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說者不一定有心,但是聽者一定有意就對了,比如感情方麵的事。


    仝梧卒於清末,死前還是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原本照著他爹的意思,是想等他考取功名後榮歸故裏,不管是當個小官還是繼承家裏的生意,都得娶個門戶相當的姑娘,兩人生幾個大胖兒子,給仝家繼承香火。


    他原本也以為自己會和大多數人一樣,照著既定的規劃平凡地走完一生,最後帶著些許釋然些許遺憾離開這個世界,而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失去體會這一切的機會,還未嚐盡人間百態,尚不知七情六欲,就這麽客死異鄉。


    所以,即使已經一百多歲,仝梧在感情方麵仍然是一張白紙。


    但也正因為他是一張白紙,單純懵懂,才會將別人調侃成分居多的話放在心上,加之本來對閆景宸的感覺就有些特別,此時更不由自主地對閆景宸又多了幾分在意,甚至在琢磨這種在意,是不是代表喜歡,是不是他爹對他娘的那種感情。


    “哎......”沒人的時候,仝梧不由得長歎一口氣,感覺煩悶無比。


    閆景宸給的那本《符鑒》在他桌上已經放了一個星期了,雖然每天仍舊堅持用狼毫筆凝氣練字,可是這《符鑒》他卻是不敢翻開,生怕自己手藝不精把符給畫錯了,聽譚鑫說,被符咒反噬的後果很可怕。


    仝梧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敗給了好奇心。


    一瞬間,他似乎想通了一個道理:一直期待著的東西,為什麽要拒絕呢?


    翻開《符鑒》,仝梧開始細細閱讀起來。


    《符鑒》是昆侖派的藏書,是翻遍整個昆侖派僅此一本的古籍,幸好仝梧不是現代人,讀起來倒也並不太難,很快他就將書本前幾頁枯燥而乏味的引言給讀完,除了描寫氣感是怎麽回事兒,還介紹了眾多畫符用的工具。


    書中其實寫的挺隨意的,翻譯成現代文的意思就是:隨便你用什麽工具畫符,也不要在乎畫符用的墨和紙,因為真正厲害的修士,就算給他一根樹枝一滴水,都能形成一道極具殺傷力的符,更別提那些大神級元神修士,畫符可憑意念。


    憑意念畫符......看到這裏,仝梧不由得對大神級元神修士有了向往。


    再往後翻,《符鑒》的分類非常仔細,各種不同功能的符咒都被歸納在一個條目裏,條目下又設立眾多子目錄,功能相近的符咒被分成不同強度等級,由淺至深地羅列出來,簡介配以成品圖例,很是簡潔明了。


    仝梧一頁頁翻看,越到後麵內容越是複雜難懂,就在仝梧打算今天就到此為止的時候,手中的書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突然從他手中飛脫出去,掉在地上。


    仝梧:“......”


    《符鑒》封麵向上,以翻開的姿態覆在地上,仝梧撿起書正要合攏,瞄到書頁翻開的地方,動作頓住了——隻見左邊分頁上寫著大大的“屍篇”兩個字,右邊那頁上則畫著一道複雜的鎮屍符。


    仝梧記憶力好過目不忘,他清楚地記得剛才明明沒有在目錄裏見到屍篇......還沒來得及容他細想,右頁上原本應該毫無作用的鎮屍符突然發出一道強光,光芒正中仝梧前胸,打得他悶哼一聲摔倒在地,《符鑒》再次脫手飛出去。


    仝梧昏了過去,而《符鑒》上的屍篇二字則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該在此地的藥篇。


    不知昏睡了多久,等仝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蒼茫的雪白中。


    在看清周圍景象的那一瞬間,仝梧猛地醒神打了個激靈,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警惕地看著四周——這地方他來過!上次無意中入定的時候,也是突然出現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雪原中,可這次他明明是被《符鑒》中的鎮屍符擊中昏迷,為何也會出現在這裏?


    仝梧一時間想不出太多頭緒,更不願在原地坐以待斃,幹脆隨便找了個方向走。


    和上次一樣,這片雪原不會留下任何行走過的痕跡,即使腿酸無力,仝梧也不敢停留,咬牙堅持走了不知道多久,居然看到了上次來時走過的那條青草路!他不由得感到精神一震,加快速度走了幾步,終於又踏上了那條青草路。


    也許是潛意識中覺得這條路是安全的,仝梧在踏上的那一刻,再也繃不住雙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按摩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雙腿,仝梧也不管這裏環境如何,開始盤腿調息。


    氣息在身體裏遊走數周,許是這裏冰寒的環境對他有益,當氣息盡數重新歸於內府後,仝梧明顯感覺到內府又充盈了不少,原本前些日子有些鬱結凝滯的陰氣鬆散開來,和屍氣水/□□融形成一番互補,而力量極大的怨氣則繞著他的內府壁,形成一層不容外敵的保護膜。


    仝梧的內府狀況很是複雜,一般修士身上不可見這種情況,也無法駕馭,虧得仝梧先天條件得天獨厚,倒是在這方麵顯得遊刃有餘。


    也正因為他的特殊,他的進步總是特別神速,在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情況下,內府的寬廣程度已經趕上元嬰期的修士。


    然而這有什麽用呢?本質上他還是一隻活了一百多年修為卻不足一年的小屍修。


    待得內府躁動平息,仝梧重新站起身,再次環視四周雪白一片的世界,又看看腳下細軟的嫩草和點綴其中的紫色小花,頓時生出一股別樣的感受來,這種感受具體是個什麽他一時形容不出,隻知道自己特別想大聲吼。


    沒有特別克製自己的欲/望,仝梧張開雙臂仰頭深吸一口氣,而後扯開嗓子大吼一聲,聲音遠遠傳送出去,中間凝著他無意中融入其中的陰氣,一*滌蕩開來,將此地原本凝滯的空氣攪了個天翻地覆。


    吼完這一聲,仝梧傾聽著不絕於耳的回聲和遠處雪秫秫抖落的聲音,頓覺自己變得不一樣了,仿佛心胸開闊了許多,又仿佛多年的怨和長埋地下的孤寂,都隨著這一吼中煙消雲散。


    發泄完情緒,仝梧覺得舒服多了,打算沿著這條青草路繼續走,去他上次沒能到達的地方。


    走過上次突然“掉”下去的地方,仝梧似有所感地頓了頓,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奇怪......”他看著不再遙遠的建築,頓時覺得有點玄幻。


    建築群規模很龐大,遠遠看過去像是明清時代風格的建築,可是等走近了細看,仝梧才發現那所謂的明清風格隻是輪廓有點像而已,真要說這幢建築的風格,那頂多就是個四不像,就好比將各種時尚元素往身上放的土鱉,最後隻能穿出個不倫不類的模樣來。


    不過,不論再怎麽四不像,這幢建築該有的莊嚴肅穆卻一點都不少,正是這樣,才讓仝梧在看清它的外表後,沒有第一時間笑出來。


    這裏麵有什麽?


    仝梧不禁產生疑問,總覺得一切疑問能在那裏找到答案,腳下加快步伐朝著建築跑過去。


    仝梧自己或許沒發現,他走路的速度已經比原先快很多,更別提如今用跑的了,似乎從剛才開始,他就無意識的在運氣做很多事情:用氣息融入神識探查周圍情況,以氣養出的真元灌注雙眼,藉此能看得更遠,甚至將真元凝聚在腳下走得虎虎生風。


    仝梧全心全意趕路,到底修為淺,一時疏忽便忘了注意周圍的情況,直到一人突然出現在麵前。


    因為收勢不住,仝梧往前一個蹌踉,和攔路程咬金來了個四目相對鼻息相聞。


    “......”頓了一秒,仝梧趕緊後退,還不忘拍拍自己那不會跳痛的胸口吐槽道:“我擦,嚇死寶寶了。”


    估計這句話被閆景宸聽到,會很想揍他兩下屁股,叫他好好說人話。


    這麽一後退,仝梧才看清擋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什麽模樣,居然又是上次那位長發人!


    今日周圍沒有霧氣的阻擋,仝梧得以看清長發人的模樣,寬袍廣袖暫且不提,頭發長也沒什麽好說,關鍵是那人的麵目,實在是太漂亮了!


    雖然對方明顯一看就是男人,可仝梧還是忍不住用漂亮來形容。


    那人皮膚很白皙,剛才近距離的那驚鴻一瞥,叫仝梧記住了他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此時遠遠看去,長發人的皮膚又好像會發光似的,透著一層薄薄的亮光,加之他冷漠淡然的表情,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仙氣十足,非常之超脫凡俗。


    漂亮的人或者事物總會叫人心生好感,仝梧雖然被他摔過一次,但到底和對方無冤無仇,他不覺得有必要把這事放在心上,當下放寬了心,想著對方穿著打扮不像現代人,恐怕得行個古人禮才對。


    仝梧熟門熟路的作了一揖,道:“這位兄台,又見麵了。”


    長發人:“......”


    “兄台?”


    “......”


    仝梧本有意好好說話,奈何對方不答應,想來想去自己要趕路,幹脆還是繞開不理會好了!哪知他一動,對方又纏了上來,堵著他的路不讓他走,幾下以後仝梧惱了,新仇舊恨便重新湧了上來,他沒好氣道:“這位兄台你幾個意思?幾次三番攔我去路,在下和你說話,你又不理不睬,到底要如何?”


    長發人這次說話了,他嘴皮子上下翻飛,可惜說的話仍舊和上次一樣,一點聲音都沒。


    仝梧:“......”這人難不成真是個啞子?仝梧心想。


    長發人一直在嘰裏咕嚕說,眼神盯著仝梧,看得特別認真,此時此刻,仝梧真的很希望自己有讀唇語的能力,也不至於在這裏和長發人幹耗著,對方一個勁光動嘴皮子沒聲音,自己哪怕嗓門夠大對方也不理會。


    真是......真是連雞同鴨講都稱不上!


    “哎媽呀,兄台你到底要說什麽!?”


    仝梧剛問完,對方居然重蹈上回的覆轍,一抬手又將他摔了出去,同時又說了句話,這回仝梧聽清了,他說:“別打閆景宸的主意,他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人,做好你的分內事。”


    分內事?什麽分內事?仝梧想問清楚,奈何一個跟鬥,他摔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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