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大門口傳來副官的匯報,“長官,最新的情報到了。”


    “拿過來。”幾乎把整個身子匍匐在桌上的莫亞直起腰,長時間的彎曲讓他的腰出一串木齒轉動的聲音。接過副官遞來的紅色信封,他稍微露出點意外的神色,然後對另一邊正在向沙盤插旗的人說,“魔屬聯盟的,似乎這次公爵大人占據了先位置。”


    “我感覺在這支聯軍裏麵,雖然年輕的公爵大人在張牙舞爪,但另一邊的親王殿下才是真正難對付的人。我們還沒能營造出外部優勢,困不住他們的手腳。”海爾特正一臉憤然,兩手在沙盤上插拔著玩具一樣的旗幟,“我最恨別人搶在前麵進攻,而且還是進攻我!”


    “安靜一點,海爾特將軍。”卡羅斯從隔壁的小房間走進來,“情報上說什麽?”


    “是魔屬聯軍的進攻大略,由潛伏等級最高的情報人員來,比之前的東西要詳細一些。”莫亞的目光在信箋上來回掃描,“從黑暗魔族的討伐令下達,到現在隻是短短四天時間,南條約商團已經做出了大部分作戰計劃——他們要動用十六個軍團,其中直屬商團的十個,其餘六個軍團是由各魔屬帝國和魔殿抽調的。再加上一些雜兵,總兵員接近三十萬人。”


    “看來南線就夠我們受的。”總參謀官聽了隻是淡淡一笑,“具體點的安排呢?”


    “初期是非常直接的中路突破,南商團投入七個有機動能力的軍團,老套的雙箭頭並肩攻勢。進攻點選在原坎普行省和原威爾斯行省的接合部,起點跟終點的待城幾乎就是一條直線。”莫亞說,“在奪取一係列要點之後,他們會在分界線附近做一些清掃和鞏固,再次進行集結並積累足夠的裝備和物資,也隻有這樣,他們才能與北方聯軍配合,伺機攻入待城。”


    “笨拙的直線進攻,但放到現在卻變成很聰明的辦法,他們倒是省時又省力了,最可氣是我們沒有足夠的防禦部隊。”海爾特癟了癟嘴,“眼前的形勢也糜爛的太快了。參謀官,我們能有多少部隊遲滯聯軍的進攻?”


    “我們的部隊一向不多。”卡羅斯搖搖頭,又問莫亞,“進攻起時候?”


    “南條約商團以討伐令下達時為零時,計劃在第十五日到第十九日之間起初次進攻,具體時間由前線指揮官自己掌握。”莫亞把情報遞過去,“雖然我不是個管後勤的,但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商團在半個月內不可能準備好三十萬人的物資。”


    “當然準備不好,一個月時間都不夠用,但如果形勢危急的話……後勤方麵也不必準備好一切。”卡羅斯彈了彈信箋,“這應該是個瘋狗戰術,先到的先上,咬下幾塊地盤立足造聲勢。分界線附近的大集結才是真正的重頭戲,他們會利用這段時間去四處搜刮物資。”


    “有可能派人去幹擾嗎?如果讓他們把準備完成的話,打起來我們會很痛。”


    “這很難,我們現在隻有這麽點人手,想全麵防禦已經不可能了,哪還有力量去幹擾他們的後勤?”卡羅斯回答海爾特,“南北兩路敵軍,他們一定會使用對衝攻勢,如果我們把僅有的力量分散到兩線,這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


    “如果,我們有選擇的打怎麽樣?”莫亞指著地圖,“集中全部優勢兵力於一點,在我們預選的戰場上,部隊將占據所有優勢。”


    “作戰目標決定了敵軍的戰略,他們想的是盡早打下待城,消滅新信仰。這個目標會促使他們猛攻,但不會猛到把十幾個軍團擠在一起。如果我們圍住其中幾個軍團,他們根本不會理睬。相反,如果能拖住我們的有效兵力,他們會很慷慨地丟出誘餌。”卡羅斯否決了莫亞的提議,“除非我們能吃掉南北兩路敵軍中的一路,可是有這個條件的伏擊地形不存在。”


    “照你這麽說,那我們就隻有讓出進攻路線?”海爾特的眼睛鼓起來了,“難道科恩把軍隊送了人之後,我們就隻能傻站著讓人打嗎?!”


    “請注意,我是總參謀官,而不是你的出氣筒。”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非議,卡羅斯總是表現的很平靜,“那不是送,眼前這種局麵,能保證多少部隊跟隨我們?讓那些不算核心的部隊走開,對幾方都有好處。還有,這是戰爭,海爾特,你應該保持冷靜。”“隻有合適的應對方法才能讓我冷靜下來!”海爾特氣鼓鼓的轉過身去。


    “兩路敵軍六十萬,要在一個月內總攻,這跟我們之前的估計可不一樣。”莫亞看著卡羅斯,“如果消極防守,我們的部隊隻夠守住待城,但把部隊全部收縮到待城就是死路一條。我們將不再有空間,也沒有後備。所以這場戰爭的唯一出路,就是在待城外與敵軍決戰。”


    “待城周邊沒有適合我們的決戰環境,而遠處的邊境作戰我們又支撐不了,這是現實。如果這場仗在地圖就知道斯比亞能贏,條約商團也不會起兵了。”


    “請看吧,敵軍的信心主要來自兩方麵,一個是人數,另一個是聲勢。”總參謀官站到沙盤邊上,“在人數方麵,敵軍比我們之前預計的多了二十萬;在聲勢方麵,有的討伐令支撐著,他們眼珠子都是紅的——但在其他層麵,聯軍跟我們之前的估計差不多。”


    “但我覺得這兩方麵就能改變戰爭的走向了。”海爾特說,“是的,我不是一個參謀官。我也不善於去分析戰爭之外的什麽東西,但這場仗一定要打贏才行。無論科恩要做什麽,也無論他和你說了什麽,我是個將軍,我的天職是帶領部隊去贏得勝利!”


    “海爾特,這場戰爭的結局隻是慘烈,不會有真正的贏家。”莫亞輕聲提醒。


    “但如果是我們輸了,部隊將會全滅。”海爾特在這一點上表現的很堅定,“所以,即使是一個慘烈的勝利,我也要把它捏在手裏!”


    “這也是我的目標,但麻煩的是現在沒有頭緒。如果在戰前找不到對我有利的態勢,那就讓他們在戰爭中暴露破綻。所以我們隻剩下一個方法了——放敵軍近來!”卡羅斯看了看兩位表情嚴肅的將軍,“在我現對方的破綻之前,我要求你們規規矩矩的跟對方過招。”


    “規規矩矩?”海爾特有點憤怒,“這什麽意思?”


    “規規矩矩的偵察,規規矩矩的交戰,規規矩矩的後退——請相信參謀官的專業素養。”


    “我們可以裝扮出學院派風格,”海爾特問,“可我要知道你準備了什麽後手。”


    “層層攔截敵軍不可能,我們甚至不知道哪些部隊會參與戰鬥,能夠列入計劃的隻有目前這麽一點人。”總參謀官說,“我把這些部隊分為兩部分,一部執行原作戰計劃,另一部作為機動兵力,同時讓聯絡部盡快確認外圍的有效部隊。局勢緊迫,每一個節點都顯得重要,所以我們不能允許任何一支部隊出現反覆。”


    “你的意思,還是得維持兩個防禦圈?”莫亞問,“就這樣?”


    “如果你是說糟糕局麵的話,當然不隻這樣。因為不會眼看戰爭呈現膠著狀態,雖然我現在無法做出精確估計,但我斷定他們會插手,局勢恐怕會更加惡化。”卡羅斯說,“我想,最好的局麵是在盡量短的時間內讓亮出爪牙,這樣的話,我才能決定最後的戰略。”


    “會直接派員參與普通戰爭?!而不僅限於突襲待城?”海爾特的眼睛又鼓起來,“以他們的無恥程度來推斷,這很有可能!”


    “所以在一些惡戰地點,我們要早做安排。”總參謀官說,“從地圖上看,待城當然是一個死地,但如果滿足了一些條件的話……”


    “你不用說出來,我明白。”海爾特點下頭,“這次就相信你!我去看看部隊!”


    “說服他真不容易。”看著海爾特的背影,莫亞安慰卡羅斯,“他就這脾氣。”


    “莫亞,其實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的。”總參謀官神態很認真,說出的話也令莫亞眼皮直跳,“對戰爭的殘酷過程,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莫亞皺起眉頭問。


    “沒錯,我雖然保持著樂觀,但我目前還沒有找到反擊的辦法。”卡羅斯靠近莫亞,在他耳邊輕聲說,“或許這場戰爭的損失,將會過我們的承受極限。”


    莫亞回望著卡羅斯,現總參謀官的眼中隻剩下凝重和悲哀。短暫的沉默後,莫亞突然咧嘴一笑,“公子哥,你太多愁善感了!”


    “是嗎?”總參謀官自嘲一笑。


    “你知道有多少人原本就應該是死人嗎?你知道原本有多少人應該窮得叮當響嗎?為自己的將來送命,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還筆債,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得感到高興,因為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士兵。”莫亞平靜的說,“但是!我希望這些人死光之前,你能找出辦法來!”


    然後,這位將軍也轉身走出去,留下卡羅斯一個堅定的背影。


    “給我聯絡瑪法,告訴他,我需要鑒別部隊、需要兩路敵軍的進攻線路和流程、需要詳盡的兵力配置!”總參謀官控製住麵部的抽搐,給他的副官下達命令,“他最好能把這些情報早點送過來!要不然的話,在我們死光之後,那個在後麵悠閑的老板也會完蛋!”總參謀官的聯絡信件很快就傳到了聯絡部,雙眼掛著紅絲的血領主捏著這封信,先是呲牙咧嘴一番,然後,他憔悴的臉上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招手叫來副官:“把這個轉給各分部,原件裱起來掛在公共走廊上。別損壞了,戰後這個就是參謀部的罪證。”


    公文中沒有值得保密的東西,嚴格的說,它隻是一份自參謀部的斥責信。血領主是否會在戰後威脅卡羅斯,這誰也不知道。但當它被掛在走廊裏、被來往的聯絡官看到時,卻極度刺激了人們的神經,變成一劑能加強整個聯絡部的苦口良藥,原本火力全開的情報係統,從這個時候開始破表運轉。


    可讓人感到遺憾的是,這種情報收集力度在初期並沒有什麽成效。其根本原因不是斯比亞(河蟹)情報人員不夠強大,而是在目前情況下,兩支敵軍沒有多少情報供他們刺探——雖然令人哭笑不得,但這是實情。


    事實上,南北條約商團的作戰計劃都隻有一個雛形,那些少量而關鍵的東西全在他們領的腦袋裏。厲害的斯比亞(河蟹)情報人員可以跳到他們辦公桌上去小便,卻撬不開他們的頭蓋骨。


    幸好情報人員的使命並不僅限於刺探商團情報,他們還有些別的事情可以做。因為在這個時候,對第三信仰的討伐令已經傳開,讓比斯大陸亂成了一團!


    先,很多人受不了這種朝令夕改的刺激。他們老早就知道斯比亞不是好東西,是上族的縱容使這個怪物變得強大,一次次的被它欺淩,自己弄得好不心酸。時間長了,大家也調整好了心態,紛紛放下身段,虛心的接受了這麽一個怪物做老大,開始割地、賠款、熱臉蛋貼冷**……但現在,上族一紙命令下來,居然又要大夥兒出力去徹底抹掉它!


    上族的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第三信仰的樹立典禮,其實各國帝王都出席了,科恩凱達在典禮上幹了什麽他們心知肚明,上族的憤怒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因為典禮之後,大多數君主在漫長的歸途中被派人找到,用一種極快的方式送回國。然後,就是兩殿的高級祭司傳遞上族密令給他們。


    但一個帝國的重大行動並不是皇帝一個人說了算的,更何況能很快領會皇帝意誌的人不多——各國剩下的本錢就這點了,誰敢保證討伐中不會出問題?誠然,斯比亞現在是副死相,但商團呢?其他帝國呢?誰能擔保後腦上不挨悶棍?


    派係是傳統帝國的頑症,典型的臨床表現是爭吵,在漫長的複過程(通常是三天)之後,妥協結果出來了:弄死斯比亞不容易,比較起來,派點部隊在聯軍裏打混才是上策。


    拿著這個藥方,皇帝們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


    於是,帝國病開始第二輪作,症狀叫做獨裁者的分化鎮(河蟹)壓,整個過程裏有血有淚有歡笑,熱鬧極了。本來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在數天之內結束,但君主們這次有了強大的外援:兩殿的祭司籠罩著上族的光環,像蝴蝶一樣翩翩而來,在人群中傳播神靈的意誌;商團的特使手持征召令,神色從嚴肅到嚴厲再到嚴酷,讓人不敢正視。


    數管齊下,君王之怒被堅定的執行,各國內部的雜亂聲終於被鎮(河蟹)壓下去。至少在表麵上,大家都在六七天的時間之內明白了這次討伐的嚴重性:如果不能打下斯比亞,等著整個人類的就是滅亡!過程和因果關係沒多少人深究,單憑這後果就很能警醒人了——當然,這裏的“人”指的是有家有業那種。


    以的討伐令下達時間算起,在不到九天的時間內,神屬和魔屬各帝國都已經拿出了具體方案,沒有花招、沒有私藏、操作性良好,甚至過了兩個條約商團最樂觀的估計——討伐第三信仰的聯軍,總人數再一次的膨脹了,先期需要的物資和軍備也湊了個七七八八。


    在驚喜的同時,條約商團也現直到這時才能看清各帝國的真正家底,還有他們之前的吝嗇程度。


    在這段時間裏,就算是控製度極高的帝國,也無法避免出現一些混亂。而這種環境很適合情報人員施展才華,各帝國的情報和分析報告,就這樣源源不斷的送往待城聯絡部。一個帝國的情報就像是一塊拚圖的碎片,在經驗豐富的分析員手下,要不了多久,碎片們就會重組成一幅完整的勢態圖,而兩商團聯軍的軍事情報,就藏在這幅地圖裏。


    以前的斯比亞帝國聯絡部,現在叫待城聯絡部,或者叫第三信仰聯絡部——他們正在用行動證明名稱的變化並不能影響實力,而自己永遠是最優秀的情報人。


    “……現在,討伐令公布第十二天,我們可以確認的敵軍總人數是七十六萬。其中南條約商團三十五萬,北條約商團四十一萬,”血領主的桌子對麵是一幅巨大的地圖,副官正在圖上黏貼著標記,“南北兩路敵人都變得很亢奮,為了打垮我們,他們已經在砸鍋賣鐵了。”


    “砸鍋賣鐵?我喜歡這個形容,”血領主也很亢奮,“接著說。”


    “除了商團和兩殿的軍隊之外,各國拿出了最後一點兵員,包括上次戰爭中存活下來的。甚至在皇室成員中,也有一些人以普通軍官身份加入討伐軍,這說明討伐軍的戰前動員做的很好。”副官說,“地方部隊和貴族私軍被配屬給大軍團,所有人的獎勵和懲罰權被收歸指揮部,這就說明討伐軍的指揮權是統一的。對了,我們還在一份物資調撥單裏現了二十年前的鐵甲和羽箭,本來這些東西是某國皇室成員準備造反用的。”


    “難怪參謀部那邊語氣惡劣,原來這一仗真的不好打。”瑪法用手指摳著下巴,“討伐軍的雞蛋裹得這麽大了,你們還沒現一條縫?”


    “有跡象但不明朗,恐怕是因為雞蛋還不夠大的緣故,”副官苦笑著回答,“作為應對,已經給前方的人員下放了自由行動的特別命令,但目前還沒見到成效。”


    “就怕參謀那邊等不了啊!”說到這裏,血領主突然一拍桌子,“你們當我是嚇大的?!”


    “長官?”副官小心翼翼的問。


    “他們是想擺闊嚇唬窮光蛋!命令下去,別磨蹭,想辦法讓討伐軍動起來!”瑪法的臉色變得很邪惡,“他們現在連件能遮體的衣服都沒有,所以隻能蹲著不給我們看,但隻要是想辦法讓他們動一動,他們就一定會露出光**去!打草驚蛇、殺人放火,讓他們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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