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堇顏居然是女人？羅成聽完蕭堇木的話以後，驚得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這一條消息完全出乎了他的想像之外，他終於明白了月滿樓和楚宣燁為什麽會對蕭堇顏那麽好了。
「有趣，真是有趣。」又過了一會兒，羅成臉上終於露出了狡詐的笑容。
蕭堇顏是女孩子，想必相府那邊還不知道。
如果莫家知道蕭堇顏是女孩子的話，會不會和榮王府徹底鬧起來？據說榮王府的男人全都是情種，隻會喜歡一個女人。
楚宣燁喜歡的是蕭堇顏，那麽他會不會放棄莫無雙呢？
如果楚宣燁放棄了莫無雙過後，是不是代表著他有機會接近莫無雙？
羅成越想越興奮，「蕭堇木，你的堂弟，哦，不，你的堂妹在京城裏如此有名，如果大家都知道她根本當不了四公子，而是嬌滴滴的花朵，你說，會不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蕭堇木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立刻領悟到了他的意思。果然，羅成對蕭堇顏是充滿了仇恨。哈哈，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至於有趣的事情？嗬嗬，一個女人公開上台說書，還開了青樓，整天和花樓的姑娘們混在一起，現在還扯了一個戲班出來，蕭堇顏在京城裏，不成過街的老鼠估計也差不多了。
「當然有趣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人就該下豬籠。」蕭堇木笑得十分陰險。
「不錯，這樣的女人的確該下豬籠。」羅成冷笑著應和一聲。「帳本拿來吧。」
蕭堇木立刻快速地上了準備好的帳本。
三天後，京城的民眾再一次被一條新聞給炸蒙了。
「蕭堇顏居然是女人？」
「可笑居然還有人曾經將她並列為京城四公子了。」
「女人開青樓，搭戲班，還上台說書，這樣拋頭露麵該著下豬籠呀。」
「可不是，該。」
茶樓酒館內，食客們議論的幾乎都是有關蕭堇顏的事情。
「堇辰，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書院內，蕭堇夜和蕭堇翰一把拉住了蕭堇辰。
他們今日倒書院後，就接到了不少異樣的目光。雖然沒有人敢過來找他們的麻煩，但異樣的目光還是他們如坐針氈。
即使書院裏的學生不願意惹麻煩，不敢在蕭家兄弟幾個麵前提及蕭堇顏的事情，但中午的時候，蕭堇夜和蕭堇翰還是從不同的渠道知道了。於是，兄弟兩個立刻找到了蕭堇辰，想追查個究竟。
「什麽是不是真的？」相比較之下，學生們更不敢在蕭堇辰麵前胡言亂語。畢竟有前車之鑑，誰也不想惹上楚宣燁這個大麻煩不是。
「他們都說堇顏是姑娘。」蕭堇翰氣憤地說，「外麵都傳瘋了，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胡亂造謠的話，我非揍得他滿地找牙。」
蕭堇夜到底年紀大一些，他見堇辰的臉色不對，頓時沉默了。
「你聽誰說的？」蕭堇辰吃驚地看著蕭堇翰問。
「外麵的人都在說。」蕭堇翰抓著腦袋回答，誰開始說的他還真不知道。
「你們不用理會，我先回去了。」蕭堇辰臉色大變，想都沒有想，就準備回去了。「我去找堇春。」
「我們也回去。」蕭堇夜立刻跟著說，「我們各自回去請假。」
堇辰遲疑地看了他們說，「你們不用……」
「我們是一家人。」蕭堇夜嚴肅地回答。
蕭堇辰沉默了，再也沒有說什麽，兄弟幾個立刻分別找自己的夫子去了。
有楚宣燁的威名在，加上書院裏的夫子們對蕭堇顏的身世也很好奇，蕭堇辰他們的假期很容易就請下來了。
還沒有到下學的時候，家裏的車夫並沒有過來接他們。
「我去找車，你們先等一下。」蕭堇夜年紀最大，出門在外，他每一次對下麵的幾個孩子特別照顧。
「嗯。」堇辰還在為蕭堇顏擔心。他恨自己無用，如果他年紀再大一些，能幫堇顏承擔起家長的責任的話，或許就可以避免堇顏被人詬病帶來的傷害。
堇春的情緒也不高，他低著頭沒精打采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蕭堇翰則有些憤怒，他覺得肯定有人想陷害蕭堇顏，才故意散發出這種無中生有的消息出來。
「喲，都在呀。」忽然，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還沒有下學，怎麽就急著回去？」
聽到聲音，堇辰幾個都抬起頭看過去。
蕭堇輝那張令人厭惡的臉蛋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幾日不見，蕭堇輝變化也很多，他身上穿著綢緞做的袍子，頭髮用桂花油梳得油光發亮，不大的三角眼正滴溜溜地看著他們，完全是一副二流子的模樣。
「蕭兄弟，他們是誰呀？」跟著蕭堇輝一起的幾個公子哥，和他一樣，個個身上穿得好像人模人樣，但一個個大男人臉上抹上了水粉，還有身上那令人作嘔的香味，分明也不是什麽好人。
「他們呀，可都算是名人喲。」蕭堇輝得意洋洋地看著蕭堇辰回答同伴的問題。
堇辰見他眼中閃過狡黠的亮光，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不過不等他說話，蕭堇輝已經將剩下的半截話說完了，「他們，你們不認識，不過提到他們的姐姐，你們一定不陌生。」
「他們的姐姐？」一提到女人，對方人群中的幾個公子哥眼睛亮了起來。
「哦？」
「大名鼎鼎的夜店老鴇就是他們的姐姐喲。」蕭堇輝說完，立刻得意地大笑起來。
「你是壞人。」蕭堇春氣壞了，急得想去打蕭堇輝。
「怎麽，還想打人不成？」蕭堇輝有恃無恐。
蕭堇辰眼睛開始冒火，他對準蕭堇輝那張油光發亮的臉蛋就是一拳，「打你又怎麽樣？」
「哎喲，該死的蕭堇辰，找打是不是？」蕭堇輝眼睛被堇辰打中，痛得捂著眼睛直跳。
「該打。」蕭堇翰下手也不慢，對著他的肚子也來了兩拳，堇春則藉機踢了他幾腳。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敢行兇，你們等著。」蕭堇輝是繡花枕頭，被打了以後，人顯得慫多了，他抱著肚子躲到一邊，嘴裏還不停地慫恿一起來的狐朋狗友，「給我打，狠狠地打。」
別看這群公子哥不務正業，平時好像以蕭堇輝為首似的，其實他們一個也不傻。他們之所以圍著蕭堇輝轉，無非是想通過蕭堇輝去認識羅成，那位長公主府的公子。
蕭堇輝不像蕭堇木懂得做人，更加沒有蕭堇木的腦袋夠用，被人捧著幾回，居然就真的以為這群人是真心對待他的。殊不知，人家隻是利用他。
這會兒蕭堇輝被堇辰他們揍，這群公子哥在一旁喊得好像挺厲害，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的，甚至連他們身邊的小廝都躲得遠遠的。
開玩笑，大家雖然不認識蕭堇辰等人，但蕭堇輝既然提到了夜店，他們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蕭堇輝說的人是誰。
蕭堇顏他們或許不足為懼，可誰都知道蕭堇顏身後站的是誰。
一個榮王府的世子，一個月家公子，這兩位哪一個都不好惹，前車之鑑還在，誰還敢主動惹禍上身？也就蕭堇輝那個傻了吧唧的傢夥不知道輕重，居然還主動往槍頭上撞，簡直是自尋死路呀。
他想死倒也罷了，其餘的人可不想死。
「蕭堇顏身為女人，自己不檢點，還怕人說嘛？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不要臉的東西。」蕭堇輝是個笨蛋，人被堇辰他們打得滿地翻滾，嘴巴卻還不饒人。
他越是罵得厲害，堇辰他們越是氣憤。
「讓你嘴巴賤。」蕭堇翰一把抓住他的髮髻，一邊對著他的嘴巴，就狠狠地給了他幾個耳光。
力道很大，蕭堇輝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要鬆動了。
「翰哥哥，使勁打他。」堇春在一旁助威。
「怎麽回事？」蕭堇夜找到了馬車回來後，就看到這邊鬧得不可開交。
「他嘴巴不幹淨，罵二哥。」堇春憤怒地告狀。
「蕭堇輝，如果下一次再聽到你滿嘴噴糞的話，我們見一次打一次。」蕭堇夜先讓堇翰放開了蕭堇輝，然後又冷冷地威脅了他一句。
「呸，你們跟著一個那樣的女人，你們就等著一起倒黴吧。」蕭堇輝吐了口裏的血，剛想接著罵，不過在接到蕭堇夜冷冰冰的眼神以後，他下意識地又咽下去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蕭堇夜冷冷地回敬。「我們走。」
堇辰不甘地又狠狠地瞪了地上的蕭堇輝一眼，然後才帶著堇春上了馬車。
兄弟四人上了車後，馬車立刻動了起來。
「蕭公子，沒事吧？」看到馬車走了，這才有人過來假惺惺地將蕭堇輝攙扶起來。
「哼，你們這會兒倒是過來了，剛才一個個都是死人呀。」蕭堇輝捂住肚子罵人，他娘的，蕭堇翰他們下手太狠了，他覺得身上到處痛得要命不說，滿嘴的牙好像也鬆動了。
被罵的幾個人心裏憤恨不平，哼，他們倒是覺得蕭堇輝被打得輕了。這小子不過是從江南逃難的鄉下窮小子，他們一群人之中，誰家不比他富貴，不就是巴上了長公主府的公子哥嗎？否則的話，就蕭堇輝這樣的東西，站在他們的麵前，都會汙了他們的眼睛。
「還不趕緊將我扶起來。」偏偏蕭堇輝還看不清形勢，一個勁地嚷嚷。
幾個公子哥臉上都露出不快的神色，不過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還是讓人將蕭堇輝給扶起來了。
蕭堇辰和堇春坐在馬車上，臉色一直都很不好看。
蕭堇夜和蕭堇翰雖然不明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們看到堇春和堇辰嚴肅的臉色，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明白——外麵的傳聞或許並不是空穴來風。
「堇辰……」蕭堇夜想告訴他，蕭堇顏是不是女孩子，並不重要。不過為了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覺得還是需要和堇辰好好談談。
「二哥是女孩子。」沒想到，他還沒有問，堇辰倒是先承認了。
蕭堇翰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怎麽可能，堇顏明明是女孩子。我們和她生活這麽多年……。」
「二哥生下來就是難產，又是發生意外生下的。當初，如果不是爹娘遇上一位雲遊的道士，二哥或許活不下來。」堇辰慢條斯理地解釋，這一套說辭也是他們當初在江南，兄弟幾個為了防止出現的萬一統一的口供。
「這事我們都懂，但這些和堇顏有什麽關係？」蕭堇翰急著問。
蕭堇夜喝住他，「聽堇辰說。」
蕭堇翰隻好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那道士寫了藥方給爹娘，二哥喝了以後，命才保了下來。後來那道士臨走的時候交待，二哥在荒郊野外出生，又是難產，身上中的寒毒太深，他留下的藥，二哥必須每年都要吃，直到找到好的郎中抑製住二哥身上的寒毒。還曾言明，藥既能救二哥的命，但因為是以毒攻毒，對二哥的身體也會有很大的損失，最主要的是，二哥的身體會停止生長，而且二哥的命格特殊，必須以男孩子的身份養著，才能活下來。所以爹娘就從沒有告訴別人，二哥是女孩子，老宅子那邊都不知道。就是我們，也是爹臨終時才告訴的。」
堇辰的解釋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合情合理。最起碼雲遊道士到過蕭家的事情，蕭堇夜和蕭堇翰都知道。還有堇顏小時候差點兒沒命的事情，他們也同樣聽說過，不過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還真不清楚。
「怪不得三叔三嬸從不讓堇顏出頭露麵，還單獨給她請了那麽多的師傅。」蕭堇翰恍然大悟。
單純的他很容易就相信了堇辰編造的說辭，蕭堇夜心卻比較細膩，他總覺得堇辰還沒有完全和他們說實話。
不過他也不在意，不管堇顏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就算聽到她是個妖怪，就衝著堇顏對他們的好，他也能接受，更不會做任何對堇顏不利的事情。
人不能忘本，這是最基本的做人準則。
隻是，堇顏既然是女孩子，那麽接下來，他就得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安排了。
他總不能躲在一個女孩子身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現在外麵的傳言有多瘋狂，他很清楚。他絕對不會讓堇顏一個女孩子再接受那樣的風言風語，受到那樣的傷害。
兄弟四人在不同的擔憂中，終於回到了蕭宅。
「爺爺、爹？」等他們到了花廳一看，居然發現蕭老爺子他們也在，甚至連蕭青梅和白氏也過來了。蕭堇翰吃驚地先打了招呼。
「你們不是在書院讀書嗎？怎麽現在回來呢？」這個時辰看到蕭堇辰幾個，蕭遠和他們同樣感到吃驚。
「你們也聽到了外麵的傳言是不是？」倒是蕭堇顏一下子猜出了他們回來的原因。
「堇顏，你……」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蕭堇顏，蕭堇夜想說的話一下子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此時的蕭堇顏看起來是多麽憔悴呀，他恨自己無力去保護堇顏。
「爺爺、二伯、二伯母，外麵的傳言並不是謠言，我真的是女孩子。」蕭堇顏微笑著對老爺子他們解釋，「我也不是想特意對你們隱瞞，包括爹娘他們也是。」
有些事情，蕭堇顏並不想對老爺子他們解釋更多。
白氏憐惜地看著她，嘆口氣說，「堇顏，你別在意外麵的那些傳言。」
「二伯母，我本來就不在意外麵的那些傳言。當初我帶著堇辰和堇春出來的時候，就曾經問過他們，他們是否在乎名聲，是否在乎我會給他們臉上抹黑。他們說了，不會在意。所以當初我才選擇上台說書，並且和世子、月大哥他們合夥做了生意。」蕭堇顏慢條斯理地解釋，臉上一點兒傷心的神色也沒有，「我一不偷，二不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賺銀子。我賺來的每一分銀子都是幹幹淨淨的，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丟人。」
白氏和蕭青梅聽得目瞪口呆。
她們都是傳統的女子，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女子德為先的教育，蕭堇顏的說辭，她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一時之間，她們準備好的安慰的話，頓時全被壓在了心中。
好在二房的人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所以很快他們就想通了。
「堇顏，你別誤會。我們是一家人，你說得對，你靠自己的本領掙來了銀子。我們也不會在意。隻是，我們自己不在乎，卻難保別人也不在意。你既然是女孩子，就得為自己多考慮一些，世子和月公子他們……。」
「爺的媳婦，誰敢在背後胡言亂語的話，爺撥了他的舌頭。」沒等白氏說完，楚宣燁一腳踏了進來。他徑直走到蕭堇顏身邊，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很可恥地討好蕭堇顏，「媳婦，你別怕，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管別人。」
這話很霸氣，也很感人。蕭遠和等人感受到的卻是一種驚恐，世子居然看上了蕭堇顏？難道他早就知道堇顏是女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落在了蕭堇顏身上，等著她為大家解釋幾句。
「世子，你又胡說八道。」蕭堇顏有些惱羞成怒。
該死的楚宣燁，這麽多人在，他胡說什麽媳婦？誰是他媳婦。
「在別人麵前，我或許會胡說八道，但是在媳婦你麵前，我從來沒有瞎說過一個字，天地可以為證。」楚宣燁開始打出苦情牌。
「世子哥哥，過了年二哥就及笄了，那你什麽時候娶我二哥？」堇春是一心向著楚宣燁，他本人覺得楚宣燁好厲害，對堇顏又好，最最重要的是，楚宣燁還曾經答應過他，以後就是娶了堇顏，也會和他們住在一起。嗯，最後這一點兒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雖然月大哥也很好，但是月滿樓沒有承諾過要和他們住在一起，所以月滿樓到了蕭堇春這兒，就徹底被淘汰了。
「堇春。」堇辰聽他說得不像話，立刻厲聲喝住他，一邊還不滿地瞪了楚宣燁一眼。
說白了，堇辰是向著月滿樓的。他比堇春大了一些，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一些。
白眼狼！楚宣燁心裏的天平立刻傾向堇春，哼，小舅子不錯，以後好處就給小的占。
蕭堇顏的臉色也很紅，她沒好氣地瞪了楚宣燁一眼，然後繼續安慰白氏等人，「二伯母，你們如果不在意我做的生意的話，就不用理會外麵的傳言。如果你們覺得我給你們丟臉了，你們以後可以不用過來。」
「你這傻孩子。」知道她是女孩子以後，白氏對她的憐惜更多了幾分，「二伯母雖然是鄉下婆子，可也知道做人要無愧於良心。你說得對，你憑自己本領做事，又沒有傷害過別人，二伯母又怎麽會嫌棄你丟臉。」
「娘說得對，外麵那些汙言碎語無非是在嫉妒堇顏。他們是看不得堇顏將生意做得這麽大。」蕭堇夜冷聲說，「我決定了，從今日開始不再去書院了。」
「那怎麽行？」蕭青梅第一個急了。
「你想好呢？」蕭遠和知道自己大兒子的主意大，他心裏雖然覺得蕭堇夜不去讀書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將話說死，一定要逼著他去書院讀書。
「夜哥，你是為了我吧？其實沒有必要，生意並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世子和月大哥他們了。就算你不讀書，這些生意也有專人在打理。」蕭堇顏淡笑著說。
「我想得很清楚。」蕭堇夜沉穩地回答，「本來我以為，自己還不算笨，讀書也很用功，現在又有這麽好的書院和夫子，自己一定會出人頭地。可是真的進來書院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呀。書院裏比我聰明的人大有所在，比我用功的人也很多。我今年十九了，比堇風還大了兩個月。可是到現在，我才混了個秀才，而考上舉人，以自身的實力，估計也很懸。人人都說做官好，照著我說。做官也有做官的難處，整天聽書院裏那些世家的子弟嘀咕抱怨，我對當官反而慢慢地減少了興趣。與其在讀書上浪費時間，倒不如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地做些事情好。」
他說完之後，屋子裏一片寂靜。
楚宣燁用讚許地目光掃了他一下後，全部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在了蕭堇顏身上。
蕭堇顏對蕭堇夜也高看了幾分。
她不是古代人，對於讀書當官什麽的，本來就沒有多少認同感。雖然說當了官以後，一個家族有不少的便利之處，但當官也是他們自身的苦惱。
當官每個月的俸祿並不高，如果不是貪官，很多官員家中的生活估計都維持不下去。因為他們需要打點，出門需要講究排場，還有人情方麵的來往，嗬嗬，就靠那麽點兒俸祿，不餓死就不錯了。
所以說，自古以來很少有清官的存在。
與其讓家裏出了一個大貪官，還不如清清白白做點兒小生意了。再說了，蕭堇夜看得很透徹，京城那麽多讀書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中舉人可以當官的。
「你已經是大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隻要日後不後悔，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老爺子淡淡地來了一句。
白氏和蕭遠和麵麵相覷，對於蕭堇夜忽然的決定，他們一時還有點兒不能接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他們也如正常人一樣，牢牢地記在心裏。
「我不會後悔，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堇顏是女孩子，都能打造一方天地來，即使我比不上她，但我相信隻要我努力，我也能也有自己的收穫。最重要的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隻有我們自身強大起來，別人才傷害不到你們。」蕭堇夜越說聲音越小。
保護家人，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大哥，我也不去上學了，我跟著你一起幹。」蕭堇翰腦袋一發熱，也準備退學。
「家裏有我就行了，你別跟著摻和。」蕭堇夜瞪了他一眼。
蕭堇翰不服，噘著嘴不高興。
「翰哥，夜哥說得對，讀書並不是一定為了當官，但讀書可以明事理。要是以後夜哥將生意做大了，你懂得多才能更好地幫助他呀。」蕭堇顏笑著勸說。
「對對，堇顏說得對。」白氏連忙附和。
「顏哥哥，我也要和你一樣，好好做生意，賺很多錢。」蕭青梅咬著牙說，「對了，我以後是叫你為顏哥哥，還是叫你姐姐呢？」
她苦惱地看著蕭堇顏。
對呀，堇顏以後還要女扮男裝嗎？眾人將目光又落在了蕭堇顏的身上。
「那就叫姐姐吧，你們也改了。」楚宣燁做了主。
蕭堇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憑什麽他做主，又不是家裏的誰！唉，要是月大哥在就好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堇顏的身份既然已經傳遍了京城，而且以後隨著她身上的毒慢慢去掉，她的身份瞞也瞞不住，倒不如趁機說開了。」月滿樓笑眯眯地進來。
堇辰看到他，心裏立刻鬆了一口氣，熱情地招呼他，「月大哥，這兒坐。」
蕭遠和、白氏心裏一酸，得了，又一個早就知道堇顏身份的人。
蕭老爺子眉頭皺緊，看得出他心裏也不好受。
蕭堇顏並沒有多解釋什麽，依舊淡淡笑著。
「以後夜店和戲班的事情，你隻管出曲譜，其餘的不用……」月滿樓想安慰她。
「憑什麽？」楚宣燁直接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我媳婦的東西，你想直接撥弄走了不成？」
「月大哥，我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蕭堇顏淡笑著解釋。
「嗯嗯，爺也不在乎，隻要媳婦高興，就是開個十家八家的花樓，誰管得著。」楚宣燁不屑一顧。
月滿樓心忽然緊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他和楚宣燁一開口，高低立下分得很清楚。他其實也不在乎蕭堇顏願意做什麽，他是怕別人的風言風語傷害到蕭堇顏，可剛才他說的話，卻很容易讓蕭家的人誤會。
果不其然，屋子裏的蕭家人看著楚宣燁的眼神都溫和起來，就是一向反對楚宣燁的蕭堇辰都不例外。
月滿樓想解釋一下，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話，又是往往說得越多錯得越多，最後，他幹脆閉上了嘴巴。
「公子，蕭大人上門來求見。」這時候，守門的小廝忽然進來。
「嗬嗬，這個人的臉皮真夠厚的，還有臉過來？」楚宣燁邪笑著開口，「看爺的媳婦好欺負是不是？」
蕭老爺子等人一開始還在詫異所謂的蕭大人是誰，在看到楚宣燁的架勢，堇辰臉上的憤怒時，所有人立刻醒悟過來。
二房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見過蕭堇風，當然蕭堇風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甚至還不知道二房的人就在京城之中。
雙方都不是刻意迴避，而是因為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大家不住在同一片區域，二房的人又不想主動去認親，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讓他進來吧。」蕭堇顏想了想，還是發了話。
老爺子雖然沒有開口，想必心裏還是想見見這一位大孫子吧。畢竟蕭堇風是三房的長孫，就是看在死去的兒子兒媳麵子上，老爺子也會想見上蕭堇風一麵，至於後續要不要相認，蕭堇顏就不知道了。
「二哥，不，姐姐，還見他幹什麽？我們又不欠他的。」蕭堇辰顯得十分激動。
堇春則不知所措地看著蕭堇顏不說話。
「爺爺和二伯他們還一次沒有見過蕭大人了，該見到的總要見到。」蕭堇顏笑眯眯地勸慰他，「而且他應該也是為了我而來。」
「黃鼠狼給雞拜年，他根本沒安好心。不會又是被家裏那個毒婦慫恿而來吧？」蕭堇辰冷笑著說，說出的話十分不客氣，可見他心裏對蕭堇風的意見有多大。
「堇辰，你都書院裏讀書就學到這些嗎？」蕭堇顏發怒，「注意你的涵養。」
她知道堇辰的脾氣沖，還十分偏執，但蕭堇顏不希望他一直活在憤怒和埋怨中。
「對不起，二哥。」被蕭堇顏教訓，堇辰不生氣，反而十分認真承認了錯誤。
「有趣，真是有趣。」又過了一會兒，羅成臉上終於露出了狡詐的笑容。
蕭堇顏是女孩子，想必相府那邊還不知道。
如果莫家知道蕭堇顏是女孩子的話，會不會和榮王府徹底鬧起來？據說榮王府的男人全都是情種，隻會喜歡一個女人。
楚宣燁喜歡的是蕭堇顏，那麽他會不會放棄莫無雙呢？
如果楚宣燁放棄了莫無雙過後，是不是代表著他有機會接近莫無雙？
羅成越想越興奮，「蕭堇木，你的堂弟，哦，不，你的堂妹在京城裏如此有名，如果大家都知道她根本當不了四公子，而是嬌滴滴的花朵，你說，會不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蕭堇木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立刻領悟到了他的意思。果然，羅成對蕭堇顏是充滿了仇恨。哈哈，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至於有趣的事情？嗬嗬，一個女人公開上台說書，還開了青樓，整天和花樓的姑娘們混在一起，現在還扯了一個戲班出來，蕭堇顏在京城裏，不成過街的老鼠估計也差不多了。
「當然有趣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人就該下豬籠。」蕭堇木笑得十分陰險。
「不錯，這樣的女人的確該下豬籠。」羅成冷笑著應和一聲。「帳本拿來吧。」
蕭堇木立刻快速地上了準備好的帳本。
三天後，京城的民眾再一次被一條新聞給炸蒙了。
「蕭堇顏居然是女人？」
「可笑居然還有人曾經將她並列為京城四公子了。」
「女人開青樓，搭戲班，還上台說書，這樣拋頭露麵該著下豬籠呀。」
「可不是，該。」
茶樓酒館內，食客們議論的幾乎都是有關蕭堇顏的事情。
「堇辰，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書院內，蕭堇夜和蕭堇翰一把拉住了蕭堇辰。
他們今日倒書院後，就接到了不少異樣的目光。雖然沒有人敢過來找他們的麻煩，但異樣的目光還是他們如坐針氈。
即使書院裏的學生不願意惹麻煩，不敢在蕭家兄弟幾個麵前提及蕭堇顏的事情，但中午的時候，蕭堇夜和蕭堇翰還是從不同的渠道知道了。於是，兄弟兩個立刻找到了蕭堇辰，想追查個究竟。
「什麽是不是真的？」相比較之下，學生們更不敢在蕭堇辰麵前胡言亂語。畢竟有前車之鑑，誰也不想惹上楚宣燁這個大麻煩不是。
「他們都說堇顏是姑娘。」蕭堇翰氣憤地說，「外麵都傳瘋了，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胡亂造謠的話，我非揍得他滿地找牙。」
蕭堇夜到底年紀大一些，他見堇辰的臉色不對，頓時沉默了。
「你聽誰說的？」蕭堇辰吃驚地看著蕭堇翰問。
「外麵的人都在說。」蕭堇翰抓著腦袋回答，誰開始說的他還真不知道。
「你們不用理會，我先回去了。」蕭堇辰臉色大變，想都沒有想，就準備回去了。「我去找堇春。」
「我們也回去。」蕭堇夜立刻跟著說，「我們各自回去請假。」
堇辰遲疑地看了他們說，「你們不用……」
「我們是一家人。」蕭堇夜嚴肅地回答。
蕭堇辰沉默了，再也沒有說什麽，兄弟幾個立刻分別找自己的夫子去了。
有楚宣燁的威名在，加上書院裏的夫子們對蕭堇顏的身世也很好奇，蕭堇辰他們的假期很容易就請下來了。
還沒有到下學的時候，家裏的車夫並沒有過來接他們。
「我去找車，你們先等一下。」蕭堇夜年紀最大，出門在外，他每一次對下麵的幾個孩子特別照顧。
「嗯。」堇辰還在為蕭堇顏擔心。他恨自己無用，如果他年紀再大一些，能幫堇顏承擔起家長的責任的話，或許就可以避免堇顏被人詬病帶來的傷害。
堇春的情緒也不高，他低著頭沒精打采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蕭堇翰則有些憤怒，他覺得肯定有人想陷害蕭堇顏，才故意散發出這種無中生有的消息出來。
「喲，都在呀。」忽然，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還沒有下學，怎麽就急著回去？」
聽到聲音，堇辰幾個都抬起頭看過去。
蕭堇輝那張令人厭惡的臉蛋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幾日不見，蕭堇輝變化也很多，他身上穿著綢緞做的袍子，頭髮用桂花油梳得油光發亮，不大的三角眼正滴溜溜地看著他們，完全是一副二流子的模樣。
「蕭兄弟，他們是誰呀？」跟著蕭堇輝一起的幾個公子哥，和他一樣，個個身上穿得好像人模人樣，但一個個大男人臉上抹上了水粉，還有身上那令人作嘔的香味，分明也不是什麽好人。
「他們呀，可都算是名人喲。」蕭堇輝得意洋洋地看著蕭堇辰回答同伴的問題。
堇辰見他眼中閃過狡黠的亮光，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不過不等他說話，蕭堇輝已經將剩下的半截話說完了，「他們，你們不認識，不過提到他們的姐姐，你們一定不陌生。」
「他們的姐姐？」一提到女人，對方人群中的幾個公子哥眼睛亮了起來。
「哦？」
「大名鼎鼎的夜店老鴇就是他們的姐姐喲。」蕭堇輝說完，立刻得意地大笑起來。
「你是壞人。」蕭堇春氣壞了，急得想去打蕭堇輝。
「怎麽，還想打人不成？」蕭堇輝有恃無恐。
蕭堇辰眼睛開始冒火，他對準蕭堇輝那張油光發亮的臉蛋就是一拳，「打你又怎麽樣？」
「哎喲，該死的蕭堇辰，找打是不是？」蕭堇輝眼睛被堇辰打中，痛得捂著眼睛直跳。
「該打。」蕭堇翰下手也不慢，對著他的肚子也來了兩拳，堇春則藉機踢了他幾腳。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敢行兇，你們等著。」蕭堇輝是繡花枕頭，被打了以後，人顯得慫多了，他抱著肚子躲到一邊，嘴裏還不停地慫恿一起來的狐朋狗友，「給我打，狠狠地打。」
別看這群公子哥不務正業，平時好像以蕭堇輝為首似的，其實他們一個也不傻。他們之所以圍著蕭堇輝轉，無非是想通過蕭堇輝去認識羅成，那位長公主府的公子。
蕭堇輝不像蕭堇木懂得做人，更加沒有蕭堇木的腦袋夠用，被人捧著幾回，居然就真的以為這群人是真心對待他的。殊不知，人家隻是利用他。
這會兒蕭堇輝被堇辰他們揍，這群公子哥在一旁喊得好像挺厲害，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的，甚至連他們身邊的小廝都躲得遠遠的。
開玩笑，大家雖然不認識蕭堇辰等人，但蕭堇輝既然提到了夜店，他們就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蕭堇輝說的人是誰。
蕭堇顏他們或許不足為懼，可誰都知道蕭堇顏身後站的是誰。
一個榮王府的世子，一個月家公子，這兩位哪一個都不好惹，前車之鑑還在，誰還敢主動惹禍上身？也就蕭堇輝那個傻了吧唧的傢夥不知道輕重，居然還主動往槍頭上撞，簡直是自尋死路呀。
他想死倒也罷了，其餘的人可不想死。
「蕭堇顏身為女人，自己不檢點，還怕人說嘛？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不要臉的東西。」蕭堇輝是個笨蛋，人被堇辰他們打得滿地翻滾，嘴巴卻還不饒人。
他越是罵得厲害，堇辰他們越是氣憤。
「讓你嘴巴賤。」蕭堇翰一把抓住他的髮髻，一邊對著他的嘴巴，就狠狠地給了他幾個耳光。
力道很大，蕭堇輝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要鬆動了。
「翰哥哥，使勁打他。」堇春在一旁助威。
「怎麽回事？」蕭堇夜找到了馬車回來後，就看到這邊鬧得不可開交。
「他嘴巴不幹淨，罵二哥。」堇春憤怒地告狀。
「蕭堇輝，如果下一次再聽到你滿嘴噴糞的話，我們見一次打一次。」蕭堇夜先讓堇翰放開了蕭堇輝，然後又冷冷地威脅了他一句。
「呸，你們跟著一個那樣的女人，你們就等著一起倒黴吧。」蕭堇輝吐了口裏的血，剛想接著罵，不過在接到蕭堇夜冷冰冰的眼神以後，他下意識地又咽下去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蕭堇夜冷冷地回敬。「我們走。」
堇辰不甘地又狠狠地瞪了地上的蕭堇輝一眼，然後才帶著堇春上了馬車。
兄弟四人上了車後，馬車立刻動了起來。
「蕭公子，沒事吧？」看到馬車走了，這才有人過來假惺惺地將蕭堇輝攙扶起來。
「哼，你們這會兒倒是過來了，剛才一個個都是死人呀。」蕭堇輝捂住肚子罵人，他娘的，蕭堇翰他們下手太狠了，他覺得身上到處痛得要命不說，滿嘴的牙好像也鬆動了。
被罵的幾個人心裏憤恨不平，哼，他們倒是覺得蕭堇輝被打得輕了。這小子不過是從江南逃難的鄉下窮小子，他們一群人之中，誰家不比他富貴，不就是巴上了長公主府的公子哥嗎？否則的話，就蕭堇輝這樣的東西，站在他們的麵前，都會汙了他們的眼睛。
「還不趕緊將我扶起來。」偏偏蕭堇輝還看不清形勢，一個勁地嚷嚷。
幾個公子哥臉上都露出不快的神色，不過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還是讓人將蕭堇輝給扶起來了。
蕭堇辰和堇春坐在馬車上，臉色一直都很不好看。
蕭堇夜和蕭堇翰雖然不明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們看到堇春和堇辰嚴肅的臉色，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明白——外麵的傳聞或許並不是空穴來風。
「堇辰……」蕭堇夜想告訴他，蕭堇顏是不是女孩子，並不重要。不過為了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覺得還是需要和堇辰好好談談。
「二哥是女孩子。」沒想到，他還沒有問，堇辰倒是先承認了。
蕭堇翰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怎麽可能，堇顏明明是女孩子。我們和她生活這麽多年……。」
「二哥生下來就是難產，又是發生意外生下的。當初，如果不是爹娘遇上一位雲遊的道士，二哥或許活不下來。」堇辰慢條斯理地解釋，這一套說辭也是他們當初在江南，兄弟幾個為了防止出現的萬一統一的口供。
「這事我們都懂，但這些和堇顏有什麽關係？」蕭堇翰急著問。
蕭堇夜喝住他，「聽堇辰說。」
蕭堇翰隻好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那道士寫了藥方給爹娘，二哥喝了以後，命才保了下來。後來那道士臨走的時候交待，二哥在荒郊野外出生，又是難產，身上中的寒毒太深，他留下的藥，二哥必須每年都要吃，直到找到好的郎中抑製住二哥身上的寒毒。還曾言明，藥既能救二哥的命，但因為是以毒攻毒，對二哥的身體也會有很大的損失，最主要的是，二哥的身體會停止生長，而且二哥的命格特殊，必須以男孩子的身份養著，才能活下來。所以爹娘就從沒有告訴別人，二哥是女孩子，老宅子那邊都不知道。就是我們，也是爹臨終時才告訴的。」
堇辰的解釋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合情合理。最起碼雲遊道士到過蕭家的事情，蕭堇夜和蕭堇翰都知道。還有堇顏小時候差點兒沒命的事情，他們也同樣聽說過，不過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還真不清楚。
「怪不得三叔三嬸從不讓堇顏出頭露麵，還單獨給她請了那麽多的師傅。」蕭堇翰恍然大悟。
單純的他很容易就相信了堇辰編造的說辭，蕭堇夜心卻比較細膩，他總覺得堇辰還沒有完全和他們說實話。
不過他也不在意，不管堇顏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就算聽到她是個妖怪，就衝著堇顏對他們的好，他也能接受，更不會做任何對堇顏不利的事情。
人不能忘本，這是最基本的做人準則。
隻是，堇顏既然是女孩子，那麽接下來，他就得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安排了。
他總不能躲在一個女孩子身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現在外麵的傳言有多瘋狂，他很清楚。他絕對不會讓堇顏一個女孩子再接受那樣的風言風語，受到那樣的傷害。
兄弟四人在不同的擔憂中，終於回到了蕭宅。
「爺爺、爹？」等他們到了花廳一看，居然發現蕭老爺子他們也在，甚至連蕭青梅和白氏也過來了。蕭堇翰吃驚地先打了招呼。
「你們不是在書院讀書嗎？怎麽現在回來呢？」這個時辰看到蕭堇辰幾個，蕭遠和他們同樣感到吃驚。
「你們也聽到了外麵的傳言是不是？」倒是蕭堇顏一下子猜出了他們回來的原因。
「堇顏，你……」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蕭堇顏，蕭堇夜想說的話一下子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此時的蕭堇顏看起來是多麽憔悴呀，他恨自己無力去保護堇顏。
「爺爺、二伯、二伯母，外麵的傳言並不是謠言，我真的是女孩子。」蕭堇顏微笑著對老爺子他們解釋，「我也不是想特意對你們隱瞞，包括爹娘他們也是。」
有些事情，蕭堇顏並不想對老爺子他們解釋更多。
白氏憐惜地看著她，嘆口氣說，「堇顏，你別在意外麵的那些傳言。」
「二伯母，我本來就不在意外麵的那些傳言。當初我帶著堇辰和堇春出來的時候，就曾經問過他們，他們是否在乎名聲，是否在乎我會給他們臉上抹黑。他們說了，不會在意。所以當初我才選擇上台說書，並且和世子、月大哥他們合夥做了生意。」蕭堇顏慢條斯理地解釋，臉上一點兒傷心的神色也沒有，「我一不偷，二不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賺銀子。我賺來的每一分銀子都是幹幹淨淨的，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丟人。」
白氏和蕭青梅聽得目瞪口呆。
她們都是傳統的女子，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女子德為先的教育，蕭堇顏的說辭，她們還是第一次聽到，一時之間，她們準備好的安慰的話，頓時全被壓在了心中。
好在二房的人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所以很快他們就想通了。
「堇顏，你別誤會。我們是一家人，你說得對，你靠自己的本領掙來了銀子。我們也不會在意。隻是，我們自己不在乎，卻難保別人也不在意。你既然是女孩子，就得為自己多考慮一些，世子和月公子他們……。」
「爺的媳婦，誰敢在背後胡言亂語的話，爺撥了他的舌頭。」沒等白氏說完，楚宣燁一腳踏了進來。他徑直走到蕭堇顏身邊，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很可恥地討好蕭堇顏，「媳婦，你別怕，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管別人。」
這話很霸氣，也很感人。蕭遠和等人感受到的卻是一種驚恐，世子居然看上了蕭堇顏？難道他早就知道堇顏是女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落在了蕭堇顏身上，等著她為大家解釋幾句。
「世子，你又胡說八道。」蕭堇顏有些惱羞成怒。
該死的楚宣燁，這麽多人在，他胡說什麽媳婦？誰是他媳婦。
「在別人麵前，我或許會胡說八道，但是在媳婦你麵前，我從來沒有瞎說過一個字，天地可以為證。」楚宣燁開始打出苦情牌。
「世子哥哥，過了年二哥就及笄了，那你什麽時候娶我二哥？」堇春是一心向著楚宣燁，他本人覺得楚宣燁好厲害，對堇顏又好，最最重要的是，楚宣燁還曾經答應過他，以後就是娶了堇顏，也會和他們住在一起。嗯，最後這一點兒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雖然月大哥也很好，但是月滿樓沒有承諾過要和他們住在一起，所以月滿樓到了蕭堇春這兒，就徹底被淘汰了。
「堇春。」堇辰聽他說得不像話，立刻厲聲喝住他，一邊還不滿地瞪了楚宣燁一眼。
說白了，堇辰是向著月滿樓的。他比堇春大了一些，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一些。
白眼狼！楚宣燁心裏的天平立刻傾向堇春，哼，小舅子不錯，以後好處就給小的占。
蕭堇顏的臉色也很紅，她沒好氣地瞪了楚宣燁一眼，然後繼續安慰白氏等人，「二伯母，你們如果不在意我做的生意的話，就不用理會外麵的傳言。如果你們覺得我給你們丟臉了，你們以後可以不用過來。」
「你這傻孩子。」知道她是女孩子以後，白氏對她的憐惜更多了幾分，「二伯母雖然是鄉下婆子，可也知道做人要無愧於良心。你說得對，你憑自己本領做事，又沒有傷害過別人，二伯母又怎麽會嫌棄你丟臉。」
「娘說得對，外麵那些汙言碎語無非是在嫉妒堇顏。他們是看不得堇顏將生意做得這麽大。」蕭堇夜冷聲說，「我決定了，從今日開始不再去書院了。」
「那怎麽行？」蕭青梅第一個急了。
「你想好呢？」蕭遠和知道自己大兒子的主意大，他心裏雖然覺得蕭堇夜不去讀書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將話說死，一定要逼著他去書院讀書。
「夜哥，你是為了我吧？其實沒有必要，生意並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有世子和月大哥他們了。就算你不讀書，這些生意也有專人在打理。」蕭堇顏淡笑著說。
「我想得很清楚。」蕭堇夜沉穩地回答，「本來我以為，自己還不算笨，讀書也很用功，現在又有這麽好的書院和夫子，自己一定會出人頭地。可是真的進來書院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呀。書院裏比我聰明的人大有所在，比我用功的人也很多。我今年十九了，比堇風還大了兩個月。可是到現在，我才混了個秀才，而考上舉人，以自身的實力，估計也很懸。人人都說做官好，照著我說。做官也有做官的難處，整天聽書院裏那些世家的子弟嘀咕抱怨，我對當官反而慢慢地減少了興趣。與其在讀書上浪費時間，倒不如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地做些事情好。」
他說完之後，屋子裏一片寂靜。
楚宣燁用讚許地目光掃了他一下後，全部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在了蕭堇顏身上。
蕭堇顏對蕭堇夜也高看了幾分。
她不是古代人，對於讀書當官什麽的，本來就沒有多少認同感。雖然說當了官以後，一個家族有不少的便利之處，但當官也是他們自身的苦惱。
當官每個月的俸祿並不高，如果不是貪官，很多官員家中的生活估計都維持不下去。因為他們需要打點，出門需要講究排場，還有人情方麵的來往，嗬嗬，就靠那麽點兒俸祿，不餓死就不錯了。
所以說，自古以來很少有清官的存在。
與其讓家裏出了一個大貪官，還不如清清白白做點兒小生意了。再說了，蕭堇夜看得很透徹，京城那麽多讀書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中舉人可以當官的。
「你已經是大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隻要日後不後悔，你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老爺子淡淡地來了一句。
白氏和蕭遠和麵麵相覷，對於蕭堇夜忽然的決定，他們一時還有點兒不能接受。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他們也如正常人一樣，牢牢地記在心裏。
「我不會後悔，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堇顏是女孩子，都能打造一方天地來，即使我比不上她，但我相信隻要我努力，我也能也有自己的收穫。最重要的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隻有我們自身強大起來，別人才傷害不到你們。」蕭堇夜越說聲音越小。
保護家人，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大哥，我也不去上學了，我跟著你一起幹。」蕭堇翰腦袋一發熱，也準備退學。
「家裏有我就行了，你別跟著摻和。」蕭堇夜瞪了他一眼。
蕭堇翰不服，噘著嘴不高興。
「翰哥，夜哥說得對，讀書並不是一定為了當官，但讀書可以明事理。要是以後夜哥將生意做大了，你懂得多才能更好地幫助他呀。」蕭堇顏笑著勸說。
「對對，堇顏說得對。」白氏連忙附和。
「顏哥哥，我也要和你一樣，好好做生意，賺很多錢。」蕭青梅咬著牙說，「對了，我以後是叫你為顏哥哥，還是叫你姐姐呢？」
她苦惱地看著蕭堇顏。
對呀，堇顏以後還要女扮男裝嗎？眾人將目光又落在了蕭堇顏的身上。
「那就叫姐姐吧，你們也改了。」楚宣燁做了主。
蕭堇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憑什麽他做主，又不是家裏的誰！唉，要是月大哥在就好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堇顏的身份既然已經傳遍了京城，而且以後隨著她身上的毒慢慢去掉，她的身份瞞也瞞不住，倒不如趁機說開了。」月滿樓笑眯眯地進來。
堇辰看到他，心裏立刻鬆了一口氣，熱情地招呼他，「月大哥，這兒坐。」
蕭遠和、白氏心裏一酸，得了，又一個早就知道堇顏身份的人。
蕭老爺子眉頭皺緊，看得出他心裏也不好受。
蕭堇顏並沒有多解釋什麽，依舊淡淡笑著。
「以後夜店和戲班的事情，你隻管出曲譜，其餘的不用……」月滿樓想安慰她。
「憑什麽？」楚宣燁直接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我媳婦的東西，你想直接撥弄走了不成？」
「月大哥，我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蕭堇顏淡笑著解釋。
「嗯嗯，爺也不在乎，隻要媳婦高興，就是開個十家八家的花樓，誰管得著。」楚宣燁不屑一顧。
月滿樓心忽然緊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他和楚宣燁一開口，高低立下分得很清楚。他其實也不在乎蕭堇顏願意做什麽，他是怕別人的風言風語傷害到蕭堇顏，可剛才他說的話，卻很容易讓蕭家的人誤會。
果不其然，屋子裏的蕭家人看著楚宣燁的眼神都溫和起來，就是一向反對楚宣燁的蕭堇辰都不例外。
月滿樓想解釋一下，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話，又是往往說得越多錯得越多，最後，他幹脆閉上了嘴巴。
「公子，蕭大人上門來求見。」這時候，守門的小廝忽然進來。
「嗬嗬，這個人的臉皮真夠厚的，還有臉過來？」楚宣燁邪笑著開口，「看爺的媳婦好欺負是不是？」
蕭老爺子等人一開始還在詫異所謂的蕭大人是誰，在看到楚宣燁的架勢，堇辰臉上的憤怒時，所有人立刻醒悟過來。
二房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見過蕭堇風，當然蕭堇風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甚至還不知道二房的人就在京城之中。
雙方都不是刻意迴避，而是因為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大家不住在同一片區域，二房的人又不想主動去認親，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讓他進來吧。」蕭堇顏想了想，還是發了話。
老爺子雖然沒有開口，想必心裏還是想見見這一位大孫子吧。畢竟蕭堇風是三房的長孫，就是看在死去的兒子兒媳麵子上，老爺子也會想見上蕭堇風一麵，至於後續要不要相認，蕭堇顏就不知道了。
「二哥，不，姐姐，還見他幹什麽？我們又不欠他的。」蕭堇辰顯得十分激動。
堇春則不知所措地看著蕭堇顏不說話。
「爺爺和二伯他們還一次沒有見過蕭大人了，該見到的總要見到。」蕭堇顏笑眯眯地勸慰他，「而且他應該也是為了我而來。」
「黃鼠狼給雞拜年，他根本沒安好心。不會又是被家裏那個毒婦慫恿而來吧？」蕭堇辰冷笑著說，說出的話十分不客氣，可見他心裏對蕭堇風的意見有多大。
「堇辰，你都書院裏讀書就學到這些嗎？」蕭堇顏發怒，「注意你的涵養。」
她知道堇辰的脾氣沖，還十分偏執，但蕭堇顏不希望他一直活在憤怒和埋怨中。
「對不起，二哥。」被蕭堇顏教訓，堇辰不生氣，反而十分認真承認了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