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皇帝陛下,指揮部也搬進城裏。


    聖都城大體上是個圓形的城市,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開一個城門,除了北門之外,三個城門延伸出來的道路交匯於皇宮門前的廣場上,和兩條環路一起組成聖都城裏的主要道路。北門在皇宮背麵,道路直達皇宮後門,是皇家專用道路。


    城裏一共是二十個城區,除了靠近城門的八個城區裏戰事已經平息之外,餘下的十二個城區還在不斷爆遭遇戰。


    指揮部裏嘈雜不堪,參謀們拿著筆,在地圖上標明各個城區的進度。好在各個主要道路被打通之後,兵力調度也順利多了。


    多的部隊陸續入城,他們按照事先的安排,趕去清理自己負責的區域。


    午飯時間之後,城裏再也聽不到大規模的搏殺聲,城牆附近的火也被撲滅,隻剩下滿天彌漫的煙霧。戰事平息之後,廢墟上出現大把平民,他們看著自己的產業,哭天搶地捶胸頓足──誰知道他們剛才藏到哪裏去了。


    直到這時,科恩陛下才有時間坐下來休息一下,當白影把一盤食物遞到他眼前,他才記起自己三天沒吃飯了。


    “還是白影好啊!”出一聲感歎,皇帝陛下拿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裏,誰知下一刻就給噴了出來。


    “報告皇帝陛下。”一個傳令官急急忙忙的跑來:“軍紀監督和**官要晉見陛下!”


    “提夫.羅倫佐?”皇帝陛下非常意外,抓起水杯來了一口:“他來幹嘛?不見!”


    “我是第一軍紀監督、皇家學院院長、帝國一級大臣,可以隨時晉見!”一個衣著光鮮卻風塵仆仆的老頭站在門口,理直氣壯的嚷嚷著:“皇帝陛下不能拒絕我,我一路從黑暗行省趕來的。”


    科恩抬眼看去,一臉笑容的**官傑克正站在提夫.羅倫佐身後向他揮手。


    “既然都站到門口,那就進來吧!”科恩陛下吃著剩下的蛋糕,不想破壞自己難得的舒暢心情:“長話短說。”


    “好的,皇帝陛下,我需要一支部隊。”提夫.羅倫佐的話的確有夠短:“我有急用,時間晚了就來不及。”


    科恩瞟了院長一眼:“部隊有的是,你的用途?”


    “我要帶部隊去保護學院,還有大圖書館。”羅倫佐院長急切的說:“不用太多,五百人就夠了!”


    “皇家學院,皇家大圖書館。”科恩點點頭:“難為你從黑暗行省趕來,我都沒想到保護這些地方……卡羅斯,給院長兩個近衛營。”


    “是的,陛下。”總參謀官拿出軍令遞給院長:“近衛軍第七、第八營,就在這條街後麵。”


    “陛下也給我軍令,我要去幹我的事了。”**官走上來,笑著說:“我自己帶了執法隊來。”


    “笑笑笑……都快成笑麵虎了。”科恩把軍令塞到傑克手裏,小聲叮囑:“注意點安全。”


    “沒問題。”年輕的**官答應著,笑嘻嘻的走出去,沒有一點帝國大臣的樣子,不是拍拍這個軍官的頭,就是踢踢那個軍官的**。


    科恩陛下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吞下最後一塊蛋糕。


    “陛下,可以開始清理皇宮了。”總參謀官走過來:“你要去看看嗎?”


    “當然,備馬。”


    近衛軍的小股部隊分布在城中的大街小巷裏,他們正在向導的指引下挨家挨戶的搜索叛軍殘兵。


    向導們手拿記載著每戶居民人數的文冊,仔細比對清點。那些換上平民服裝的叛軍被一個個指認出來,押到街麵上,當一條街清理完畢之後,叛軍殘兵被集中起來處死。


    皇家衛隊排成嚴密的人牆,護衛著科恩,從皇家專用大道抵達皇宮廣場。


    皇宮前的廣場已經是凱達軍的地盤,行事招搖的士兵們還從城外推來幾具樓車,供各個方向的指揮官使用。


    隊隊翼人盤旋在皇宮上空,時不時的向裏麵射幾箭。還有人在用傳音魔法向皇宮裏喊話。


    “……皇宮裏的雜役、內侍、廚師、技師們聽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不要出門,不要收留、藏匿叛軍士兵,違令者死。當近衛軍進入皇宮時,要第一時間大聲說明自己的身分,提供叛軍隱藏線索,違令者死。保護皇宮財產,不得偷竊、哄搶、破壞,違令者死……”


    科恩.凱達登上正門外的樓車,看著緊閉的宮門,有點皺眉。雖然嘴上說打爛了不心痛,可這畢竟是菲謝特自小生長的家,舍不得。


    “接上頭了沒有?”總參謀官問包圍皇宮的聯隊長:“什麽時候開始進攻?”


    “剛才聯係了一次,裏麵生了一些事,情報員又進去了。”聯隊長一個立正:“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


    “魯曼人呢?”科恩問了一句。


    “魯曼在情報人員的嚴密監視之中,絕對跑不了。”聯隊長回答:“我們把那些逃跑大臣的腦袋給他送了回去,讓他明白自己逃不掉的。”


    “再不能拖了,時間一到就要開始進攻。”總參謀官看了一眼科恩陛下的臉色:“派你最精銳的部隊,盡量減少破壞。”


    “是的,長官。”聯隊長行了個軍禮,趕緊去安排了。


    廣場上響起成片的口令,近衛軍士兵卸下身上多餘的東西,輕裝列隊,進入突擊區域準備強攻。天上的翼人慢悠悠的兜著圈子,不動聲色的完成一切準備。


    “陛下,一切準備完畢。”聯隊長請示說:“時間到了。”


    科恩正俯瞰著皇宮,雙唇一開,輕輕吐出一個字:“打。”


    樓車上的旗手搖晃著旗幟,早已排列好隊形的翼人從各個方向飛來,在皇宮上空交錯而過──這一刻,所有還在皇宮空地上活動的人都會被射成刺蝟。


    號角鳴響,殺聲再度響起。


    幾百具輕便雲梯同時架上皇宮牆頭,精銳的近衛軍士兵從幾個方向同時攻擊。幾處宮門有完善的防禦設施,防守的叛軍兵力又多,立即陷入激戰。


    科恩站在樓車上,眼睛注視著戰局,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陛下,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總參謀官靠過去,很神秘的把聲音壓低:“我們抓到了一個俘虜,是督戰隊少將。”


    “那又怎麽樣?”


    “到目前為止,這是唯一的俘虜啊!”卡羅斯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們已經把這個俘虜帶來了。反正打皇宮也不怎麽好看,陛下不如去審問俘虜吧?”


    “也好,帶他上來。”科恩似笑非笑的看著卡羅斯:“你來審,我來看。”


    “又是我?”


    “少將審少將,這很合適。”科恩陛下已經找了一張舒適的椅子,先把自己放了上去,再命令近衛:“去把俘虜押上來。”


    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架著一個雙手反綁的中年男子,從階梯一路飛奔上平台。立正之後,一個士兵抓住俘虜的頭,把他的臉展示給在場的人看。


    落到凱達軍手裏的人沒什麽好待遇,俘虜的軍服早就被扒掉,僅剩的內衣也破破爛爛,從頭到腳的皮膚不是紅腫就是青紫,顯然被很多士兵關照過。一張臉倒是幹淨,五官也還端正,可惜嘴角牽出的些許血絲破壞了整體美感。


    在眾人的目光中,俘虜微喘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用輕蔑的眼神掃視著所有人……很快他就清楚了自己的處境,目光變得尖銳,直直的罩定黑黑眼的科恩陛下。


    科恩安靜的坐著,一點也不心急,仿佛把這個俘虜當成視野裏的一顆普通的沙礫。


    “沒什麽嚴重的傷吧?”看到陛下真的不出麵,卡羅斯隻有自己開工,他先上前一步,不無關心的問:“督戰隊少將總指揮官,你可能想自己站著吧?”


    “一點小傷,不算什麽。”俘虜用輕蔑的態度回答,沉穩的目光還是盯著自己的目標。


    “不錯,夠硬朗。”卡羅斯衝押解俘虜的士兵一揚頭:“讓他跪著回話。”


    膝彎被踢,俘虜的膝蓋重重的撞在地板上,地板“砰”的一聲響,俘虜也把目光投在卡羅斯身上──這才是他目前的對手。


    “你的姓名、軍銜、職務、所知魯曼的一切,全給我說出來。”卡羅斯依然保持著微笑:“說重要的。”


    俘虜驕傲的笑笑。


    “高等級軍官,是貴族吧?”卡羅斯拿過一張椅子:“從軍隊裏混出來的,我就不用提醒你──拖延問候會有什麽後果了。”


    “既然你也是少將。”雖然是跪在地板上,但俘虜還是試圖抬高自己的目光:“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會怎麽回答你。”


    “事實上你知道的東西,我們未必就不知道,戰爭進行到現在,你腦子裏那點東西還有什麽價值?”卡羅斯嗬嗬笑著:“怎麽說你也是個有名有姓的軍官,我不過就走走過場而已。如果以後有人不小心問起,大家麵子上過得去就成……落在軍隊手裏都一個樣。”


    “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坦白的講,是我對你沒什麽好說的。”卡羅斯收起笑容,毫不留情的說:“從你被俘到現在也有點時間了,我也聽說你被人群毆過。如果你沒話想對我們說,為什麽不自殺呢?我們雖然看管著你,但你咬舌頭撞牆的機會總有吧?如果那樣的話,我們都免得尷尬。”


    “如果你沒話對我說,又怎麽會帶我來這?”俘虜哈哈一笑:“凱達家的逼供手段我聽說了,我也想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我剛才已經說了,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不值得在你身上使用逼供手段。”卡羅斯口氣平淡的回答他:“你我都是軍人,因為你之前的戰鬥打得不錯,所以才留個說話的機會給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說什麽,我們也不勉強。”


    俘虜稍微楞了一下,隨即輕哼一聲:“凱達軍什麽時候出了大義凜然的人物?”


    “我這大義凜然的人一直就待在凱達軍中,隻是你現在才現而已。你身處的環境是這麽汙濁,有這樣的感受我不奇怪──等等。”卡羅斯在一份傳令官遞來的文件上簽了字,然後再轉頭說:“對待敵軍的將領,我們通常的手法很單純:以敵軍的戰績來決定它指揮官的待遇──如果你的部隊是窩囊廢,你會被一個剛入伍的新兵以殺雞的刀法處死。”


    “那麽我現在呢?被你以殺龍的刀法宰掉?不都是一死?還講究這麽多?”


    “在宰你的時候,至少你能穿上整齊的衣服,條件允許的話還能和家人見麵。”卡羅斯一本正經的回答:“當然,你不能要求有人觀禮。”


    “我還沒聽說過落在凱達家手裏的人能有過體麵,你的欺騙手法並不高明。”


    這次換卡羅斯用上輕蔑的語氣:“謊言與欺騙是你主子的專利,你以為凱達軍中頂天立地的軍人跟你主子一個德行?”


    “魯曼陛下的名聲再怎麽壞,他依然是我等願意以性命去保護的皇帝,什麽欺騙與謊言,對待敵人就應該這樣做!”俘虜反駁說:“而你們,什麽頂天立地的軍人,不過是屠夫!”


    卡羅斯抬手阻止了要打人的士兵,用淩厲的目光盯著俘虜:“魯曼謀反弑君,顛覆帝國,把國民置於水深火熱之中!你認為魯曼的所做所為是正確的?你應該知道,僅僅一個聖都大亂,死了多少平民,又有多少家庭被拆散!”


    “沒錯,我們是造反了,但我們是推翻夏麥家族的統治,而不是國家的叛徒!”俘虜毫不示弱:“如能改變統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是很新鮮的言論,謀反卻不是國家的叛徒──你心智還健全嗎?說出這種牽強的話不覺得臉紅?”


    俘虜昂起頭,不甘的吼道:“難道夏麥家族就是國家嗎!斯比亞帝國又是什麽時候成了夏麥家的私產?夏麥家族自從成了皇族,隻要是其血脈就天生有特權……哪怕是一個蠢才,隻要碰巧生對了地方就可以享用一切!這樣的傳承,難道不可以反?夏麥家若真的賢明,我家怎會就剩了我一個人?這樣的皇族難道不應該反?你們殺了我又怎麽樣?如有來生,我依然會追隨魯曼陛下!”


    “意誌很堅決啊!”卡羅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你這樣死忠的例子很少見,完全可以編入學院教材,為世人所警惕。”


    “無所謂了,反正在你們手上也由不得我。”俘虜看著卡羅斯,用顫抖的聲音大笑著:“正統?王朝?都他媽騙人的──你們標榜的夏麥王朝又是什麽好路數?他們四百年前若不是滅了眾多勢力能有今天?!為了國民?國民不過就是爭霸的附加品而已,殺得幹幹淨淨,十幾年後又像野草一樣瘋長出來……”


    “四百年前的帝國被魔族摧殘,各個貴族互相紛爭,民不聊生!夏麥家族靠著勇武仁政平定亂局,白手起家,靠著自己十幾代的努力才建立了繁榮的帝國。”卡羅斯以堅定的目光回望著俘虜:“是非曲直,國民心中有數,我可以把你的話公告天下,讓國民自己來判斷。”


    “愚昧的國民怎麽會明白這些?他們隻要衣服、隻要食物!”俘虜毫不示弱:“隻可惜魯曼陛下的宏圖偉業毀在你們手裏!現在,凱達家族成了皇族,科恩.凱達應該心懷感激才對!”


    “這就是區別所在了,你認為這世上誰都想當皇帝嗎?對我們的皇帝來說,當上皇帝才是一件痛苦的事。”卡羅斯爽朗的笑起來:“睜開你的小眼睛看看吧!你們敗在誰的手上!被最看不起的國民打敗,心裏不會憋得慌嗎?”


    “我不服!”


    “服也好,不服也罷,你反正是沒機會重新來過了。你聽見這歡呼聲了嗎?總攻就快結束,這是整個討逆戰爭的句點,也是你生命的終點。跟你的這次見麵沒有什麽收獲,我很遺憾。”卡羅斯來回走了幾步:“你剛才說,你不服皇族的人天生有特權是嗎?如果你和你的主子真的認為夏麥家族沒資格坐皇位的話,可以!但是你得證明自己的確比夏麥家要強才行。你不是覺得國民隻要衣服和食物,才不管什麽正統之類的嗎?也許你是對的,可是你的主子並沒有讓你口中的愚民們滿意。”


    “假以時日,我們必定比夏麥家要強得多!可惜我等無用,反讓凱達家占了便宜……”


    “那就沒辦法了,現在是我們勝利了,這說明凱達家比你的主子更有資格做這些事。如果你心裏實在不能平衡的話,就當你主子造夏麥家族的反,凱達家造你主子的反好了。”卡羅斯輕蔑的搖了搖頭,對押解俘虜的士兵說:“帶他去見軍法官,先收押。”


    俘虜剛被押下去,負責指揮戰鬥的聯隊長就衝上了樓車。


    “報告陛下,我們拿下了皇宮,除了宮門之外叛軍防守薄弱,主要官員全部被毒死在大殿裏。”聯隊長急切的說:“但我們找不到魯曼。”


    科恩轉頭看著這個聯隊長:“你確定他沒有逃走?”


    “沒有!我們的情報人員一直監視著他,但負責中間聯絡的情報員也被毒死,所以暫時失去聯絡。”


    科恩想了想:“聖都完全拿下了是嗎?”


    “是的!”


    “那麽魯曼能去的地方就不多……”科恩淡淡的回答:“等等吧!他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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