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本該回侯府的馬車順道改了方向，直奔定安寺而去。
與此同時，相府上上下下卻亂了套。
「徐禦醫，小女的病情？」徐禦醫一出莫無雙的閨房，就被莫家人給圍住了。
「莫小姐受了風寒，加上心情鬱結不暢，所以才沒有食慾、發熱。」徐禦醫也不敢怠慢，直接將自己診斷的結果告知給莫家。
「可要緊？」謝落紅著眼睛問。
「等會兒我給小姐開幾副藥，風寒會好轉，不過莫小姐有心結，還需要你們幫著開解才好。否則長期下去的話，對她的身體無益。」徐禦醫實話實說。
莫家在京城內權力滔天，莫相深的皇上的信任，他自然不敢怠慢。何況今日過來，他還是奉了太後的諭旨而來，所以言行之間就更加謹慎了。
「有勞太醫了。」莫相沒有心思留客，詢問過後就急著看女兒。
像徐太醫這樣有官職在身的人，並不是一般的郎中，所以莫老夫人也不會給打賞。
「有勞了。」老夫人也沒有心思招待他。
「老夫人、相爺言重了，下官也是奉了太後的懿旨而來，責任所在。」徐太醫不敢邀功，「下官回去了。」
「徐太醫這邊請。」莫無塵代替相爺送客。
徐太醫客氣了兩句，才跟著莫無塵出去了。
「讓人趕緊抓了藥回來。」相爺吩咐謝落身邊的婆子。
「奴婢這就去。」婆子不敢耽擱，接過藥單，趕緊小跑著出去了。
「該死的狗男女。」莫無心用力捶打著院子裏的石塊，「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們。」
「胡鬧。」相爺嗬斥他，莫無心心裏難受，他何嚐不難受。
相府中，隻有莫無雙一個嫡女，他唯一的女兒，他又豈會不疼。
隻是他作為一朝之相，想的要比莫無心更多。
「你已經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混不清的，說話一點兒也不注意分寸。」老夫人也訓斥了莫無心一句。
「祖母、父親，你們想的總是多，可你們忍心看到妹妹被楚宣燁那混蛋侮辱嗎？」莫無心氣得直跳。這幾天楚宣燁沒有派人來，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的了。
新仇加舊恨，讓他很快又失去理智，紅了眼睛。
「你知道心疼無雙，難不成我們就不心疼。」相爺嗬斥他，見他一點兒悔改的模樣也沒有，氣得恨不得上前去將他打醒了。
「相公、母親，我覺得無心說的沒錯。」這時一向很穩重的謝落卻亂了分寸，她哭著看著相爺，「相爺顧忌太多，可是別人我不管。我不能讓我的女兒這樣被人羞辱、踐踏，拚了命，我也要到進宮，讓皇上收回成命。」
「夫人。」她冷不丁倒戈，讓相爺頓時覺得頭大。
「相公，我不管，什麽都不管。明日我就進宮去。」謝落急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莫無雙躺在床上，虛弱無助的模樣。「天下的大事我不管，我隻是一個母親。相爺！」
說到最後，她失聲嚎啕大哭起來，似乎要把壓抑在心口的所有委屈和難過全都宣洩出來。
老夫人深深地嘆口氣，她見攔不住謝落，隻好轉了話題，「不管明日如何，還是先進去看著無雙那丫頭吧。」
「女兒。」謝落一聽，立刻忘記了進宮的事情，跌跌撞撞地進了莫無雙的房間。
相爺和莫無心都是男人，自然不好跟著進去。
他們站在外麵，一起擔憂地看著繡樓，心裏都覺得慌慌的。
「無心，無雙的事情自然由我們處理，你不許胡來。」老夫人在進屋之前，又不放心地叮囑了莫無心一句。
莫無心點點頭，心裏卻早有了打算。
莫老夫人以為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這才帶著婆子丫頭進了莫無雙的房間。
「無雙，女兒。」老夫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謝落坐在床沿處，緊緊地攥著莫無雙的手在哭。
莫無雙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緊緊地閉著雙眼，腦門正放著丫頭溫好的帕子，猶如一個易碎的娃娃一般，看起來十分可憐。
老夫人見了她如此，眼睛也不由得紅了。
「還在發熱嗎？」她嘆口氣問。
「還在發熱，身上好燙人，再這樣下去，會燒壞了腦子的。」謝落擔憂地哽咽。
看到老夫人進來，她連忙站起來，將位置讓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落座以後，也伸出手摸了摸莫無雙的臉頰，果然她覺得手燙得厲害，於是她的心也跟著吊起來，心急之下她吩咐身邊的婆子，「你也到廚房裏去看看，催一催。」
「是，老夫人。」婆子答應一聲，立刻出去了。
「娘，我不管，明日我是一定要進宮的。」謝落哭了著說。
「你想好了？」老夫人嘆息著問。
「媳婦都想好了，別的媳婦全都不在意，隻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謝落一邊流淚看著莫無雙，一邊看著老夫人說。
老夫人再一次深深地嘆口氣，「無雙是你的女兒，她也是我的孫女，明日，我隨你一起到宮裏走一遭就是。」
她滿臉憂色，語氣卻十分堅定。
「謝謝娘。」謝落給她跪下來。
「傻了孩子，都是一家人，娘沒有女兒，這些年一直是拿你當作親女兒看待，你今日怎麽還和娘見外？」老夫人哭著拉起她。
「媳婦知道娘對我好，媳婦親爹娘早逝，媳婦也是將娘當作親娘看。可是退親的事情，事關重大。娘沒有埋怨媳婦胡鬧，還願意跟著一起過去說情，這份恩情，媳婦……」說到最後，謝落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屋內的丫頭、婆子聽了，無不跟著一起掉眼淚。
「咳咳咳。」床上的莫無雙忽然動起來。
「無雙。」老夫人的注意力頓時放在了她的身上。
地上跪著謝落也趕緊起身衝到了床前。
「娘、祖母。」或許是因為發熱的緣故，莫無雙的聲音顯得特別嘶啞，聲音幾乎發不出來了。
「娘在這兒了，女兒。」謝落慌忙答應一聲。
「無雙，感覺好一些了嗎？」老夫人也俯下身體。
「好難受，無雙的心好難受呀。」莫無雙整個人並不好受，她的腦子混混沌沌的，身上幹渴得厲害。但腦子裏卻不時閃過在蕭宅門口的一幕幕。
楚宣燁對蕭堇顏的溫柔，楚宣燁對待她的無情和羞辱，還有蕭堇顏淡然無波的雙眼，無一不在燒灼她的心。對比肉體上的痛苦，莫無雙覺得自己的靈魂要更受煎熬。
「一會兒湯藥就送來了，你撐著一些。」謝落以為她是因為生病而難受。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卻聽出了莫無雙話中的深意，她跟著莫無雙一起痛苦起來。雖然說，平時的時候，她對莫無雙並沒有如疼愛兩個孫子那樣深，但莫無雙是相府裏唯一的嫡女，是她唯一的孫女，老夫人心裏還是挺在乎莫無雙的。
「娘，我好難受。」莫無雙邊流淚邊傾述心中的委屈。
「娘知道，娘都知道。」謝落哭著抓緊了她的手，「放心，娘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夫人，藥來了。」母女兩個正哭得泣不成聲的時候，婆子終於端來了湯藥。
「我不喝，我不想喝。」莫無雙鬧著，一場病讓她變得如孩子一般任性。
「乖女兒，喝了藥以後，身體才會好起來。」謝落耐心哄著她。
「好了又能如何，世子的心跟不在我的身上。」莫無雙笑得十分淒涼，「他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而對我那麽狠。」
「放心，娘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謝落的眼睛中帶著恨意。
老夫人重重嘆息一聲，然後板著臉訓斥莫無雙，「不喝藥，為了一個那樣的男人，你就盡情的踐踏自己，你將你的爹娘和我放在了什麽位置？你對得住一向護著你的無塵和無心嗎？」
莫無雙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嚴厲地訓斥自己，頓時呆住了。
她用紅腫的雙眼傻傻地看著老夫人，好像才是第一次見到老夫人一般。
「娘，無雙病了。」謝落不忍心看到莫無雙被老夫人訓斥，哭著為她說情。
「你是相府的嫡女，生來就享受了無盡的榮華富貴。但是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不僅僅代表著富貴，更代表著責任。相府的嫡女，可以哭泣，卻不能丟掉骨氣。」老夫人沒有像往常一樣順著謝落和莫無雙，「如果你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顏麵都不要的話，相府寧願不要你這樣的嫡女。」
這絕對是老夫人有生以來說過的最重的話了。
「小姐，還是將湯藥喝了吧。」婆子過去憐惜地看著莫無雙勸說。
「喝了身體才會好起來。」謝落也眼巴巴地看著她。老夫人已經將話說的如此之重，謝落是兒媳婦，哪怕心裏再如何疼女兒，她也不好忤逆了老夫人。何況，她也明白，老夫人說這番話，其實也是為了莫無雙好。
莫無雙被身邊的丫頭扶起來，靠著被子上，一邊流淚，一邊將湯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下去
「姑娘，吃個蜜棗，去去口中的苦味。」丫頭拿著蜜餞遞給她。
莫無雙沒有拒絕，也老實地吃了一顆，然後才躺下了。
她的眼睛依舊閉著，淚水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謝落見狀，跟著她低低地哭泣，老夫人嘆息一聲，對謝落說，「既然吃了藥，就讓她好好睡一覺，隻有她自己想通了，心裏才不會鬱結。」
「娘，我不放心。我想陪她一會兒。」謝落不答應。
「那就坐一小會兒。」老夫人退讓一步，接著又吩咐屋子裏的丫頭婆子，「你們都好生伺候著小姐。」
「是，老夫人。」屋內的丫頭婆子齊聲答應，給她屈膝行禮。
老夫人最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莫無雙一眼，然後帶著自己身邊的丫頭婆子出去了。
「娘，無雙怎麽樣？」莫相爺看到老夫人出來，連忙迎上去問。
「喝了藥，睡下了。回去後，好好安慰一下你媳婦吧。」老夫人囑咐他。
「是。」
「祖母，我進去看看。」賈湘如請示。
「她現在心情煩悶，你就不要再進去了。等明日好了以後，你再開導開導她。」老夫人不讓她進去。
賈湘如聽了，答應一聲，不再急著進去了。
「都各自散去吧。」老夫人吩咐。
「娘，慢走。」
「祖母慢走。」
院子裏一幹人又行了禮，然後才各自散去了。
「娘，姑姑的身體好些沒有？」賈湘如回到院子還沒有坐穩，莫清歌和莫寒煙就過來了。莫清歌一進門就急著問。
「喝了藥剛睡下。」賈湘如有些心疼地看著莫清歌。
莫清歌喜歡蕭堇顏，她和相公一直都知道。而且莫清歌對蕭堇顏的喜愛，還不是一般的喜愛，是那種特別、特別的喜歡。
「蕭公子是正人君子，才不是二叔口中的小人了。」果然，聽到莫無雙無事後，莫清歌開始維護起蕭堇顏。
「嗯嗯，蕭公子一家都不是壞人。」莫寒煙附和著哥哥的話。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賈湘如嚴肅地教導一雙兒女，「你們的姑姑、二叔都是家人，我們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如果你們的姑姑和二叔聽到你們剛才的這番話，一定會很難過，也會讓你們之間的關係疏遠了。」
「可是，娘……」莫清歌有些不服氣，平時父母、夫子都教導他，人貴在知恩圖報，實話實說。
蕭堇顏對他們兄妹很好，每一次他們過去，蕭堇顏不僅認真教導他們，還會安排廚房裏給他們做好吃的。
準確地說，蕭堇顏在他們的心目相當於恩師一般的存在。
還有，整件事明明是二叔不對，先猜忌蕭堇顏而起，為什麽還要將責任算在蕭堇顏的頭上。
「你們的祖母如今正為無雙傷心難過，你們在她們的麵前絕不能提起蕭堇顏。」賈湘如怕兩個孩子不服，又板著臉叮囑兩句。
「算了，隨他們吧。大人的事情，總不能再牽扯到孩子頭上，何況事情本來就因二弟而起，蕭公子也算是無辜被牽扯進來。」就在這時，莫無塵一腳踏進門來。
他顯然聽到賈湘如和兩個孩子之間的對話。
賈湘如聽他的意思，好像也是在維護蕭堇顏，不由得詫異地問，「要是母親和妹妹岸邊埋怨起來，怎麽好？」
「即使我們願意揭過這張書，蕭堇顏和世子那邊也未必願意再讓莫清歌上門去。而且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又有何臉麵再登門？」莫無塵不住地嘆氣。
「我還想跟著蕭公子繼續練琴學畫了。」莫清歌沮喪地嘀咕，他心裏早就明白。以後，他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隨意到蕭宅那邊去了。
「將她教給的東西，好好練習，別荒廢了。也不枉蕭公子對你的一番栽培。」莫無塵嚴肅地叮囑他。
「是，父親。」莫清歌心裏覺得難受極了，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一家四口人因為莫家和蕭堇顏的關係而心煩不已，個個都沒有了開口的興趣。
另一邊，大街上熱鬧起來了。
「砸死他們。」
「為老不慈。」
「白眼狼。」
古代的娛樂少，百姓難免喜歡湊熱鬧。
大家看到官府的人趕著一群人出來遊街，頓時全都圍了過來。
當他們打聽到遊街的人犯得是什麽罪行後，個個開始義憤填膺起來。
翰林院門前鬧出的事情可謂不小，當初所有人幾乎全都站在了老印氏和大房這邊。沒想到這件事持續發酵，民眾對大房同情心泛濫的時候，劇情居然來了一個大逆轉。
感覺到被大房欺騙的百姓情緒立刻大爆發，一個個將大房的人當做騙子，恨到了骨髓之中。
許多人將手裏的爛葉子、臭雞蛋和小石子不住往蕭遠慶身上丟。
「是蕭堇顏害我們。」
「你們不要被騙了，是蕭堇風他們故意害我們。」蕭青禾和蕭青蓮不停地喊叫咒罵。
梅氏膽戰心驚地抱著兒子，拉著女兒躲在人群中，一個字也不敢說。
「爹。」寶兒剛喊了一個字，就被她用手堵上了。
梅氏看著狼狽的家人，眼淚不住往下流。
她覺得丟死人了，可是她還不敢說話。說句公道話，她也覺得公婆和蕭堇木做得太過分，不過她在家中言輕人微，根本沒有人聽她的，她的耳畔充斥著兩個小姑子的罵聲，心裏更加煩躁了。
說到蕭堇風和蕭堇顏，她心裏倒是挺感激這對堂弟的。蕭堇風和蕭堇顏都算有情有義的人，就拿她不用出去遊街丟人來說吧，就是蕭堇顏一句話：大人的罪過不累及到孩子，那位世子爺才願意放過了他們母子三人。
否則的話，孩子經歷過遊街以後，名聲臭了不說，還會成為孩子一輩子的汙點了。
「侮辱官府者掌嘴十下。」一個官差上前，也不管男女有別，直接給了蕭青蓮和蕭青禾各是個耳光。
「不得了了，要打死了。」印氏看到兩個女兒吃虧，頓時嚎啕大哭起來。她的頭髮衣服上全是爛菜葉子，看起來比叫花子還不如。
沒有人同情她們，還有人趁機又丟出了幾個小石子，砸在印氏身上，痛得她哇哇大叫起來。
看熱鬧的百姓看到她如跳樑小醜一般，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老印氏和蕭遠慶本想趁著人多訴訴苦，繼續敗壞蕭堇風和蕭堇顏的名聲。不過在看了蕭青禾等人的慘狀以後，母子兩個立刻老老實實低著頭往前擠，再也不敢出任何麽蛾子了。
蕭堇顏出了蕭堇風的府邸以後，自然也看到了大房一家的囧樣。
「公子，人太多，根本過不去。」王平低聲稟報。
「繞路走。」蕭堇顏一邊淡淡地吩咐，一邊放下了手裏的床簾。
「蕭大人已經證實了清白，過幾日等他身體好轉，必然可以再回翰林院任職。」王瑤對蕭堇風不喜，可是為了蕭堇顏，她隻能順著蕭堇顏的心意說。
蕭堇顏其實並不是在擔心蕭堇風。她對蕭堇風的感情有些複雜，唯獨沒有對蕭堇辰和堇春那樣的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還是在思考離開京城的可能性。
繞路也不過過走了一條街而已，等他們回到蕭宅的時候，已經到了午時。
堇辰和堇春因為擔心她的身體，一直在院子裏等著她。
他們看到蕭堇顏平安無事歸來，頓時高興不已。
「二哥，我還擔心你不回來吃飯呢？」堇春拉著她的手撒嬌。
「隻是出去辦一點兒事情而已，怎麽會不回來吃飯。」蕭堇顏看到兩個被自己養得壯壯的包子，心情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莊子那邊走貨，王管家回來了，說莊子那邊進了不少的果子，就順便帶了一些回來。」堇辰微笑著告訴她。
「好。」蕭堇顏是知道莊子裏買了果子的事情。
她本來準備試試釀果酒，所以特意吩咐王奇峰在外麵通過商客進了一批的果子。不過現在看來，她好像操之過急了。
「好想去莊子那邊捉魚呀。」堇春感嘆。
「那下午就和王管家一起去。」蕭堇顏一錘定音。
「二哥和我們一起過去嗎？」堇春高興之餘又緊張地問。
「下午我去不了，明日早上我還有有點兒事情，等辦完事情後，我就過去。中午的時候，正好可以到莊子裏吃你們捉的魚。」蕭堇顏笑著承諾。
「三哥，明日我們起早一些，多抓一些魚給二哥吃。」堇春聽她明日也會過去，終於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嗯，明日不許賴床。」堇辰一本正經地說。
「我才不會賴床了。」堇春不服氣地爭辯。
「好了，外麵這麽熱，你們也不怕熱？趕緊進去洗把臉吃午飯去。」蕭堇顏拉著他們往屋子裏走。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進了屋子。
午飯過後，堇春和堇辰就跟著王奇峰走了。
而蕭堇顏有午睡的習慣，幹脆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睡下了。
屋子裏有些悶熱，但是她因為體寒的緣故，竟然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人，身上還蓋了一床薄被。
王瑤和楊瑩兒在外間，一邊做繡活一邊守著她。
「將帳本給我拿來。」蕭堇顏一覺醒來，發現太陽已經偏西了。
她這覺竟然睡了接近一個多時辰。
王瑤連忙去書房將帳本抱來給她。
「怎麽不早點兒叫醒我？」蕭堇顏問。
「公子難得睡得這麽踏實，奴婢就想著讓公子多睡一會兒。」王瑤微笑著回答。
蕭堇顏舒了一個懶腰說，「睡多了，也不好，感覺到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夏季天氣熱，誰都覺得懶。」楊瑩兒給她端來了溫水。
蕭堇顏下床洗了臉，然後坐到了桌子邊開始查看起帳本來。
帳本是按照她要求的統計方式寫的，一目了然。經常看，王奇峰又做的極其仔細，蕭堇顏很快就將帳本整理清楚了。
堇辰和堇春不在府裏，蕭堇顏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於是她坐到了古箏前，隨意地彈奏起來。
心情煩躁，曲風就顯得比較憂愁一些。
已經往這邊走來的月滿樓聽到了琴聲，腳步頓時慢下來，然後站在牆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長嘆一聲，又不聲不響地回去了。
「你們說來聽聽，她是不是怨了爺？」楚宣燁也聽到了琴聲，雖然沒有看到蕭堇顏彈琴時的模樣，但他還是聽出了蕭堇顏心情的煩悶。
蕭堇顏心情不好，世子爺的心情也就跟著不好起來。做主子心情一不愉快，他身邊的人還能落了好？於是丁甲等人就直接悲催了。
「爺，屬下覺得蕭公子不是怨了爺，肯定還是為大房那邊亂七八糟的事情而煩心。」
「蕭公子肯定是記起當初蕭堇風狠心拋棄他們兄弟三人的過往。」
「那麽糟心的一大家，要是換做屬下，屬下也會覺得鬱悶。」三個侍衛，沒有一個敢順著他。
「是這樣呀。」楚宣燁表示自己很惆悵。
丁甲等人看到他煩惱的神色，恨不得上前將他搖醒，然後大聲告訴他，蕭堇顏是男人，是男人呀！
「你們當本世子是傻子？」忽然，楚宣燁衝著幾個人齜牙一笑。
丁甲幾個嚇得腿兒都軟了，「爺，屬下哪敢騙你。」
「不是怨恨爺，你們倒是說說，為什麽解決了蕭堇風那個白眼狼的事情後，她對爺更加疏離了。哼，全是莫家那些混帳東西惹惱了她。」楚宣燁將帳算到了莫無心和莫無雙身上。
混帳東西，沒事為什麽老是在蕭堇顏麵前打晃，不是明擺著想惹怒她嗎？可憐見的，他這是招誰惹誰呢，就被蕭堇顏給遷怒了。他是無辜的好不好！
「世子如果擔心蕭公子，不如進去看看？」丁丙派馬屁。
楚宣燁眼睛一亮。
丁丙得意地看了丁甲等人一眼，深深為能替主子解憂而自豪不已。
馬屁精！丁甲幾個用眼神和他的視線在空中廝殺。
「回去領一百板子。」就在丁丙得意洋洋的時候，楚宣燁的笑容立刻變得燦爛起來，他高興地宣布了一個決定。
「爺，為什麽又要打屬下的板子？」丁丙哭喪著臉問，他不服。
風水輪流轉，換了丁甲幾個人偷偷齜牙在笑。
「你們也去領一百板子。」楚宣燁笑容再加深，用歡喜的語氣又吐出幾個字。
「爺。」丁甲幾個還想求情。
「明知道她不痛快，還想讓也過去給她添堵，你存的是什麽心？」楚宣燁手裏的扇子狠狠地敲在了丁丙的腦袋上，「還有你們，看到爺難過，你們還敢幸災樂禍，都不是什麽好玩意。」
丁甲幾個人腦袋上也都挨了幾下。
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但每一個人心中都覺得惆悵，世子爺的脾氣越來越讓人捉摸不定，他們沒有活路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蕭堇顏吃完早飯，將府裏的事情交給了王平後，就帶著王瑤上了馬車。
她並沒有直接去莊子，而是先到了夜店。
辰時，夜店還沒有開門。
「將這些曲譜送給花娘子和花溪子。」蕭堇顏並沒有下車，直接將樂譜給了王瑤。
王瑤走的是側門，進去後她很快地就回來，手裏還提著熱氣騰騰的點心。
「這是剛出爐的點心，今日過來的是謝師傅，他聽說公子在外麵，特意拿了一些點心給公子。」王瑤上了馬車後對蕭堇顏解釋，上來的時候，她的手裏多了一個籃子。
「放著吧，堇辰和堇春應該會喜歡。」蕭堇顏微笑著說。「你挑自己喜歡的吃。」
「奴婢早上吃過了，也不餓了。公子不喜歡甜食，倒是便宜了奴婢。」王瑤也笑了。
「我也不是不喜歡甜食，隻是覺得甜食有些膩人，不能當主食吃。」蕭堇顏回答。
馬車出了城以後，速度終於快了起來。
蕭堇顏和王瑤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馬車後一直有一輛車跟著。
「等會兒將蕭堇顏往死裏揍，隻要有一口氣留著就好。然後將她放馬車上扔的遠遠的，越遠越好。」莫無心坐在馬車裏，陰沉著臉，惡狠狠地吩咐身旁的兩個小廝。
「二公子，要是相爺和大公子知道了，會不會又鬧起來？」小廝擔憂地問。
「你不說我不說，父親和大哥又怎麽會知道。」莫無心惡狠狠地回答，然後又猛地瞪著幾個小廝，「你們不會去告密，將本公子給賣了吧？」
「二公子，小人哪敢。」
「二公子，小的可是和你一路的。」
「小人絕不敢。」
幾個小廝連聲回答，順便表了各自的忠心。
「諒你們也不敢。」莫無心開始敲打他們，「別忘記了，你們跟著本公子出來。要是父親和大哥知道，最多是將我拘在府裏一年半載的，但是你們就慘了。」
「小人絕對不敢。」幾個小廝被他一威脅，腦袋都大了，一個個全都哭喪著臉，他們明明是被二公子威脅而來，臨到頭卻好好像成了主謀似的，他們太冤枉了。
不過事到臨頭，本來心裏還在打鼓的幾個人，頓時心思全都堅定下來了。
「慢一些，靠得太近，小心被她們發現，蕭堇顏狡猾著了。等再走遠一些，到了僻靜之處再下手。」莫無心很有經驗似的吩咐。
於是趕車的小廝立刻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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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相爺嗬斥他，莫無心心裏難受，他何嚐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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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父親，你們想的總是多，可你們忍心看到妹妹被楚宣燁那混蛋侮辱嗎？」莫無心氣得直跳。這幾天楚宣燁沒有派人來，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的了。
新仇加舊恨，讓他很快又失去理智，紅了眼睛。
「你知道心疼無雙，難不成我們就不心疼。」相爺嗬斥他，見他一點兒悔改的模樣也沒有，氣得恨不得上前去將他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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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不管，什麽都不管。明日我就進宮去。」謝落急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莫無雙躺在床上，虛弱無助的模樣。「天下的大事我不管，我隻是一個母親。相爺！」
說到最後，她失聲嚎啕大哭起來，似乎要把壓抑在心口的所有委屈和難過全都宣洩出來。
老夫人深深地嘆口氣，她見攔不住謝落，隻好轉了話題，「不管明日如何，還是先進去看著無雙那丫頭吧。」
「女兒。」謝落一聽，立刻忘記了進宮的事情，跌跌撞撞地進了莫無雙的房間。
相爺和莫無心都是男人，自然不好跟著進去。
他們站在外麵，一起擔憂地看著繡樓，心裏都覺得慌慌的。
「無心，無雙的事情自然由我們處理，你不許胡來。」老夫人在進屋之前，又不放心地叮囑了莫無心一句。
莫無心點點頭，心裏卻早有了打算。
莫老夫人以為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這才帶著婆子丫頭進了莫無雙的房間。
「無雙，女兒。」老夫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謝落坐在床沿處，緊緊地攥著莫無雙的手在哭。
莫無雙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緊緊地閉著雙眼，腦門正放著丫頭溫好的帕子，猶如一個易碎的娃娃一般，看起來十分可憐。
老夫人見了她如此，眼睛也不由得紅了。
「還在發熱嗎？」她嘆口氣問。
「還在發熱，身上好燙人，再這樣下去，會燒壞了腦子的。」謝落擔憂地哽咽。
看到老夫人進來，她連忙站起來，將位置讓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落座以後，也伸出手摸了摸莫無雙的臉頰，果然她覺得手燙得厲害，於是她的心也跟著吊起來，心急之下她吩咐身邊的婆子，「你也到廚房裏去看看，催一催。」
「是，老夫人。」婆子答應一聲，立刻出去了。
「娘，我不管，明日我是一定要進宮的。」謝落哭了著說。
「你想好了？」老夫人嘆息著問。
「媳婦都想好了，別的媳婦全都不在意，隻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謝落一邊流淚看著莫無雙，一邊看著老夫人說。
老夫人再一次深深地嘆口氣，「無雙是你的女兒，她也是我的孫女，明日，我隨你一起到宮裏走一遭就是。」
她滿臉憂色，語氣卻十分堅定。
「謝謝娘。」謝落給她跪下來。
「傻了孩子，都是一家人，娘沒有女兒，這些年一直是拿你當作親女兒看待，你今日怎麽還和娘見外？」老夫人哭著拉起她。
「媳婦知道娘對我好，媳婦親爹娘早逝，媳婦也是將娘當作親娘看。可是退親的事情，事關重大。娘沒有埋怨媳婦胡鬧，還願意跟著一起過去說情，這份恩情，媳婦……」說到最後，謝落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屋內的丫頭、婆子聽了，無不跟著一起掉眼淚。
「咳咳咳。」床上的莫無雙忽然動起來。
「無雙。」老夫人的注意力頓時放在了她的身上。
地上跪著謝落也趕緊起身衝到了床前。
「娘、祖母。」或許是因為發熱的緣故，莫無雙的聲音顯得特別嘶啞，聲音幾乎發不出來了。
「娘在這兒了，女兒。」謝落慌忙答應一聲。
「無雙，感覺好一些了嗎？」老夫人也俯下身體。
「好難受，無雙的心好難受呀。」莫無雙整個人並不好受，她的腦子混混沌沌的，身上幹渴得厲害。但腦子裏卻不時閃過在蕭宅門口的一幕幕。
楚宣燁對蕭堇顏的溫柔，楚宣燁對待她的無情和羞辱，還有蕭堇顏淡然無波的雙眼，無一不在燒灼她的心。對比肉體上的痛苦，莫無雙覺得自己的靈魂要更受煎熬。
「一會兒湯藥就送來了，你撐著一些。」謝落以為她是因為生病而難受。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卻聽出了莫無雙話中的深意，她跟著莫無雙一起痛苦起來。雖然說，平時的時候，她對莫無雙並沒有如疼愛兩個孫子那樣深，但莫無雙是相府裏唯一的嫡女，是她唯一的孫女，老夫人心裏還是挺在乎莫無雙的。
「娘，我好難受。」莫無雙邊流淚邊傾述心中的委屈。
「娘知道，娘都知道。」謝落哭著抓緊了她的手，「放心，娘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夫人，藥來了。」母女兩個正哭得泣不成聲的時候，婆子終於端來了湯藥。
「我不喝，我不想喝。」莫無雙鬧著，一場病讓她變得如孩子一般任性。
「乖女兒，喝了藥以後，身體才會好起來。」謝落耐心哄著她。
「好了又能如何，世子的心跟不在我的身上。」莫無雙笑得十分淒涼，「他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而對我那麽狠。」
「放心，娘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謝落的眼睛中帶著恨意。
老夫人重重嘆息一聲，然後板著臉訓斥莫無雙，「不喝藥，為了一個那樣的男人，你就盡情的踐踏自己，你將你的爹娘和我放在了什麽位置？你對得住一向護著你的無塵和無心嗎？」
莫無雙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嚴厲地訓斥自己，頓時呆住了。
她用紅腫的雙眼傻傻地看著老夫人，好像才是第一次見到老夫人一般。
「娘，無雙病了。」謝落不忍心看到莫無雙被老夫人訓斥，哭著為她說情。
「你是相府的嫡女，生來就享受了無盡的榮華富貴。但是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不僅僅代表著富貴，更代表著責任。相府的嫡女，可以哭泣，卻不能丟掉骨氣。」老夫人沒有像往常一樣順著謝落和莫無雙，「如果你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顏麵都不要的話，相府寧願不要你這樣的嫡女。」
這絕對是老夫人有生以來說過的最重的話了。
「小姐，還是將湯藥喝了吧。」婆子過去憐惜地看著莫無雙勸說。
「喝了身體才會好起來。」謝落也眼巴巴地看著她。老夫人已經將話說的如此之重，謝落是兒媳婦，哪怕心裏再如何疼女兒，她也不好忤逆了老夫人。何況，她也明白，老夫人說這番話，其實也是為了莫無雙好。
莫無雙被身邊的丫頭扶起來，靠著被子上，一邊流淚，一邊將湯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下去
「姑娘，吃個蜜棗，去去口中的苦味。」丫頭拿著蜜餞遞給她。
莫無雙沒有拒絕，也老實地吃了一顆，然後才躺下了。
她的眼睛依舊閉著，淚水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謝落見狀，跟著她低低地哭泣，老夫人嘆息一聲，對謝落說，「既然吃了藥，就讓她好好睡一覺，隻有她自己想通了，心裏才不會鬱結。」
「娘，我不放心。我想陪她一會兒。」謝落不答應。
「那就坐一小會兒。」老夫人退讓一步，接著又吩咐屋子裏的丫頭婆子，「你們都好生伺候著小姐。」
「是，老夫人。」屋內的丫頭婆子齊聲答應，給她屈膝行禮。
老夫人最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莫無雙一眼，然後帶著自己身邊的丫頭婆子出去了。
「娘，無雙怎麽樣？」莫相爺看到老夫人出來，連忙迎上去問。
「喝了藥，睡下了。回去後，好好安慰一下你媳婦吧。」老夫人囑咐他。
「是。」
「祖母，我進去看看。」賈湘如請示。
「她現在心情煩悶，你就不要再進去了。等明日好了以後，你再開導開導她。」老夫人不讓她進去。
賈湘如聽了，答應一聲，不再急著進去了。
「都各自散去吧。」老夫人吩咐。
「娘，慢走。」
「祖母慢走。」
院子裏一幹人又行了禮，然後才各自散去了。
「娘，姑姑的身體好些沒有？」賈湘如回到院子還沒有坐穩，莫清歌和莫寒煙就過來了。莫清歌一進門就急著問。
「喝了藥剛睡下。」賈湘如有些心疼地看著莫清歌。
莫清歌喜歡蕭堇顏，她和相公一直都知道。而且莫清歌對蕭堇顏的喜愛，還不是一般的喜愛，是那種特別、特別的喜歡。
「蕭公子是正人君子，才不是二叔口中的小人了。」果然，聽到莫無雙無事後，莫清歌開始維護起蕭堇顏。
「嗯嗯，蕭公子一家都不是壞人。」莫寒煙附和著哥哥的話。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賈湘如嚴肅地教導一雙兒女，「你們的姑姑、二叔都是家人，我們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如果你們的姑姑和二叔聽到你們剛才的這番話，一定會很難過，也會讓你們之間的關係疏遠了。」
「可是，娘……」莫清歌有些不服氣，平時父母、夫子都教導他，人貴在知恩圖報，實話實說。
蕭堇顏對他們兄妹很好，每一次他們過去，蕭堇顏不僅認真教導他們，還會安排廚房裏給他們做好吃的。
準確地說，蕭堇顏在他們的心目相當於恩師一般的存在。
還有，整件事明明是二叔不對，先猜忌蕭堇顏而起，為什麽還要將責任算在蕭堇顏的頭上。
「你們的祖母如今正為無雙傷心難過，你們在她們的麵前絕不能提起蕭堇顏。」賈湘如怕兩個孩子不服，又板著臉叮囑兩句。
「算了，隨他們吧。大人的事情，總不能再牽扯到孩子頭上，何況事情本來就因二弟而起，蕭公子也算是無辜被牽扯進來。」就在這時，莫無塵一腳踏進門來。
他顯然聽到賈湘如和兩個孩子之間的對話。
賈湘如聽他的意思，好像也是在維護蕭堇顏，不由得詫異地問，「要是母親和妹妹岸邊埋怨起來，怎麽好？」
「即使我們願意揭過這張書，蕭堇顏和世子那邊也未必願意再讓莫清歌上門去。而且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又有何臉麵再登門？」莫無塵不住地嘆氣。
「我還想跟著蕭公子繼續練琴學畫了。」莫清歌沮喪地嘀咕，他心裏早就明白。以後，他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隨意到蕭宅那邊去了。
「將她教給的東西，好好練習，別荒廢了。也不枉蕭公子對你的一番栽培。」莫無塵嚴肅地叮囑他。
「是，父親。」莫清歌心裏覺得難受極了，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一家四口人因為莫家和蕭堇顏的關係而心煩不已，個個都沒有了開口的興趣。
另一邊，大街上熱鬧起來了。
「砸死他們。」
「為老不慈。」
「白眼狼。」
古代的娛樂少，百姓難免喜歡湊熱鬧。
大家看到官府的人趕著一群人出來遊街，頓時全都圍了過來。
當他們打聽到遊街的人犯得是什麽罪行後，個個開始義憤填膺起來。
翰林院門前鬧出的事情可謂不小，當初所有人幾乎全都站在了老印氏和大房這邊。沒想到這件事持續發酵，民眾對大房同情心泛濫的時候，劇情居然來了一個大逆轉。
感覺到被大房欺騙的百姓情緒立刻大爆發，一個個將大房的人當做騙子，恨到了骨髓之中。
許多人將手裏的爛葉子、臭雞蛋和小石子不住往蕭遠慶身上丟。
「是蕭堇顏害我們。」
「你們不要被騙了，是蕭堇風他們故意害我們。」蕭青禾和蕭青蓮不停地喊叫咒罵。
梅氏膽戰心驚地抱著兒子，拉著女兒躲在人群中，一個字也不敢說。
「爹。」寶兒剛喊了一個字，就被她用手堵上了。
梅氏看著狼狽的家人，眼淚不住往下流。
她覺得丟死人了，可是她還不敢說話。說句公道話，她也覺得公婆和蕭堇木做得太過分，不過她在家中言輕人微，根本沒有人聽她的，她的耳畔充斥著兩個小姑子的罵聲，心裏更加煩躁了。
說到蕭堇風和蕭堇顏，她心裏倒是挺感激這對堂弟的。蕭堇風和蕭堇顏都算有情有義的人，就拿她不用出去遊街丟人來說吧，就是蕭堇顏一句話：大人的罪過不累及到孩子，那位世子爺才願意放過了他們母子三人。
否則的話，孩子經歷過遊街以後，名聲臭了不說，還會成為孩子一輩子的汙點了。
「侮辱官府者掌嘴十下。」一個官差上前，也不管男女有別，直接給了蕭青蓮和蕭青禾各是個耳光。
「不得了了，要打死了。」印氏看到兩個女兒吃虧，頓時嚎啕大哭起來。她的頭髮衣服上全是爛菜葉子，看起來比叫花子還不如。
沒有人同情她們，還有人趁機又丟出了幾個小石子，砸在印氏身上，痛得她哇哇大叫起來。
看熱鬧的百姓看到她如跳樑小醜一般，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老印氏和蕭遠慶本想趁著人多訴訴苦，繼續敗壞蕭堇風和蕭堇顏的名聲。不過在看了蕭青禾等人的慘狀以後，母子兩個立刻老老實實低著頭往前擠，再也不敢出任何麽蛾子了。
蕭堇顏出了蕭堇風的府邸以後，自然也看到了大房一家的囧樣。
「公子，人太多，根本過不去。」王平低聲稟報。
「繞路走。」蕭堇顏一邊淡淡地吩咐，一邊放下了手裏的床簾。
「蕭大人已經證實了清白，過幾日等他身體好轉，必然可以再回翰林院任職。」王瑤對蕭堇風不喜，可是為了蕭堇顏，她隻能順著蕭堇顏的心意說。
蕭堇顏其實並不是在擔心蕭堇風。她對蕭堇風的感情有些複雜，唯獨沒有對蕭堇辰和堇春那樣的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還是在思考離開京城的可能性。
繞路也不過過走了一條街而已，等他們回到蕭宅的時候，已經到了午時。
堇辰和堇春因為擔心她的身體，一直在院子裏等著她。
他們看到蕭堇顏平安無事歸來，頓時高興不已。
「二哥，我還擔心你不回來吃飯呢？」堇春拉著她的手撒嬌。
「隻是出去辦一點兒事情而已，怎麽會不回來吃飯。」蕭堇顏看到兩個被自己養得壯壯的包子，心情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莊子那邊走貨，王管家回來了，說莊子那邊進了不少的果子，就順便帶了一些回來。」堇辰微笑著告訴她。
「好。」蕭堇顏是知道莊子裏買了果子的事情。
她本來準備試試釀果酒，所以特意吩咐王奇峰在外麵通過商客進了一批的果子。不過現在看來，她好像操之過急了。
「好想去莊子那邊捉魚呀。」堇春感嘆。
「那下午就和王管家一起去。」蕭堇顏一錘定音。
「二哥和我們一起過去嗎？」堇春高興之餘又緊張地問。
「下午我去不了，明日早上我還有有點兒事情，等辦完事情後，我就過去。中午的時候，正好可以到莊子裏吃你們捉的魚。」蕭堇顏笑著承諾。
「三哥，明日我們起早一些，多抓一些魚給二哥吃。」堇春聽她明日也會過去，終於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嗯，明日不許賴床。」堇辰一本正經地說。
「我才不會賴床了。」堇春不服氣地爭辯。
「好了，外麵這麽熱，你們也不怕熱？趕緊進去洗把臉吃午飯去。」蕭堇顏拉著他們往屋子裏走。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進了屋子。
午飯過後，堇春和堇辰就跟著王奇峰走了。
而蕭堇顏有午睡的習慣，幹脆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睡下了。
屋子裏有些悶熱，但是她因為體寒的緣故，竟然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人，身上還蓋了一床薄被。
王瑤和楊瑩兒在外間，一邊做繡活一邊守著她。
「將帳本給我拿來。」蕭堇顏一覺醒來，發現太陽已經偏西了。
她這覺竟然睡了接近一個多時辰。
王瑤連忙去書房將帳本抱來給她。
「怎麽不早點兒叫醒我？」蕭堇顏問。
「公子難得睡得這麽踏實，奴婢就想著讓公子多睡一會兒。」王瑤微笑著回答。
蕭堇顏舒了一個懶腰說，「睡多了，也不好，感覺到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夏季天氣熱，誰都覺得懶。」楊瑩兒給她端來了溫水。
蕭堇顏下床洗了臉，然後坐到了桌子邊開始查看起帳本來。
帳本是按照她要求的統計方式寫的，一目了然。經常看，王奇峰又做的極其仔細，蕭堇顏很快就將帳本整理清楚了。
堇辰和堇春不在府裏，蕭堇顏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於是她坐到了古箏前，隨意地彈奏起來。
心情煩躁，曲風就顯得比較憂愁一些。
已經往這邊走來的月滿樓聽到了琴聲，腳步頓時慢下來，然後站在牆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長嘆一聲，又不聲不響地回去了。
「你們說來聽聽，她是不是怨了爺？」楚宣燁也聽到了琴聲，雖然沒有看到蕭堇顏彈琴時的模樣，但他還是聽出了蕭堇顏心情的煩悶。
蕭堇顏心情不好，世子爺的心情也就跟著不好起來。做主子心情一不愉快，他身邊的人還能落了好？於是丁甲等人就直接悲催了。
「爺，屬下覺得蕭公子不是怨了爺，肯定還是為大房那邊亂七八糟的事情而煩心。」
「蕭公子肯定是記起當初蕭堇風狠心拋棄他們兄弟三人的過往。」
「那麽糟心的一大家，要是換做屬下，屬下也會覺得鬱悶。」三個侍衛，沒有一個敢順著他。
「是這樣呀。」楚宣燁表示自己很惆悵。
丁甲等人看到他煩惱的神色，恨不得上前將他搖醒，然後大聲告訴他，蕭堇顏是男人，是男人呀！
「你們當本世子是傻子？」忽然，楚宣燁衝著幾個人齜牙一笑。
丁甲幾個嚇得腿兒都軟了，「爺，屬下哪敢騙你。」
「不是怨恨爺，你們倒是說說，為什麽解決了蕭堇風那個白眼狼的事情後，她對爺更加疏離了。哼，全是莫家那些混帳東西惹惱了她。」楚宣燁將帳算到了莫無心和莫無雙身上。
混帳東西，沒事為什麽老是在蕭堇顏麵前打晃，不是明擺著想惹怒她嗎？可憐見的，他這是招誰惹誰呢，就被蕭堇顏給遷怒了。他是無辜的好不好！
「世子如果擔心蕭公子，不如進去看看？」丁丙派馬屁。
楚宣燁眼睛一亮。
丁丙得意地看了丁甲等人一眼，深深為能替主子解憂而自豪不已。
馬屁精！丁甲幾個用眼神和他的視線在空中廝殺。
「回去領一百板子。」就在丁丙得意洋洋的時候，楚宣燁的笑容立刻變得燦爛起來，他高興地宣布了一個決定。
「爺，為什麽又要打屬下的板子？」丁丙哭喪著臉問，他不服。
風水輪流轉，換了丁甲幾個人偷偷齜牙在笑。
「你們也去領一百板子。」楚宣燁笑容再加深，用歡喜的語氣又吐出幾個字。
「爺。」丁甲幾個還想求情。
「明知道她不痛快，還想讓也過去給她添堵，你存的是什麽心？」楚宣燁手裏的扇子狠狠地敲在了丁丙的腦袋上，「還有你們，看到爺難過，你們還敢幸災樂禍，都不是什麽好玩意。」
丁甲幾個人腦袋上也都挨了幾下。
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但每一個人心中都覺得惆悵，世子爺的脾氣越來越讓人捉摸不定，他們沒有活路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蕭堇顏吃完早飯，將府裏的事情交給了王平後，就帶著王瑤上了馬車。
她並沒有直接去莊子，而是先到了夜店。
辰時，夜店還沒有開門。
「將這些曲譜送給花娘子和花溪子。」蕭堇顏並沒有下車，直接將樂譜給了王瑤。
王瑤走的是側門，進去後她很快地就回來，手裏還提著熱氣騰騰的點心。
「這是剛出爐的點心，今日過來的是謝師傅，他聽說公子在外麵，特意拿了一些點心給公子。」王瑤上了馬車後對蕭堇顏解釋，上來的時候，她的手裏多了一個籃子。
「放著吧，堇辰和堇春應該會喜歡。」蕭堇顏微笑著說。「你挑自己喜歡的吃。」
「奴婢早上吃過了，也不餓了。公子不喜歡甜食，倒是便宜了奴婢。」王瑤也笑了。
「我也不是不喜歡甜食，隻是覺得甜食有些膩人，不能當主食吃。」蕭堇顏回答。
馬車出了城以後，速度終於快了起來。
蕭堇顏和王瑤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馬車後一直有一輛車跟著。
「等會兒將蕭堇顏往死裏揍，隻要有一口氣留著就好。然後將她放馬車上扔的遠遠的，越遠越好。」莫無心坐在馬車裏，陰沉著臉，惡狠狠地吩咐身旁的兩個小廝。
「二公子，要是相爺和大公子知道了，會不會又鬧起來？」小廝擔憂地問。
「你不說我不說，父親和大哥又怎麽會知道。」莫無心惡狠狠地回答，然後又猛地瞪著幾個小廝，「你們不會去告密，將本公子給賣了吧？」
「二公子，小人哪敢。」
「二公子，小的可是和你一路的。」
「小人絕不敢。」
幾個小廝連聲回答，順便表了各自的忠心。
「諒你們也不敢。」莫無心開始敲打他們，「別忘記了，你們跟著本公子出來。要是父親和大哥知道，最多是將我拘在府裏一年半載的，但是你們就慘了。」
「小人絕對不敢。」幾個小廝被他一威脅，腦袋都大了，一個個全都哭喪著臉，他們明明是被二公子威脅而來，臨到頭卻好好像成了主謀似的，他們太冤枉了。
不過事到臨頭，本來心裏還在打鼓的幾個人，頓時心思全都堅定下來了。
「慢一些，靠得太近，小心被她們發現，蕭堇顏狡猾著了。等再走遠一些，到了僻靜之處再下手。」莫無心很有經驗似的吩咐。
於是趕車的小廝立刻放慢了速度。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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