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相府是個奇怪的地方,正院防守可用密不透風來形容,而西北兩院卻漏洞百出。


    李樂安深夜來訪令陳曦頗為驚訝,一套怪異動作做完她坐起來,接下雲霞遞過來的臉帕擦拭細汗,邊擦邊道:“公主深夜來訪所為何事?皇上竟讓你出門,真是奇了大怪。”


    李樂安嘟嘟嘴,很隨意的就陳曦旁邊席地而坐,“還不是因為你們北相府的人,惹得整個皇宮都雞飛狗跳。”


    “宮裏有雞狗?”陳曦不正經的接話,李樂安直翻白眼。


    不過陳曦的不正經也沒澆滅她內心深處那八卦的熊熊烈火,扒著陳曦便問:“聽說王三姑娘偷人,是你發現的?”


    “恩。”陳曦點點頭,說話間已擦幹臉上的汗,站起來準備沐浴。


    李樂安也跟著站起來,陳曦走幾步她走幾步,偶爾陳曦停下來她還撞到陳曦後背,對八卦執著程度令陳曦搖頭不已,“你是怎麽發現的?”


    “跟著她就發現了。”陳曦說罷已選好沐浴後要穿的裏衣,都是從江南送來的棉緞子,聽說棉花是從邊疆運到江南,請了江南最好的繡娘織成裏衣,穿在身上比絲綢緞子要貼身舒服,尤其是初春乍暖還寒。


    “你竟然說出去,不怕別人說你爹無能?”李樂安才不管陳曦穿真絲裏衣還是純棉裏衣,她眼裏隻有八卦。


    陳曦選好裏衣,便折身進裏屋去沐浴,雲雨等丫頭已備好熱水,水裏撒好了杜嬤嬤配的藥浴藥材,還有佩蘭,走進香氣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陳曦試了試水溫,“還有點燙,回來剛好合適。”


    “回來?”李樂安覺得陳曦越發看不懂了,神經兮兮的,像個陰謀家,雖然她也不太懂陰謀家是什麽意思,不過她聽陳伽年說過顧家措是陰謀家,大抵便是做事神秘的意思吧。


    陳曦回眸一笑,笑容恰如李樂安所想的那般神秘極了,“想不想去看熱鬧?”


    “熱鬧?好呀。”她立刻答應,管她陰謀陽謀,隻要有熱鬧看就要去。


    隨陳曦一路出了攬月院,又行至西院,陳曦對西院很熟悉,快速找了個樹蔭下冬青旁藏好,李樂安心癢癢正想問,便聽杜嬤嬤的聲音傳來,“三姑娘,依奴婢看您還是別去找老夫人了,老夫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做的決定相爺都無法勸她改變。”


    “是啊,三姑娘還是回鎮國將軍府吧,好歹朱將軍也承認了您的身份,在北相府您……”


    “我一定要見她,一定要!”王婉玉固執的道,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是氣的,李樂安正納悶她氣什麽,便聽王婉玉道:“同樣是她的女兒,為什麽她要如此偏心?六妹妹做不成皇孫妃憑什麽怪在我頭上!從小到大,我處處讓著六妹妹,她還要怎樣!賭上我的一生,也要給六妹妹讓路嗎!”


    “三姑娘,您看開點……哎。”翠兒今日顯得格外語重心長。


    “王婉玉不是被逐出家門了嗎?怎麽還在你家?”李樂安皺眉問。


    陳曦沒有回答,隻讓她繼續看。


    走走停停,漏洞百出的西院此刻一個守衛都看不到,整條路黑漆漆的,平日裏亮著的六角燈也熄了。


    不多會,杜嬤嬤與翠兒扶著王婉玉來到王老夫人住的院子,安寧院已毀,她如今住在偏院,“三姑娘,奴婢怕是不能送您進去了,您也知道,惹惱老夫人奴婢怕是要沒命。”


    “我自己走。”王婉玉滿心隻想質問自己親娘,哪裏管別人,一瘸一拐自己摸進了王老夫人的院子。


    陳曦挪了個位置,正好在安寧院牆角,雲霞很貼心的拿來兩個梯子,陳曦與李樂安一人一個。


    馬上牆頭,便聽有怒聲傳來:“誰讓你回來的?”是王老夫人的聲音,得知王婉蓉無事,還嫁給皇長孫她便回來了,一是路人的指指點點,二是逼迫陳伽年也無用,從聲音聽得出她此刻怒火滔天。


    “母親放心,玉兒不會妨礙六妹妹,玉兒隻想問母親,在母親心裏,玉兒是不是您的親女?”王婉玉不哭也不鬧,問得很平靜。


    許多時候,人在至傷之時往往是平靜無波的,不會爭吵,不會哭泣,因為心如死灰,王婉玉已不再叫娘,而是用‘母親’二字,她是真的傷心了。


    “你說的什麽話?”王老夫人顯得有些心虛,不過她會低頭?會認錯?會心虛?別做夢了,全世界錯她都不會錯,她永遠活得理直氣壯。


    陳曦看不見王婉玉的表情,不過猜測她此刻定是無聲落淚,“當初在雲州,母親就不該推掉玉兒早已定好的婚事,推掉婚事玉兒便對年哥兒有了想法。”


    “我是為你好!”王老夫人說得擲地有聲,“是你自己作掉了該有的福分,你若不與人私通,堂堂正正嫁過去何愁做不了正頭娘子?又怎會連累蓉兒?”


    “母親怎麽做都是為玉兒好,可母親推掉玉兒的婚事,卻沒能力讓玉兒成為相府的女主人,如果母親像疼六妹妹那樣疼玉兒,狠了心去為玉兒謀劃,玉兒如何會落到今日地步?”


    王婉玉說得很輕,仿佛在說給自己聽,語氣悲涼到極致,似乎是將死之人在回顧此生,卻發現這一生都是個笑話。


    “我沒為你謀劃?是你自己沒本事,抓不住年哥兒的心……”王老夫人大怒,說話聲音突然拔高,嚇了李樂安一跳,好在兩人趴在牆頭,抱著從院裏伸出的榆樹枝幹。


    “所以母親就拋棄了玉兒,因為玉兒不能給您帶來榮華富貴!”王婉玉也拔高音調打斷王老夫人的話,“玉兒自問從未有過不孝的念頭,事事以母親為主,母親卻狠心拋棄玉兒,如今玉兒臉毀了,將軍也走了,什麽都沒有了,您滿意了嗎?”


    “嗬。”王老夫人氣得心口不斷起伏,臉色鐵青,“好一個孝順女兒,句句都在指責親生母親!”


    “玉兒不敢,玉兒來見母親隻是想對母親說句話。”王婉玉收了眼淚,昂頭挺胸,“來生,不要做你的女兒,我沒有如此狠心的母親!我這一生,所有悲劇,都拜你所賜,我恨你!”


    王婉玉說完,用盡全身力氣往外跑,她眼睛還腫,路又黑,跌跌撞撞,摔了好多跤。


    “姑娘,要去追嗎?”翠兒問。


    陳曦從牆頭下來,“她肯定不想讓人看到她最後的狼狽。”


    “這王姑娘真是奇怪,自己與人私通,怪她娘沒為她謀劃。”李樂安撇嘴搖頭,很是看不起模樣。


    陳曦聞言輕笑,“還要感謝慧妃娘娘,不然她肯定會怪我爹沒救她。”


    “我跟你說,剛才真是好險,幸好我母妃及時趕回宮,不然倒黴的就是你爹了。”李樂安心有餘悸的道。


    一句話吊起翠兒等的好奇心,“公主殿下,慧妃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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