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也不是沒腦之人,他逮著機會,大鬧一番寧國府,將姐姐接回家去,非但出了氣,又達成了目的,當然跑得溜快,一路催著,摘星差點將手中的馬鞭抽斷了。


    倒是不知,此事卻惹出了幾家不同的反應。


    寧國府中,尤氏被嚇到了,賈蓉被揍得下不了床,仆人也傷了大半,出門在外的賈珍一回來,便瞧見了府內一團糟。再聽得秦鍾竟然將秦可卿接走了,人當即便怒了。


    且不提他對秦可卿的齷蹉心思,秦可卿可是端王的親生女,他籌謀許久才娶回了家來,是他與端王聯係的樞紐,是他用來保佑寧國府的護身牌,如今端王馬上要坐上儲位,這邊倒掉了鏈子,他怎能甘心前功盡棄?何況,以秦鍾那狼崽子的性子,若是真將人接回了府,怕是根本不肯交出來吧!賈珍當即便點了人馬,自己帶著,一路去追秦鍾。


    而戴榕這邊,這幾日,那許嵐竟在安徽境內出現過,他正派了人前去捉拿,卻聽得自己安在秦府中的護衛來報,說是秦鍾氣衝衝地帶著七八個男仆去了寧國府,怕是尋事去了。


    寧國府畢竟是個公侯府第,仆人不知多少,想著秦鍾那小胳膊小腿,便是帶著幾個護院,萬一傷著了怎麽辦?戴榕自然坐不住,將事情托給了侯二,自己則帶了壽兒和十數個手下匆匆向著寧榮街趕去。


    可惜他消息得來的晚了一些,他到時,秦鍾已然離去。


    瞧著那臉上五顏六色的門房,戴榕總算放下了半顆心,留了人去寧國府打探一番,自己則又騎了馬,向著秦府追去。


    而榮國府與寧國府隔了不過一道街,鬧了如此大的動靜,又怎能不知?周瑞家的本就住在後街,聽了聲音還出來看了熱鬧,捉了個人問了究竟後,便一溜煙的進了榮國府,屏退了丫鬟後,將此事告訴了王夫人。


    秦鍾上次當著薛姨媽的麵,揭了王夫人的底兒,到如今,薛姨媽看著雖然還好,但終究不如原先熱乎,王夫人怎能不恨?聽著這等消息,心中便有了主意,便讓周瑞家的附耳過來,說了幾句。


    周瑞家的聽了,連連點頭。


    卻說秦鍾雖然跑得快,可畢竟帶著的是女眷,坐的是馬車,此時又值正午,路上人正多,一進大路,速度便慢了下來。這又不是現代,秦鍾可以拉著姐姐在大街小巷穿梭,隻要躲過去便可,便隻能催著盡量向前趕。


    及至前門街,賈珍終是騎著馬從胡同裏繞了出來,堵在了他們前麵。


    賈珍倒也聰明,知道秦鍾難惹,一張利嘴更是少有人能抵,生怕他說出點什麽難聽的,便根本不給秦鍾說話的機會,立時讓人圍了起來,去搶摘星手中的韁繩。


    秦家下人哪裏肯,下了馬護在了馬車周邊,兩家便對峙起來。賈珍帶了足足有三十人,若是以人數算,秦鍾這裏自然沒有勝算。


    不過瞬息之間,秦鍾帶來的七八個男仆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唯有摘星,還護著馬車。


    秦可卿坐在車內,雖看不到,卻也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便想讓秦鍾送了她回去,秦鍾卻拍了拍姐姐的手,便掀了簾子下了車。他今日穿了件暗紅色的儒衫,本就長得精致,倒是襯得人更加精神,此時從車內出來,倒有不少圍觀的人發出一聲讚歎。


    賈珍早就有令,瞧見秦鍾,先綁了塞住嘴。此時瞧見他出來,倒有不少人撲向了秦鍾這邊,摘星將手中的馬鞭舞得啪啪作響,雖然擋住了大部分人,卻是依舊有一兩人摸到了秦鍾身邊。


    這兩人手中一個拿著木棒,一個拿著鞭子,若是挨上一下子,秦鍾卻要吃大虧。秦可卿在車窗裏恰好看見這一幕,也顧不得規矩,當即大喊道,“鍾兒,後麵!”


    說時遲那時快,恰在秦可卿聲音響起之時,兩顆珍珠竟是從秦鍾右邊飛來,隻聽噗噗兩聲,便打到了這兩人的手腕上,那木棒與鞭子頓時落了地,人也滾在了地上,捂著手腕直打滾,嘴裏喊著斷了。


    賈珍帶來的人不過是家仆,平日裏不過吃酒喝茶,哪裏見過瞬息之間斷了人的腕子?竟是一時間都愣住了,賈珍倒是十分鎮靜,隻是一張白臉皮變得難看起來,這必是有人管閑事了。


    果然,人群立時分開了一條路,戴榕牽著馬帶著手下人擠了進來,隻見他臭著一張臉,仿若不認識秦鍾似得,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賈珍,才哼道,“呦!在前門街上就打起來了,真當這兒是自家後園子啊,來來來,跟我說說,為什麽打?”


    居然與三年前秦鍾初次見他時一個口氣模樣。許是知道戴榕來了,自己這邊必是無恙的,秦鍾也放鬆了些,禁不住的,便多看了他兩眼,想著這人陰陽怪氣的,誰的麵子都不賣,自己怎跟他好了?


    賈珍自是認識他,也知道他那些許名聲,心道今日可算運氣不好,居然遇上兩個難纏的。便下了馬,拱手道,“戴大人卻是誤會了,孩子們鬧了脾氣,我不過前來勸勸。”


    賈珍此人若是論賣相,卻是相當不錯的。一身湖青色綢衫,外加兩縷小胡子,看起來就似個讀書人,但此時剛打了架,睜著眼說瞎話,圍觀的人怎能願意,當即便有人起哄。賈珍麵色不改,又道,“戴大人公務繁忙,卻是不打擾了,我們這便回去。”


    說完,竟是使了眼色,有人便想上來拉秦家的馬車。


    “怎會打擾,”摘星還未動,戴榕卻變了臉色,冷哼道,“當街縱人行凶,賈將軍怕是知法犯法,跟著去趟步兵衙門吧!”


    瞧著戴榕身後如狼似虎的衙役,賈珍一張臉陰沉下來,哼道,“戴大人,你這卻有失公允吧,”他指了指秦鍾,並未多說。


    戴榕示意手下前去押人,瞧了瞧躺在地上的秦家人,頗為無恥地道,“人家沒動手。”


    賈珍氣得一口血幾乎沒吐出來。他原來卻是不信賈攸那個書生性子能生出了個這般無賴的兒子,如今見了才知道竟是如此潑皮,隻是戴榕雖然如今已不在步兵衙門辦公了,身上的確還掛著步兵衙門的職位,這閑事兒管得倒也正正當當,他說不出什麽,隻能等了秦鍾一眼,示意賴升跟著去了。


    待到一眾人散了,秦家眾人方才放了心。戴榕瞧著秦鍾那副精神樣兒,心中不免癢癢,更不願意他這副樣子讓人多看了去,便催著他上車,隻道,“不用出來了,我跟著你回秦府。”


    秦鍾哪裏知道他那些小心思,想著姐姐在車上怕是嚇壞了,自不會跟他客氣,點了點頭便重新進了車裏。瞧著秦可卿無恙,才放了心。


    倒是秦可卿聽見外麵有陌生的聲音,有些疑惑地看著秦鍾,秦鍾不知怎想的,好話便出了嘴,便道,“是我一個極好的朋友,聽著我帶人去了寧國府,有些擔心才過來幫忙的。”


    也正是因著這句話,讓秦可卿對戴榕印象大好。


    及至回了秦府,秦鍾讓戴榕自去書房坐著,自己便帶了秦可卿回了她出嫁前住的麗園。這三年,縱然秦可卿未曾回來過,秦鍾也常年留著婆子看守,日日都有人打掃,如今看著,除了秦可卿帶走的幾本書與一把琴,竟是與她未出閨閣時一模一樣。


    秦可卿正怔怔地看著這房間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怕是想起了閨中歲月,秦鍾想著她這身體怕是因著在寧國府三年憋悶所致,自己總得想個法子讓她抒懷,便道,“姐姐以後日日都住在這裏,何時看不行?還是快休息吧,養足了精神也好去看爹爹。”


    秦可卿這才肯安睡。


    待到秦鍾回了書房,卻已然是下午了,戴榕瞧著他一臉憔悴卻掩不住喜色,便問道,“高興了?”


    “嗯嗯嗯。”秦鍾卻是連答了好幾聲,看樣子心情極好,“不但接了姐姐回來,還將寧國府砸了,揍了賈蓉一頓,我可沒留情,竟照著疼的地方下手,他不躺上個半個月,怕是根本起不了床。嘖嘖嘖,可惜賈珍那時候不在家,否則我必是饒不了他的,隻是到了街上,卻不好動手。”


    瞧著那小孩還頗有遺憾,戴榕隻覺好笑,便把門關了,也不顧秦鍾掙紮,將人抱在了軟榻上,去檢查他是否受了傷。


    秦鍾看了那些春宮圖,如今一做夢便是被褥翻滾,如何肯願意讓他碰觸,當即便躲了起來。戴榕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人按住,道,“我瞧瞧傷到哪裏了嗎?”


    秦鍾紅了臉,推著他的胸脯,羞道,“那棍子還未挨著便被你攔了下來,哪裏能傷到我,你再鬧,小心我惱了。”


    “那你閉眼睡會兒,我給你揉揉頭。”瞧他真不願意,戴榕自不會勉強,便將他的腦袋放到自己的腿上,揉捏起來。


    他的指腹粗糙而溫暖,秦鍾一時竟沒了言語,乖乖的安靜了下來,似是這種靜謐的時候讓他沉靜下來,有些壓在心底輕易不示人的情感也蓬勃而發,許久秦鍾才道,“我將姐姐接回來了。”又隔了許久,“我再也不送她回去了。”


    戴榕的手能感到有淚水流過,隻是這小孩要麵子的狠,他隻當不知,手指輕輕地按壓著,安慰著,“不送了,你想要個什麽樣的姐夫,我替你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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