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榕出獄的第三日,靜雅公主便讓人去了戴府,喚他歸家。


    他與靜雅公主兩個,兒子沒有孺慕之情,母親沒有舐犢之情,一向不和。不過此次,戴榕倒是的確有些事情,便乖乖回了公主府。


    公主在他麵前一向是打扮得光鮮亮麗,不似母子相見,仿若出門見客。戴榕行了個禮,便坐在了一旁,問道,“不知母親喚兒子來有何事?”


    若是老大戴鬆,如此長時間不見,必會說久不見母親,兒子甚為想念,若是戴桐,怕是會直接竄過來,挨著他撒嬌道,“許久不見,母親也不想兒子。”可戴榕,無論是一年還是半年未見,從來都是這句話,仿若自己找他,除了事便是事。


    靜雅公主一口氣便提了起來,手中的茶杯立時衝著戴榕飛去,罵道,“我好歹是你親娘,難不成找你回來還要理由?”


    茶杯飛到一半便開始下落,最後在戴榕腳邊啪的一下落了地,撒了他一鞋子茶葉末,戴榕掃了一眼,也不清理,而是說,“母親若是沒什麽事,兒子倒是有兩件事,一是秦鍾,那是我此生最愛之人,遊園詩會這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若是我知道了,”他極為嚴肅地看了公主一眼,“我便拿戴鬆和戴桐還賬。”


    靜雅公主哪裏想到,戴榕竟是如此狠,隻為了個秦鍾,便要拿自己兄弟開刀,指著他就罵道,“孽子。”


    戴榕根本不為所動,而是接著說道,“第二件便是我的身世,你若想告訴我,我便聽著,你若是不說,我自有辦法查出來。”


    說罷,戴榕便起了身,靜雅公主卻是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甘示弱,“就算查出來了你能怎樣?”


    “不!我不能怎樣,”戴榕回身說道,“畢竟你是我的母親,雖然無視我卻終歸將我生下來並養大,我隻是給自己找個答案。當然,我希望你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我雖然對你不能做什麽,但的確想找些事情,讓戴鬆和戴桐不那麽舒服。”


    說罷,戴榕起身出了出了正廳,也不管後麵公主這次又摔了什麽。出了門,壽兒小心地問,“二爺,咱們回秦府?”


    戴榕將自己的左右手捏的劈裏啪啦直響,罵道,“回個屁,你家二奶奶都讓人欺負到門上了,爺我就那麽慫?”


    壽兒一想,便知道戴榕這是準備對付李氏和水灝呢。他自是機靈,當初秦家一出事,便是他先到的,隻是他身份低微,又代替不了戴府,隻是在後堂幫忙,將那事兒早打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當即便道,“那李氏已經關在郊外的莊子裏了,她去之前被氣得吐了血,如今端王府又被查抄了,那邊也換了人接手,奴才打聽過了,也沒送回端王府,和莊子裏的奴才關在一起呢,端王府和那邊都是徐然大人在管。”


    徐然卻是榮王心腹,他與徐然雖然打交道不多,卻一直惺惺相惜,交情倒是不錯,想到這裏,他便吩咐道,“走。”


    戴榕自不會貿然跑到兵部去,而是找了個酒樓要了個包間要了壺茶等著,讓壽兒帶著他的印信去兵部請人。徐然、馮瑞、李越這幾日算是炙手可熱的人,端王的事倒是簡單,但後麵牽扯的人卻多,都需要三人一一捋清,正是忙的時候,此刻一聽竟是戴榕有請,他知道此人幫著皇帝掌管密信,卻是榮王的班底,此刻榮王與皇帝權力交接之時,為了不引起皇帝懷疑,榮王的意思是,讓他隱忍幾年——就是在家呆上幾年,想著此人不會無故跑出來找他,猶豫一下,便跟著壽兒出來了。


    進了房間,兩人自是相互見禮,隨後徐然便道,“卻不知戴大人有何事?此刻咱們不宜多見。”


    戴榕倒也直接,“沒多大的事兒,跟你討個人。”


    “誰?”徐然倒是猜不透戴榕這是看上哪個了。


    “李氏。”不顧徐然有些愕然的臉,戴榕接著說道,“她不過一個被發配到郊外莊子上的棄妃,如今又與奴才們關在一起,求你個情兒,將她當奴才一般處置。”


    戴榕與秦鍾的關係,徐然亦有所耳聞,李氏去秦家道歉的事,整個京城沒人不知道,戴榕趁著端王倒了為情人出氣倒也說得通,隻是竟是要放了她,這卻是出乎意料,他摸著小胡子不解地問道,“你這是準備以德報怨?”


    戴榕卻道,“放了不一定代表管她死活。”


    徐然這兩天查的就是端王府的事,對於他家的人他還真了如指掌,這側妃李氏在送去郊外之前就吐了血,靠藥吊著才活了過來,如今也是個不能受累的身體。若是放出來,無人看管,就算死不了也活不好。他搖頭,“你這招卻是狠。”


    戴榕絲毫不愧疚,“他們母子欠了秦家三條命,秦家沒有下殺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何況還給她自由之身?看她的命吧!”


    徐然一向會做人,戴榕與榮王何等交情,日後怕是風光無限,如今賣個人情倒也合算,於是點頭道,“明日晚上亥時,我的人換防。”


    這句話說完,兩人都知其意,便沒再說什麽,不過又聊幾句便散了。戴榕回了家也未曾給秦鍾說,他雖知秦鍾恨這母子,卻怕他一個讀書人心中有負擔,這種事還是他來做便好,一個一個的,誰欠了他家鍾兒的,都要還回來。隻是如今水灝關在端王府裏,端王未處置之前,他還得顧念榮王,不能亂動,所以,李氏便先接這頭一刀吧。


    進門前,讓壽兒去跟侯二傳了他的口信,讓他去安排一切。自己瞧著秦鍾正在寫字,便靠了過去,裝作無事,與他閑聊解悶。


    二日後夜裏,端王在郊外的一座小莊子竟是失了火,除了關在裏麵的一個棄妃被當場燒死,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麽損傷。不過是個沒了名聲的側妃,榮王沒發話,自不會有人追究,這事兒就放下了。


    而誰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便有個啞了的燒壞了臉的婦人出現在京中的街上,無錢又可當的東西又無家可歸,身體亦是不好,自然隻能以乞討為生。


    四月初七早朝,皇帝詔發兩條聖旨,一是自即日起,端王圈禁於端王府中,無旨不得探望。二是皇帝自稱身體欠佳,已然不能主持政務,榮王人品貴重,與我年輕的時候十分相像,必能夠繼承大業,他將會選定吉日傳位於榮王。在此之前,由榮王監國。


    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天變了,端王再無翻身的可能,連摘星等人也放了出來。


    因著端王事敗,朝中空出許多職位,殿試也即將開考,一時間,連官員帶學子讓四月初的京城更為熱鬧,便是連莊季書也開始閉門不出,一心備考。


    可惜這些都與秦鍾沒有任何關係,今年的殿試,包括因榮王即位明年開的恩科,還有三年後的春闈,秦鍾卻是都不能參加了。此時想起當時他與秦可卿的玩笑,說自己便是三年後考中狀元,也本朝史上最小的,能夠名留青史,便有些唏噓,有些話果然不能亂說。


    秦業過了七七之後,按著規矩,他要先將秦業的棺木送到寺廟,以便停靈,待到下葬的日子,再扶棺回金陵老家,將父母親合葬。因著父親與慈空大師關係極好,此事便定在了開元寺。


    戴榕早就找好了一班兄弟,將喪事接手過來,四月二十日,秦鍾摔了瓦後,便一路吹著嗩呐,哭哭啼啼地去了開元寺。雖然沒有路祭,但因著戴榕的操辦,倒是風光不少。


    回來後,秦家便閉門謝客,老老實實的開始守孝。好在有戴榕日日相陪,秦鍾的日子也算過得舒服。


    隻是秦可卿一事卻有些麻煩。秦業去後,賈蓉不過就來了一趟,前幾日秦業發喪,寧國府更是連影子都沒有,即使如此,那和離更有理由,秦鍾便打算過一陣子,讓秦一去將這事兒辦了,省得姐姐日日住在娘家,外麵還有不少閑話。


    誰想到,還未等他動手,那寧國府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寧國府大管家賴升。


    這狗東西當日便帶著莊季書氣壞了秦業,與秦家結親後,約是怕秦可卿不喜歡,又因著端王府的勢力,賈珍便打發他去了金陵管理祖業,這實在是讓秦鍾鞭長莫及,始終未曾除去他。竟是不知何時,此人竟回來了。


    秦鍾自然不予與他相見,便讓了秦一趕他走人。誰料到賴升卻頗為蠻橫,伸手便將秦一推倒在地,衝著他呸了一聲,一口唾沫便吐到了秦一的衣服上,隻聽他橫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跟爺爺我說話,快快將你家大爺叫出來,爺爺我跟他有話說。”


    這卻是來找事兒的。


    秦一今年已然有五十七歲,從小便在秦家長大,深受秦業信任,如今更是得秦鍾的敬重,誰曾敢如此落他麵子?當即,便有人偷偷跑去告訴了秦鍾。


    摘星是個火爆脾氣,聽得那狗東西賴升竟然敢欺負自己爹,當時便摸了根棍子,想要衝著前院來。秦鍾心裏有數,此時寧國府能將賴升叫回來,還讓他上了秦家門,這怕是想要斷絕關係了。既如此,卻是要將話說清了再動身,便讓一旁的落雪攔了摘星,自己衝著戴榕道,“我去看看,你要去嗎?”


    戴榕自然點頭。


    兩人帶著摘星、壽兒到前院時,秦一已被扶了起來,那賴升卻依舊一副無賴樣,擠著眉毛衝著他道,“人怎麽還不來啊!讓大爺等到什麽時候!別以為還有端王府在你們後麵撐腰,呸!”他罵道,“端王爺一家大小都進去了,沒人管你們了!哈——”


    這笑聲戛然而止,賴升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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