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人有些不知所措，老爺子臉色晦暗不明，誰也沒有在這時候開口。
「還不出去將人領進來。」楚宣燁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小廝。
小廝一聽趕忙轉身跑了出去。
屋子裏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蕭大人，我家公子吩咐小人領你進去。」小廝打開門，蕭堇風立刻上前準備開口，可小廝搶在了他前麵先開了口。
蕭堇風是焦急不安的，聽到小廝的話，一點兒躊躇都沒有，就央求小廝，「勞煩帶路。」
蕭堇風現在又回到了翰林院，官復原職了。
翰林院的同仁們還是對他沒有好臉色，不過礙於蕭堇顏和他的關係，準確的說，是知道楚宣燁這號人和蕭堇風扯上關係後，也沒有人再像以前那樣刁難他了。
因此，蕭堇風在書院裏隻做他自己分內的事情後，整個人悠閑很多。
夏季的時候，吳依琳提前幾天產下了一個男嬰。孩子很健康，當時他看著孩子百感交集，抱著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看著包裹中的孩子，不知為什麽，他想到了堇顏、堇辰和堇春小時候的模樣。
作為三房的長子添丁，按理說是大事情，吳家催他藉機到蕭宅這邊報一聲喜訊，也算緩和兩邊的關係。
蕭堇風沒有聽他們的，他想到蕭堇顏臨走的時候對他說的話。
他自覺無顏再去見堇顏。
就這樣，兩個多月安然地過來，他的生活似乎也圓滿了。可是就在上午，他聽到了外麵的傳言，有關於蕭堇顏的傳言。
他還是在茶樓中聽到這個傳言的，原來在翰林院中，大家都避開了這個話題，到了家中，吳依琳也讓下人瞞住了這個消息。聽到傳言以後，蕭堇風再也坐不住，直接跌跌撞撞就找到了蕭宅這邊。
進了宅子以後，蕭堇風的心情終於變得平靜幾分。盡管蕭宅生活好，可是每一次看到蕭宅裏的裝飾，他的心緒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大的宅子居然是蕭堇顏一手賺下來的。
對比之下，他看到了自己無能的一麵。
「祖父、二伯、二伯母。」等他進了花廳，看到滿屋子熟悉的人以後，蕭堇風又變得激動起來了。
「堇風。」蕭遠和先開口，然後忽然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蕭大人。」
一句蕭大人，將彼此之間的關係拉得好遠，也讓見到二房而激動不已的蕭堇風來了一個透心涼。
「老朽見過蕭大人。」坐著的老爺子也站了起來，準備給蕭堇風行禮。
老人如此，蕭堇夜他們更不敢放肆了，跟著也站了起來。
蕭堇風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紅紅的眼眶內也蓄滿了淚水，「祖母、二伯父，你們是先想折了我的壽命嗎？」
他的語氣不僅帶著悲涼，還帶著濃濃的央求。
「官不大，架子不小呀。」楚宣燁趁機落井下石。
「下官見過世子。」蕭堇風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楚宣燁這尊大佛在了，他急忙轉身給楚宣燁行禮。
「喲，還知道給爺行禮，你這是打算折爺的壽命？」楚宣燁陰陽怪氣。
蕭堇顏嘆口氣，看不得他胡亂扯，再讓他折騰下去，估計蕭堇風一會兒能暈過去。
她不想看到蕭堇風，還是盡快讓蕭堇風說明來意後離開比較好。
「蕭大人，你今日過來不是為了話家常吧？」她淡淡地問。
楚宣燁沒有發話讓他站起來，蕭堇風還在對楚宣燁彎著腰了。聽了她的話，蕭堇風也不敢站直了腰身。
「啞巴了，世子妃你的話，你居然敢不答？」楚宣燁見他半天沒有反應，立刻翻臉。
世子妃？又一個新消息！這個消息直接將蕭堇風炸暈了。
「世子，你又開始胡說八道。」蕭堇顏快被他給氣死了。這個人能不能正經一些！
挨罵了！楚宣燁覺得十分委屈，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滴溜溜看著蕭堇顏。
蕭堇顏不吃這一套，繼續看著蕭堇風說，「如果蕭大人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們就不留蕭大人了。」
蕭堇風平靜了一下心虛，抬起頭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堇顏，「外麵的傳言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是女孩子，那些傳言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蕭大人管的也未必太多了吧？」堇辰搶在蕭堇顏前麵開口，「我們之間又沒有關係，外麵的傳言我們不在乎，蕭大人不用太過操心，橫豎是影響不到蕭大人的威名。」
蕭堇春則嘆口氣，小大人一般搖搖頭。
蕭堇風臉皮薄，被堇辰這麽一擠兌，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一片。
「我說過，我並不在乎名聲，至於堇辰和堇春他們兩個，也不在乎。既然一家人都不在乎，那麽外麵的人將我傳得再厲害，對於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傷害。所以以後，我們還是會按照自己喜好過日子，這個答案，蕭大人可算滿意？」蕭堇顏解釋。
「媳婦，我也不在意。」楚宣燁見蕭堇顏將他給落下，立刻不滿地找存在感，及時補充了一句。
不在意，好一個不在意！蕭堇風的心在滴血，原來說來說去還是他一個人不自量力，在瞎操心，當然蕭堇顏的說辭，也將他襯得低到了塵埃中去。
是呀，他一直都在乎虛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所以他才失去了很多，堇顏他們才看不上自己。
一時間，蕭堇風頹唐了不少。
「你自己覺得好就好，是我想多了。」他哭喪著臉說。
「多謝蕭大人關心。」蕭堇顏相當客氣。
豈不知她越是客氣，蕭堇風的心越是難過。
常言說得好，話不投機半句多。蕭堇風站在屋子裏，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一般。滿屋都是親人，屋子裏卻沒有一個人當他是親人。
「祖父，我新添了一個兒子，兩個多月了。」雖然很難堪，蕭堇風還是想在蕭宅裏多留一會兒，這兒都是他最親的人，他很想靠近，很想很想。
「恭喜蕭大人。」老爺子並沒有太激動。
「你們也住在這兒嗎？」實在無話可說，蕭堇風還是忍不住問了心裏的疑惑。
「不是。」老爺子的話很少，不過蕭堇風問了什麽，他都安穩地回答了，絕對不會讓蕭堇風挑出一點兒錯誤出來。
這樣的答案等於沒有，蕭堇風失望極了。
失去親情以後才知道親情多有寶貴，堇顏他們對他的不理不睬，大房的怨恨，讓他每每在深夜之中幾乎喘不過氣來。
白氏和蕭遠和雖然對蕭堇風也不滿，不滿他娶了媳婦富貴了就拋棄了下麵三個弟弟妹妹，但今天看到親眼看到蕭堇風難過傷心的模樣，夫妻兩個還是有些不忍心了。
不過老爺子不願意再一次接納蕭堇風，他們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和蕭堇風扯上關係。畢竟其中還牽扯到蕭堇顏他們，再說了，蕭堇風連親弟妹都能趕出來，他們隻是斷了親的普通舊人，還是別討人厭了。
所以夫妻兩個隻是同情了蕭堇風一把，同樣沒有說明二房的住處。
再留下，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了。
蕭堇風苦笑著向楚宣燁和月滿樓行了禮，又默默地給老爺子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後，最後看了蕭堇顏他們一眼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酸，屋子內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叫住他的。
蕭堇風走出蕭宅以後，西北風吹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冷酥了。他忍不住將身上的袍子拉緊了一些，抬起頭看著天上的太陽，竟然發現冬日裏的陽光居然也是暗淡的。
等蕭堇風走了以後，蕭堇夜特意岔開了話題後，屋內的氣氛才重新活躍起來。
京城裏關於蕭堇顏的消息，並不僅僅是百姓們的茶餘飯後的笑資，這個消息還給許多人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你再說一遍。」侯府內，謝清荷的臉色一片鐵青，在聽完嬤嬤報告的消息以後，她一把抓住了嬤嬤的胸口衣襟。
「夫人，蕭堇顏是女子，現在京城裏已經傳遍了。」嬤嬤不敢掙紮，忍著痛回答。
說起來也算她們背，她們剛剛從城外的庵中祈福回來，沒想到剛回到京城就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可以說，這道消息恰恰是謝清荷擔憂，夜不成寐想要得知的真相。
「她果然是女子。」謝清荷用力推開了嬤嬤，整個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嬤嬤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在地。
她好不容易穩住，才沒有摔倒。觀察到謝清荷臉上的神色後，她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哄著謝清荷，「夫人，雖然說蕭堇顏是女子，不過也不能說明她就是夫人要找的人呀。畢竟十五年前，夫人是親眼看到了那個東西。」
「不，當時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找到玉佩。」謝清荷冷冷地開口。
「夫人，反過來說，就算蕭堇顏是那個人，又能怎麽樣。事隔多年，當年那對姦夫淫婦已經死去了，誰又能證明她的身份。夫人隻要記住，蕭堇顏不過就是江南一個小舉人的女兒罷了，她的身份僅此而已。」嬤嬤陰狠地勸說。
對，不能自亂陣腳。謝清荷在嬤嬤的開導下，終於變得冷靜下來，「即便如此，蕭堇顏這個人也不能留。本夫人絕對不會給她留下一個禍患來。」
「夫人，別怪老奴多嘴。現在蕭堇顏處在風頭浪尖之上，她的身邊又有世子和月家公子護著，聽說就是祁世子和她私下裏也有幾分交情，夫人千萬不能主動招惹她。」嬤嬤繼續勸說。
「正是因為她和世子牽扯不清，所以才更不能放過她。別忘了，莫無心救了她一命之後，也和她扯上了關係。這一次莫家那老婆子過壽，居然就請了蕭堇顏那賤人，如果繼續讓蕭堇顏和他們接觸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會看出破綻來。」謝清荷冷冷地打斷她的話，「蕭堇顏絕對不能活。」
「奴婢見過侯爺。」屋內正說著，這時外麵傳來了婢女請安的聲音。
謝清荷和嬤嬤對視一眼後，一起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容妝。
等她們整理好以後，白白胖胖的侯爺挺著大肚子進來了。
「侯爺。」謝清荷笑著迎上前去給他行了禮。
「夫人，在庵中過得還好嗎？」侯爺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問，「不是為夫說你，你這份孝心天下難找。要不我在府裏設置一個庵堂，要是祈福就在府裏好了，不用每年都到外麵的庵中去。」
「侯爺，到庵中祈福本是姨娘的意思，雖然說姨娘的身份低了一些，可當年夫人和爹也沒有虧待於她。為人子女者，總不能違背了長者的遺願吧。」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侯爺為人雖然混帳一些，卻看不得謝清荷掉眼淚。當年求娶謝清荷，本來就下了他不少的力氣，所以這些年來，他一向對謝清荷疼愛有加，凡是謝清荷提出的要求，他從沒有反對過。
這會兒謝清荷一掉眼淚，侯爺立刻服軟，「好好，也難為你有這麽一番孝心，好在也不過去幾日的時間，你願意去就去好了。」
「就知道侯爺對我最好了。」謝清荷達到目的，知道要適可而止，頓時破涕為笑奉承起侯爺來。
「今日我留在夫人房裏。」侯爺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謝清荷看到他挺起的大肚子，以及豬頭似的腦袋，實在沒有任何興趣。不過她可不敢在侯爺麵前露出絲毫的嫌棄，反而擺出了一副嬌羞的模樣，抱著侯爺的胳膊撒嬌，「侯爺。」
「夫人，老奴這就吩咐人將飯食送過來。」嬤嬤也擺出一臉笑意來。
「去吧。」謝清荷答應一聲。
等嬤嬤出去，侯爺忍不住一把將謝清荷抱在懷裏，並且對她動手動腳不老實起來。
謝清荷一邊嬌羞地躲著，一邊在心裏將他罵個狗血噴頭。
莫家這邊也得到了消息，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莫無塵和莫無心兄弟兩個。這對兄弟早就知道蕭堇顏是女兒身，所以外麵傳言滿天飛的時候，他們一致選擇了沉默。
老夫人壽宴上惹事的兩個丫頭，已經有人偷偷地交到了他們的手上，而且當年隱秘的往事，他們也調查得差不多了，蕭堇顏真實的身份，他們比誰都明白。
兄弟兩人之所以選擇了暫時的沉默，是因為他們看到了蕭堇顏對他們的排斥，還有想到往昔為了莫無雙對蕭堇顏的冷漠和語言上的傷害，他們覺得羞愧萬分，總覺得沒有臉麵站到蕭堇顏的麵前。
而且此事牽扯太深，莫無塵和莫無心還沒有想到要如何對家裏的長輩說明白，他們生怕謝落承受不住意外帶來的打擊。
真正捅破消息的是莫清歌。
莫清歌喜歡蕭堇顏，也喜歡和蕭堇春在一起玩。可是因為兩家尷尬的關係，目前，蕭堇春根本不願意和他成為朋友。今日中午的時候，蕭堇春匆匆地離開書院後，班中的學子們再也沒有任何顧忌，關於蕭堇顏是女人的消息頓時滿天飛。由此，莫清歌也就知道了。
莫清歌聽到消息後，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麽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蕭堇顏，居然是女人。
他剛聽到的時候，心裏十分憤怒的，覺得關於蕭堇顏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想抹黑她。不過蕭堇春匆匆的離開，又讓他疑惑叢生。
他仔細想過了，蕭堇顏就是身體虛弱了一些，身上根本沒有一點兒娘娘腔。矛盾中，他回到相府後，整個人都沒有精神了。
當娘的總是最在意子女的一言一行，莫清歌瘟雞模樣嚇壞了賈湘如。
「清歌，是不是在書院裏被先生責備呢？」賈湘如輕柔地問莫清歌。
莫清歌搖搖頭，「娘，沒有。我在書院裏讀書很用功，沒有被先生責罵。」
「是否和同窗起了矛盾？」一聽不是莫清歌不是被先生責罵，賈湘如頓時鬆了一口氣，再問他的語氣都變得輕柔起來。
「也不是。」莫清歌還是搖搖頭。
「那怎麽如此沒精打采？」賈湘如拉著他問。
莫清歌有些不好意思，他都這麽大，還像個孩子似的被娘親拉著，他臉色一紅，急於離開屋子，隻好老實地回答母親的問話，「娘，書院裏的人都在傳，蕭堇顏蕭公子是女人，我不相信，想過去看看。不過爹肯定是不會答應了。」
「什麽？」賈湘如是後院中的貴女，平時難得出去，自然不清楚外麵有關蕭堇顏的傳言。
聽了莫清歌的話以後，她頓時比莫清歌還要吃驚，「怎麽可能？」
「娘，就說吧，你也不相信，我也是不信的。蕭公子明明是男人，她身上一點兒沒有姑娘的氣質，外麵那些人肯定是在抹黑她。」莫清歌找到同盟者，立刻堅定地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抹黑誰呀？」就在這時，謝落的聲音在他們母子的背後響起。
賈湘如抬頭一看，發現老夫人、莫無雙也隨著謝落過來，心裏頓時有些發慌。
「祖母，我們是在說外麵的傳言。」莫清歌向著蕭堇顏，自然想多找幾位同盟者，這樣他才會覺得心裏有底氣。
「清歌，都說是傳言。傳言止於智者，你回去好好用功讀書，別學的和那些閑人一樣，不分清白瞎傳。」賈湘如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一見到莫無雙也跟著過來，立刻想阻止莫清歌。
莫清歌即使再聰明，到底是孩子，又一心想為蕭堇顏出氣，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
「什麽傳言？」老夫人好奇地追問一句。
「外麵的人都在傳蕭堇顏蕭公子是女人，曾祖母，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吃得撐了。」莫清歌憤恨不平地說。
語速快得讓賈湘如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果然，莫清歌的話音一落，莫無雙就激動地站了起來，她一臉猙獰地盯著莫清歌，仿佛莫清歌是她的仇人一般。
莫老夫臉上一愣，剛才莫清歌的話，她也很吃驚。蕭堇顏居然是個女孩子？是女孩子比是男人還要讓莫家處於被動的境地，這個消息對於莫家來說，完全是個壞消息。
可作為一個大家族的長輩，她有自己的驕傲。就是遇上天大的事情，她也必須保持出該有的傲氣和風度，莫無雙的失態落在老夫人的眼中，隱隱地又引起了她的不滿和失望。
「無雙。」就連謝落都因為莫無雙的舉動吃驚不已。
賈湘如看到莫清歌難受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她冷冷地開口，「妹妹，清歌隻是個孩子，孩子的胡言亂語怎麽能當真？」
作為姑嫂，賈湘如和莫無雙平時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因為莫無塵和莫無心對莫無雙的疼愛，賈湘如一向對她照顧有加。而莫無雙有京城雙姝之稱，德行方麵自然也是佼佼者，兩個人從來沒有任何的衝突。
今日是開了先河。
「無雙。」謝落也心疼孫子，站起來輕輕地拉住了莫無雙。
莫無雙這才醒悟過來，她低頭一看，自己一雙手正緊緊地抓住莫清歌的衣襟不放。莫清歌因為難受，臉色都變得蒼白了。
自己做了什麽？莫無雙一驚，立刻放開了莫清歌。
她有些心虛地環顧了一下屋子裏的親人，發現因為自己的不妥舉動，已經讓自身陷入到了不利的場麵中。
此刻，賈湘如看著她的眼神中再無平時的柔和疼愛，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不滿。至於老夫人的眼神更加犀利，唯一不變的就是謝落對她的擔憂和嗬護。
「清歌，對不起，姑姑是急了一些。你別生姑姑的氣。」無助之下，莫無雙忍不住哭起來。
到底是親人，謝落本想責備她的話硬是被壓了下去。
她用歉意地目光看了賈湘如一眼，然後開口說，「好在沒有傷著清歌，就是再急也不能犯了糊塗才是。」
兒媳婦、女兒都是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賈湘如性子好，平時從來不爭不搶，所以和謝落這個婆婆的關係向來十分融洽，謝落此刻也挺為難的。
謝落的話不痛不癢，真正受了委屈的是莫清歌，賈湘如對她的處斷並不滿意。不過她也清楚，如果她表達了自己的不滿話，隻會讓謝落更加難做人。其次，她是兒媳婦，也不好和婆婆相爭，因此她也隻能受著。
「無雙，這麽多年的規矩你學到哪裏去呢？」倒是老夫人，不偏不倚地訓斥了莫無雙，「清歌是孩子，是你的親侄子，就算你有什麽不滿，也不能如此衝動。」
「是，祖母教訓得極是，是孫女錯了。」冷靜下的莫無雙似乎恢復原本溫柔，她很清楚老夫人也是為了她好。
作為世家貴女，她們有自身的一套規矩。如果被人傳出她品行不端的話，她的名聲也就毀掉了。
低聲細氣的模樣，她似乎又變成了原來那個乖乖的，性子柔和的貴女。
老夫人見狀，也不好再繼續訓斥她，「你好自為之。你記住了，蕭堇顏不管是男是女，她和我們莫家一點兒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不要自亂陣腳，讓人看低了你。」
最後一句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貶低了。
「是，祖母。」莫無雙帶著哭腔，低眉順眼地答應了。
謝落心疼而又擔憂地看著她，忍不住幫著莫無雙出聲，「母親，如果外麵的傳言是真的，說起來，蕭堇顏也不是完全和我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自身正，才不會被人看低了去。世子是什麽樣的人，榮王府是怎麽樣的家庭，你到現在還看不透嗎？」老夫人明白她的心意，忍不住嘆口氣，「不管如何，總是算不到蕭堇顏的頭上。如果世子有心的話，就是再多十個八個的蕭堇顏，也不會動搖到無雙日後的地位。可是男人不上心，即使今日沒有蕭堇顏，明日說不定也會冒出張堇顏、李堇顏出來，難不成無雙要防著天下所有的女人嗎？」
這話十分有道理，莫無雙卻不願意聽。謝落聽了心裏也覺得難受，這個時代對於女人本來就不公平，世家的男人，特別是優秀的世家男人，身邊又豈會隻有一個女人？
莫無雙咬著牙嘴唇才壓住心裏的話，她寧願日後麵對無數個張堇顏、李堇顏，也不願意楚宣燁整日麵對一個蕭堇顏。
如果蕭堇顏是個男人，倒還好。就算楚宣燁再怎麽寵蕭堇顏，蕭堇顏也不可能威脅到她莫無雙的地位。因為這個時代還有一個詞叫母憑子貴，蕭堇顏是男人，蕭堇顏就算再厲害，也不能生出孩子來，所以為了將來，莫無雙可以忍她。
但是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蕭堇顏居然是個女人。女人，意味著蕭堇顏是可以生出孩子的。以楚宣燁的脾氣，以後獨寵蕭堇顏也未嚐不是。
那麽，她莫無雙要怎麽辦？不，她絕對不能容忍蕭堇顏搶走她心愛的人。楚宣燁隻能屬於她莫無雙的。
想到這兒，莫無雙的心變得硬了起來。
「此事，莫家絕對不能摻和進去，等會兒讓無心和無塵到我屋子裏來一趟。先前無心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以後可不能再讓他出去惹事生非了。」老夫人想了想，又擔心莫無心知道消息後會鬧騰起來。
「是，娘。」謝落無精打采地答應一聲。
老夫人見她精神不太好，也不想繼續留下來。她擔心賈湘如因為剛才的事情埋怨莫無雙，因此臨走的時候，特意招呼賈湘如，「孫媳婦，我年紀大了，你將清歌帶到我屋子裏去，我們說一會兒話，也熱鬧一些。」
賈湘如本來性子就比較溫和，聽到老夫人的話，知道老夫人是為了不讓她留下來感到尷尬，於是笑著上前攙扶住老夫人說，「祖母不嫌棄清歌鬧騰，我們是巴不得過去陪著祖母說說話了。」
「去吧，等會兒別耽誤了清歌的功課。」謝落給賈湘如一個歉意的眼神。
「知道了，母親，等會兒我會督促他的。」賈湘如笑嗬嗬地答應，似乎忘記了剛才和莫無雙之間的不快。
謝落見她臉色不像是生氣的模樣，心裏總算是放心了。
「清歌，我們走。」老夫人拉著莫清歌的手站起來。
莫清歌其實很想為蕭堇顏再辯解幾句，他是死活都不相信蕭堇顏是女人，認定外麵傳的都是謠言。不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見家裏的長輩們都在為此事而煩惱，即使心裏再不滿意，他還是忍住了，「曾祖母，你慢點兒，清歌扶著你。」
「好好，都是好孩子。」老夫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娘。」等老夫人他們走了以後，莫無雙一頭紮進謝落的懷中哭了起來。
「傻孩子，要是當初在宮裏你沒有出麵阻撓，現在也不會這樣煩惱了。」謝落見她哭，鼻子一酸，摟著莫無雙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娘，我不後悔。這輩子，我就認定了世子，我們的親事是先皇指定，沒有人能攔著。」莫無雙搖著頭邊哭邊說，「娘，女兒是不是太無用？」
「你真是太傻了。」謝落心裏難受，「男女之間的感情，說能說得好？看得開呢？要是人人都能看得開，世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怨偶存在了。隻是，你既然選擇了一條道走下去，孩子，你就隻能咬著牙忍著他的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在。你祖母說得對，沒有蕭堇顏，以後世子身邊也會有其他的女人，你要看得開才是。」
「娘。」莫無雙大哭，「女兒心裏有數，可心裏還是痛得厲害。為什麽是蕭堇顏，為什麽世子對她如此不同？」
謝落聽了深深地嘆口氣，為什麽？世上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楚宣燁稀罕蕭堇顏，所有能容忍蕭堇顏做的任何事情，反過來，他不喜歡無雙，所以處處看無雙不順眼，這樣的姻緣，她並不贊同。
隻是無雙是鐵定心要跟著楚宣燁，她這個當娘的還能怎麽樣？
「娘。」莫無雙在她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去。
謝落看著痛不欲生的莫無雙，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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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堇風是焦急不安的，聽到小廝的話，一點兒躊躇都沒有，就央求小廝，「勞煩帶路。」
蕭堇風現在又回到了翰林院，官復原職了。
翰林院的同仁們還是對他沒有好臉色，不過礙於蕭堇顏和他的關係，準確的說，是知道楚宣燁這號人和蕭堇風扯上關係後，也沒有人再像以前那樣刁難他了。
因此，蕭堇風在書院裏隻做他自己分內的事情後，整個人悠閑很多。
夏季的時候，吳依琳提前幾天產下了一個男嬰。孩子很健康，當時他看著孩子百感交集，抱著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看著包裹中的孩子，不知為什麽，他想到了堇顏、堇辰和堇春小時候的模樣。
作為三房的長子添丁，按理說是大事情，吳家催他藉機到蕭宅這邊報一聲喜訊，也算緩和兩邊的關係。
蕭堇風沒有聽他們的，他想到蕭堇顏臨走的時候對他說的話。
他自覺無顏再去見堇顏。
就這樣，兩個多月安然地過來，他的生活似乎也圓滿了。可是就在上午，他聽到了外麵的傳言，有關於蕭堇顏的傳言。
他還是在茶樓中聽到這個傳言的，原來在翰林院中，大家都避開了這個話題，到了家中，吳依琳也讓下人瞞住了這個消息。聽到傳言以後，蕭堇風再也坐不住，直接跌跌撞撞就找到了蕭宅這邊。
進了宅子以後，蕭堇風的心情終於變得平靜幾分。盡管蕭宅生活好，可是每一次看到蕭宅裏的裝飾，他的心緒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大的宅子居然是蕭堇顏一手賺下來的。
對比之下，他看到了自己無能的一麵。
「祖父、二伯、二伯母。」等他進了花廳，看到滿屋子熟悉的人以後，蕭堇風又變得激動起來了。
「堇風。」蕭遠和先開口，然後忽然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蕭大人。」
一句蕭大人，將彼此之間的關係拉得好遠，也讓見到二房而激動不已的蕭堇風來了一個透心涼。
「老朽見過蕭大人。」坐著的老爺子也站了起來，準備給蕭堇風行禮。
老人如此，蕭堇夜他們更不敢放肆了，跟著也站了起來。
蕭堇風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紅紅的眼眶內也蓄滿了淚水，「祖母、二伯父，你們是先想折了我的壽命嗎？」
他的語氣不僅帶著悲涼，還帶著濃濃的央求。
「官不大，架子不小呀。」楚宣燁趁機落井下石。
「下官見過世子。」蕭堇風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楚宣燁這尊大佛在了，他急忙轉身給楚宣燁行禮。
「喲，還知道給爺行禮，你這是打算折爺的壽命？」楚宣燁陰陽怪氣。
蕭堇顏嘆口氣，看不得他胡亂扯，再讓他折騰下去，估計蕭堇風一會兒能暈過去。
她不想看到蕭堇風，還是盡快讓蕭堇風說明來意後離開比較好。
「蕭大人，你今日過來不是為了話家常吧？」她淡淡地問。
楚宣燁沒有發話讓他站起來，蕭堇風還在對楚宣燁彎著腰了。聽了她的話，蕭堇風也不敢站直了腰身。
「啞巴了，世子妃你的話，你居然敢不答？」楚宣燁見他半天沒有反應，立刻翻臉。
世子妃？又一個新消息！這個消息直接將蕭堇風炸暈了。
「世子，你又開始胡說八道。」蕭堇顏快被他給氣死了。這個人能不能正經一些！
挨罵了！楚宣燁覺得十分委屈，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滴溜溜看著蕭堇顏。
蕭堇顏不吃這一套，繼續看著蕭堇風說，「如果蕭大人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們就不留蕭大人了。」
蕭堇風平靜了一下心虛，抬起頭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堇顏，「外麵的傳言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是女孩子，那些傳言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蕭大人管的也未必太多了吧？」堇辰搶在蕭堇顏前麵開口，「我們之間又沒有關係，外麵的傳言我們不在乎，蕭大人不用太過操心，橫豎是影響不到蕭大人的威名。」
蕭堇春則嘆口氣，小大人一般搖搖頭。
蕭堇風臉皮薄，被堇辰這麽一擠兌，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一片。
「我說過，我並不在乎名聲，至於堇辰和堇春他們兩個，也不在乎。既然一家人都不在乎，那麽外麵的人將我傳得再厲害，對於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傷害。所以以後，我們還是會按照自己喜好過日子，這個答案，蕭大人可算滿意？」蕭堇顏解釋。
「媳婦，我也不在意。」楚宣燁見蕭堇顏將他給落下，立刻不滿地找存在感，及時補充了一句。
不在意，好一個不在意！蕭堇風的心在滴血，原來說來說去還是他一個人不自量力，在瞎操心，當然蕭堇顏的說辭，也將他襯得低到了塵埃中去。
是呀，他一直都在乎虛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所以他才失去了很多，堇顏他們才看不上自己。
一時間，蕭堇風頹唐了不少。
「你自己覺得好就好，是我想多了。」他哭喪著臉說。
「多謝蕭大人關心。」蕭堇顏相當客氣。
豈不知她越是客氣，蕭堇風的心越是難過。
常言說得好，話不投機半句多。蕭堇風站在屋子裏，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一般。滿屋都是親人，屋子裏卻沒有一個人當他是親人。
「祖父，我新添了一個兒子，兩個多月了。」雖然很難堪，蕭堇風還是想在蕭宅裏多留一會兒，這兒都是他最親的人，他很想靠近，很想很想。
「恭喜蕭大人。」老爺子並沒有太激動。
「你們也住在這兒嗎？」實在無話可說，蕭堇風還是忍不住問了心裏的疑惑。
「不是。」老爺子的話很少，不過蕭堇風問了什麽，他都安穩地回答了，絕對不會讓蕭堇風挑出一點兒錯誤出來。
這樣的答案等於沒有，蕭堇風失望極了。
失去親情以後才知道親情多有寶貴，堇顏他們對他的不理不睬，大房的怨恨，讓他每每在深夜之中幾乎喘不過氣來。
白氏和蕭遠和雖然對蕭堇風也不滿，不滿他娶了媳婦富貴了就拋棄了下麵三個弟弟妹妹，但今天看到親眼看到蕭堇風難過傷心的模樣，夫妻兩個還是有些不忍心了。
不過老爺子不願意再一次接納蕭堇風，他們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和蕭堇風扯上關係。畢竟其中還牽扯到蕭堇顏他們，再說了，蕭堇風連親弟妹都能趕出來，他們隻是斷了親的普通舊人，還是別討人厭了。
所以夫妻兩個隻是同情了蕭堇風一把，同樣沒有說明二房的住處。
再留下，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了。
蕭堇風苦笑著向楚宣燁和月滿樓行了禮，又默默地給老爺子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後，最後看了蕭堇顏他們一眼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酸，屋子內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叫住他的。
蕭堇風走出蕭宅以後，西北風吹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冷酥了。他忍不住將身上的袍子拉緊了一些，抬起頭看著天上的太陽，竟然發現冬日裏的陽光居然也是暗淡的。
等蕭堇風走了以後，蕭堇夜特意岔開了話題後，屋內的氣氛才重新活躍起來。
京城裏關於蕭堇顏的消息，並不僅僅是百姓們的茶餘飯後的笑資，這個消息還給許多人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你再說一遍。」侯府內，謝清荷的臉色一片鐵青，在聽完嬤嬤報告的消息以後，她一把抓住了嬤嬤的胸口衣襟。
「夫人，蕭堇顏是女子，現在京城裏已經傳遍了。」嬤嬤不敢掙紮，忍著痛回答。
說起來也算她們背，她們剛剛從城外的庵中祈福回來，沒想到剛回到京城就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可以說，這道消息恰恰是謝清荷擔憂，夜不成寐想要得知的真相。
「她果然是女子。」謝清荷用力推開了嬤嬤，整個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嬤嬤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在地。
她好不容易穩住，才沒有摔倒。觀察到謝清荷臉上的神色後，她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哄著謝清荷，「夫人，雖然說蕭堇顏是女子，不過也不能說明她就是夫人要找的人呀。畢竟十五年前，夫人是親眼看到了那個東西。」
「不，當時並沒有在他們的身上找到玉佩。」謝清荷冷冷地開口。
「夫人，反過來說，就算蕭堇顏是那個人，又能怎麽樣。事隔多年，當年那對姦夫淫婦已經死去了，誰又能證明她的身份。夫人隻要記住，蕭堇顏不過就是江南一個小舉人的女兒罷了，她的身份僅此而已。」嬤嬤陰狠地勸說。
對，不能自亂陣腳。謝清荷在嬤嬤的開導下，終於變得冷靜下來，「即便如此，蕭堇顏這個人也不能留。本夫人絕對不會給她留下一個禍患來。」
「夫人，別怪老奴多嘴。現在蕭堇顏處在風頭浪尖之上，她的身邊又有世子和月家公子護著，聽說就是祁世子和她私下裏也有幾分交情，夫人千萬不能主動招惹她。」嬤嬤繼續勸說。
「正是因為她和世子牽扯不清，所以才更不能放過她。別忘了，莫無心救了她一命之後，也和她扯上了關係。這一次莫家那老婆子過壽，居然就請了蕭堇顏那賤人，如果繼續讓蕭堇顏和他們接觸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會看出破綻來。」謝清荷冷冷地打斷她的話，「蕭堇顏絕對不能活。」
「奴婢見過侯爺。」屋內正說著，這時外麵傳來了婢女請安的聲音。
謝清荷和嬤嬤對視一眼後，一起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容妝。
等她們整理好以後，白白胖胖的侯爺挺著大肚子進來了。
「侯爺。」謝清荷笑著迎上前去給他行了禮。
「夫人，在庵中過得還好嗎？」侯爺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問，「不是為夫說你，你這份孝心天下難找。要不我在府裏設置一個庵堂，要是祈福就在府裏好了，不用每年都到外麵的庵中去。」
「侯爺，到庵中祈福本是姨娘的意思，雖然說姨娘的身份低了一些，可當年夫人和爹也沒有虧待於她。為人子女者，總不能違背了長者的遺願吧。」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侯爺為人雖然混帳一些，卻看不得謝清荷掉眼淚。當年求娶謝清荷，本來就下了他不少的力氣，所以這些年來，他一向對謝清荷疼愛有加，凡是謝清荷提出的要求，他從沒有反對過。
這會兒謝清荷一掉眼淚，侯爺立刻服軟，「好好，也難為你有這麽一番孝心，好在也不過去幾日的時間，你願意去就去好了。」
「就知道侯爺對我最好了。」謝清荷達到目的，知道要適可而止，頓時破涕為笑奉承起侯爺來。
「今日我留在夫人房裏。」侯爺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謝清荷看到他挺起的大肚子，以及豬頭似的腦袋，實在沒有任何興趣。不過她可不敢在侯爺麵前露出絲毫的嫌棄，反而擺出了一副嬌羞的模樣，抱著侯爺的胳膊撒嬌，「侯爺。」
「夫人，老奴這就吩咐人將飯食送過來。」嬤嬤也擺出一臉笑意來。
「去吧。」謝清荷答應一聲。
等嬤嬤出去，侯爺忍不住一把將謝清荷抱在懷裏，並且對她動手動腳不老實起來。
謝清荷一邊嬌羞地躲著，一邊在心裏將他罵個狗血噴頭。
莫家這邊也得到了消息，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莫無塵和莫無心兄弟兩個。這對兄弟早就知道蕭堇顏是女兒身，所以外麵傳言滿天飛的時候，他們一致選擇了沉默。
老夫人壽宴上惹事的兩個丫頭，已經有人偷偷地交到了他們的手上，而且當年隱秘的往事，他們也調查得差不多了，蕭堇顏真實的身份，他們比誰都明白。
兄弟兩人之所以選擇了暫時的沉默，是因為他們看到了蕭堇顏對他們的排斥，還有想到往昔為了莫無雙對蕭堇顏的冷漠和語言上的傷害，他們覺得羞愧萬分，總覺得沒有臉麵站到蕭堇顏的麵前。
而且此事牽扯太深，莫無塵和莫無心還沒有想到要如何對家裏的長輩說明白，他們生怕謝落承受不住意外帶來的打擊。
真正捅破消息的是莫清歌。
莫清歌喜歡蕭堇顏，也喜歡和蕭堇春在一起玩。可是因為兩家尷尬的關係，目前，蕭堇春根本不願意和他成為朋友。今日中午的時候，蕭堇春匆匆地離開書院後，班中的學子們再也沒有任何顧忌，關於蕭堇顏是女人的消息頓時滿天飛。由此，莫清歌也就知道了。
莫清歌聽到消息後，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麽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蕭堇顏，居然是女人。
他剛聽到的時候，心裏十分憤怒的，覺得關於蕭堇顏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想抹黑她。不過蕭堇春匆匆的離開，又讓他疑惑叢生。
他仔細想過了，蕭堇顏就是身體虛弱了一些，身上根本沒有一點兒娘娘腔。矛盾中，他回到相府後，整個人都沒有精神了。
當娘的總是最在意子女的一言一行，莫清歌瘟雞模樣嚇壞了賈湘如。
「清歌，是不是在書院裏被先生責備呢？」賈湘如輕柔地問莫清歌。
莫清歌搖搖頭，「娘，沒有。我在書院裏讀書很用功，沒有被先生責罵。」
「是否和同窗起了矛盾？」一聽不是莫清歌不是被先生責罵，賈湘如頓時鬆了一口氣，再問他的語氣都變得輕柔起來。
「也不是。」莫清歌還是搖搖頭。
「那怎麽如此沒精打采？」賈湘如拉著他問。
莫清歌有些不好意思，他都這麽大，還像個孩子似的被娘親拉著，他臉色一紅，急於離開屋子，隻好老實地回答母親的問話，「娘，書院裏的人都在傳，蕭堇顏蕭公子是女人，我不相信，想過去看看。不過爹肯定是不會答應了。」
「什麽？」賈湘如是後院中的貴女，平時難得出去，自然不清楚外麵有關蕭堇顏的傳言。
聽了莫清歌的話以後，她頓時比莫清歌還要吃驚，「怎麽可能？」
「娘，就說吧，你也不相信，我也是不信的。蕭公子明明是男人，她身上一點兒沒有姑娘的氣質，外麵那些人肯定是在抹黑她。」莫清歌找到同盟者，立刻堅定地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抹黑誰呀？」就在這時，謝落的聲音在他們母子的背後響起。
賈湘如抬頭一看，發現老夫人、莫無雙也隨著謝落過來，心裏頓時有些發慌。
「祖母，我們是在說外麵的傳言。」莫清歌向著蕭堇顏，自然想多找幾位同盟者，這樣他才會覺得心裏有底氣。
「清歌，都說是傳言。傳言止於智者，你回去好好用功讀書，別學的和那些閑人一樣，不分清白瞎傳。」賈湘如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一見到莫無雙也跟著過來，立刻想阻止莫清歌。
莫清歌即使再聰明，到底是孩子，又一心想為蕭堇顏出氣，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
「什麽傳言？」老夫人好奇地追問一句。
「外麵的人都在傳蕭堇顏蕭公子是女人，曾祖母，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吃得撐了。」莫清歌憤恨不平地說。
語速快得讓賈湘如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果然，莫清歌的話音一落，莫無雙就激動地站了起來，她一臉猙獰地盯著莫清歌，仿佛莫清歌是她的仇人一般。
莫老夫臉上一愣，剛才莫清歌的話，她也很吃驚。蕭堇顏居然是個女孩子？是女孩子比是男人還要讓莫家處於被動的境地，這個消息對於莫家來說，完全是個壞消息。
可作為一個大家族的長輩，她有自己的驕傲。就是遇上天大的事情，她也必須保持出該有的傲氣和風度，莫無雙的失態落在老夫人的眼中，隱隱地又引起了她的不滿和失望。
「無雙。」就連謝落都因為莫無雙的舉動吃驚不已。
賈湘如看到莫清歌難受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她冷冷地開口，「妹妹，清歌隻是個孩子，孩子的胡言亂語怎麽能當真？」
作為姑嫂，賈湘如和莫無雙平時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因為莫無塵和莫無心對莫無雙的疼愛，賈湘如一向對她照顧有加。而莫無雙有京城雙姝之稱，德行方麵自然也是佼佼者，兩個人從來沒有任何的衝突。
今日是開了先河。
「無雙。」謝落也心疼孫子，站起來輕輕地拉住了莫無雙。
莫無雙這才醒悟過來，她低頭一看，自己一雙手正緊緊地抓住莫清歌的衣襟不放。莫清歌因為難受，臉色都變得蒼白了。
自己做了什麽？莫無雙一驚，立刻放開了莫清歌。
她有些心虛地環顧了一下屋子裏的親人，發現因為自己的不妥舉動，已經讓自身陷入到了不利的場麵中。
此刻，賈湘如看著她的眼神中再無平時的柔和疼愛，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不滿。至於老夫人的眼神更加犀利，唯一不變的就是謝落對她的擔憂和嗬護。
「清歌，對不起，姑姑是急了一些。你別生姑姑的氣。」無助之下，莫無雙忍不住哭起來。
到底是親人，謝落本想責備她的話硬是被壓了下去。
她用歉意地目光看了賈湘如一眼，然後開口說，「好在沒有傷著清歌，就是再急也不能犯了糊塗才是。」
兒媳婦、女兒都是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賈湘如性子好，平時從來不爭不搶，所以和謝落這個婆婆的關係向來十分融洽，謝落此刻也挺為難的。
謝落的話不痛不癢，真正受了委屈的是莫清歌，賈湘如對她的處斷並不滿意。不過她也清楚，如果她表達了自己的不滿話，隻會讓謝落更加難做人。其次，她是兒媳婦，也不好和婆婆相爭，因此她也隻能受著。
「無雙，這麽多年的規矩你學到哪裏去呢？」倒是老夫人，不偏不倚地訓斥了莫無雙，「清歌是孩子，是你的親侄子，就算你有什麽不滿，也不能如此衝動。」
「是，祖母教訓得極是，是孫女錯了。」冷靜下的莫無雙似乎恢復原本溫柔，她很清楚老夫人也是為了她好。
作為世家貴女，她們有自身的一套規矩。如果被人傳出她品行不端的話，她的名聲也就毀掉了。
低聲細氣的模樣，她似乎又變成了原來那個乖乖的，性子柔和的貴女。
老夫人見狀，也不好再繼續訓斥她，「你好自為之。你記住了，蕭堇顏不管是男是女，她和我們莫家一點兒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不要自亂陣腳，讓人看低了你。」
最後一句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貶低了。
「是，祖母。」莫無雙帶著哭腔，低眉順眼地答應了。
謝落心疼而又擔憂地看著她，忍不住幫著莫無雙出聲，「母親，如果外麵的傳言是真的，說起來，蕭堇顏也不是完全和我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自身正，才不會被人看低了去。世子是什麽樣的人，榮王府是怎麽樣的家庭，你到現在還看不透嗎？」老夫人明白她的心意，忍不住嘆口氣，「不管如何，總是算不到蕭堇顏的頭上。如果世子有心的話，就是再多十個八個的蕭堇顏，也不會動搖到無雙日後的地位。可是男人不上心，即使今日沒有蕭堇顏，明日說不定也會冒出張堇顏、李堇顏出來，難不成無雙要防著天下所有的女人嗎？」
這話十分有道理，莫無雙卻不願意聽。謝落聽了心裏也覺得難受，這個時代對於女人本來就不公平，世家的男人，特別是優秀的世家男人，身邊又豈會隻有一個女人？
莫無雙咬著牙嘴唇才壓住心裏的話，她寧願日後麵對無數個張堇顏、李堇顏，也不願意楚宣燁整日麵對一個蕭堇顏。
如果蕭堇顏是個男人，倒還好。就算楚宣燁再怎麽寵蕭堇顏，蕭堇顏也不可能威脅到她莫無雙的地位。因為這個時代還有一個詞叫母憑子貴，蕭堇顏是男人，蕭堇顏就算再厲害，也不能生出孩子來，所以為了將來，莫無雙可以忍她。
但是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蕭堇顏居然是個女人。女人，意味著蕭堇顏是可以生出孩子的。以楚宣燁的脾氣，以後獨寵蕭堇顏也未嚐不是。
那麽，她莫無雙要怎麽辦？不，她絕對不能容忍蕭堇顏搶走她心愛的人。楚宣燁隻能屬於她莫無雙的。
想到這兒，莫無雙的心變得硬了起來。
「此事，莫家絕對不能摻和進去，等會兒讓無心和無塵到我屋子裏來一趟。先前無心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以後可不能再讓他出去惹事生非了。」老夫人想了想，又擔心莫無心知道消息後會鬧騰起來。
「是，娘。」謝落無精打采地答應一聲。
老夫人見她精神不太好，也不想繼續留下來。她擔心賈湘如因為剛才的事情埋怨莫無雙，因此臨走的時候，特意招呼賈湘如，「孫媳婦，我年紀大了，你將清歌帶到我屋子裏去，我們說一會兒話，也熱鬧一些。」
賈湘如本來性子就比較溫和，聽到老夫人的話，知道老夫人是為了不讓她留下來感到尷尬，於是笑著上前攙扶住老夫人說，「祖母不嫌棄清歌鬧騰，我們是巴不得過去陪著祖母說說話了。」
「去吧，等會兒別耽誤了清歌的功課。」謝落給賈湘如一個歉意的眼神。
「知道了，母親，等會兒我會督促他的。」賈湘如笑嗬嗬地答應，似乎忘記了剛才和莫無雙之間的不快。
謝落見她臉色不像是生氣的模樣，心裏總算是放心了。
「清歌，我們走。」老夫人拉著莫清歌的手站起來。
莫清歌其實很想為蕭堇顏再辯解幾句，他是死活都不相信蕭堇顏是女人，認定外麵傳的都是謠言。不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見家裏的長輩們都在為此事而煩惱，即使心裏再不滿意，他還是忍住了，「曾祖母，你慢點兒，清歌扶著你。」
「好好，都是好孩子。」老夫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娘。」等老夫人他們走了以後，莫無雙一頭紮進謝落的懷中哭了起來。
「傻孩子，要是當初在宮裏你沒有出麵阻撓，現在也不會這樣煩惱了。」謝落見她哭，鼻子一酸，摟著莫無雙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娘，我不後悔。這輩子，我就認定了世子，我們的親事是先皇指定，沒有人能攔著。」莫無雙搖著頭邊哭邊說，「娘，女兒是不是太無用？」
「你真是太傻了。」謝落心裏難受，「男女之間的感情，說能說得好？看得開呢？要是人人都能看得開，世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怨偶存在了。隻是，你既然選擇了一條道走下去，孩子，你就隻能咬著牙忍著他的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在。你祖母說得對，沒有蕭堇顏，以後世子身邊也會有其他的女人，你要看得開才是。」
「娘。」莫無雙大哭，「女兒心裏有數，可心裏還是痛得厲害。為什麽是蕭堇顏，為什麽世子對她如此不同？」
謝落聽了深深地嘆口氣，為什麽？世上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楚宣燁稀罕蕭堇顏，所有能容忍蕭堇顏做的任何事情，反過來，他不喜歡無雙，所以處處看無雙不順眼，這樣的姻緣，她並不贊同。
隻是無雙是鐵定心要跟著楚宣燁，她這個當娘的還能怎麽樣？
「娘。」莫無雙在她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去。
謝落看著痛不欲生的莫無雙，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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