落,頭頂的吊燈驟然亮起,遠處門後熟悉的聲音抱歉道:“啊……對不起嘛,澄芯姐不會生氣了吧!”


    小跑過來的女生天生麗質,一頭烏黑的長馬尾甩在腦後,她接過一杯果汁給澄芯,“澄芯姐,我們本來是隻想嚇約約,沒想到你也在……但是,這個主意是他出的!”橫艾說著手憤憤指向身後跟著的另一名男生。


    維約佯裝生氣地揉了揉她的劉海,伸中指輕輕一彈以示懲罰。轉而看向那個聽到自己被供出來後,候著腰、壓低花呢帽企圖腳底抹油的猥瑣男子。


    “怎麽?幹了蠢事還想趁機開溜?”維約冷冷笑道,小指一劃瞬間切出一抹飛馳的光影,鈦鋼牌斬過空氣擊飛對方花呢帽,離臉頰僅有絲距之差。


    “啊啊啊老大,我錯了我錯了,有話好好說,別直接飛花牌影呀……”知道自己被抓了個現行,差點還死在貴公子手裏,南楓轉身雙手合十朝維約拜到,“不過老大,你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好,回答完在整死你,我不太像看到你死不瞑目的樣子。”維約撫著手腕,仿佛時刻就能送對方升天,“從這進來的山路隻有一條,屋外已經停了好幾輛車,說明別墅裏早已有人。可是敲門沒應,門栓又沒有鎖,這是為什麽?本來我還想著會不會是進去裏麵的人都被哪個窮凶極惡的歹徒殘忍殺害、棄屍遍地,隻可惜門口鞋櫃擺放整齊,甚至還事先準備好了兩雙備用的拖鞋,屋內家具完整,絲毫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沒錯,你們布置的窗簾角度和黑色蜘蛛網是很惡心詭譎,隻可惜反倒更顯得不自然。不過,最不走心還要屬那幾滴紅色的液體,雖然在黑暗中在手心冰冰涼涼地蔓延是有點可怕,不過沒有血腥味反而是一股濃鬱的酸味,你們用番茄醬是不是太隨便了?”


    南楓抬頭尷尬一笑,觸及維約凶狠的視線立即低下了頭,“老大,我……我這不開玩笑的嘛……”


    驚魂未定的澄芯總算恢複了平靜,走過南楓身邊時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看著表情扭曲,眼淚都快擠出來了的他,澄芯大度地說:“算,原諒你了,快帶我們進去吧。”


    ·


    一宅之內,變化萬千。


    前廳到中堂的廊道,古典中式風,韻味十足。


    不過,最讓人歎為觀止還屬後院,與一側歐洲古堡式的樓房截然不同,進入恍若踏足桃花源,清新典雅,景觀秀麗。


    “果然很符合外公的格調,看似內外極不合理卻能予人舒適和諧的感受。既可柴米油鹽醬醋茶,亦能琴棋書畫詩酒花。”


    “是啊,住在這裏一處,就好像擁有了十幾套房子那樣的景色。外不失麵子,內不乏雅致。”維約和南楓邊走邊聊道,雖然有了之前的小插曲,兩人也已半年沒見,但從小玩到大的莫逆交情依舊不變。


    “說起來,咱們今天的小壽星呢?”


    “約哥哥!我在這裏!”紮著短短雙馬尾的女生在遠處揮手喊道。坐她一旁在石凳上靜靜喝茶、亦綁著頭發的中年男子,是昕葉的父親,知名心理學家周將。


    幾人來到跟前,維約還沒來得及向周伯父見禮,昕葉便撲到他懷裏,像隻小貓一樣地蹭到。


    “真是的,都二十了還和小姑娘一樣。”南楓看不下去,不悅地吐槽道。


    “沒事,她本來就還是小姑娘嘛。”維約一如既往地耐心,說著愛溺地撫了撫她的頭。


    澄芯和橫艾也隻能相視無奈一笑,昕葉從小就這麽粘人,尤其是對維約。以前可能還會覺得她是嬌慣長大的小姐脾氣,不過現在愛慕之心已經很明顯了。


    “對嘛,還是約哥哥好。你這麽不解風情,到現在一定還沒有女朋友!”昕葉嬌笑鬧道,隨即衝南楓做了個鬼臉。


    “你!”南楓聽聞氣不打一處來,揮手欲教訓這丫頭,無奈被她機靈地躲在貴公子腋下。既然有維約護著,南楓也隻好像鬥敗的雄雞似的,垂頭喪氣地鬆了手。


    “好啦,昕兒。你們年輕人鬧歸鬧,是要把我這個老人家忽略了嗎?”周將笑容可掬,拿起擱在圓桌上的拐杖,重哼一聲吃力站起身。臉上架著的褐色鏡片雖看出神色,卻能從言語之間感受到親切溫和。


    在他一旁,莫約五、六十歲,頭發微白的男人上前幫忙扶著周將肩膀。這位是管家黃權,已經在別墅工作十幾年了,可以說是看著兩位小姐昕葉和妃霏長大的。


    “伯父,您腿腳不便,不必為晚輩如此。”維約和他握手後,走到另一側扶周將坐下,見到石桌上對方正在飲用的茶後付之一笑,“嗯……白毫顯露、醇香濃烈,泡前光鮮銀澤、泡後深濃暗淡,擁有尋常茶葉難以媲美的先鬱澀後甘甜。苦丁茶,您的習慣是一直都沒變。”


    “哈哈,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多年不見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溫文爾雅的樣子和你外公簡直如出一轍,真像我當年認識的長臨呐!”周將爽朗笑道,“所謂苦丁新茶片片千金,賢侄要不要也來上一杯?”周將讓黃權欲提出屋內包裝精致的茶盒。


    “不必了,以前外公也愛喝這茶,不過我嫌它入口太苦,縱使餘味再怎麽清甜也不想再喝第二口。”


    “哈哈,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吃不了苦,哪像我們那時候一代。說起來,昕葉這丫頭也是冒冒失失的,之前還說什麽今天一定硬要逼你叫我‘嶽父’。”


    “爸!”昕葉緋紅的臉頰滿是羞臊,顯得有點悸動不安,立即麵起慍色打斷道。


    “咳,外麵涼,我們還是進去說吧。”橫艾心裏輕泛一絲醋意,說著還用力從背後掐了掐某人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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