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軒轅玦是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的,他自幼遍觀群書一目十行,眾多皇子無一人及得上他聰明乖覺。


    又兼容貌出眾極肖乃母,最得聖上歡心。


    這也養成了他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秉性,他隨行恣意起來,就連禦書房的藏書奏章也是可以隨意翻閱的,聖上也從未喝斥過他。


    所以此番遭人構陷聖心冷落,他才這般憤恨難平。


    他現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異樣的眼光,嘲笑他或是譏諷他。


    所以昨日的婚禮他盡了禮數不得罪沈太師便罷了,早早裝醉避開那些人也少受些氣。


    玉鳳、玉丹等服侍軒轅玦的丫鬟嚇得齊齊跪地,殿下近來脾氣甚是不好,動輒說話就這般陰陽怪氣的。


    她們都跪下了,浣紗和浣葛也隻得跟著跪下,一時室中氣氛肅然。


    沈風斕雖不害怕,這種時候也犯不上去觸黴頭,便低頭福了福,「殿下息怒。妾身不過是嘆殿下這一身過於華貴罷了。殿下才受了聖上的斥責,如今打扮得這樣招搖去麵聖,實在不妥。」


    單說他腰帶上那塊東陵玉麒麟,便是罕見的天竺進貢之物。


    軒轅玦想到那日在禦書房蕭貴妃脫簪待罪的意味,心想著這沈風斕算是有他母妃的半點見識。隻是嘴上不饒人地鄙夷道:「頭髮長見識短,女人家就知道穿戴上留心。」


    沈風斕自認為已經盡了為人妻妾的責任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隻含笑道:「殿下責怪得是。妾身覺得屋裏有些氣悶,先到府門處恭候殿下。」


    一通行雲流水無可挑剔的禮,沈風斕扶著浣紗的手,慢慢地向著院外踱步而去。


    軒轅玦瞥了眼她的背影,那身淺淺的丁香色似一團輕煙,不算華麗,卻看得人很舒服。


    他順手摘了腰上的玉麒麟,隨意丟到了一個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賞你了。」


    玉丹被砸得手上吃痛,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這個寶物,頓時喜不自禁。


    她正要謝恩,邊上伸出一隻手來奪過了玉麒麟,一道嬌聲道:「謝殿下賞。」


    玉鳳手裏緊緊攥著那隻玉麒麟,望著玉丹一臉得意……


    沈風斕踱步到府門處時,見換了一身淺紫色祥雲綢麵直裰的軒轅玦已站在那裏了,麵色有些不豫。


    她忙趕了幾步上前,行禮告罪,「沒想到殿下腳程這樣快,是妾身慢了。」


    她是靠腳走過來的,想著多動動對孩子有好處,軒轅玦多半是坐轎來的才有這麽快。


    嘴上告著罪,她心裏卻偷笑著,這晉王還算有點腦子,聽得懂好賴話知道換身衣裳。


    軒轅玦待要斥責她,想著今日入宮麵聖才是最要緊的,豈能為她耽擱了,當下也不多言隻抬腳往外走了。


    沈風斕緊跟其後。


    四駕丹朱垂流馬車既寬敞又平穩,馬車四角皆有晉王府的明黃徽記,路人遠遠見了就避到一旁,一路暢通無阻。


    沈風斕識趣地縮在馬車一邊,感慨特權階級和沈府這等依靠特權階級得勢的終歸是不一樣,她未嫁之前身份是夠不上坐這樣規格的馬車的。


    進了宮軒轅玦熟門熟路地先問了內侍,「父皇現在長生殿還是禦書房?」


    長生殿是聖上寢殿,宣政殿是早朝的大殿,一般皇上下了朝就會在禦書房處理公務。


    那內侍笑著答道:「聖上已吩咐了,若是晉王殿下攜新婦來拜,就告訴殿下不必見了,日後修德慎行為要。」


    軒轅玦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來,沒想到父皇對他已厭惡到此等地步,連見他一麵都不肯了。


    還讓奴才來告訴他修德慎行這種話,真是半分顏麵也不給。


    當著那內侍的麵他隻是不語,沈風斕見氣氛尷尬,便和那內侍搭話,「妾身未進過宮,敢問這位大人是在禦前伺候的麽?」


    能替皇上傳口諭的內侍是有體麵的,那內侍笑著拱手,「不敢當,奴才是長生殿的總管李照人。」


    沈風斕心內肅然起敬,能在偌大皇宮中混成皇上身邊的總管,那可是一個太監一生最偉大的成就,這樣的人不可小覷。


    她謙和地笑道:「大人客氣了。按禮今日進宮參拜要送妾身針線與聖上,聞得聖上的針線活計是專人負責的。妾身便尋了另一樣禮奉與聖上,還請大人代為送達。」


    身後的浣紗抱著一方長長的鎏金檀木匣上來,對著李照人福了福。


    李照人知道這位晉王側妃是沈太師的嫡女,自然不敢輕看她的禮,便讓身後一個小太監收了,滿口對沈風斕打包票,「奴才一定送到。」


    軒轅玦瞟了那檀木匣一眼,婦人送禮之事他懶怠管,終是沒說什麽,便往華清宮去了。


    沈風斕見著那高高的門楣上書著華清宮三個鎏金大字,方知這是軒轅玦生母蕭貴妃的居處。


    怎的不先去見皇後,就先見了蕭貴妃?


    這軒轅玦輕狂到如此地步了,竟敢不尊嫡母?


    身前那人進了華清宮便腳步帶風,容不得她多問,她隻能打起全部的精神,用來跟上他的腳步。


    到了正殿之中並未見蕭貴妃,穿著一身別致宮裝的侍女上來奉茶,帶著標準的笑容,請他們二人在殿中稍候。


    沈風斕方才走得急了,覺得腹中微微不適,用熱茶壓了兩口才覺得緩過來了。


    軒轅玦額上沁出了汗水,看著滾熱的茶哪有半分想喝的欲望,恨不得拂在地上碎成一堆才好!


    沈風斕暗自搖頭,好生沉不住氣!


    不過是被聖上拒見了一回,既沒有降位也沒有明旨告罪,蕭貴妃也安安穩穩地住在這華清宮裏,他就這樣氣急敗壞起來,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受了冷落嗎?


    珠簾郎當響動,身姿曼妙的美貌婦人緩緩從寢殿中走出,目光在沈風斕身上掃視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在上首落了座。


    她竟是蕭貴妃?


    一個中年婦人還能保養得如同二十出頭的女子一般,以她和軒轅玦相似的容貌,兩人站在一起說是姐弟也使得。


    怪不得傳聞蕭貴妃寵冠後宮二十年如一日,世間男子高貴如天子,也難過一道美人關啊……


    她看向軒轅玦額上的汗水,而後一雙美目不客氣地橫向沈風斕,「你這個為人妻妾的,是如何照顧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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