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年前,作為神聖帝國顯赫彪炳的一線家族,又是史詩大陸唯一被冠以‘屠龍族’榮耀的存在,阿爾弗雷德確實曾經無比輝煌,那個時候,可能論實力底蘊,阿爾弗雷德並不能與帝國四大巨頭媲美,但論地位與影響力,阿爾弗雷德絕不遜色——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伴隨當年波旁陛下的一道旨意,一夜之間淪為陰謀顛覆帝國的叛國者,並且幾乎當夜便遭到了波旁的雷霆鎮壓,當代阿爾弗雷德伯爵與伯爵夫人同時被送上了絞首架,家族從上到下無一幸免,全部被放逐荒原,且永不能再歸帝國領土,可謂徹底分崩離析。


    這其中當然有很多疑點。


    比如奧古斯都在他父親書房翻遍了所有文件資料,也都找不到半點阿爾弗雷德當年叛國的動機與過程,退一步來說,就算是因為時間太長了,那些相關資料也都湮沒在了曆史中,可想想看,那樣一個在帝國根深蒂固的龐大家族,怎麽可能瓦解的那麽幹脆?甚至遭受波旁的強力鎮壓後,竟然沒能引起任何影響,帝國也沒有產生任何動蕩,就好像是偏遠山區死了一個鄉下貴族一樣掀不起任何波瀾,便迅速歸於平靜?


    但那是阿爾弗雷德啊。


    他當時具備的影響力,即便說不至於讓波旁束手無策,但也沒可能不留絲毫痕跡便迅速走向崩潰吧?


    整個過程就像:波旁說阿爾弗雷德陰謀叛國,於是阿爾弗雷德就伸出了脖子讓波旁來砍。


    豈止是滑稽!


    尤其是到後來,奧古斯都無法理解在荒原苟延殘喘的阿爾弗雷德怎會擁有老弗農這樣可怕的老管家,以及他也知道他的父親時常潛回帝國後,他就更是可以斷定,他所看到的阿爾弗雷德一定不是真正的阿爾弗雷德。


    ……


    當然。奧古斯都原本有機會觸碰到阿爾弗雷德幕後晦澀的隱秘。


    在帝都城外那座廢棄‘上帝之鞭’修道院中,戴安娜女王也流露了告訴他一些事情的意思,隻是奧古斯都當時斷然拒絕——因為。那個時候,從他知道他的父親潛回帝都居然是跟帝國首席國務卿私下接觸。他就知道,不管阿爾弗雷德幕後隱藏著怎樣的事情,那些事情也絕對不是他,起碼不是現在的他所能觸碰,一旦他自不量力沾上了他父親所做的那些事情,他興許也隻能跟他父親麵臨同樣的下場!


    遇刺,身亡。


    這絕非危言聳聽。


    一個是帝國首席國務卿,一個是被放逐在荒原的叛國者。這兩個身份處於兩個極端的人竟然產生了直接交際,那怎麽可能會是小事?


    所以奧古斯都離開帝都時,已經打定注意,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再深入的查下去。


    至少在他構想中的黑暗王庭奠定基礎前,他想都不能想。


    ……


    可今天,就在這充滿陽光的派奇拉修道院,彌撒再次提起了這件事情。


    奧古斯都有那麽一瞬間下意識便停下了他的腳步,並且盡管隨後他很快又跟上了彌撒,但他始終沒有回答彌撒的問題。


    彌撒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望著站在書桌前的奧古斯都。他其實不意外這個孩子的沉默,他也就知道這個孩子要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冷靜,還要聰明——所以稍微等了片刻。他才緩緩道:“你不想了解你的阿爾弗雷德?”


    用的可能是疑問句,但奧古斯都覺得彌撒隻是在陳述。


    他很坦誠的輕輕點頭:“確切的說,是不敢了解。”


    彌撒神情不變,他聽出了奧古斯都的意思,也知道奧古斯都是意識到了阿爾弗雷德幕後那些隱秘的危險性,所以做出了暫時不去碰觸的選擇。對此,他表示欣賞,但他還是殘忍的拒絕了奧古斯都的逃避,他平靜說道:“你很聰明。可很遺憾,既然是你讓葉卡捷琳娜女皇的氣息重新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那無論如何,你都再不可能避開這些事情。”


    果然是牽涉到了小捷琳娜嗎?


    奧古斯都微眯了眼睛。


    他確實不敢去碰觸那些事情。也知道憑現在的他,如果陷入那些事情中,他很可能萬劫不複難逃一死,但既然牽涉到了小捷琳娜,那不管是自取滅亡也好,自尋死路也好,奧古斯都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哪怕他很清楚這是自不量力。


    ……


    他徑自拉開彌撒書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明顯是打定主意要將這場漫長的談話進行到底。


    他深吸了口氣,再不猶豫:“您說。”


    彌撒頗為耐人尋味的看著他,他實際上不討厭這個孩子,不僅僅是因為索菲婭,更多的還是因為伊麗莎白,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彌撒早就知道奧古斯都對伊麗莎白近乎不可理喻的偏執,在他看來,一個男人,隻要有底線,有執著,那再壞,也壞不到人神共厭的地步,哪怕他當初差點在荒原做出那樣的事情。


    當然,也談不上喜歡,又不熟。


    他道:“我們就從帝都說起吧。”


    “可能你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試著查過阿爾弗雷德的過往,你不用介意,既然和你做了生意,我總歸是要對你有所了解。我那個時候查的是阿爾弗雷德當年的‘叛國罪’行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可很奇怪,我在帝都的朋友竟然都查不到一點實質性的東西,那個陰謀試圖顛覆帝國的說辭,好像也僅僅是個說辭,一切就像,阿爾弗雷德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叛國的行徑,便被蓋棺定了罪。這很不正常,可又沒辦法,時間終究過去太久了,我想查也沒有切入點可以查,所以我當時其實已經放棄了……可意外的是,這次我在帝都停留,不經意卻又看到了一些東西。隱約都跟阿爾弗雷德的‘叛國’有關。”


    “你一定想不到,我是在聖事部看到的這些東西。”


    聖事部?


    阿爾弗雷德的叛國難道還跟教廷有關係?


    奧古斯都神色複雜,這件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複雜,晦澀。


    “你可能已經知道。我曾經去過北境巫妖那邊,並且在那裏碰到過你的老管家和你的父親,甚至某種角度來說,老弗農也救過我,所以當時我沒想那麽多,或許你的父親和你那位強大的老管家隻是閑逛呢?可現在,我不會再認為他們隻是閑逛,又有誰會在北境巫妖那邊閑逛?尤其是。那個時候的阿爾弗雷德在荒原上本身就麵臨許多麻煩——對了,我在聖事部看到的東西就是關於這些,根據聖事部最高機密記錄,不僅僅是我,這100多年來,教廷不止一次在北境巫妖那邊碰到過阿爾弗雷德的人,似乎自從阿爾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每一代阿爾弗雷德的伯爵,都會前往北境巫妖那邊。”


    “奧古斯都,你覺得你的阿爾弗雷德為什麽會跟北境巫妖扯上關係?”


    ……


    一直安靜聆聽的奧古斯都幾乎是不假思索道:“3個可能。第一,阿爾弗雷德確實陰謀叛國,可能跟北境巫妖有牽扯;第二。巫妖那邊是不是有阿爾弗雷德感興趣的東西?他們是不是試圖在那邊找到什麽?第三,阿爾弗雷德隻是去看一看,或者是查探?或者是知道那裏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


    他的反應實在是太快了。


    連彌撒都不得不驚歎這個孩子令人發指的洞察力。


    但同時,彌撒又感覺有些古怪,這個孩子是不是太冷靜了點?他口中所說的畢竟是他的阿爾弗雷德啊,怎麽覺得他像是在說旁人的事情?


    感慨完,彌撒點頭道:“你猜的對,我也是這樣認為。”


    “接下來,我們用排除法來試著找出阿爾弗雷德屢次前往北境的真正意圖——首先是陰謀叛國。可能性不大,當時顯赫一時的阿爾弗雷德家族應該沒有叛國的動機?好吧。就算當時的阿爾弗雷德伯爵擁有難以想象的野心,可叛國的最終目地應該是為了成王。既然要成王,他怎麽會跟巫妖勾結?傻瓜都知道即便在巫妖的幫助下,他顛覆了波旁的神聖帝國,可人類世界也斷然不會容他,他最終還是難逃覆滅。”


    “再就是第二個可能,阿爾弗雷德是在北境尋找什麽東西,但是尋找東西,我覺得他們應該盡量保持低調才對,怎麽會被聖事部屢次碰到?況且,當年的阿爾弗雷德是那樣強大,如果是為了在北境找東西,那跟叛國有什麽關係?他完全可以派人潛入北境獨自尋找。”


    彌撒說到這裏。


    奧古斯都突然皺眉打斷了他:“不不,我覺得你的邏輯有問題,阿爾弗雷德確實沒必要跟巫妖勾結叛國——但他有可能叛國失敗後,再試圖跟巫妖勾結。還有,聖事部的記錄是在阿爾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後,才發現阿爾弗雷德屢次前往北境巫妖那邊,但之前呢?阿爾弗雷德沒被放逐到荒原之前,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曾經前往北境?或許他們一直暗中派人在北境尋找什麽,隻是聖事部沒發現,沒記錄?”


    毫無疑問。


    奧古斯都的態度不知何時再沒有了恭敬。


    他跟彌撒說話甚至也是用你,而不是您。


    這或許是由於他太緊張太投入,以至於他忽略了他跟彌撒在身份地位上的懸殊,但或許也是因為他不自覺又回到了他上一世站在高處,俯瞰天下的狀態。


    不過彌撒倒沒有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他隻是感慨這真是個偏執的孩子,他的謹慎,他的固執,他的細致,實在與他的年齡太不相符了。


    他想了想,解釋道:“不會,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如果是在尋找什麽東西的話,那也一定是阿爾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之後的事情,你不了解聖事部,便不會知道聖事部對北境巫妖那邊的關注程度,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有人類去了北境那邊,聖事部就一定會有記錄。”


    “至於你說的,阿爾弗雷德是陰謀敗露後。才想要勾結巫妖,試圖複仇,這個可能我無法解釋。可是奧古斯都,阿爾弗雷德畢竟是享有‘屠龍族’的榮耀。作為一個驕傲而強大的姓氏,即便被放逐到荒原,他們應該也不會淪落到放棄一切,選擇跟肮髒的獸人合作,你應該知道,對於貴族來說,體麵、身份與榮耀,有的時候。本身就要比他們的生命還要重要。”


    “未必。”


    奧古斯都牽扯唇角,斷然道:“我從不會懷疑人類的卑劣是否有所局限,仇恨,可以讓人放棄生命,當然也可以讓人放棄更多,比起仇恨,所謂榮耀,所謂姓氏,微不足道。”


    ……


    彌撒一陣無語。


    這個家夥難道不知道他所說的是他的阿爾弗雷德嗎?


    他真的認為他的阿爾弗雷德會卑劣到如此地步?


    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頭部兩側,第一次覺得跟太聰明的人說話實在太費勁了。


    彌撒苦笑道:“好吧。關於這點我暫時無法解釋,我們也先將這個疑問擱置,來看看第三個可能——阿爾弗雷德是在北境查探什麽。或者是他們知道北境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


    “事實上,我個人更傾向這一點,我們不妨大膽想象,阿爾弗雷德所謂的叛國,會不會是跟帝國波旁皇室聯手導演的一場戲?波旁和阿爾弗雷德是不是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北境巫妖那邊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所以才將阿爾弗雷德放逐到荒原,然後可以更好的查探北境,監視北境?”


    “想想。這真的很有可能,不僅僅是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疑問都有了答案,更因為。阿爾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之後,本身就更加方便他們查探北境巫妖了,他們在荒原上生存,當然可以很好的監視他們的鄰居,察覺他們的動向。”


    奧古斯都百般滋味。


    他不傻,兩世的閱曆再加上他前世的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讓他很早就想到了這點。


    他也必須得承認,無論他再如何懷疑,這點確實是最有可能的一點。


    因為也隻有這點,才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麽他的父親,一個荒原的罪民會潛入帝都,跟帝國首席國務卿產生直接關係。


    他陷入沉思。


    手指也下意識在椅子的扶手上不停敲擊。


    事實上,談話進行到這裏,奧古斯都已經敏銳察覺到,雖然彌撒解釋了很多,可他看起來似乎最終還是想把他的思維引導到這最後一點上,他跟他說了這麽多,本身也就試圖是告訴奧古斯都,阿爾弗雷德當年叛國的真相。


    看來,彌撒在帝都的時候,應該跟戴安娜女王有過溝通。


    這也解釋了為何剛才彌撒會為戴安娜說話,讓奧古斯都知道,有的時候他的敵人不一定是他真正的敵人。


    隻是,這位教廷最年輕的紅衣大主教跟神聖帝國首席國務卿又有什麽關係?


    ……


    “荒誕嗎?可我們必須得承認,這個荒誕的,反而更貼近真相。”


    奧古斯都思索中,彌撒再次開口,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奧古斯都手指上的小動作,這讓他想起在帝都時,這個孩子在一場晚宴中進行的鋼琴演奏,當時來自荒原的他可是著實嚇壞了帝都那幫尊貴的孩子啊。


    奧古斯都還是沒有說話。


    過了很長時間。


    他才幽幽道:“還是有問題……如果說阿爾弗雷德是為神聖帝國服務,跟波旁有了協議,這才被放逐到荒原查看北境巫妖的話,那為何這100多年來,阿爾弗雷德會迅速衰敗到如此地步?你可能不清楚,但當年被放逐到荒原時,盡管阿爾弗雷德元氣大傷,畢竟根基還在,但是現在呢?我的父親遇襲身亡後,阿爾弗雷德幾乎就完蛋了……神聖帝國有什麽理由眼睜睜看著阿爾弗雷德走向滅亡?波旁不是應該更好的暗中守護阿爾弗雷德嗎?”


    彌撒驟然神情肅穆了起來。


    他好像一直在等著奧古斯都提出這個問題。


    他說:“奧古斯都,你知道隱修會嗎?”


    ……


    ……


    ps1:好了,故事到這裏,是一個轉折,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這本書的故事……


    ps2:尼瑪,想想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我不禁陣陣蛋疼,當初構想的故事架構實在是太龐大了,也不知道我這個菜鳥能不能駕馭得過來……淚流滿麵。


    ps3:推薦個電影,達芬奇密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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