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鎮子外的一條生僻的,有一個人影遠遠的走來。


    他是個年輕的男子,一頭金黃的頭,一對金色的眼睛,英武的臉上有微微的笑容,不緊不慢的走著。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爛,但從高貴的料子和特殊的精致繡紋可以看出他的身份非同一般──是一位軍官。一個長長的木盒被他斜背在肩上,盒子上印著一套長裙的圖案,看來是裝名貴長裙的包裝。


    幾個髒髒的孩子站在路邊,吮著大拇指,好奇的盯著他看。這條小路平時都沒什麽人走,除了一個可以任由他們耍弄的妓女外。


    他走過來,站在孩子麵前,對他們微笑,那笑容高貴優雅。


    “哪裏賣衣服?”他親切的問:“告訴我,我給你們糖。”


    個孩子驚喜的用手指著遠處的裁縫店,詳細的說明了路線,接著就把自己的手心攤開,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他微笑著彎下腰來,向這隻手心裏吐了口唾沫。


    就算是再笨的小孩,也知道唾沫與糖果的差別,男孩大哭,手拚命在地上擦,又抓了一大把泥沙,舉著手要丟──而他微笑著揮手,給了小孩一個響亮的耳光。


    “痛嗎?”他微笑著問。


    孩尖聲嚎叫,向父母哭叫,可久久沒有人來。一位軍官,誰敢招惹呢?


    而他抓來了所有一起玩耍的小孩,臉上親切的微笑著,挨著個把他們打得鼻青臉腫。到最後還扒光小孩們的衣服,讓他們光著**操練正步,但幾個來回之後他就煩了,直接把小孩丟進了旁邊滿是汙泥和垃圾的大坑。


    走在街道上,年輕男子向遇到的每一個人親切的微笑。


    然後他走進裁縫店,用溫柔的口氣說:“我要一套衣服,最好是黑色。”


    店主抬起眼,看了看他的身型。當他辨認出他身上的服裝,便殷勤得略嫌過分的把客人讓進店裏:“有的、有的!現成的,馬上就好。”


    換上幹淨、合體的衣服,年輕男子還試穿一件黑色的法師袍。


    “這件也要了,還要一個這樣大小的盒子。”年輕人指指櫃台上的盒子,順口問店主:“我來的時候,看到路上倒斃一個女人,怎麽沒有人管?”


    “先生是路過的吧?”店主忙東忙西,張羅著年輕人所要的東西:“這事我知道,昨天晚上,有一隊武士路過我們鎮子,就留宿在客棧裏,好像跟客棧主人很熟的樣子。後來他們叫了幾個妓女去陪酒找樂,誰知道把這妓女怎麽了?”


    “武士啊!”年輕人點著頭:“可以隨便殺人嗎?”


    “死個妓女像死隻小蟲,沒人會在意這個。”店主笑著,用針縫合著袍子上要修改的地方:“看得出來您需要好好放鬆一下,不過這裏的土娼可是配不上您的,鎮子北方有適合您玩的地方。”


    “哦,是這樣啊!”年輕人看著自己一身的新裝束,平靜的點了點頭,從原來的盒子裏取出一把作工精致的長劍,放到一個窄一點的木盒裏。


    “你劍上的花紋可真是奇特,風格樣式都像是神屬那邊出來的。”店主貪婪的注視著他:“戰利品嗎?”


    “是。”年輕人背上盒子,微笑著回答,然後伸出手來扭斷了店主的脖子。


    搜刮了裁縫店裏所有的錢,年輕男人走到街上,微笑著向人打聽客棧所在的位置,途中順便洗劫了更多的店鋪。


    騷動很快就蔓延開了,有人衝過來要抓住這個微笑的男子……最後在去往客棧的方向,躺著鎮民的屍體。


    不明就裏的客棧的老板還想在這個年輕人手裏表現一些英雄氣概,可不到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跪在年輕人腳邊,驚恐萬狀的說出了這隊武士的來曆、去向和目的地──他們是一個傭兵團,這次是去分界線上做一件什麽事,因為沒有達成目的,所以心情都不是很好。昨天夜裏已經走了,包船走的。


    “嗯,有個年輕女人死了。”年輕人微笑著問:“你清楚嗎?”


    老板點著頭,為年輕人完整的覆述當時的情況,他們怎麽把她綁上,怎麽用金屬在她身體切割,怎麽舔食她的鮮血……


    “她開始還笑著呢……”滿臉是血的老板說。


    接著,客棧裏就傳出一聲巨響──老板整個人都不見了。


    年輕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跨出了客棧大門。


    外麵的街道上站滿了手持武器的鎮民,都緊張的看著他──他臉上笑容那麽迷人,讓看到的人不自覺的感到幸福。


    年輕人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背著一個長長的木盒走出了鎮子,臉上滿是溫柔的微笑。


    他的身後是烈火濃煙,一群妓女蜷縮在路邊,驚恐萬狀的看著他離去。他微笑著走進妓女工作的地方,可憐的女人們緊閉著眼,渾身顫抖著擠在牆角縮成一團。


    輕柔的腳步聲離開了妓院,這些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的可憐女人,每人手裏都多出了個沉甸甸的錢袋……


    天快黑了。年輕人出現在另一個鎮子裏,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沒有幾個人。


    他要追那個傭兵團,卻找不到一艘船。這些鎮子不怎麽富裕,連輛像樣的、肯出賣的馬車都沒有,這些馬車快不起來,更不能長途跋涉,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在這時,一輛看起來很不正常的馬車停到了他的麵前。


    “先生!”一個充滿了活力的聲音在叫他:“您需要馬車嗎?我的馬車將會滿足您一切的需要!”


    年輕人微笑著回望,看到一張憨厚的中年男子的臉。


    “您別看這馬車樣子不怎麽樣,可它是魔屬裏最快的馬車!”中年男子跳下車來,手腳麻利的拉開了車門:“兩匹快馬,再加上我這個最好的車夫,它會如風般的飛馳。此外,我收費便宜,又不多嘴……”


    年輕人說出一個地名,中年人立即拍起了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把他安全的送到──盡管那地方距離這個鎮子差不多一千裏地,所要經過的地方也非常荒涼。


    “好吧!”年輕人點點頭:“就用你的馬車,拿著這些錢,先去備辦食物。”


    車夫歡天喜地的去了,年輕人進了車廂,等待著這段即將展開的旅程。


    車夫沒說錯,他的馬車的確是魔屬聯盟裏最快的,但同時,這也是魔屬聯盟裏最破的一輛馬車。為了達到最快的度,車夫揮出相當高的水準,達到了令人咋舌的驚險程度。


    終於,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荒原裏,破舊的馬車再也挺不下去,“喀嚓”一聲散了架。車廂裏的科恩破頂躍出,順手接住正在空中張牙舞爪的車夫。


    兩匹快馬在前方停了下來,無辜的看著後麵那堆“廢柴”。


    “最快的馬車。”科恩看看四周那以荒蕪形容都算是讚美的土地,衝車夫伸出了大拇指:“好樣的。”


    “英雄啊……”車夫立即抱住科恩的腿,大聲的號哭起來:“請饒恕我吧!請不要趕我走,請讓我留在你身邊為你做事吧!我願意為你鞍前馬後,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你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叫我偷牛我絕不偷雞……”


    “我沒說要把你怎麽樣。”


    “還用說嗎,英雄!”車夫抬了一下眼,讓科恩看到他眼中真的有淚,然後又繼續著號哭:“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救星,你光輝、你偉大、你英武、你全能萬能……請不要把我丟在這裏,我會餓死的……”


    科恩低頭想想,覺得自己也需要一個向導……或者是仆人。


    “認識路嗎?”


    “認識!肯定認識!”車夫立即爬起來,兩把抹幹了臉上的淚水,又大包大攬的拍起了胸脯,順便改變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魔屬聯盟裏最好的向導!您選我絕對沒有錯,我知道每一條路,我清楚每一條小道,有我在您身邊,迷路這個詞就是一個遙遠的傳說一樣……”


    在車夫……不,在這個向導吹牛的時候,科恩一直用溫和的眼光看著他。科恩沒說把他怎麽樣,而他的求饒是習慣性的,下跪、抱腿、哭喊、流淚……是那麽的迅流利。科恩覺得在腳下苦苦哀求的向導很像坦妮。


    他們都是在為生活苦苦奔波、苦苦忍受、苦苦哀求。盡管方式不一樣,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把馬牽過來,我們出。”科恩原諒了他:“你叫什麽名字。”


    “是的,我叫利普。”向導一溜煙的跑過去牽馬,邊跑邊回頭喊,轉頭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撞上了馬**:“哎呀!”


    科恩笑笑,沒有管他。


    騎著馬,拋棄了多餘的東西,兩個人重了。


    迷路──這個遙遠的傳說,在下一路口就降臨,這傳說來得也太快了點。


    科恩抬眼一看利普,他就會跳下馬大叫英雄……就這樣,利普帶著科恩轉了一大圈,終於在日落前找到了一個鎮子。看到遠方的鎮子,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遠離了原來那個給自己很多悲傷的城鎮,科恩心裏開始考慮著其他事情,臉上也不再時時都保持著笑容。


    “不知道黑暗怎麽樣了?”他在心裏想著:“應該怎麽跟他們解釋這件事?一會去搞張地圖,想想怎麽回去……”


    身下的馬踏著碎步,慢慢的進入鎮子。落日的餘暉鋪在街道上,鋪在兩邊的屋頂上,一片迷人的桔黃色。順著風,還飄來烤肉的香味。


    “先生,這是個大鎮子呢!”利普左右四顧:“有酒館、飯店,還有客棧!”


    “第一次來?”科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遍了魔屬聯盟的向導?”


    “英雄……”利普的嘴口沫橫飛開合著。


    “閉嘴。”


    “是!”利普馬上照辦。


    可就那一聲“英雄”,還是驚動了街邊的幾個人,一個麵相凶惡的高大男子站到路中,擋住兩人的馬。


    “外頭來的?麵生啊!”他摸著腰帶上的刀柄,一步步踱了過來:“第一次來的話,知道這的規矩嗎?”


    科恩看了一眼利普,利普立刻用他那張肌肉達的嘴奉承起對方,科恩悠閑的待在一邊,看著利普用非常快的度翻動那兩片幹裂的嘴唇,用大串的廢話把擋路的男子捧上天……


    個打扮妖豔的女人從左邊的酒館門口出現,拿著一個酒瓶,另一隻手牽著裙邊,搖搖晃晃的走向街對麵的一棟房屋,走到中途的時候還向科恩飛吻。


    科恩淡淡一笑,女人放浪的大笑,拋了個媚眼,走了。


    “看什麽看!”擋路的男子一步跨過來,大叫:“她是我們老大的女人!”


    “看一眼,那並不代表什麽。”科恩態度和藹的回答他:“自己的女人漂亮,能吸引別人的目光,你的老大應該會很自豪的。”


    擋路的男子楞了一下,科恩的打扮讓他不敢妄動──黑色法師袍不是人人都能穿的,還有背後的那個盒子,可能藏著什麽厲害的東西。


    “陌生的法師,這裏沒有官員,一切都由我們說了算。”擋路的男子退開:“想平安經過,你們最好老實點。”


    利普立即在一邊拍著胸脯,大聲保證自己不會給對方帶來任何麻煩,那男子終於順著先前女人離去的方向走了。兩人走進一家酒館,去補充旅途所需要的東西,順便休息一下。


    正在享受溫熱可口的飲料,卻隔著窗子看見先前那名攔路的男子帶著幾個人,怒氣衝衝的走了過來。


    科恩沒什麽反應,利普卻嚇一跳,趕緊放下酒杯出了門,滿臉堆笑的迎上去──但那男子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打的利普一個趔趄。


    “英雄啊……”就跟以前一樣,利普的哭號立即響起。科恩卻還在慢慢的喝著手上的東西,他知道對方不會對利普怎麽樣。


    “滾開,大爺沒工夫理會你!”對方把利普踢得滿地打滾,拔出刀來利落的砍殺了兩人的馬匹──科恩繼續喝東西。


    “你們都聽好了,我們老大說的──不準賣馬給這兩個陌生人!誰要是敢頂著幹,會後悔的!”對方揮舞著帶血的刀站到街中,一邊喊著狂妄的話,一邊斜著眼看科恩的反應。


    但科恩還是一心一意的喝著手上的東西,仿佛身邊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幾個人隻好冷哼一聲,進入街對麵的房屋。灰頭土臉的利普從地上爬起,在其他人鄙夷的眼光中,搖搖晃晃的回到桌位,一臉委屈的看著科恩。


    “喝東西,都快涼了。”科恩招呼他。


    “我們沒馬,走不出這片荒原的……”利普苦著一張臉:“他們是想讓我們去見他們的頭,您坐著,一會我去跟對方求饒吧?”


    “求饒就不用了。”科恩淡淡的回答:“至於馬,我會讓他們老大賠出來。”


    “賠?”利普雙眼睜得圓滾滾,結結巴巴的問科恩:“對方可是這裏的頭兒,我們怎麽讓他們賠?”


    “慢慢談嘛!”科恩笑笑,放下杯子:“努力的話,總能談到一塊去。”


    在利普迷惑的注視下,科恩起身取下背上的木盒遞過去:“拿好,不要偷看。”


    利普呆呆的看他脫下法師袍,去老板那裏問了幾句話,然後空著雙手走出酒館。他心想自己這個同伴是不是瘋了?


    而酒館裏,包括酒客和老板在內的所有人都從各個角落湧出,小心翼翼的把腦袋放在窗後,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著什麽。


    陣風吹過,帶起他的衣角,利普眼看著他敲響房門,進了對麵那棟房子。酒館裏響起一片歎息,他們看到房門被人關了……


    ※※※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十來個麵目可憎的大漢散坐四周,手都放在刀柄上把玩著,用很不友好的眼神看著科恩。


    張不知哪裏弄來的豪華躺椅被安置在房間裏的顯要位置,那位扮相庸俗的老大級人物打橫睡在上麵,而那個引起一切事端的女人正在給他按摩。


    科恩走到房間正中停下腳步,和藹的看著那位老大。老大不會沒有聽到科恩的腳步聲,但他仍然沒有睜眼,看樣子他是等著科恩開口。


    “喂!說話!你來這當啞巴的?”這場沉默的對峙沒有維持多久,一個忍不住“寂寞”的大漢踏前一步,衝科恩喊。


    “我……”科恩笑笑:“我來這裏,是要跟你們談談。”


    “談什麽?”老大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心不在焉似的問:“生意?”


    “我的馬被你手下……”科恩做了個砍殺的手勢:“沒馬,我們不能離開。”


    “殺了馬,他真是不小心。”老大轉過頭,盯著科恩嘿嘿直笑:“可那又怎麽樣?”


    “你應該賠給我。”科恩說。


    “賠給你?好、好主意──我喜歡!”老大的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身體從躺椅上撐起來:“寶貝,過來拿,你得自己動手。”


    周圍響起一片譏笑聲。


    “要我動手?”科恩用真誠的眼光回望這個老大:“我動手的話,你會痛。”


    老大拎起放在一邊的武器,一聲大喊在房間裏回蕩,連外麵酒館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就是想知道什麽是痛!”


    酒館裏的利普雙手抱著那個木盒,正在擔心著自己的命運,就恍惚看到對麵的房屋震了一下。他一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立即就有東西告訴他看到是真實的──有個魁梧的身體破開了完好的牆壁,鮮血淋淋的掛在那,跟著窗戶被震破,一隻粗壯的腿飛了出來……


    隨著聲聲巨響,腳下的地麵在微微震顫,那棟房子也在痛苦的扭動著,不斷出“吱吱”的響聲……


    集中在酒館窗戶邊的人呆住了,一個個的表情活像白癡。


    終於,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房門出一聲難聽到極點的呻吟,門邊出現一張被鮮血掩蓋的臉──從身形來看,正是先前攔路的那個男子。他還提著刀,一步一晃,喘息著向酒館這邊走來,走到街中,困難的張了張嘴。


    “救……”他的嗓子好像有點漏,這話還沒說完,就一頭栽到地上抽搐起來。


    圍在窗口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刹那間,該喝酒的在喝酒,該賣酒的在賣酒。


    利普呆呆的看著那扇門,直到他出現。他麵帶無邪的微笑,衣服幹幹淨淨,渾身上下哪都沒傷,跟剛才一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進了酒館。


    “收好。”科恩將兩個大大的錢袋放到桌上,紮口處不緊,掉落幾枚金幣。然後他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飲料,神態輕鬆得就像剛才隻是出去小個便一樣。


    “你、你、你不是……”利普看著他,第一次覺得說話是如此的艱難:“不是說,隻說去談談嗎?”


    “談崩了。”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利普閃電般的伸出手抓過錢袋,十指翻飛,立即就打好紮口處的結,然後把錢袋緊緊抱在懷裏,再不願意抬頭。


    利普怕,利普真的怕。


    他見過無數被殺的人,也見過很多殺人的人,但沒有任何人能像他眼前的同伴,讓他從心底裏產生這麽強烈的恐懼。


    他和藹可親,他笑容無邪,他能離你這麽近,也能離你那麽遠……和他做伴,一半是感到無比的安全,另一半則是鋪天蓋地的恐懼。


    利普知道,隻要他願意,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手心……包括自己。


    他將是自己的依靠,也將是自己的夢魘!


    人一旦有了依靠,就能讓自己的特長常揮,利普的行為就證明了這一點。


    其實要說句公道話,利普不是個很善良的人。對於比他厲害的人,他會馬上去巴結;跟他差不多厲害的人,他會想辦法拉攏;而一旦遇到比他弱小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欺負──當然,前提是這個人值得欺負,也就是說,欺負這個人能得到好處。


    現在,這個標準明顯升高了,變成所有比他老板弱的人他都去欺負。而這,好像也沒有什麽人能比他的老板厲害。


    他的老板親口告訴他,自己名叫科恩.凱達,他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也知道這個名稱代表著什麽。但他有自己的打算,更沒想過要去出賣自己的老板,事實上,他倒是想把整個世界貼上標簽,賣給他的老板。


    他很會察言觀色,知道老板是個習慣享受的人,於是出重金雇了真正魔屬聯盟第一舒適的馬車,還有魔屬聯盟第一的向導,讓老板能好吃好喝,舒舒服服的前往目的地。


    科恩看著利普做這些事,從不表任何意見,當錢被揮霍得差不多了,科恩就會走下馬車去做一票,然後再把裝滿金幣的袋子丟給利普。科恩這種含糊的放縱態度,無疑讓利普的行為變本加厲……


    以前見人就抱大腿喊英雄的利普不見了,現在的利普說話氣宇軒昂,走路精神抖擻,甚至嚐試著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紳士。


    剛開始的時候,利普也不分好壞俗雅,是昂貴的東西就往身上掛,雖然穿得像個小醜,但他還一臉的燦爛笑容……每當這個時候,科恩會叫他下車,脫光了衣服跟在馬車後麵跑。


    如果買對了東西,科恩就會讓他保留在身上,反覆幾次之後,聰明的利普就知道了科恩的喜好,知道什麽東西應該用,什麽東西不應該用,下次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要讓利普這樣的人學會用不同的眼光注視不同類型的人,以不同的態度去待人接物,這對別人來說應該是一很困難的事,但在科恩手裏卻變得異常簡單。隻要科恩做一次,利普就能完全做到……對利普來說,科恩現在已經變成他世界的中心。科恩的意誌,就等同於他自己的意誌,他不會違背科恩的意願,因為他明白──隻有自己做到科恩希望他做的事,他才有存在下去的價值。


    而科恩心中也明白,利普在看到自己力量之後的轉變是有原因的,這個普通的中年人心裏一定隱藏著什麽,這個動機深深的隱藏在他的馴服行為之下。


    想想看,一個成年人,他的生活習慣早已定型,即使是想做些表麵功夫的難度都很大,更不要說徹頭徹尾的變。而利普卻正在這樣做,而且還做到了,這讓科恩感到驚異。


    科恩不點破這點,也是想看看這個普通的中年人能做到什麽程度的改變。因為科恩在心裏,同樣驚異於自己的改變。


    科恩以前沒想過,可以僅從一個人的行為去推測出他的內心,或者說,科恩從不知道可以這樣做。但自從清醒過來之後,這已經變成了他的一項技能,他能很自然的從一個人的行為,分析對方的內心世界。


    第一次的嚐試,還覺得蠻好玩。


    有了充足的資金,行進的度自然就快起來,甚至有望提前趕到科恩希望去的地方──那也是一個偏遠的小鎮。


    馬車穩穩的停在鎮上唯一的客棧之外,利普走下車來環顧一下四周,這些天來,他已經變成一個真正的紳士。


    他的頭梳理得一絲不苟,一條手工、布料、圖案都很講究的圍巾在脖子上打了一個便結,整套服裝素雅而不失高貴,凸顯著一個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隨身佩帶的幾樣精致的飾物,更點綴出他整個人的穩重風格。


    “少爺。”他回過身說:“我們到了。”


    科恩步下車來,帶著利普直接走進了客棧。


    科恩剛坐下喝了點東西,利普就帶著探聽到的情況回來了,他坐到科恩身邊,輕聲的把這個傭兵團的情況講給科恩聽。


    在他匯報的時候,科恩跟以前一樣沒有表示任何的意見,仍然一心一意的跟手上的飲料過不去。


    “那艘船上,載著他們全部的主力幹將。”利普繼續說著:“我以談生意的口吻打聽清楚了,他們今天下午晚些時候到。”


    科恩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準備好離開的馬車,辦完這裏的事,我們會去都。”


    “是。”利普回答著,雖然科恩的命令都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也從不跟他解釋什麽,但他絕不會多嘴去問。


    他抬眼,但是看不到科恩眼中或者臉上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這可不是好兆頭。


    ※※※


    下午,傭兵團駐地。


    這是個中等規模的傭兵團,大概百多人,人員分散居住二、三十個帳篷,占據了很大一塊土地,一邊是訓練用的場地,另一邊緊靠河流,還建了個小碼頭。


    艘中型貨船遠遠的駛來,緩緩靠上泊位。


    此時,也有一輛豪華馬車也順著道路過來,就停在門外,幾個小傭兵走上去迎接,被從後麵趕來的領喝退,匆匆趕來的領急走幾步,堆出滿臉的笑容迎接貴客。


    把貴客迎進帳篷之後,領立即為客人介紹起傭兵團裏“最出色”的傭兵,就是那些剛剛乘船歸來的武士,表麵文章做足之後就把話語一轉,委婉的詢問起客人想要托付的任務。


    “其實,這個任務是很簡單的。”被尊為貴客的利普看了一眼身邊的科恩,站了起來:“我先要說明的是,我家少爺為人相當正直和善,但卻有那麽一兩個不欣賞的人。”


    “當然當然。”領陪笑回答:“再正直的人,都會被壞人纏上,這個……我們懂。”


    “對方的行為相當惡劣,我家少爺相當氣憤。”利普走前兩步,大義凜然的陳述著理由:“但身為一個名聲顯赫的貴族,很多事情是不好直接出麵去做,雖然直接出麵也能處理的很好,但過場上卻不免麻煩些。”


    “是的,尊貴的貴族會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的確不用在一些小事上傷腦筋,但這正是我們傭兵存在的意義──我們樂意為您效勞。”


    “你倒是個開明的領。”利普走上前,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事情很簡單,目標是一個女人,年輕的女人。她不是貴族,但是家世不算差,除了普通守衛還雇了二十幾個傭兵。你們得明白,我們少爺想要幹淨俐落的解決這件事,所以才出大價錢來和你們談生意。”


    “明白了,要我們怎麽做,您才會滿意呢?”


    “我們少爺相信你們能鏟除讓他不高興的人,但是對這種不識好歹的女人,僅僅一個死──就太便宜了。”利普哈哈一笑,大聲對帳篷裏的人說:“她應該悲慘的死去,應該嚐盡一個女人所能嚐到的所有苦頭……酬金不是問題,問題是你們能辦到這一點嗎?”


    “能啊!這個我們拿手。”當即就有一個最出色的傭兵站出來:“在回來的路上,我們就這麽玩了一次,那個女子是個妓女呢……”


    “一個妓女?”利普攤攤手:“抱歉,我的勇士,我想像不出你們能對一個妓女做出什麽事來。”


    “老爺,您聽我說啊!”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泡湯,這個傭兵急了,連忙把一大串當日的血腥場麵說出來,他在說,旁邊的傭兵不住的點頭以加強其可信度。


    利普平靜的聽完,轉頭去看科恩。


    “沒錯。”科恩緩緩站起來,點點頭:“就是你們了。”


    傭兵領大喜,以為這票任務已經拿到手了──還沒等他句表達謝意的話,就看到科恩的身體一抖,左右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幻影。


    “這……”領的一句話中斷在慘叫聲裏,他被一個幻影擊中,身體在空中散架。


    幻影一分再分,瞬間殺盡帳篷裏的其他人,隻留下那幾個歸來的“最出色”的傭兵,然後破開帳篷向四周衝去,在傭兵團的營地裏攪起一陣陣血雨腥風。


    帳篷裏一片狼籍,到處是濺在地麵的液體,紅的白的觸目驚心,那幾個最出色的傭兵癱在地上,眼看著含笑的科恩一步步走過來。


    “饒、饒命……”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翻臉,但肯定的有原因的,以對方的能力看來,傭兵們知道自己沒有抵抗的能力,隻能求饒。


    “那個女子,也曾經向你們求饒了吧!你們是怎麽回答的?”科恩越走越近,溫柔的聲音回響在每一個傭兵的耳邊,伴著那遠處傳來的聲聲淒厲慘叫,就如同是死亡的宣告。


    “是怎麽回答她的?乖,說給我聽。”科恩繼續向前,在傭兵們麵前停下,他的笑容很親切,卻在傭兵們眼中逐漸扭曲,他們冷汗淋漓,睜著驚恐的眼睛,無助的看著這個死神靠近自己。沒有反抗的力量,更沒有逃跑的勇氣……


    “我、我……我們!我、我……”


    被科恩凝視著的傭兵正在努力的張著嘴,但心底那種強烈的恐懼感卻讓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活著,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科恩笑笑:“讓我來幫你。”


    利普再也看不下去,幾乎快要瘋掉,急忙幾步跑出帳篷──身後的帳篷裏立即傳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不是慘叫,也不是哀號,而是一種怪異的、抖動的、濕漉漉的、時斷時續的喘息聲。


    利普用雙手掩住耳朵,但那聲音仍然不可阻擋的傳來,讓他心裏毛,讓他渾身抖……他想放聲大叫,可是叫不出來;他想狂奔逃離,可是沒有一點力氣。


    他明白,這些人該死,但這樣的死法,太可怕了一點。


    他一定要結束科恩的這種行為,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瘋。終於,他找到了借口,盡管他前一刻還想放那些人逃離。


    “少爺……有人跑了!”利普指著碼頭那艘正在離岸的貨船,大聲叫喊著:“他們跑了!”


    無聲無息的,科恩在他身邊出現,但下一刻已經站到了碼頭上──利普在後麵狂追,正在想科恩會用什麽手法對待這些逃離的人,毫無預兆的,天空掉下來一個巨大的火球,直接命中貨船。


    “轟!”的一聲巨響!


    艘貨船炸裂開,連帶上麵的生命一起四處飛散,下一刻就成為漂浮在水麵上的殘骸,無力的燃燒著。


    “誰!”科恩怒了,猛的轉過身來大喊一聲:“是誰!”


    被科恩的眼光掃過,利普的身體在戰栗,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陣狂風呼嘯而來,卷起了滿天揚塵,利普被風頭掃到,身體不由自主的旋轉著向外退去,想大叫救命卻又被灌了一嘴泥沙,正在心慌意亂、突然覺得飄忽的身體一穩,原來是站到了科恩身後。


    利普眼裏一片迷茫,風嘯塵揚中,科恩的身體巍然不動,而風眼的中心在這時隱約出現一片白色。


    風塵慢慢的消散,一頭白色巨龍逐漸呈現在兩人麵前,巨龍驕傲的昂著頭,正在收攏背上的雙翼,一對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科恩,目光平和而深邃。


    很顯然,科恩怒氣未消,他踏步、躍起,一拳就向白龍頭上砸去。巨龍探出前爪,一一化解科恩的攻擊,科恩在空中翻轉騰挪,陣陣激烈的撞擊聲傳出。


    這情景讓旁邊的利普看得一頭霧水。科恩出手攻擊傳說中的龍在他意料之中。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老板會隻用拳頭,而那頭白色巨龍居然也不用魔法,就用一隻前爪抵擋。一人一龍打得倒是激烈,攻擊威力可就大打折扣了……這不像老板的風格,而龍的表現也和傳說中的大相逕庭。


    利普眼皮都不眨的盯著,腦袋轉的飛快,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有古怪。乘著一人一龍暫時分開的時間,他嘴裏大喊“停手……”,身體“電閃”般的衝入場中把他們隔開。


    “少爺您休息一下,龍英雄您也休息一下。”利普點頭哈腰的團團轉,在一人一龍之間大拉關係:“兩位都消消氣,大家有矛盾可以坐下來談談嘛……隻要有心,總能談得攏,但這裏卻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我知道一處地方山青水秀……”


    白龍嘴一張,一口氣把他吹出老遠,利普悶哼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結實。


    利普搖搖晃晃的爬起來,現白龍已經不見了,先前站立的地方現在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女,她五官秀美,身材高挑,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盯著科恩看,神色平和。


    著這位麵目純潔得不像是人類的少女,利普白癡一樣的張著嘴,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對我用心靈交流!我厭惡任何東西進入我的腦袋!”突然,科恩一聲大喊:“說話,你又不是啞巴!”


    白衣少女賭氣似的偏過身,踢開一顆小石子,不再正眼看科恩。


    到白衣少女的行為,利普心頭一陣狂跳──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敢不理老板,他簡直不敢想像少女接下來的命運。


    利普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殺戮和血腥,變得前所未有的善良,而白衣少女的出現,很大程度上淡化了他可怕的記憶,她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充滿魔力的清泉,能夠洗去人心中的塵垢。


    他絕對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這位少女轉眼之間化成一灘模糊血肉!管她是人是龍,落到少爺手裏沒她的好果子吃……


    “哈、哈……”利普心裏排除萬難,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鼓起無比的勇氣開了口:“少爺,您休息一下。”


    科恩的眼光沒有注視他,聰明的利普明白了,這件事的關鍵人物應該是白衣少女。


    “這位……女英雄啊!我是利普,您是來找我家少爺的嗎,您可真是英姿颯爽啊……”利普好歹站了起來,滿心虔誠的向少女傾訴著自己對英雄的仰慕,看少女沒有表現出抵觸的情緒,利普立即就直奔主題:“您是來找我家少爺的嗎?我家少爺年少英武、威風八麵又心地善良……當然,偶爾的強硬態度更是我家少爺無窮魅力之中不可缺少的一小部分……”


    少女嫣然一笑,輕揮小手,一股小小的旋風讓利普掉進河裏。


    “女英雄……請聽我說……我家少爺……”


    當利普**的爬上岸,卻驚喜的現少女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科恩,雙手輕放身後交握,模樣既俏皮又可愛,背影清麗得讓人窒息。


    利普出了口大氣,知道兩人間的冰冷氣氛成功的被自己攪和了。


    少女站到科恩麵前,微微仰起下巴。


    “每次看你,你身邊總是有些怪人。”她開口說話,聲音清清脆脆的,如同玉石輕撞。


    “少來。”科恩的目光也柔和了些,不再那麽惡聲惡氣:“你總共就見我兩次。”


    “為了找到你,我飛越高山峽穀,穿過風雨雷電。”少女偏了一下頭:“你就這麽歡迎來自遠方的朋友嗎?”


    “既然你在找我,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心情不好。”科恩依舊冷著一張臉,沒人能從他的回答裏揣摩出他的心意:“最近腦袋還讓人打了,而某條龍又炸了我要的船。”


    “那是我做的,你要我賠嗎?”


    “最好是這樣。”


    “嘻……”抿著嘴輕笑,少女低頭在原地轉了個圈兒,衣角旋出雪白的漩渦。


    “不說這個。”再次和科恩臉對臉時,少女的表情已經很鄭重:“帶你去個地方。”


    “不去。”


    “不去的理由?”


    “不順路。”


    “還沒說去哪裏你就知道不順路?”少女輕笑著堅持自己的意見:“很重要的事。”


    “再重要也不去。”


    “嗯,那可就麻煩了。”少女想了想,抬頭再說:“雖然我對你沒什麽好感,但你就不能謙讓我一次?”


    利普遠遠的一拍腦袋,覺得少女太不會說話了……沒好感,誰還謙讓你啊!


    但出乎意料,科恩沉默了一下,讓步了。


    ※※※


    高空中,一條白色飛龍在雲間快穿行著,寬大的背上仰躺著一個黑衣人。飛龍前爪上還抓著什麽東西──那是縮成一團的利普。


    當苦命的利普覺得自己要凍死的時候,飛龍開始盤旋下降,幾聲清越長鳴之後,白色飛龍穩穩的站立在一個級廣場之中。


    利普哆嗦著站起來,看到廣場上站了一圈人,男女老少百多個,他們都有和白龍少女同樣清澈的眼神。


    “我的朋友,你終於來了。”一個白老者健步上前,張開雙臂迎向科恩:“知道你的事了,很高興你沒事。”


    科恩既不期待也不拒絕,懶洋洋的讓他擁抱自己。


    “振奮精神,我的朋友。”老者扶著科恩的肩膀:“事情會變好的。”


    “你的話一點作用都沒有,雷。”


    雷爽朗的笑著,拉起科恩的手,順著一條玉石鋪就的道路向廣場邊走去。看白衣少女跟在後麵,利普也急忙跟著。


    來到一個巨大的洞口前,雷停下了腳步,對身邊的科恩說:“我的朋友,進去吧!你應該感到榮幸,你是第一位進入龍族洞**的人類。”


    科恩本來還想調侃一句,例如什麽“第一次”之類的,但洞中卻有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擴張出來……他一楞,然後大叫一聲狂奔進去!


    雷再次放聲大笑,跟著走進去。


    利普看了看站在洞口的白衣少女,始終沒敢動腳,老實巴交的坐到一邊去。


    “棉花糖……”科恩衝進洞裏,暴躁的聲音的空曠的大廳裏來回激蕩:“你給我滾出來!”


    頭趴在地上的金色巨龍抬起了頭。


    “如果你再不來,我們就錯過了。”金色巨龍緩緩的開口:“小不點。”


    “操!說這個幹什麽,快跟我去救人!”科恩幾步衝過去:“我的朋友、兄弟!就是那個菲謝特……操!你什麽時候變成龍了?”


    “安靜,安靜。”金龍麵對語無倫次的科恩,幾乎沒有辦法,隻得比起了音量:“安靜!”


    科恩楞住。


    “你所說的人,是菲謝特.夏麥。”金色巨龍放低了聲音:“我知道了。”


    “那……”


    “你想複活這個生命。”


    “是!”


    “保留全部記憶,以現在的身體。”


    “是!!!!”


    “小不點,那很艱難。”


    “很艱難!很艱難?很艱難的意思是什麽!難道是在敷衍我嗎?!等等,很艱難……就是說可以?”


    科恩的聲音逐漸低落,自從菲謝特倒下後,所有累積在他心中的痛苦、悔恨、酸楚,都在這一瞬間化做兩行晶瑩的淚珠,緩緩從眼中滑落。


    “菲謝特……”科恩虛脫般的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語:“可以……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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