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日夜,大雪傾城。


    太子陪著太子妃李氏早早就寢,半夜時分,皇帝急傳太子至昭陽殿。


    及至殿中,太子才發現殿內竟是昏暗異常,他的父親,當今聖上隱於幽暗的燭光下看著他,神色不明,太子撲騰跪地,“兒子參見父皇。”


    皇帝卻不叫起,隻是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太子腦筋急轉,卻不知皇帝打的什麽啞謎,隻得戰戰兢兢道,“記得,父皇慈愛,將兒子帶於身邊,衣食住行無一不費心。兒子少年不懂,卻總惹父皇生氣,也是當了父親之後,才明白父皇為了養育兒子費了多少苦心。”


    “嗬!”皇帝輕笑,“難得你記著。”


    這笑聲卻太怪異,太子不免有些忐忑,“父皇慈愛,兒子怎敢忘記?”


    皇帝卻不說話,守在一旁的吳公公輕輕走到他跟前,跪了下來,將手中東西舉起,道,“太子爺,這是聖上賞的。”


    竟是一把匕首和一個碗!


    太子隻覺眼前一黑,身子竟然差點倒了下去,此時他才感到這大殿陰冷的過分,那絲絲寒氣竟順著膝蓋緩緩地滲透他的身體裏去,如今卻是渾身冰涼。


    他的父皇要殺了他?!


    太子不由向前爬,哭道,“父皇,兒子做錯了什麽,父皇連聽也不聽一句辯解,竟是便要了兒子的命,父皇,還記得當年,我們拉過的勾的,父皇說,一輩子要對兒子好的。”


    那卻是三十年前的記憶了,當時太子不過八歲,端王爺五歲,剛剛會討好皇帝。太子覺得委屈,便一人躲於大殿後,獨自傷心,皇帝找到了他,揉著兒子細軟的頭發,保證,“爹自然會一輩子對你好。”稚嫩的太子也回應道,“兒子也會一輩子對爹好。”


    兩人還拉了勾。


    三十年往事再提,皇帝也不免感傷,那吳公公瞧著皇帝眼色,這才勸道,“太子爺卻是誤會了,聖上怎會要您的命。不過是聖上近來身體欠安,太醫說需用親子之血做藥引,這才連夜宣了您來。”


    太子低著頭,看不見皇帝的表情,隻覺得一顆心這才漸漸回了原處,整個人癱軟了一般,竟是毫無力氣,此事雖覺得有些蹊蹺,可如今卻是不容多想,隻得道,“卻是兒子錯了,兒子愧對父皇。”


    皇帝仍未說話,那邊吳公公卻將東西又向上遞了遞,“太子爺卻是快些吧,那邊等著熬藥呢!”


    卻是不容他說話了,太子拿著那光閃閃的匕首,再次抬頭看了一眼隱於燭光後的皇帝,似是在等他的話,隻是,他的父皇並沒有出聲。


    太子知道此事並非如此簡單,但此刻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得狠了心在手腕處下了刀,一時間,血湧如注,不一時,那碗卻是半滿了。


    此時,太子已麵色蒼白,垂垂欲倒,皇帝終是發了話,“送太子回寢宮歇息。”


    待到太子無了蹤影,皇帝才道,“讓他們進來。”


    吳公公低頭應下,不一時,在偏殿等待的敬貴妃與戴榕才上了殿,戴榕手中還提了個包裹。此刻已經是午夜,兩人為了此案操勞多日,又設下了如此大的圈套,自然十分憔悴,在幽幽的燭光下,竟是如鬼魅一般。


    皇帝並不肯以驗血的說法取太子的血,便是顧慮著太子的聲譽,同時也是對他們的不信任。


    畢竟,血滴上去了,融了,太子便是淫/亂後宮,奸/淫庶母的不齒之徒,自是沒資格做那個一國儲君的位置,而若是不融,今日便是他們兩個查案之人人頭落地之時。


    想著秦鍾那日在他懷裏神秘秘地道,“若是人剛死,這骨頭上附有油脂,別說親生父母,便是任何血液也都是滲不進去的,而若是死去多年的人,附在骨頭上的油脂已經腐化,別說是人血,便是豬血、狗血也是能滲入的。你若想讓新鮮的骨頭,也能滲入血液,那便用石灰水侵泡便可。”


    這卻是顛覆他認知的說法,戴榕不敢信,實驗的結果卻不得不信。


    如今,吳公公將半碗血端了過來,放在他的麵前,道,“戴大人,請吧。”


    戴榕不禁狠狠吸了口氣,向著皇帝磕了個頭,這才將他手中的包裹拿了出來,卻是那個死孩子的屍體,雖然並未腐爛,但已經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氣味。其中有臂骨和腿骨,已經做了處理,去了血肉,變成了白骨。


    戴榕隨意拿起了其中一個臂骨,用白布擦拭幹淨,另一隻手,則用一個瓷勺從那碗血中盛了半匙血液,輕輕地滴了上去。


    小兒的骨頭纖細單薄,在戴榕粗大的手掌中不盈一握,那血先是滴落在了骨頭上,隨後便輕輕流淌,落入了戴榕的掌心中。


    所過之處,血液全部融入!


    那吳公公雖早有準備,此時瞧見了如此不可見人之事,當即也是嚇了一跳,不由多看了幾眼,然後回頭衝著皇帝顫巍巍地道,“聖上,融……融進去了。”


    那廂皇帝猛然站了起來,大步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血是他眼見著太子留下的,那小兒的臂骨也是真真的,竟是真的融了進去!


    皇帝麵色鐵青,衝著吳公公大喊:“掌燈!掌燈!”


    似是宮人都一直守在旁邊似得,不過幾個呼吸間,整個宮殿竟然亮如白晝,那股陰森鬼魅的氣氛蕩然無存,可瞧見戴榕眼底一片青黑,亦可瞧見皇帝紅了的眼球。


    那根融了獻血的白骨就翅楞楞的放在那裏,在光下毫無保留的現出了原貌。


    皇帝不敢置信地瞪著它,久到戴榕渾身已然冰涼,冷汗沁濕了整個後背,才聽見吳公公喊了聲聖上,戴榕用眼角看去,卻見皇帝不知何時割了自己的手,血同樣滴在了那塊骨頭上,卻如同滴在光滑的玉石上一般,竟是一點未滲入。


    戴榕終於鬆了口氣,那骨頭是他處理過的,隻有兩個地方,用石灰水反複擦拭過。


    許久,皇帝疲憊的聲音才想起,“下去吧,閉好嘴,讓朕想想,讓朕想想。”


    戴榕跟著敬貴妃低著頭緩步向著殿外退去,在邁出大殿的那一刻,偷偷向後看了一眼,在明晃晃的大殿中,他舅舅臉上的痛恨、糾結、無助纖毫畢現。


    這是個端王與太子間早晚都會出現的局。


    這也是皇帝早就預料過的結果。


    一切都經他的手推動。


    一切都為了權力二字。


    有人要保護自己手中的權力,有人要奪下觸手可及的權力。


    父子、兄妹、夫妻,又算得什麽呢?


    戴榕無端的覺得有點冷,覺得這個偌大的皇宮有點黑,他不後悔做這些,對於一個自從出生便被母親漠視的孩子來說,向上爬是他找出自己身世真相的唯一辦法,而如今,又加了一條,唯有他強大了,秦鍾方能夠安然,隻是,現在,他想找個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覺,卻不想回家。


    他騎著馬在路上狂奔。


    因帶著出入皇宮的牌子,即便已經過了宵禁時間,倒也沒人敢上前攔著他。


    轉來轉去,便到了國子監。


    國子監的宿舍叫南學,並非在其院牆之內,而是在國子監的斜對麵,雖然有人把守,但著實不是很嚴密。


    戴榕在雪裏站了半個時辰,大雪落滿了肩,終究是沒抵過心中的念頭,將馬放了開,拍了怕它屁股道,“自己回家。”人便找個了矮牆翻了過去。


    內裏不過一排普通小屋,幾乎一模一樣,若是一個個找,卻是難辦。


    隻是秦鍾這人睡覺一向講究多,戴榕第一次去秦府便進了他的睡房,那屋中簾幔疊疊,為的便是睡覺時不讓外麵的光照進來,好在他是恩貢的名額,住宿條件也比別人好些,能單獨一個屋。


    戴榕從一排房子前走了一遍,便找準了目標。


    怕是為了通氣,後窗是開著的,戴榕不費吹灰之力跳了進去,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摸索了半日,好不容易到了床前,卻被秦鍾蹬出來的腿差點踹翻。


    他捏著秦鍾的腳脖,用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仔細將人看了看,卻瞧著人早已睡得四仰八叉,非但被子踢了一半,衣襟也全都散開了,露出白皙的小胸脯,兩點嫣紅點綴在上麵。


    戴榕無端的覺得口幹舌燥起來,手不由地覆了上去。


    許是那手太涼,不過剛剛觸到,秦鍾便拍開了他的手,拽起了一旁的被子,又將自己裹成了個球。


    戴榕看著那隻還抻在外麵的手,上麵有秦鍾淡淡的體溫,似是一下子驅走了剛剛那份冷意。


    秦鍾卻覺得今日的被窩格外的暖和,往日裏他都是凍醒的,今日卻是暖洋洋的不想起身。閉著眼睛又拱了半天,頭頂上卻傳來一聲悶笑。


    接著又有人說道,“醒了?”


    這聲音卻是熟的不能再熟,秦鍾當即睜了眼,發現自己果然在他懷裏呢。這可是國子監,若是讓人知道,他夜裏與人睡在一起,卻是什麽事。


    隻是他還未開口,戴榕那邊卻已經說道,“我昨夜辦完案,特別想見你。”


    不過簡簡單單一句話,秦鍾無由地心動了一下,抬眼看罩在自己上方的人,果然即便休息了半夜,臉上也依然透著疲憊,他倒不好再說什麽,隻是伸手去掀被子,哼道,“卻沒有你來不了的地方。”


    瞧著秦鍾想起床,戴榕卻不想他早早離開,當即伸手將人懶腰抱住攬在懷裏,“再陪我一會兒。”


    這人竟是沒穿睡衣,光著膀子呢!隻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秦鍾甚至能清晰的描繪出他胸膛的形狀!


    他立時黑了臉,一腳踹到他的小腿處,趁機坐了起來,去夠放在一旁的衣服,眼瞧著秦鍾離了自己,戴榕也順手去抓。


    誰料,秦鍾此時卻站了起來,他的手指恰恰好勾住了秦鍾的褲腿,他本就力氣大,又是使著勁,那褲子又肥大,竟是沒費什麽力氣,便飄飄然落了下來,露出秦鍾兩瓣雪白的屁股,還有兩根光滑的腿,白得耀眼。


    戴榕隻覺得自己下腹那處仿若雨後的春筍一般,竟是立時冒了出來,直愣愣地峭在了那裏。


    秦鍾幾乎是隨即便把褲子提了上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衝著戴榕狠狠地罵道,“滾!”


    戴榕躲在被窩裏,尷尬地用被子遮掩著身前那處,衝著秦鍾討好地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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