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倒是準備齊全,帶了馬車來,顯然是怕莊季書凍著。


    秦鍾倒是不客氣,跟著莊季書的屁股便上了車,待到薛蟠再想跟上來,莊季書卻把著門道,“蟠兒,我與鍾兒有話要說,你騎馬好嗎?”


    莊季書本就是白麵書生樣的人,生的十分清秀,如今十□歲年紀,一雙眼睛格外清澈,薛蟠看著就心癢癢,哪裏還有不依從的,當即便退了下來,將馬車留給了兩人。


    車外依舊是天寒地凍,馬車裏卻溫暖如春。


    秦鍾將披風脫了下來,又接過了莊季書遞給他的一杯熱茶,兩個年少便遭受挫折的人才相視一笑。秦鍾感歎地說,“季書,你終是回來了。”


    莊季書想著當年,爹爹為了哥哥,竟是不惜入獄,連帶自己都成了罪囚之子,沒了會試的資格,又被逐出了莊家,連母親陪嫁的小莊子都住不得,心中難免有些激蕩。


    喝了口熱茶,他方才平靜了心思,道,“如今都過去了,卻是謝謝你幫我照顧母親。”


    “這卻是應該的,”秦鍾歎道,“說起來,也是我牽扯了你進去。”


    “你這話卻錯了,莊希為了一己私利逼得你爹爹中風,你不過是做出反擊而已。”莊季書淡然道,“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必自責。”


    這話題卻有些沉重,兩人還有更緊迫的事情,秦鍾便道,“那事你查的如何?”


    說道這個,莊季書臉上才帶了點喜色,“已然拿到了證據,若是這次估計不錯,這天卻是要變了。”


    這兩年,皇帝身體日差,竟是讓太子與端王共同監國。太子監國乃是正常之事,但加了個端王,便讓人不得不多思量。端王的外家乃是原太傅傅勉,本就在士林中頗有號召力,如今皇帝又把端王抬到了與太子平齊的地位,太子急了,端王背後的仕宦家族也動作頻頻。


    同時,皇帝的放縱,讓其他幾位成年皇子也蠢蠢欲動。隻是,有著前麵兩位當路人,這些皇子無論從長幼、出身,甚至是從勢力來講,都沒有任何勝算。唯一能做的,便是依附於其一,群起而攻之,消滅另一個。


    無疑,嫡出、暴虐的太子成了第一個目標。


    秦鍾點了點頭,謀劃三年,終於要收網了,他們跟著那人,謀算、心機都是獨一份的,又隱在端王背後,最是安全,如今,隻待看戲便好。


    想到此,秦鍾又想起了薛家那事,終是有些擔心,問了出來。


    莊季書一聽此事,便哼道,“薛蟠個傻子,薛姨媽也是不清醒,總想著讓薛姑娘進宮參選,圖那大造化。水灝不過許了個日後的側妃之位,竟是信了,不知給了多少銀錢。”


    秦鍾卻萬萬沒想到,薛寶釵參選的原因竟是這個。至於水灝,他不由嗤笑,“那水灝如今還是白身呢,還側妃?薛姨媽也信?”


    “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婦人!”莊季書歎道,“你要知道,薛家雖然聽著跟賈家、王家、史家並提,可祖上封的那個紫薇舍人不過是個空名頭,說到底,薛家也就是個商戶,商家女子,能嫁入端王府,便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也怪不得他們積極。”


    那莊季書這幾年卻是變化極大,他本就是極為聰穎之人,原先不過把心思都放在了學業上,這三年卻是跟著薛蟠,見識了商人的手段,也見識了孤兒寡母生活的智慧,更是通曉世故,又道,“如今端王勢大,水灝又漸從幾個兄弟中脫穎而出,這是一條眼見的康莊大道,為何薛姨媽急著進京,不就是為的這個嗎?”


    “短視!”秦鍾哼道。


    莊季書卻給他又倒上了茶,道,“你這是因著與端王府有隙,方才能看透其中浮華,你瞧瞧這京中多少大臣,正在端王背後使勁兒呢!”


    說到這裏,那莊季書便問,“寧國府那事,你想的如何了?”


    秦鍾為難道,“端王一事已經無礙,隻是寧國府,還需再細商量。”


    莊季書點了點頭,“你姐姐嫁了進去,這事兒必然要做到萬無一失,否則寧願不做。”


    這卻是正理,此話太過敏感,兩人不過是通了個氣兒,便轉了話題。莊季書想著自己要做的事,便托付道,“我娘怕是還要在你莊子上多住一陣子。”


    秦鍾點點頭,“莊伯書早回來了,你如今回了京城,日後必有再見的日子,該如何處理,你要想好。”


    “莊家欠我的,我自會拿回來的,怕他作甚。”


    “那你有何打算?”


    說到這裏,莊季書卻是有些躊躇滿誌的樣子,“我要參加這次的鄉試。”瞧著秦鍾麵露異色,當即捂了他的嘴,“你莫要聲張,薛蟠幫我換了個身份,如今我卻是姓張,單名一個吉字,父母皆亡,戶籍已然上好了,我已經過了院試,若是沒有問題,今年鄉試中了舉,明年年初,便會參加會試。”


    這話雖說的容易,可此時人們看中祖先,莊季書竟舍了這些,顯然決心頗大。此時,秦鍾隻能勸道,“這本是該你得的。”


    的確,若不是莊希背了寧國府的罪,當年已經是舉人身份的莊季書就能參加會試,而不是如今改名換姓,拋棄祖宗從新再來。


    說道傷心處,兩人竟一時無語。


    不一時,薛蟠的聲音便從外麵傳來,“客棧到了,進來吃了早飯,暖暖身子在上路吧!”


    說著,馬車便停了下來。


    莊季書先行下車,待到秦鍾下車的時候,卻有個大手扶了他一把,秦鍾仰頭一看,卻是戴榕,不由驚訝道,“你怎的來了這裏?”


    那邊壽兒卻捂著凍得通紅的臉,清脆脆地答道,“今個兒龍抬頭,二爺給您……”話還未說完,便聽著戴榕哼道,“騎來的馬似乎還沒喂吧!”


    那明明是店小二幹的事兒!可此時壽兒哪裏敢反駁,苦著臉便退了下去。


    秦鍾心中哪裏有不明白的,瞧著薛蟠早就拉著莊季書進了屋,這才道,“難為你還記得。”


    “我不來你何時能記得我?”戴榕哼道,語氣中頗為不滿。


    秦鍾揉了揉腦袋,戴榕什麽心思,秦鍾不是不感動,若是他是個女的,就是比他大上十歲他也認了,早早就娶回來了。隻是他是個男的啊,雖然聽說不少人都去南風館嚐鮮,可他到底想不通,兩個男人有什麽好在一起的,親起來不怕被胡子紮一臉嗎?四條毛茸茸的腿擺在一起,怎麽摸?


    雖然他現在沒有胡子,也沒有腿毛,但人總得向後看吧!想到這裏,秦鍾便有些發怵。


    戴榕卻毫不猶豫將他拉進了單獨的一間房裏,桌子上擺著個被棉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食盒,戴榕從容不迫地將棉被解開,從其中拿出還熱乎乎的春餅和小菜。這才道,“今兒個龍抬頭,吃了春餅好長骨頭勁兒,你多吃點。”


    他卷一個,也不遞給秦鍾,卻是直接放到他嘴邊。


    饒是秦鍾平時撒嬌耍賴樣樣會的一個人,如今那張麵皮也是漲的紅的不能再紅。可抬眼瞧戴榕,那人似乎根本沒有放手的想法,隻能硬著頭皮,張口咬了一口,戴榕伺候得還挺好,怕他噎著,還給他喝了口湯。


    一連吃了三個,秦鍾一是被撐得不行,實在吃不下了,二是臉已經沒處擱了,便從戴榕手中奪過了那春餅,道,“你大早上趕過來,也沒吃吧,我給你卷吧!”


    戴榕臉上這才透出點高興勁兒,點了頭道,“多放點醬。”


    秦鍾哼道,“要求還挺多?”


    戴榕這才道,“早早給你做了,送到府上,人竟然出城了,也不跟我說聲!”


    “那要怎的,去哪裏都告訴你?不如把我係在你褲腰上,這樣倒是方便點,也丟不了。”說著,秦鍾便將卷好的春餅遞給戴榕。那人卻用吊眼梢撇著他,顯然自己不想拿。


    秦鍾隻覺得頭皮發麻,終是生了氣,將春餅放在一旁,站起身來道,“你先吃著吧,我去瞧瞧季書。”


    戴榕好容易抓到了人,怎會容得他離開,當即一個長臂,便將人圈到了懷裏,秦鍾這幾年見長,如今腦袋頂已經到了他的下巴頦處,抱著卻是正正好,戴榕大了膽,將腦袋埋到了秦鍾肩窩處,吸了口氣,才問道,“這事兒你也知道三年了,該給我個答話了吧。”然後想了想,又道,“你剛剛那主意其實不錯,係在褲腰裏,也省得你哪天便突然不見了!”


    戴榕的呼吸全部都噴灑在秦鍾的頸脖處,熱乎乎的,秦鍾隻覺得渾身燥熱,也不敢多動,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呢!那邊薛蟠卻砰砰地砸起了門,在外麵喊,“吃完了嗎,要上路了,快點!”還嘟囔,“又不是小姑娘,怎吃的這般慢!”


    秦鍾卻是得了機會,推著戴榕衝著外麵喊道,“來了!”


    戴榕哪裏肯放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裏,道,“這就想跑了?”然後頭就湊了來,秦鍾眼見那人的臉越來越大,隻覺得自己後背都繃直了,他倒是有力氣推開,可心裏卻隱隱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正糾結之時,隻聽砰的一聲,門竟然開了。


    薛蟠站在門外,拳頭還舉在頭上呢,瞧著這兩人的樣子,一時竟愣了,隨後便哈哈大笑著衝著秦鍾道,“小白臉,你也有今天!季書,快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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