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壤撞入流光鏡後,異變再次出現!


    整片天空布滿閃電,那金色閃電無窮無盡,在天上形成了一張大網。


    蘇竹漪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她哆哆嗦嗦地取出了替身草人捏在手裏,抓了一個還不保險,恨不得把所有草人弄到一塊兒把自己給埋起來。


    捏了一會兒又覺得生無可戀,剛扔出去又立刻撿回來,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智障。


    心裏頭默默把苗麝十七罵了一遍,接著又委屈地快哭了,哼哼兩聲,“十七郎你怎麽就丟下我一個人去了呢。”


    她那顆心簡直弄得跟一團亂麻一樣了。


    噗通噗通,蘇竹漪一顆心狂跳。


    她也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嗎,明明被秦江瀾箍在懷裏,卻聽不到他一絲兒聲音。


    她緊張地直起身子去看他,他低頭,那雙妖異的眸子裏清楚的倒映著她的臉,他的眼中隻有她一個。


    入魔?


    不不不,他就是心魔。


    不知為何,蘇竹漪腦海中閃出了這麽一個念頭,隻是頭頂再次轟隆一聲巨響,她身子一顫,注意力被那天雷牢牢吸引。


    整片天空都是金色閃電,結成了一張大網,蘇竹漪覺得她根本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轟隆!”閃電再次劈上了流光鏡,那鏡麵微微顫抖,河浪翻滾,將閃電悉數吞沒。


    隻是那河水也像是被劈裂了一般,水花四濺,像是天空下起了一場暴雨。


    蘇竹漪沒有被雨淋到分毫,她身邊的男人,隻是淡淡抬手,便以那手掌為傘,遮了狂風暴雨,給她一片晴天。


    “秦江瀾,流光鏡到底怎麽回事?”


    “不知。”秦江瀾平靜地道。


    他對一切都不關心,唯一關心唯一在乎的,無非是懷中人。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蘇竹漪疑慮重重,卻見他笑了一下,低頭親她,還捉了她的手,放在他腿間,“哪裏都不舒服。”


    蘇竹漪:“……”


    這絕對有問題!一個聲音緊張地喊。


    另外一個聲音卻是,你別碰我,我惡心,心愛之人已死,我要隨他而去,斷不能忍受別的男人。


    她頭疼得快炸開了。


    因看出蘇竹漪難受,秦江瀾倒是沒動,他隻是抱著她道:“放心,我不會讓天雷傷到你的。”


    這會兒雷劫倒也沒顧及到他們。


    畢竟流光鏡才是真正的渡劫者,隻是那天劫威力太大,隨著一道道神雷連續劈下,蘇竹漪感覺整個天地都被撕裂了,他們所在的地方也沒辦法幸免於難,外麵如同天崩地裂,她隻覺得下一刻自己就將被天地碾壓成碎末。


    索性,有個人牢牢護著她。


    他用身體給她鑄了一堵牆,遮風避雨,擋住了那無處不在的威壓和神雷。


    “你怎麽樣?”


    “沒事。”


    他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隻知護她周全,僅此而已。


    “蘇竹漪。”


    “嗯?”


    “我愛你。”


    “別,我喜歡的可是十七郎。”她嘀咕道。說完之後又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不是……”


    “轟!”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蘇竹漪要說的話被雷聲打斷了。


    她被震得頭暈目眩,耳邊嗡嗡作響。隻這一個滾滾雷聲,便叫她識海震蕩,整個人都快受不住了。


    她眼前模模糊糊的,隱約見到流光鏡中那真靈界顯現,師父師兄古劍派隕落弟子還有盤古一族,皆是從鏡中飛出,一同對抗天劫。


    她神識都模糊了,卻依舊努力睜大眼睛,不敢有任何錯漏。


    就見流光鏡,鏡中人,與那漫天閃電撞到了一處,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手裏頭緊緊捏著的替身草人直接碎了,而身上那緊緊摟著她的人身子一顫,竟也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卻在這時,她懷中一個聲音道,“原來如此,我還說為何你沒有喪失理智,沒有入魔,原來你就是魔!他將自己的情愛徹底舍去,將心魔從自己身體裏完全剝離,哈哈哈哈,果然好手段!”


    一片葉子,悄悄藏於蘇竹漪懷中,那是邪樹最後的一點兒力量,卻在這關鍵時刻出現,朝已經支離破碎的秦江瀾撲了過去。


    這心魔因為庇護蘇竹漪已經被天雷轟得七零八落。


    蘇竹漪也是重傷之身。


    而它這一片葉子雖然實力微弱,卻因為他們的阻擋而沒有被天雷轟擊,此刻大家都無比虛弱,相比起來反而是它最強勢。


    “你既本是心魔,便能直接為我養分,痛快!”


    蘇竹漪沒動,她的劍卻動了。劍祖宗從識海內飛出,直接將那邪樹最後一點兒力量擊得粉碎,這因蘇竹漪一番話而活下來的長寧村老樹,最終,還是徹底的隕落在了蘇竹漪的手中。


    轟!


    又是一聲巨響,隨著這一道驚雷落下,流光鏡上的光亮驟然熄滅,整片天地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死一樣的安靜。


    失敗了嗎?


    “咳咳。”她嘔出鮮血,意識模糊,心中想到:“十七郎,我來陪你了。”


    眼皮耷拉著緩緩閉上,卻在即將徹底闔上之時,黑暗之中又迸射出了天光。


    有誰在耳邊念咒,那聲音萬分熟悉,叫她識海逐漸平靜,眉心憂慮都被清音撫平。


    梵音陣陣,仙樂飄飄,靈氣從天而降,從地底汩汩冒出,瞬間便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她沐浴在靈氣當中,隻覺得渾身舒坦,周身疲憊都一掃而空。


    待再睜眼時,便看見本已枯死的建木之樹突然從地底冒出,瘋狂生長,片刻間已立於天地之間。


    而那樹下,白衣飄飄的秦江瀾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似乎感覺到了蘇竹漪的視線,秦江瀾回頭看了她一眼。


    眸中無悲無喜,無情無欲,那眼神並不讓人討厭,隻是覺得有些疏遠。再看時,蘇竹漪發現他周身像是在發光,讓他的麵容變得模糊,看著讓人心生敬仰,差點兒就跪下去了。


    她怎麽可能跪秦江瀾!


    讓他回家跪搓板還差不多。


    卻在這時,蘇竹漪看到秦江瀾足尖一點,踏在了建木之樹的一片葉子上。


    她微微愣住,心尖兒一抽。


    腦中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


    緊接著,那念頭變成了現實。


    秦江瀾與建木之樹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間。他再沒有看她一眼。


    曾經,他眼裏全是她。


    現在,他眼裏沒有她。


    蘇竹漪滿頭霧水,腦子裏一團漿糊。就在她發愣之際,流光鏡突然落到她手中,裏頭師父的聲音傳來,“輪回道已成,竹漪,你不必再擔憂天道會將你抹去了。”


    成功了?她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害怕突然就被老天劈死,不用害怕師父師兄再次隕落?


    她成功了。


    可是一點兒喜悅都沒有啊。


    蘇竹漪:“抹去就抹去唄,我心裏頭難過。”她嘀咕一聲,“反正十七郎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料一個聲音傳來,“情蠱還是有用的嗎,你看她如今修為漲了,依舊對我念念不忘。”


    苗麝十七最後一點兒殘魂在雷劫前就被吸入流光鏡中,經曆了一次天劫對抗,他元神還強大一些了,成為輪回道裏第一個可以輪回轉生的元神。便是蘇晴熏也在其中,不過她受了雷劫影響,元神幾乎灰飛煙滅,如今已經入了轉生池中。


    苗麝十七生前罪孽深重,得受酷刑,不過如今地府缺人手,洛櫻讓他戴罪立功,先熬點兒孟婆湯。


    “秦江瀾他居然飛升了。”


    “他媽的他怎麽飛升的,我怎麽跟做夢一樣,他之前還殺了蘇晴熏呢。”蘇竹漪還是沒轉過彎兒,她覺得自己怎麽都想不明白。


    “他放任自己,養大心魔,將心魔徹底變成了一個眼中隻有你的魔物,最終,斬去心魔,便斬了你,得道飛升了。”清河冷冷道。


    秦江瀾的心魔是蘇竹漪。


    因她而生,因她而起。


    他想她好好活著,想她無憂無慮,想時光倒流,回到最初,讓她不再經曆那些痛苦。


    這是心魔,是執念,是阻止他飛升的劫。


    心願不成,心魔不除,便注定無法飛升。


    所以他以身祭鏡,換得一場時間回溯,讓一切重來,讓她不再走從前的路。


    當徹底摒棄了親情友情,徹底摒棄了天下蒼生人間正義,隻剩下蘇竹漪的時候,他的心魔和正身才能徹底的剝離開,也就在斬殺了蘇晴熏的時候,秦江瀾一直封閉的真身破道,飛升成神。


    他把自己分成兩半。


    一半是天下。


    一半是她。


    自破鏡而出時,陪在蘇竹漪身邊的,隻是那個漸漸喪失理智,漸漸無情,眼中最終隻剩下她一個的,心魔。


    “哦,所以我是他飛升曆練的一個心劫。”蘇竹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後他看破紅塵無牽無掛渡劫飛升了?”


    洛櫻麵露不忍之色,微微別過臉龐。


    青河臉黑沉沉的,厲聲道:“若有機會,我替你斬了他。”話音落下,天上便劈了一道驚雷。


    如今秦江瀾可是神仙了,說神仙壞話要天打雷劈的。


    蘇竹漪:“呸。”


    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她眼眶一紅,又道:“十七郎,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哭了兩聲又罵道:“什麽情蠱煩得要死,苗麝十七,當真沒有解除辦法了?”


    說話之時,眼睛裏卻有了淚水,她仰頭看天,不想要眼淚流出,殊不知抬頭的那一刹那,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打濕了整張如玉麵龐。


    卻也鬧不清楚,是為了誰。


    為了十七郎,還為了是他。


    “還好,有那情蠱。”洛櫻心中歎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那個心魔呢?”蘇竹漪忽然抹了淚水,問:“那個心魔呢?”


    “他不是把自己劈了兩半,把心魔從體內剖開了,心魔呢?”


    “替你擋了雷。”


    “因你而生,為你而死。”


    “哦。”她頹然坐下,一手托腮,隻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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