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劍一記虛砍,劍身在空中甩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四周地麵匍匐的屍體,一陣讓人作嘔的刺鼻氣味如同詛咒般繚繞,科恩覺得心裏那股邪惡的**又被引得蠢蠢欲動。


    還劍入鞘,科恩抬眼看著那個在打鬥中一直保持中立的黑影,不明白這怪物的立場身份,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


    “在你來說,殺戮意味著什麽呢?”輕柔得讓人迷亂的聲音響起,黑影飄近了一點:“看你的殺人手法嫻熟精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樣看來,你心中也有一份對殺戮的渴望吧?”


    “我不是瘋子,我不嗜血。”科恩否定了黑影的評價,同時也以這份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


    “不嗜血?”黑影輕笑一聲:“那我剛才看到的是什麽?神佑騎士劍劍刺人要害,卻又不是立即斃命之處,要對方痛苦恐懼的死去……難道這不是在享受殺戮的樂趣嗎?”


    空幽的聲音像美女的紅唇一樣,令人的意誌酥軟沉醉,這聲音一絲絲、一縷縷輕吻著科恩的神經。如夢似幻的微微回聲,媚惑的令人想永遠沉溺其中。


    “我想……”科恩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我心中的事,不用解釋給你聽。”


    “追求享受,這是人的本能,當一件事不能滿足你時,你自然可以去追求別的;殺一個人不能滿足你時,你就可以去殺更多……”黑影繼續著:“追求真的自我,這才是精彩的人生,我認為沒什麽不對。”


    黑影的話太露痕跡,科恩心中本來已是情緒浮動,這句急切的話一出來,反而讓科恩頭腦清醒了點。


    “幹!”科恩努力讓自己的神智擺脫黑影的影響:“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生來就是為了殺人?”


    “這有區別嗎?”黑影以惋惜的語氣歎息一聲:“殺與不殺,又怎麽能輪到你來選擇?你有這個權利嗎?”


    “我不能選擇,你的意思是你有權利?”科恩握緊了手中的劍:“你又是什麽東西?你又有什麽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這個世界上存在比你強大得多的力量,無論你是否承認,它在萬世之前就已存在,並直到永恒。”飄忽不定的聲音直達科恩的內心深處,原本就情緒激動的心神更加不穩:“你要想生存下去,你要想隨心所欲──就要順服這力量,而我,就是這力量。”


    輕柔的話語在耳邊回蕩著,其中隱含的訊息讓科恩心神不寧,腦袋又漲又麻,像是有東西在膨脹,身體也跟著一陣陣的冷。


    “你?你……算個屁!”無法忍受的科恩抽出長劍,向黑影逼去,但每向黑影走近一步,他都感覺到身體越來越乏力。


    “你連我的一點底細都不知道,就想對我做出什麽粗魯的舉動來嗎?”黑影不無嘲弄的說:“你不但是魯莽,更是鼠目寸光。”


    科恩一聲悶哼,身體歪了歪,像是有極重的物體壓在他身上。


    “跪下!愚昧的人。”黑影的語氣嚴厲起來:“向我懺悔,向我企求,向我誓效忠!”


    “向你……下跪?你做夢。”身體上的重量在迅的遞增,科恩非常勉強的以鬥氣支撐著這重量,雖然心裏明白無法以現在的力量與黑影抗衡,但卻艱難的開口說:“本少爺身為男兒……當然要傲視天地!”


    “你這可憐而又渺小的人,還想傲視天地?”黑影大笑著,虛無的身體一陣晃動:“我得小心,不然你會連我一起傲視了,是嗎?”


    “你……你不要落到……我手裏……”雖然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可科恩還是倔強的抬起頭:“我會……讓你……生死兩難!”


    聽到科恩的話,黑影本來晃動的身軀凝在空中。沉默了一下,黑影淡淡的回答:“我倒想嚐試一下,我會怎樣落到你手上。”


    “你……可以……試試看!”


    “算了吧!開一個小玩笑,神佑騎士還當真了。”


    黑影大度的抬抬手,科恩身上的壓力頓時消失,毫無準備的科恩向後急退幾步,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擦去額頭的冷汗,一股微甜的液體又湧到喉頭,科恩一狠心,把這口血強咽下去,雙眼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狠毒眼神盯著自己的對手。


    “這樣的眼神,你心裏已經開始恨我了嗎?”仿佛有什麽東西驚動了她,黑影抬起頭看著樹林深處:“看來,我們又得過會再談了。”


    完,黑影再一揮手,一片淡紫光幕籠罩著正在大口喘氣的科恩,到光幕散去的時候,科恩的臉色差不多恢複了正常──這是上位的回複魔法。


    “和剛才一樣,來的人跟我無關。”黑影收手,身體飄升到半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忍住身體還沒消散的傷痛,科恩以劍杵地硬撐著站起來,眼角瞄一下空中的黑影,瞳孔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聲悠長的口哨在密林中響起,迅的接近。


    科恩背後的方向也響起了回應的口哨聲,刹那之間,長短不一的哨聲回蕩在各個方向上,熱鬧非常。


    科恩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大妙──他被包圍了。


    “有能力脫身嗎?”黑影好整以暇的俯視著他:“到你撐不下去的時候,大叫一聲‘吾主!’我就會出手救你。”


    “也許就在下一刻,也許永遠都沒機會。”科恩冷哼一聲:“你等吧!”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黑影笑了:“你這人,值得我救贖。”


    “屁話。”科恩整整武器,看著從密林中飛躍出來的一個人影。


    來人在距離科恩二十臂外停下腳步,放出一個大型的照明魔法。明亮的光線照亮了空地,先前那些武士的屍體尤為顯眼。


    這人身材消瘦,皮膚慘白,雙瘦得皮包骨頭,渾身上下,隻有一對細小的眼睛流露出生氣。一柄又細又長的單手劍以獸皮包裹,看似隨意的插在背後腰帶上。


    “是你。”好半天,來人眯成一條細縫的雙眼才微微一睜,說出一句話來:“一個小隊栽在你手裏,算是個硬漢。”


    “去你媽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玩意,敢在本少爺麵前裝帥!”


    被科恩一陣搶白,來人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但這人心裏應該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一時間進也不好,退也不好,手握劍柄楞在當場,氣勢信心大受打擊,早已沒有吹口哨時的那份囂張了。


    他不動,科恩動了。


    黑鐵劍並未出鞘,科恩抬手就刺,二十臂的距離被他兩步躍過,瞬息之間,劍鞘就來到消瘦武士麵前──也不想想,科恩這種角色,是他一個人能對付的嗎?


    武士被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向後飛躍,抽出單手劍。


    兩劍相擊,一聲悶響。


    武士吃了大虧,飛退的身體突然加──加向後翻滾。


    用這種單手劍的武士,一般擅長進攻而招架沒有太高水準,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科恩才會搶攻。在戰鬥力上,這個消瘦的武士跟剛才那隊打雜的菜鳥有著天壤之別,如果讓這種人把自己包圍了,那可是大大的麻煩。


    又是一聲悶響,武士的長劍脫手飛出,科恩前衝幾步,飛躍翻身,一腳踹中他的脊椎,在“喀嚓”的骨骼斷裂聲中,一口鮮血從武士口裏噴出。


    半空中的科恩雙臂一張,猶如一隻敏捷的飛鳥,身體迅滑進漆黑的夜幕。


    “好樣的。”飄在天上的黑影輕聲笑著:“看你跑那麽快,是不是連我都想甩掉啊!”


    完這句,黑影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刻鍾之後,這塊恢複了平靜的空地,又重新被魔法燈光照亮。


    幾個體形迥異、打扮怪異、臉色各異的家夥站在空地上,仔細的打量著腳邊的屍體。那些屍體正用傷口向主子回報目標的實力,為自己的主子盡著最後一份力。


    “夜梟傭兵團,這次應該來了三支搜索隊吧?”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咂著嘴,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憐啊!一整隊的人就這樣去了。”


    聽了這句話,一個正蹲在地上檢視屍體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慘青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們沒用嘛!死了也活該,我倒是替你那位被人踢斷脊背的手下可惜,培養一個一流的夜探可不簡單呢!”


    “好了好了。”旁邊一個正藉著魔法燈光補妝的妖豔女子,打斷了兩人的互相譏諷:“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有什麽好吵的……死幾個廢物,值得嗎?”


    “鳳凰妹妹說得好。”胖子向對方陪著不是:“我們可要團結一致,把點子拿下……還有十幾支傭兵團和數不清的殺手在這裏,可不能讓他們占了便宜!”


    “夜梟、鳳凰、流光三大傭兵團聯手,還能讓他人搶先?”妖豔女子放下粉底,又從打扮得同樣妖豔的仕女手中拿過木梳:“我們啊!可不是斯比亞帝國裏那幾個三流傭兵團。”


    “我們這次的目標,殺人手法真是怪異。”瘦子歎了口氣,直起腰身,竟然比胖子高了半個身子:“這有兩個人,身體表麵完全沒有傷痕;還有一個體格特別強壯的,居然是被一拳打死。”


    胖子對這個消息有點吃驚:“你怎麽知道是用拳頭打死的?”


    “難道你能用你那‘玩意’,在人胸骨上戳拳頭那麽大的一個洞出來?”瘦子臉上露出真摯的微笑:“如果你能的話,我從此就聽你的號令。”


    “開玩笑,荒山夜嶺的戳誰去?”胖子回答著,帶點下流的眼光在妖豔女子軀體上流連:“要不,鳳凰妹妹……”


    “我是無所謂啦,我就怕你們呀!身體不夠好。”妖豔女子轉頭過來嫣然一笑,用眼角春情撩動所有人:“目標的戰力嘛!倒是強悍些,他是將軍,戰技是在戰場上一刀一劍練出來的。不然他的賞金也不會有這麽多,吸引二十多個傭兵團參加了。”


    胖子討好的笑笑:“鳳凰妹妹的意思是……”


    “我們不用急,把目標出現的消息和逃離的方向按協定布出去,讓他們先去吧!他們死的越多,目標就越疲憊。”叫鳳凰的女子雙了一下衣帶:“寒夜清冷,我們先喝一杯禦寒好了。”


    “好!妹子說怎麽辦,哥哥就怎麽辦。”胖子大聲回答著,轉頭看看瘦子。


    “放出消息,擴大搜索,換個地方紮營。”瘦子仔細吩咐著手下,他是不得不謹慎,這滿地的屍體實在讓他緊張。


    死去的手下被一個個拖到坑裏,草草的覆蓋上泥土……當傭兵就是這個命,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擋風的帳幕拉了起來,三個傭兵團的腦們就著篝火,心不在焉的喝酒、聊天。雖然說拿定注意讓其他傭兵團打頭陣,但獲取目標的賞金實在太過豐厚……


    如能得手,就算是三個臨時組合的傭兵團瓜分,每個傭兵團都可以立即解散,讓這些成員回家養老去了。


    “我們的目標,半夜的時間能逃多遠呢?”瘦子心神不定的說:“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沒收到前方廝殺的消息。”


    “等著吧!消息會傳回來的。”胖子哼哼幾聲,眼睛瞄在身邊的女性身上:“大不了等到天亮,我們自己的人就能傳回消息。”


    “是啊……”不知是被篝火所映,還是紅酒的原因,妖豔女子的臉頰通紅:“目標的武技非常強悍,你急個什麽勁。”


    瘦子歎口氣,挪動一下身子。


    目標的真實身份並沒有公開,隻有傭兵團的腦知道。雖然這是一個古老的傳統,但也有道理存在,要是人人都知道目標身份,這次的“圍獵”團隊裏,可能當場就會跑掉一大半人。


    “酒呢……酒沒了。”胖子搖搖酒罐,朝帳幕外喊了一聲:“來人,上酒。”


    侍奉腦的人就在外麵,應該立即回應才是,可是等了良久,外麵還是一片寂靜。


    “人呢!”瘦子一個激靈,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都死哪去了?!”


    隻有篝火還依然燃燒著,帳幕外麵,黑忽忽的天地一片死寂。


    胖子眯著眼,臉上的肌肉向外凸顯,他用雙手摸著自己的武器,慢慢的站了起來。


    而被叫做“鳳凰”的妖豔女子,卻以一種緩慢的動作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眼神迷濛,臉上一片極度渴望的神情,兩片濕潤、鮮豔的紅唇中也出聲聲嬌喘。


    帳幕外無聲無息。


    帳幕裏,一胖一瘦兩個人的呼吸沉重起來,還有一個越來越有誘惑力的喘息女聲,小小帳幕裏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


    “外麵是哪位?”瘦子高聲問:“跟夜梟傭兵團開什麽玩笑!”


    沒人回答瘦子,他跟胖子交換一個眼神,胖子衝留在帳幕裏的兩個親信點點頭。


    親信們長劍出鞘,猛的上前兩步,一左一右,幾乎同時從帳幕上躍出。


    帳幕左方先響起一聲尖利的金屬破空聲,一個模糊的物體高高的飛上天──與此同時,帳幕右方有雙腳著地的聲音。


    沒等帳內三人有所反應,一聲沉悶的皮肉撞擊聲又傳了過來,那名雙腳著地的傭兵整個身體又飛回帳幕,失去控製的身體在名貴的地毯上翻滾幾次,在胖子的腳邊停了下來──這個傭兵整張臉塌了下去,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幹!”胖子一縮腳,刀盾一齊護在前胸,額頭上油光一片,出汗了。


    飛到天上的圓形物體旋轉著落下來,幾個人身上都被濺到了鮮血。


    這次,連鳳凰也暫時停止了喘息,腦們對看一眼,大家同是刀尖上滾過來的,三個人都明白自己已經從獵殺者的身份變為被獵殺者。


    “不要藏頭露尾了!”一個忍受不了這命運的傭兵開口喊:“出來一戰吧!”


    回答他的是一柄匕,這匕毫不費力的刺破帳幕,**喊叫者的咽喉。


    血液“滴滴噠噠”的掉落在地毯外的硬墊上,喊叫的傭兵彎下了腰,單手卡住脖子,向他的領跪行過去,,他的身體都在怪異的扭曲著。


    瘦子的目光一掃過傷處,就知道帳幕外的對手比自己要殘忍,這鋒利的匕完全可以一擊奪命,可對手卻讓匕歪了一點,隻割開了脖子上的血管……他要這裏的人死,但不會讓這裏人死得痛快!


    腳踢在匕柄尾,瘦子結束了這名手下的痛苦。


    當這名傭兵還在無意識的抽搐的時候,當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時候,帳幕裏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殺與被殺,這樣的命運常常連在一起。雖然會來的比較突然,但這就是生活,任何人都必須要去學著適應。”


    來人輕閉著眼睛,微微揚起下巴,像是在追尋空氣中那一絲血腥的餘韻,篝火把他的影子映在帳幕上,高大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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