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玦從前是沒有聽說過什麽京城雙姝的,待見了沈風斕站在這室中的儀姿,想起了方才酒宴之上似乎有人提過他這位新側妃。


    貌若西施,才比班昭,德配明妃,哪個男子娶了她便是一生大幸。


    他裝作酒醉乜斜著眼看了寧王一眼,一向泰山崩於頂而不改其色的軒轅澤,也不免俗得有些不自在,而後大讚沈風斕的那個客人就閉了嘴。


    聖上欽定的寧王正妃成了晉王側妃,京城中高門府第院牆深深,這個令人遐想的趣事倒傳得很快。


    晉王雖被聖上斥責冷落在府,卻有了這麽一樁耐人尋味的婚事,那些經營於儲位的老臣們越發忙碌了。


    軒轅玦眸子微眯。


    他這一生恣意暢快,在聖上麵前亦未曾遮掩過自己的情緒,從不刻意討好,聖上待他卻比嫡出的太子還要親熱。


    這還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重責,其根源便是眼前這位沈府千金。


    娶了她是一生大幸?


    哼,大不幸才是!


    沈風斕恭敬地福身,「妾身側妃沈氏,拜見殿下。」


    禮數,倒是很周全。


    軒轅玦也不命她起身,閑閑地打了個嗬欠。


    榻下跪著打扇的綠衣女子聞言忙起身,躬身站到一旁侍立。


    室中寂靜了半晌,隻有遠遠的蟬鳴聲顯得格外響亮。


    若換了一般的新婚女子受了這等羞辱,怕是當場就要哭出來了。


    沈風斕臉皮不薄身形極穩,維持著福身的姿態,絲毫不覺得難堪。


    誰怕誰?反正她腹中的孩兒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她適時身形一晃,果見榻上的軒轅玦手指迅速動了動,「起身吧。」


    大抵是想給她個下馬威,又怕傷著她腹中的孩兒,所以一直關注著她。


    她起身抬眸一笑,「妾身聞得殿下酒醉,特來伺候。」


    那雙眸子一抬,站在一旁偷覷她的綠翹心中一驚,片刻已是冰涼。


    好美的一雙眸子!


    軒轅玦聽她話語溫柔恭順,若是不看她的眼神,還真以為她是個極為馴順的女子。


    ——她那雙純淨若水的眸中帶著些戲謔,在他看來是有些挑釁意味。


    隻是由那雙好看的眸子傳達出來,使他生不出怒意。


    他輕輕一笑,露出一副略有興味的神情,看得沈風斕隱隱勾起了怒火。


    有什麽可笑的,淫賊!


    兩人麵上都帶著笑意,眼神卻不善地來往交鋒,彼此心知對方嫌惡自己,偏偏還不能表露出來。


    當此時,站在一旁的綠翹盈盈一拜,開口打破了僵局,「妾身綠翹,拜見側妃姐姐。」


    她竟是綠翹……


    沈風斕麵不改色,想起了紅妝提起綠翹時不屑的口氣,再看她梳婦人髻的頭頂。


    最後又看向了軒轅玦,一副等他開口介紹的模樣。


    軒轅玦素來不在女子身上用心,隻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偶有派遣的需要,隨手將綠翹拿來紓解罷了。


    今見綠翹做出這副模樣似要討個名分,不耐煩道:「你須得自稱奴婢,稱側妃娘娘,什麽姐姐不姐姐的,自去尋芳姑姑領罰吧。」


    他自幼在宮中長大,蕭貴妃常和他說的一句話,便是極厭惡那些出身卑賤的小嬪妃喚她姐姐。他耳濡目染,也知道這一句姐姐裏,包含卑微女子多少的心機。


    此話一出,綠翹驚詫地愣在了那裏,就連沈風斕都頗為訝異。


    這晉王也真是不懂憐香惜玉,收用了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丫鬟,竟連個妾侍的名分都不給。不過是想在稱呼上占個便宜,就讓她去領罰了。


    她感慨這位晉王殿下鐵石心腸之際,很公正地在心裏誇了他一句,還算守規矩。


    她最怕的是遇到那種毫無禮法可言之人,動輒打罵羞辱,那她為了活命,隻能乖乖順從。


    如今也算放了心,軒轅玦沒有她想像的那麽不堪。


    綠翹用薄紗的衣袖掩著麵,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沈風斕在榻邊的小杌子坐下,十分體貼地給軒轅玦搖扇。


    「本王沒醉,不必搖了!」


    軒轅玦不耐地甩甩手,沈風斕從善如流地將扇子挪到自己臉旁。


    「是。」


    她正好覺著有些熱。


    榻上的某人一口怒氣憋在喉中。


    他悠悠道:「自那夜令尊大人壽宴之後,本王便再也不敢醉了。」


    他滿意地看到,沈風斕搖扇的手一滯……


    緊接著又若無其事地搖了起來。


    他這是將自己的採花行徑解釋為因酒誤事?


    若真是喝多了,某方麵的功能還能不能用都是問題,想拿酒做藉口?


    笑話!


    她沈風斕,可不是對於某些事毫無經驗的古代閨秀!


    軒轅玦看她一臉不屑的模樣著實懊惱,他本意是想試探一番,沈風斕在那夜的事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沈太師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他在上書房被斥責歸府反省後就一直在查這樁案子,偏偏這等醜事不能大張旗鼓,他又被限製了諸多權力,始終查不出個所以然。


    越是查不出,他越要想。


    太子是首告必然脫不了幹係,當夜在場的恆王、寧王等也都有嫌疑,沈府作為東道主嫌疑就更大了。


    他甚至懷疑,一向號稱隻忠心於聖上的沈太師,是否已經暗暗投靠了太子,如今看沈風斕的神色,起碼她是真的不知情的。


    隻是她這幅不屑的模樣,難道是認為自己有意借酒輕薄於她?


    軒轅玦刀裁一般氣宇軒昂的眉皺了起來,倒把那雙桃花眼的邪魅之氣掩了一半,自有一番王者威嚴。


    他何必跟一個小女子解釋下藥的問題?


    說了她也不見得信,興許還以為自己在找藉口。


    軒轅玦鼻子眼裏哼了一聲,除了他母妃蕭氏,他自來沒把女子放在眼中,何必在意沈風斕的想法?


    不過是個替他生兒育女的人罷了。


    他沒好氣兒地朝外頭喊了一句,「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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