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有比賽，她們正在收拾準備。」楚宣燁不靠譜，將氣氛弄得很僵，好在月滿樓脾氣比較溫和，在邊上補充了一句，算是圓了太子的麵子。
太子其實沒有生氣，他是一國儲君，性子一向比較圓滑。何況，他在楚宣燁麵前，一直都是以堂哥的身份相處，從沒有擺過太子的架子。「也好，我們等會兒就到頂層去等著。」
「世子艷福不淺呀。」莫無心是個疼愛妹妹的人，對楚宣燁的囂張隨意，最後實在看不上眼，於是忍不住出聲譏諷了他幾句。
楚宣燁齜牙一笑，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做一回事。「大家都是男人，莫二公子還能不懂得個中的滋味嗎？」
答案模糊兩可，卻充滿著濃濃的挑釁意味。
太子頭疼地看著莫無心和楚宣燁你來我往，榮王府和相府有婚約在身，楚宣燁和莫無心兩個人見麵不是應該很親昵才對嘛？
誰知道，這兩個人好似天生不對盤似的，隻要一見麵就是針鋒相對，哪一次都是冷嘲熱諷，或者是含槍帶棒，讓他們這些外人聽得都覺得心累。
楚宣燁對莫無雙沒有什麽感情，私下裏，太子多多少少也知道個中隱情。不過這門親事是先皇在世時指定，別說他愛莫能助，就是當今聖上和太後娘娘，對此也無能為力。
不過，好在榮王和榮王妃比較識大體，每年隻要遇上重大的節日，都會派人送禮去相府
看在榮王和王妃的麵子上，相爺和老夫人即使心裏有些不滿，也硬生生壓下去了。
看著莫無心隱忍的怒火，再看看風輕雲淡故意惹事的楚宣燁，太子忽然後悔將莫無心兄弟兩個給拉出來了。
「蕭堇顏呢？」楚宣燁成功將莫無心激怒以後，忽然開口關心起蕭堇顏了。
「爺，蕭公子去看看她們的容妝了。」丁乙苦惱地回答。
「去，將血燕窩給她送去。」果然，如丁乙擔心的一樣，轉眼之間，他就從世子貼身侍衛徹底淪落為端茶倒茶的小廝了。
「是，爺。」心裏再不高興，丁乙還是老老實實答應出去忙碌了。
「喲，世子不但有滿城的紅顏知己，怎麽現在又對男人如此關心體貼呢？」莫無心氣個半死。
好個楚宣燁，真當他們兄弟兩個是死人嗎？
他居然當著他們兄弟的麵，對一個男人如此關心體貼。
楚宣燁是個風流人物，如果說他對蕭堇顏沒有一點兒想法，莫無心肯定不信。
蕭堇顏是個男人，哪怕和楚宣燁合作再多，如果楚宣燁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的話，楚宣燁肯定不會事事都為考慮，連補品都時時為蕭堇顏備著，還說雙方沒有關係，鬼才相信了。
想到中午時吃的飯菜，莫無心的心就開始抽痛。廚房裏明明還有不少珍貴食材，可就是因為蕭堇顏一句太多會浪費，楚宣燁居然就真的撤掉了下麵的菜餚了。
這傢夥如果背著大家一些也算給了相府的麵子，他倒好，完全是在飯桌上當著太子的麵吩咐侍衛這麽做的。
現在更過分，竟然還留心起蕭堇顏那小白臉的滋補身體了。
其中沒有貓膩，他莫無心願意將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美人如水，男人如玉，各有各的滋味，莫二公子肯定不懂。不過嘛？」說到這兒，楚宣燁邪笑著瞄了莫無心一眼。
莫無心心裏頓時滑過不妙的感覺。
楚宣燁接著慢吞吞地說，「以莫二公子的資質，本世子還真看不上眼。」
士可殺不可辱，莫無心見他當著眾人的麵羞辱自己，氣得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全力，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裏的水都濺了一半出來，「楚宣燁，你別太過分。」
「爺過分了又怎麽樣？」楚宣燁慢悠悠地問，臉上笑容不減半分。
「蕭堇顏，聽名字就如女人一半，不當兔兒爺還真對不住她了。」莫無心此刻火冒三丈，說出的話根本不經大腦。
「你再說一遍試試。」門口忽然傳來憤怒的聲音，很稚嫩，卻帶著殺氣騰騰。
「說了又如何，」莫無心冷笑著回答，看看都沒看門口一眼，「做了還怕被人說嘛？」
「住嘴。」莫無塵忍不住站起來教訓他。
「大哥，你就算是為了清歌，也別想包庇她。」莫無心憤怒地回擊。
一個人嗖地竄到他的麵前，直接對他的臉上煽過去。
莫無心的性子雖然衝動些，但武功並不弱，他一個側身躲過了襲擊，「敢打爺……」
「太子殿下，天元國是不是有點銀子的人，就能胡亂捏造壞人名聲？」蕭堇顏拉著堇春的手慢慢地走進來，「堇辰，你帶著堇春到頂層去。」
「二哥。」堇辰向來維護她，哪裏能受得了有人在背後侮辱蕭堇顏。他一巴掌沒有大刀莫無塵，心裏正不甘心了。
「這兒交給我了，你上去。」堇顏的語氣硬起來。
「三哥，你要聽二哥的話。」堇春拉拉堇辰的袖子勸說。
「哼，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在背後侮辱二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堇辰徹底炸毛了，眼神兇狠地盯著莫無心。
莫無心在背後說人壞話，現在又被正主給抓住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不過，隨著堇辰兇狠地反擊，他頓時怒了。
心裏的那點兒小小的愧疚隨之也飄散而去，「做了又怕別人說，真不愧是開了青樓的人，典型的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他冷笑著說。
「無心。」莫無塵更怒，還覺得特別尷尬。
蕭堇辰氣得渾身發抖，他左右張望，想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他今天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碎嘴的東西。
「啪啪。」不過，沒等蕭堇辰動手，莫無心的嘴巴已經被人打了，兩邊臉腫得老高。
「啊啊。」莫無心憤怒地看著對他動手的人。
太子、林致遠等人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嘴太賤，以後就不用開口說話了。」月滿樓淡淡地站在蕭堇顏的邊上，無情地看著莫無心說。
誰也沒想到，對莫無心動手的人居然會是性格溫和的月滿樓。
「啊啊。」莫無心想開口罵人，但他這時卻發現，自己居然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月滿樓。
「一起上去？」月滿樓轉身溫柔地看著蕭堇顏問。
蕭堇顏滿腹的怒火，在月滿樓一係列的動作下，忽然雲消霧散。
她對著月滿樓微微點點頭，「我不會和一條瘋狗計較。」
敢罵他是狗！莫無心氣得滿臉漲紅，他此刻說不出話，直接用行動來表示。
一巴掌帶著九分力量就衝著蕭堇顏而去。
「住手。」莫無塵趕緊上前攔，「你瘋了。」
太子等人臉色也突變。
不過莫家兄弟兩個的動作雖然很快，但有人的動作比起他們來說，顯得更快。
月滿樓手腕微微一動，將堇顏拉在了自己身後護著，而丁甲動作也很快，一個健步，將處在中間的堇春抱到了一旁，楚宣燁的人影一晃，站到了蕭堇顏的身邊。
「啪」一聲巨響，莫無心已經跌倒在門外，嘴角流出了鮮血。
「啊啊。」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又丟坐在地上，很是狼狽。他的前襟，兩隻淡淡的腳印落在上麵很是晃眼。
不用說，莫無心挨了兩腳，根據腳印來看，應該還是兩個不同的人踢上去的。
太子看看護在蕭堇顏麵前的月滿樓和楚宣燁，腦袋忽然痛起來。
相府、榮王府和月家，無論哪一個，在天元國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現在三家小輩鬧起來，還是他在場的情況下，太子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關鍵是，如果幾府少主子彼此之間生了縫隙，估計皇上也會責備他。
想到這兒，太子再也坐不住了，「無心，你沒事吧？」
莫無心臉腫了起來，臉上的五個手指印卻實實在在，嘴角還掛著血絲，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沒有事的模樣。
莫無塵臉色也很難看，他承認，今日的事情的確是無心有錯在前，但月滿樓和楚宣燁做得也太過了些，完全沒有將相府的顏麵放在眼中。
不過，他此刻卻不能翻臉。
照莫無心此刻的情形來看，完全是被月滿樓下了毒，否則的話，無心也不會說不出話來。
而且，月滿樓先前說的話，也讓莫無塵惴惴不安。月滿樓的醫術天下第一，但很少人知道，其實月滿樓的毒術同樣厲害，很不巧，他就是很少知道的人中一員。
如果今日徹底惹怒月滿樓的話，莫無塵可以確定，哪怕相府最後真的翻臉，月滿樓也不會再出手給無心解藥。
衡量了得失以後，莫無塵隻能選擇忍聲吞氣，「月公子、世子，今日是二弟太過魯莽，請兩位不要太介意。」
然後不等月滿樓和楚宣燁說話，他又對著蕭堇顏彎腰施禮，「實在不好意思，二弟他口無遮攔壞了蕭公子的名聲，我代替他向蕭公子賠罪，回去後，府上再送賠禮道歉的禮物。」
「大公子，一人做事一人當。」蕭堇顏不能釋懷，她知道古代看不上戲子和娼妓。
如果她出身大戶貴族的話，如今所做的一切，別人隻會說，她是在玩票，甚至還會有人說她是性情中人，無傷大雅。
但，事實上，她一無背景，二不是出身在貴族大家，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會的那點兒東西，根本就是下三濫的本領。
或許別人看在楚宣燁和月滿樓的份上，當麵對她以禮相待，而離開楚宣燁和月滿樓的話，她蕭堇顏實際上什麽都不是。
莫無心今天對待她的態度就是其中典型的反應。
想到這兒，蕭堇顏不卑不亢地看著莫無塵一眼，「大公子是大公子，並不是二公子。禮物就算了。既然二公子對我不喜，以後還是不用接觸最好。」
她的意思很明顯，她不會接受莫無塵的道歉，當然也不會原諒莫無心。
莫無塵心裏苦悶不已，他和無心不同，向來對蕭堇顏有好感。這份好感或許多少是因為蕭堇顏本身固有的才華，但更多的是，他是從心底想親近蕭堇顏。
不知為什麽，隻要和蕭堇顏在一起，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平和起來。明明他也是剛認識蕭堇顏不久，但蕭堇顏給她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之間早就該認識一般。
所以說，在無心針對堇顏的時候，他很矛盾，不知道該幫誰。
莫無心已經從甲板上爬了起來，蕭堇顏的拒絕在他的眼中，完全是拿喬。和楚宣燁在一起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好東西，楚宣燁明明和無雙已經有了婚約，居然還和蕭堇顏一個娘們似的男人糾纏在一起，他今天隻不過是點破了事實，他有什麽錯？
所以別想他道歉！
他惡狠狠地瞪著蕭堇顏。
蕭堇顏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轉過頭去對著太子開口，「草民告退，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草民還有事情要忙了。」
「去吧。」太子知道這時候留下她，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莫無心和私交不錯，剛才蕭堇顏讓他做主，有楚宣燁在，他還真夠左右為難的。好在蕭堇顏還算識大體，沒有繼續深究下去，自然也解除了他的為難。
「等會兒就要比賽了，作為花船的主人，你自然需要好好打理一番。」太子淡笑著說，又看了一眼外麵的莫無心一眼，「無心心直口快，開的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莫無心將嘴角的血絲抹去，正惡狠狠地瞪著楚宣燁和月滿樓。
「我陪你一起過去。」月滿樓忽然開口。
他覺得蕭堇顏是受到了委屈了，太子說莫無心心直口快，不就是在說，莫無心說的都是實話嗎？這樣的人無趣！
他的脾氣雖然沒有楚宣燁那樣別扭，但做事也向來隨心所欲慣了。太子和稀泥的態度讓他不滿，月滿樓自然不會再委屈自己留下來。
「好，等會兒我們就到頂層去。不過，阿樓，你心頭的氣也出了，是不是將解藥留下來？」太子訕訕地問。
月滿樓挺直了身體，淡淡的看了太子一眼，沒有說話。
太子和莫無塵的心頓時吊起來：千金難求月滿樓一枚藥丸，何況今天莫無心身上的毒還是他下的，月滿樓是否能給太子一個麵子呢？
「莫二公子的嘴巴太欠，花船上人多嘴雜，我怕二公子管不好他自己的嘴巴，所以還是安靜一些最好。」說完，月滿樓轉身拉著堇春往外走。
月滿樓不願意給莫無心解藥，蕭堇顏根本不在意。本來月滿樓就是在為他出頭，她不是聖母，自然不會當爛好人。
她對太子等人拱了拱手，然後直接和堇辰跟在月滿樓、堇春身後走了。
今日的事情果真惹惱了月滿樓，他氣得居然連太子的麵子都沒有給。
莫無塵心中的擔憂更深了，他深深地嘆口氣。
「太子如果想到頂層去的話，讓人領著你們過去。省的船上的人多，不知規矩，從而衝撞了太子和幾位貴客。」楚宣燁邪笑著看著坐下的人，「他們兩個走了，好歹爺也是東家之一，該管的事情還是要管的。說不定，船上等會兒又會不知從哪裏冒出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嚇壞了船上的姑娘。總有那麽一兩個不長眼的東西，看不得爺好，不想爺的人拿了頭籌，哎，想想就心塞呀。」
這話太明了了！害得太子、林致遠和莫無塵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行，去吧。」好一會兒，太子才勉強笑著回答。
楚宣燁立刻大搖大擺地出了門，到了門外，他又盯著莫無心冷笑了一聲，然後才揚長而去。
「哎。」太子看得直搖頭。
「太子殿下。」莫無塵擔憂地看了莫無心一眼。
莫無心滿臉羞怒，他恨不得立刻逃離這艘花船。但他的臉腫的厲害，上麵帶著巴掌印，加上嗓子發不出聲音，他還真不敢冒冒失失地離開這兒。
但，楚宣燁和月滿樓的囂張和無視與他，讓他又拉不下麵子重新回到裏麵坐下。
「上去吧。來人，找月家的藥童要一些消腫的膏藥過來。」太子轉身吩咐身邊的人。
「是，太子殿下。」
莫無塵忍不住埋怨起莫無心來，「你的性子如此衝動，再不改的話，早晚會惹出大事情來。」
莫無心從小就很聰明，生活向來順風順水，做事有些毛躁。他一直認為是因為莫無心年紀太小的緣故，等大一些就好了。
但今日莫無心的表現，實在是讓莫無塵覺得失望不已。
莫無心不服，想爭辯幾句，不過他一開口就是啊啊聲，氣得他直跺腳。
最後，好在太子的人還真的從月家小廝那兒要了一些藥膏回來，讓人塗在莫無心的心上，一會兒工夫，他臉上的傷痕和青腫終於消退了大半。
這時候，太陽已經慢慢地落山，性子急的花船和沿河的商鋪已經開始掛出了燈籠。
大紅的燈籠一掛起，整個湖麵和街全都變得溫馨起來。
隨之，搭起的舞台上更是掛滿了燈籠，周圍更是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有，甚至邊上的商鋪二樓也被大戶人家的女眷給包下了。
一年一度的百花節，天元國百姓還是比較重視的。
蕭堇顏在二樓的頂層的大間中，開始最後查看出場姑娘們的服裝、容妝和準備用到的器樂。
船上的姑娘們倒也爭氣，人雖然多，卻一點兒都沒有亂。這和蕭堇顏平時的訓練有極大的關係，以後夜店演出的場次多的去，化妝師、梳頭髮的人，絕對都要訓練到位，到時候才不會出現手忙腳亂。
「哎喲，我有些慌，怎麽辦？」名友急得團團轉。
「有啥好怕的。臨上場了，你居然才對老娘說怕，早知道，老娘就換了別人上台。要是……」花娘子一副潑婦狀。
「哎喲，花媽媽，我隻是有點慌而已，又不是嚇得腳發軟。你放心，等會兒，我保證不會給媽媽和三位主子丟臉。」名友聽了，更急了。
百花節上台，那可是長臉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從姐妹中脫穎而出，現在讓她放棄，簡直是開玩笑。
「既然腳沒有發軟，你和老娘叫喚什麽，知不知道會動了軍心。」花娘子真想給她一巴掌，不過看到她嬌嫩的小臉，最後還是沒有捨得下手。
蕭堇顏和月滿樓看著她們鬧，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太陽沉到湖中一半的時候，台上終於熱鬧起來。
今日主持百花節的人來頭還不小，幾個身穿官府的官員上了台講話。
蕭堇顏驚訝地看著台上人，重大節日重大活動開展之前，總會請官員講話，原來自古就有。不過，這還不是讓她最覺得意外的地方，她沒有想到的是，花樓爭奪頭牌，居然還會有官員出麵。
「南街明麵上的花樓，是官府允許存在的，即使朝廷再三禁止官員到花樓中去，但暗中還是有不少官員偷偷過去。隻要不是鬧得太難看，皇上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所有參加花魁爭奪的花樓，全屬於官妓，他們每年給朝廷貢獻出不少銀子，官員出麵也是為了增加人氣而已。」月滿樓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麽，沒有等蕭堇顏詢問，就微笑著為她解釋。
「坐在中間的是宗人府中的素王，邊上的是三品督察，至於其餘的是京城內的所謂的才子，一群道貌岸然的東西罷了。」就在月滿樓準備為蕭堇顏解說台上的人時，剛進門的楚宣燁就譏諷地說開了。
「世子怎麽也過來呢？」蕭堇顏疑惑地看著他。
「爺不在這兒，應該去哪裏？」楚宣燁不滿地白了她一眼反問。
「太子……」
「又不是爺請他們過來，難不成還要爺死命陪著他們不成？」楚宣燁含笑看著她回答。
好吧，楚宣燁的任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蕭堇顏聰明地閉上了嘴巴。
「開始了。」月滿樓忽然開口。
蕭堇顏趕緊坐到了窗邊，認真看起來。
夜店的花船占據了很好的位置，所以蕭堇顏能看清楚台上的人。
最先上台的是凝香館的姑娘，琵琶表演，姑娘的聲音細膩婉轉，帶著一股江南小家碧玉的溫情，在這醉人的四月和風中，聽的人心頭十分舒暢。
「這位是凝香館的書香姑娘，此女最擅吟詩作畫，在凝香閣中占據重要的位置。」花娘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說。
「再能吟詩作對，也蓋不過凝香閣的凝香姑娘，自取屈辱而已。」楚宣燁興趣缺缺。
花娘子嚇得再也不敢多言了。
蕭堇顏和月滿樓都是愛樂之人，他們兩個人和楚宣燁欣賞的角度自然不同。
「音色還不錯，琵琶彈得還算可以。不過，各家花樓彈奏的大多數靡靡之音，這樣的嗓音估計也不算太出彩。」
「很適合唱粵語歌。」蕭堇顏點點頭回答。
「蠻子的歌曲？」楚宣燁斜睨她一眼問。
蕭堇顏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天元國和現代不一樣，凡是江南以南的人，這兒統稱為蠻子。作為正宗的天元國的人，其實並看不起所謂的蠻子，當初她在花樓中找出會南蠻語的姑娘後，就開始教她們唱粵語歌，別樣的曲風倒是驚呆了花樓中不少人。
「你以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寫出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歌曲？」楚宣燁白了她一眼說。
蕭堇顏覺得和這個人說話太累，於是幹脆轉過頭看著台上。
「聲音有些小，遠一些的人未必能聽到聲音。」她有些遺憾地評價。
「或許你帶的東西能有些用處。」月滿樓笑著安慰她。
蕭堇顏對自己想出的土喇叭沒有抱太多的信心，聽了月滿樓安慰的話，隻能胡亂地點點頭。
「管用，是真的管用。」花娘子笑著說，「今年托世子和兩位公子的福，夜店抽了一個好出場的號，正在中間，不偏不倚。」
蕭堇顏和月滿樓對夜店所抽到的出場順序也覺得滿意，都笑著點點頭。
楚宣燁聽了，隻是邪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丁甲等人聽了，都忍不住暗自搖頭。可不是託了世子的福氣，世子讓人安排的，還有人敢反對？
在夜店出場之前有五家花樓，前幾家倒也罷了，讓人驚艷的美人和歌曲固然有之，但總體來說，正如月滿樓所說，各家選擇的大多都是靡靡之音，聽多了，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上的疲勞。
「霓裳姑娘。」
「老子賭霓裳姑娘獲勝。」
「輕語姑娘。」
台上換人，台下觀看的人也很激動。
每一年的百花節，可以說也是城中有錢人砸錢的日子，在這一日，不僅有賭坊設了賭局猜前三甲是誰、哪家花樓會獲勝，而且還會讓客人參與其中，給中意的姑娘投銀子。
各家獲得的銀子，交五成給官府，其餘的則有各家花樓分配。
別小看這種打賞猜局，一個百花節，各家花樓最後得到的絕對是一大筆銀子。因為參與其中的不僅有男人，就是女眷也有不少人參與的。
像怡紅院這會兒上台的霓裳就是個奪魁的熱門人選，台下看客們激動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蕭堇顏饒有興趣看著，其實她覺得這種場麵很好理解，就如現代追星族粉絲們狂熱一樣。
「哼，她就得意一會兒而已，今年我們夜店中可是增添了好幾位出色的姑娘，等我們的姑娘上場的話，還不將她們碾壓成粉。」花娘子咬著牙發狠。
怡紅院和百花樓一向有過節，別說兩家老鴇相互看不順眼了，就是兩家的姑娘、小倌們見麵，也會幹架罵街，平時爭奪客人更是厲害的很。
隻是近幾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怡紅院的靠山太厲害緣故，百花樓混得一年不如一年了。
花娘子受了對麵怡紅院不少的氣，覺得今年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所以，她的腦袋一直是揚起來看人。
「天籟之音。」蕭堇顏邊聽邊評價。「美若天仙，自有一股清冷之意，很不錯。」
「的確不錯。」月滿樓順著她的話說。他對台上人的相貌沒有什麽關注，他聽得是音律。
楚宣燁則一直笑眯眯聽著，邪笑著看著蕭堇顏，「看中呢？要不要爺將她搶到夜店中來陪客？」
蕭堇顏白了他一眼，霓裳是清倌，賣藝不賣身，連她都知道，楚宣燁這個花花公子能不知道？還故意寒磣她，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世子、兩位公子。原本奴婢也覺得霓裳不錯，不過現在咱們夜店中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隨便找出兩個，也比她好上太多。這人呀，就是白眼狼，養不熟。」花娘子在一旁聽得著急了。
她才不想要怡紅院那邊的姑娘了，再美也不要，鬼才知道她們是不是對方派過來的奸細？
為了防止萬一，花娘子賣力勸說起來。
「世子隻是開了玩笑而已。」蕭堇顏笑著安慰她。
「可是公子剛才也誇霓裳長得不錯了。」花娘子狐疑地看著蕭堇顏說。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蕭堇顏淡笑著解釋，「夜店的姑娘們都不錯，但人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這位霓裳姑娘的確很不錯，但你們也有自身優點是她不能比的呀。」
圍在不遠處的姑娘們一開始看到幾個主子對霓裳稱讚不已，個個的心都涼了半截。連自己這邊的主人對敵人都讚不絕口，她們還有什麽信心上台去爭奪花魁？
好在公子隻是單純地欣賞對方的聲音而已，大家全都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霓裳下場後，怡紅院的老鴇上台謝幕，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花娘子和姑娘們都覺得萬魅兒的眼神一直對著她們這邊打轉。
「讓她先得意一會兒。」花娘子咬著牙說。
眾位姑娘們也摩拳擦掌，對接下來的表演躍躍欲試。
怡紅院果然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花樓，除去霓裳以外，接下來派出場的姑娘們全都各有千秋，當然因為演出的精彩，台下對她們的歡呼聲也熱烈起來。
花娘子見了，氣得臉色鐵青。
其實她抽到的號雖然在中間，但前麵一家如果表現太突出的話，對她們來說，並不是好事情。
「多謝各位的捧場，期待百花樓，哎喲，瞧我這張嘴，人家改名字了，叫什麽夜店了。希望夜店的姑娘能開門紅。」沒想到怡紅院還真夠囂張，在明知楚宣燁和月滿樓就在船上，萬魅兒還敢帶著一群姑娘給她們上眼藥。
太子其實沒有生氣，他是一國儲君，性子一向比較圓滑。何況，他在楚宣燁麵前，一直都是以堂哥的身份相處，從沒有擺過太子的架子。「也好，我們等會兒就到頂層去等著。」
「世子艷福不淺呀。」莫無心是個疼愛妹妹的人，對楚宣燁的囂張隨意，最後實在看不上眼，於是忍不住出聲譏諷了他幾句。
楚宣燁齜牙一笑，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做一回事。「大家都是男人，莫二公子還能不懂得個中的滋味嗎？」
答案模糊兩可，卻充滿著濃濃的挑釁意味。
太子頭疼地看著莫無心和楚宣燁你來我往，榮王府和相府有婚約在身，楚宣燁和莫無心兩個人見麵不是應該很親昵才對嘛？
誰知道，這兩個人好似天生不對盤似的，隻要一見麵就是針鋒相對，哪一次都是冷嘲熱諷，或者是含槍帶棒，讓他們這些外人聽得都覺得心累。
楚宣燁對莫無雙沒有什麽感情，私下裏，太子多多少少也知道個中隱情。不過這門親事是先皇在世時指定，別說他愛莫能助，就是當今聖上和太後娘娘，對此也無能為力。
不過，好在榮王和榮王妃比較識大體，每年隻要遇上重大的節日，都會派人送禮去相府
看在榮王和王妃的麵子上，相爺和老夫人即使心裏有些不滿，也硬生生壓下去了。
看著莫無心隱忍的怒火，再看看風輕雲淡故意惹事的楚宣燁，太子忽然後悔將莫無心兄弟兩個給拉出來了。
「蕭堇顏呢？」楚宣燁成功將莫無心激怒以後，忽然開口關心起蕭堇顏了。
「爺，蕭公子去看看她們的容妝了。」丁乙苦惱地回答。
「去，將血燕窩給她送去。」果然，如丁乙擔心的一樣，轉眼之間，他就從世子貼身侍衛徹底淪落為端茶倒茶的小廝了。
「是，爺。」心裏再不高興，丁乙還是老老實實答應出去忙碌了。
「喲，世子不但有滿城的紅顏知己，怎麽現在又對男人如此關心體貼呢？」莫無心氣個半死。
好個楚宣燁，真當他們兄弟兩個是死人嗎？
他居然當著他們兄弟的麵，對一個男人如此關心體貼。
楚宣燁是個風流人物，如果說他對蕭堇顏沒有一點兒想法，莫無心肯定不信。
蕭堇顏是個男人，哪怕和楚宣燁合作再多，如果楚宣燁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的話，楚宣燁肯定不會事事都為考慮，連補品都時時為蕭堇顏備著，還說雙方沒有關係，鬼才相信了。
想到中午時吃的飯菜，莫無心的心就開始抽痛。廚房裏明明還有不少珍貴食材，可就是因為蕭堇顏一句太多會浪費，楚宣燁居然就真的撤掉了下麵的菜餚了。
這傢夥如果背著大家一些也算給了相府的麵子，他倒好，完全是在飯桌上當著太子的麵吩咐侍衛這麽做的。
現在更過分，竟然還留心起蕭堇顏那小白臉的滋補身體了。
其中沒有貓膩，他莫無心願意將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美人如水，男人如玉，各有各的滋味，莫二公子肯定不懂。不過嘛？」說到這兒，楚宣燁邪笑著瞄了莫無心一眼。
莫無心心裏頓時滑過不妙的感覺。
楚宣燁接著慢吞吞地說，「以莫二公子的資質，本世子還真看不上眼。」
士可殺不可辱，莫無心見他當著眾人的麵羞辱自己，氣得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全力，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裏的水都濺了一半出來，「楚宣燁，你別太過分。」
「爺過分了又怎麽樣？」楚宣燁慢悠悠地問，臉上笑容不減半分。
「蕭堇顏，聽名字就如女人一半，不當兔兒爺還真對不住她了。」莫無心此刻火冒三丈，說出的話根本不經大腦。
「你再說一遍試試。」門口忽然傳來憤怒的聲音，很稚嫩，卻帶著殺氣騰騰。
「說了又如何，」莫無心冷笑著回答，看看都沒看門口一眼，「做了還怕被人說嘛？」
「住嘴。」莫無塵忍不住站起來教訓他。
「大哥，你就算是為了清歌，也別想包庇她。」莫無心憤怒地回擊。
一個人嗖地竄到他的麵前，直接對他的臉上煽過去。
莫無心的性子雖然衝動些，但武功並不弱，他一個側身躲過了襲擊，「敢打爺……」
「太子殿下，天元國是不是有點銀子的人，就能胡亂捏造壞人名聲？」蕭堇顏拉著堇春的手慢慢地走進來，「堇辰，你帶著堇春到頂層去。」
「二哥。」堇辰向來維護她，哪裏能受得了有人在背後侮辱蕭堇顏。他一巴掌沒有大刀莫無塵，心裏正不甘心了。
「這兒交給我了，你上去。」堇顏的語氣硬起來。
「三哥，你要聽二哥的話。」堇春拉拉堇辰的袖子勸說。
「哼，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在背後侮辱二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堇辰徹底炸毛了，眼神兇狠地盯著莫無心。
莫無心在背後說人壞話，現在又被正主給抓住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不過，隨著堇辰兇狠地反擊，他頓時怒了。
心裏的那點兒小小的愧疚隨之也飄散而去，「做了又怕別人說，真不愧是開了青樓的人，典型的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他冷笑著說。
「無心。」莫無塵更怒，還覺得特別尷尬。
蕭堇辰氣得渾身發抖，他左右張望，想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他今天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碎嘴的東西。
「啪啪。」不過，沒等蕭堇辰動手，莫無心的嘴巴已經被人打了，兩邊臉腫得老高。
「啊啊。」莫無心憤怒地看著對他動手的人。
太子、林致遠等人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嘴太賤，以後就不用開口說話了。」月滿樓淡淡地站在蕭堇顏的邊上，無情地看著莫無心說。
誰也沒想到，對莫無心動手的人居然會是性格溫和的月滿樓。
「啊啊。」莫無心想開口罵人，但他這時卻發現，自己居然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月滿樓。
「一起上去？」月滿樓轉身溫柔地看著蕭堇顏問。
蕭堇顏滿腹的怒火，在月滿樓一係列的動作下，忽然雲消霧散。
她對著月滿樓微微點點頭，「我不會和一條瘋狗計較。」
敢罵他是狗！莫無心氣得滿臉漲紅，他此刻說不出話，直接用行動來表示。
一巴掌帶著九分力量就衝著蕭堇顏而去。
「住手。」莫無塵趕緊上前攔，「你瘋了。」
太子等人臉色也突變。
不過莫家兄弟兩個的動作雖然很快，但有人的動作比起他們來說，顯得更快。
月滿樓手腕微微一動，將堇顏拉在了自己身後護著，而丁甲動作也很快，一個健步，將處在中間的堇春抱到了一旁，楚宣燁的人影一晃，站到了蕭堇顏的身邊。
「啪」一聲巨響，莫無心已經跌倒在門外，嘴角流出了鮮血。
「啊啊。」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又丟坐在地上，很是狼狽。他的前襟，兩隻淡淡的腳印落在上麵很是晃眼。
不用說，莫無心挨了兩腳，根據腳印來看，應該還是兩個不同的人踢上去的。
太子看看護在蕭堇顏麵前的月滿樓和楚宣燁，腦袋忽然痛起來。
相府、榮王府和月家，無論哪一個，在天元國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現在三家小輩鬧起來，還是他在場的情況下，太子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關鍵是，如果幾府少主子彼此之間生了縫隙，估計皇上也會責備他。
想到這兒，太子再也坐不住了，「無心，你沒事吧？」
莫無心臉腫了起來，臉上的五個手指印卻實實在在，嘴角還掛著血絲，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沒有事的模樣。
莫無塵臉色也很難看，他承認，今日的事情的確是無心有錯在前，但月滿樓和楚宣燁做得也太過了些，完全沒有將相府的顏麵放在眼中。
不過，他此刻卻不能翻臉。
照莫無心此刻的情形來看，完全是被月滿樓下了毒，否則的話，無心也不會說不出話來。
而且，月滿樓先前說的話，也讓莫無塵惴惴不安。月滿樓的醫術天下第一，但很少人知道，其實月滿樓的毒術同樣厲害，很不巧，他就是很少知道的人中一員。
如果今日徹底惹怒月滿樓的話，莫無塵可以確定，哪怕相府最後真的翻臉，月滿樓也不會再出手給無心解藥。
衡量了得失以後，莫無塵隻能選擇忍聲吞氣，「月公子、世子，今日是二弟太過魯莽，請兩位不要太介意。」
然後不等月滿樓和楚宣燁說話，他又對著蕭堇顏彎腰施禮，「實在不好意思，二弟他口無遮攔壞了蕭公子的名聲，我代替他向蕭公子賠罪，回去後，府上再送賠禮道歉的禮物。」
「大公子，一人做事一人當。」蕭堇顏不能釋懷，她知道古代看不上戲子和娼妓。
如果她出身大戶貴族的話，如今所做的一切，別人隻會說，她是在玩票，甚至還會有人說她是性情中人，無傷大雅。
但，事實上，她一無背景，二不是出身在貴族大家，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會的那點兒東西，根本就是下三濫的本領。
或許別人看在楚宣燁和月滿樓的份上，當麵對她以禮相待，而離開楚宣燁和月滿樓的話，她蕭堇顏實際上什麽都不是。
莫無心今天對待她的態度就是其中典型的反應。
想到這兒，蕭堇顏不卑不亢地看著莫無塵一眼，「大公子是大公子，並不是二公子。禮物就算了。既然二公子對我不喜，以後還是不用接觸最好。」
她的意思很明顯，她不會接受莫無塵的道歉，當然也不會原諒莫無心。
莫無塵心裏苦悶不已，他和無心不同，向來對蕭堇顏有好感。這份好感或許多少是因為蕭堇顏本身固有的才華，但更多的是，他是從心底想親近蕭堇顏。
不知為什麽，隻要和蕭堇顏在一起，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平和起來。明明他也是剛認識蕭堇顏不久，但蕭堇顏給她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之間早就該認識一般。
所以說，在無心針對堇顏的時候，他很矛盾，不知道該幫誰。
莫無心已經從甲板上爬了起來，蕭堇顏的拒絕在他的眼中，完全是拿喬。和楚宣燁在一起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好東西，楚宣燁明明和無雙已經有了婚約，居然還和蕭堇顏一個娘們似的男人糾纏在一起，他今天隻不過是點破了事實，他有什麽錯？
所以別想他道歉！
他惡狠狠地瞪著蕭堇顏。
蕭堇顏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轉過頭去對著太子開口，「草民告退，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草民還有事情要忙了。」
「去吧。」太子知道這時候留下她，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莫無心和私交不錯，剛才蕭堇顏讓他做主，有楚宣燁在，他還真夠左右為難的。好在蕭堇顏還算識大體，沒有繼續深究下去，自然也解除了他的為難。
「等會兒就要比賽了，作為花船的主人，你自然需要好好打理一番。」太子淡笑著說，又看了一眼外麵的莫無心一眼，「無心心直口快，開的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莫無心將嘴角的血絲抹去，正惡狠狠地瞪著楚宣燁和月滿樓。
「我陪你一起過去。」月滿樓忽然開口。
他覺得蕭堇顏是受到了委屈了，太子說莫無心心直口快，不就是在說，莫無心說的都是實話嗎？這樣的人無趣！
他的脾氣雖然沒有楚宣燁那樣別扭，但做事也向來隨心所欲慣了。太子和稀泥的態度讓他不滿，月滿樓自然不會再委屈自己留下來。
「好，等會兒我們就到頂層去。不過，阿樓，你心頭的氣也出了，是不是將解藥留下來？」太子訕訕地問。
月滿樓挺直了身體，淡淡的看了太子一眼，沒有說話。
太子和莫無塵的心頓時吊起來：千金難求月滿樓一枚藥丸，何況今天莫無心身上的毒還是他下的，月滿樓是否能給太子一個麵子呢？
「莫二公子的嘴巴太欠，花船上人多嘴雜，我怕二公子管不好他自己的嘴巴，所以還是安靜一些最好。」說完，月滿樓轉身拉著堇春往外走。
月滿樓不願意給莫無心解藥，蕭堇顏根本不在意。本來月滿樓就是在為他出頭，她不是聖母，自然不會當爛好人。
她對太子等人拱了拱手，然後直接和堇辰跟在月滿樓、堇春身後走了。
今日的事情果真惹惱了月滿樓，他氣得居然連太子的麵子都沒有給。
莫無塵心中的擔憂更深了，他深深地嘆口氣。
「太子如果想到頂層去的話，讓人領著你們過去。省的船上的人多，不知規矩，從而衝撞了太子和幾位貴客。」楚宣燁邪笑著看著坐下的人，「他們兩個走了，好歹爺也是東家之一，該管的事情還是要管的。說不定，船上等會兒又會不知從哪裏冒出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嚇壞了船上的姑娘。總有那麽一兩個不長眼的東西，看不得爺好，不想爺的人拿了頭籌，哎，想想就心塞呀。」
這話太明了了！害得太子、林致遠和莫無塵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行，去吧。」好一會兒，太子才勉強笑著回答。
楚宣燁立刻大搖大擺地出了門，到了門外，他又盯著莫無心冷笑了一聲，然後才揚長而去。
「哎。」太子看得直搖頭。
「太子殿下。」莫無塵擔憂地看了莫無心一眼。
莫無心滿臉羞怒，他恨不得立刻逃離這艘花船。但他的臉腫的厲害，上麵帶著巴掌印，加上嗓子發不出聲音，他還真不敢冒冒失失地離開這兒。
但，楚宣燁和月滿樓的囂張和無視與他，讓他又拉不下麵子重新回到裏麵坐下。
「上去吧。來人，找月家的藥童要一些消腫的膏藥過來。」太子轉身吩咐身邊的人。
「是，太子殿下。」
莫無塵忍不住埋怨起莫無心來，「你的性子如此衝動，再不改的話，早晚會惹出大事情來。」
莫無心從小就很聰明，生活向來順風順水，做事有些毛躁。他一直認為是因為莫無心年紀太小的緣故，等大一些就好了。
但今日莫無心的表現，實在是讓莫無塵覺得失望不已。
莫無心不服，想爭辯幾句，不過他一開口就是啊啊聲，氣得他直跺腳。
最後，好在太子的人還真的從月家小廝那兒要了一些藥膏回來，讓人塗在莫無心的心上，一會兒工夫，他臉上的傷痕和青腫終於消退了大半。
這時候，太陽已經慢慢地落山，性子急的花船和沿河的商鋪已經開始掛出了燈籠。
大紅的燈籠一掛起，整個湖麵和街全都變得溫馨起來。
隨之，搭起的舞台上更是掛滿了燈籠，周圍更是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有，甚至邊上的商鋪二樓也被大戶人家的女眷給包下了。
一年一度的百花節，天元國百姓還是比較重視的。
蕭堇顏在二樓的頂層的大間中，開始最後查看出場姑娘們的服裝、容妝和準備用到的器樂。
船上的姑娘們倒也爭氣，人雖然多，卻一點兒都沒有亂。這和蕭堇顏平時的訓練有極大的關係，以後夜店演出的場次多的去，化妝師、梳頭髮的人，絕對都要訓練到位，到時候才不會出現手忙腳亂。
「哎喲，我有些慌，怎麽辦？」名友急得團團轉。
「有啥好怕的。臨上場了，你居然才對老娘說怕，早知道，老娘就換了別人上台。要是……」花娘子一副潑婦狀。
「哎喲，花媽媽，我隻是有點慌而已，又不是嚇得腳發軟。你放心，等會兒，我保證不會給媽媽和三位主子丟臉。」名友聽了，更急了。
百花節上台，那可是長臉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從姐妹中脫穎而出，現在讓她放棄，簡直是開玩笑。
「既然腳沒有發軟，你和老娘叫喚什麽，知不知道會動了軍心。」花娘子真想給她一巴掌，不過看到她嬌嫩的小臉，最後還是沒有捨得下手。
蕭堇顏和月滿樓看著她們鬧，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太陽沉到湖中一半的時候，台上終於熱鬧起來。
今日主持百花節的人來頭還不小，幾個身穿官府的官員上了台講話。
蕭堇顏驚訝地看著台上人，重大節日重大活動開展之前，總會請官員講話，原來自古就有。不過，這還不是讓她最覺得意外的地方，她沒有想到的是，花樓爭奪頭牌，居然還會有官員出麵。
「南街明麵上的花樓，是官府允許存在的，即使朝廷再三禁止官員到花樓中去，但暗中還是有不少官員偷偷過去。隻要不是鬧得太難看，皇上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所有參加花魁爭奪的花樓，全屬於官妓，他們每年給朝廷貢獻出不少銀子，官員出麵也是為了增加人氣而已。」月滿樓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麽，沒有等蕭堇顏詢問，就微笑著為她解釋。
「坐在中間的是宗人府中的素王，邊上的是三品督察，至於其餘的是京城內的所謂的才子，一群道貌岸然的東西罷了。」就在月滿樓準備為蕭堇顏解說台上的人時，剛進門的楚宣燁就譏諷地說開了。
「世子怎麽也過來呢？」蕭堇顏疑惑地看著他。
「爺不在這兒，應該去哪裏？」楚宣燁不滿地白了她一眼反問。
「太子……」
「又不是爺請他們過來，難不成還要爺死命陪著他們不成？」楚宣燁含笑看著她回答。
好吧，楚宣燁的任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蕭堇顏聰明地閉上了嘴巴。
「開始了。」月滿樓忽然開口。
蕭堇顏趕緊坐到了窗邊，認真看起來。
夜店的花船占據了很好的位置，所以蕭堇顏能看清楚台上的人。
最先上台的是凝香館的姑娘，琵琶表演，姑娘的聲音細膩婉轉，帶著一股江南小家碧玉的溫情，在這醉人的四月和風中，聽的人心頭十分舒暢。
「這位是凝香館的書香姑娘，此女最擅吟詩作畫，在凝香閣中占據重要的位置。」花娘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說。
「再能吟詩作對，也蓋不過凝香閣的凝香姑娘，自取屈辱而已。」楚宣燁興趣缺缺。
花娘子嚇得再也不敢多言了。
蕭堇顏和月滿樓都是愛樂之人，他們兩個人和楚宣燁欣賞的角度自然不同。
「音色還不錯，琵琶彈得還算可以。不過，各家花樓彈奏的大多數靡靡之音，這樣的嗓音估計也不算太出彩。」
「很適合唱粵語歌。」蕭堇顏點點頭回答。
「蠻子的歌曲？」楚宣燁斜睨她一眼問。
蕭堇顏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天元國和現代不一樣，凡是江南以南的人，這兒統稱為蠻子。作為正宗的天元國的人，其實並看不起所謂的蠻子，當初她在花樓中找出會南蠻語的姑娘後，就開始教她們唱粵語歌，別樣的曲風倒是驚呆了花樓中不少人。
「你以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寫出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歌曲？」楚宣燁白了她一眼說。
蕭堇顏覺得和這個人說話太累，於是幹脆轉過頭看著台上。
「聲音有些小，遠一些的人未必能聽到聲音。」她有些遺憾地評價。
「或許你帶的東西能有些用處。」月滿樓笑著安慰她。
蕭堇顏對自己想出的土喇叭沒有抱太多的信心，聽了月滿樓安慰的話，隻能胡亂地點點頭。
「管用，是真的管用。」花娘子笑著說，「今年托世子和兩位公子的福，夜店抽了一個好出場的號，正在中間，不偏不倚。」
蕭堇顏和月滿樓對夜店所抽到的出場順序也覺得滿意，都笑著點點頭。
楚宣燁聽了，隻是邪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丁甲等人聽了，都忍不住暗自搖頭。可不是託了世子的福氣，世子讓人安排的，還有人敢反對？
在夜店出場之前有五家花樓，前幾家倒也罷了，讓人驚艷的美人和歌曲固然有之，但總體來說，正如月滿樓所說，各家選擇的大多都是靡靡之音，聽多了，很容易讓人產生視覺上的疲勞。
「霓裳姑娘。」
「老子賭霓裳姑娘獲勝。」
「輕語姑娘。」
台上換人，台下觀看的人也很激動。
每一年的百花節，可以說也是城中有錢人砸錢的日子，在這一日，不僅有賭坊設了賭局猜前三甲是誰、哪家花樓會獲勝，而且還會讓客人參與其中，給中意的姑娘投銀子。
各家獲得的銀子，交五成給官府，其餘的則有各家花樓分配。
別小看這種打賞猜局，一個百花節，各家花樓最後得到的絕對是一大筆銀子。因為參與其中的不僅有男人，就是女眷也有不少人參與的。
像怡紅院這會兒上台的霓裳就是個奪魁的熱門人選，台下看客們激動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蕭堇顏饒有興趣看著，其實她覺得這種場麵很好理解，就如現代追星族粉絲們狂熱一樣。
「哼，她就得意一會兒而已，今年我們夜店中可是增添了好幾位出色的姑娘，等我們的姑娘上場的話，還不將她們碾壓成粉。」花娘子咬著牙發狠。
怡紅院和百花樓一向有過節，別說兩家老鴇相互看不順眼了，就是兩家的姑娘、小倌們見麵，也會幹架罵街，平時爭奪客人更是厲害的很。
隻是近幾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怡紅院的靠山太厲害緣故，百花樓混得一年不如一年了。
花娘子受了對麵怡紅院不少的氣，覺得今年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所以，她的腦袋一直是揚起來看人。
「天籟之音。」蕭堇顏邊聽邊評價。「美若天仙，自有一股清冷之意，很不錯。」
「的確不錯。」月滿樓順著她的話說。他對台上人的相貌沒有什麽關注，他聽得是音律。
楚宣燁則一直笑眯眯聽著，邪笑著看著蕭堇顏，「看中呢？要不要爺將她搶到夜店中來陪客？」
蕭堇顏白了他一眼，霓裳是清倌，賣藝不賣身，連她都知道，楚宣燁這個花花公子能不知道？還故意寒磣她，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世子、兩位公子。原本奴婢也覺得霓裳不錯，不過現在咱們夜店中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隨便找出兩個，也比她好上太多。這人呀，就是白眼狼，養不熟。」花娘子在一旁聽得著急了。
她才不想要怡紅院那邊的姑娘了，再美也不要，鬼才知道她們是不是對方派過來的奸細？
為了防止萬一，花娘子賣力勸說起來。
「世子隻是開了玩笑而已。」蕭堇顏笑著安慰她。
「可是公子剛才也誇霓裳長得不錯了。」花娘子狐疑地看著蕭堇顏說。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蕭堇顏淡笑著解釋，「夜店的姑娘們都不錯，但人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這位霓裳姑娘的確很不錯，但你們也有自身優點是她不能比的呀。」
圍在不遠處的姑娘們一開始看到幾個主子對霓裳稱讚不已，個個的心都涼了半截。連自己這邊的主人對敵人都讚不絕口，她們還有什麽信心上台去爭奪花魁？
好在公子隻是單純地欣賞對方的聲音而已，大家全都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霓裳下場後，怡紅院的老鴇上台謝幕，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花娘子和姑娘們都覺得萬魅兒的眼神一直對著她們這邊打轉。
「讓她先得意一會兒。」花娘子咬著牙說。
眾位姑娘們也摩拳擦掌，對接下來的表演躍躍欲試。
怡紅院果然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花樓，除去霓裳以外，接下來派出場的姑娘們全都各有千秋，當然因為演出的精彩，台下對她們的歡呼聲也熱烈起來。
花娘子見了，氣得臉色鐵青。
其實她抽到的號雖然在中間，但前麵一家如果表現太突出的話，對她們來說，並不是好事情。
「多謝各位的捧場，期待百花樓，哎喲，瞧我這張嘴，人家改名字了，叫什麽夜店了。希望夜店的姑娘能開門紅。」沒想到怡紅院還真夠囂張，在明知楚宣燁和月滿樓就在船上，萬魅兒還敢帶著一群姑娘給她們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