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全身籠在黑袍裏,寬大的帽簷將她巴掌大的小臉遮掩了一大半,隻露出漂亮的下頜。


    她冷眼看著駿馬鑾駕緩緩而行,繽紛鮮花紛紛揚揚,喜慶的嗩呐震天,還有身穿玄色鎖子甲的京城禁軍分列兩邊開道,那氣派,當真是整個大燕史上最風光的皇太子妃大婚。


    “你和長樂郡主長的倒是……”琴長卿的話沒說完,隻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卿酒酒。


    卿酒酒嘲諷地勾起嘴角,“很像是吧?”


    琴長卿微微一笑。


    卿酒酒的目光透過珍珠白紗的縫隙,隔著遙遙人群,鎖在長樂那張嬌豔嫵媚的臉上,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水潤清亮,胭紅若朱砂的唇,在奢華無比的鳳冠霞帔映襯下,美豔不可方物。


    那五官,那鼻子眼睛,竟是同她有八九分的相似,剩餘的一兩分不同,蓋因眉目氣質迥異罷了,說好區分又不好區分,不是雙生子的一模一樣,而是能混淆的假裝。


    隻一眼,她就認出在長樂軀殼裏靈魂是誰,兜兜轉轉一番後,誰又能想到,最後一切歸位,說不清到底誰是鳩誰是鵲。


    她隨著長樂的目光,視線轉移,落到一丈外的另一人身上。


    晃眼之下,看清那人的相貌,連她都有片刻的恍惚。


    琴長卿溫朗如玉地輕笑了聲,“又一張你的臉,可真是有意思。”


    一丈外的半袖襦裙女子,梳著雅致的飛仙髻,斜插簡單的翠玉蘭花簪,就那麽亭亭玉立於人群之中,一身冰冷,像星火光亮般醒目。


    卿酒酒心頭閃過某種揣測,她不自覺捏緊了手,心尖像是有張網,細細密密地纏緊了。


    她猛地一把拽住琴長卿的手臂道,“我於你有救命之恩,現在是你回報的時候了。”


    琴長卿眉梢一揚,“除卻以身相許,其他事都好說。”


    卿酒酒白了他一眼,“我男人長的可比你漂亮。”


    琴長卿莞爾,“隻是可惜你男人今日大婚,新嫁娘不是你。”


    這話踩住卿酒酒的痛腳,她惱怒的差點給他一軍刺,“看到那姑娘沒?半袖那個,你先幫我保護好她,萬不能讓人傷了她一根頭發。”


    琴長卿點頭應允,他反手抽出藏在七弦琴琴身的劍,腳步輕挪,不動聲色的就到了那女子身後。


    卿酒酒拉了拉帽兜,遮住臉,飛快地混進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花轎裏的長樂,她盯著那名氣息冰冷的女子,忽的勾起嘴角,怨懟而惡意地笑了。


    “流光,”她側臉朝白紗外頭壓低聲音道,“去請那邊那個半臂襦裙的姑娘到郡主府做客幾日,記住了,不管用什麽手段務必要請到人。”


    同禁軍一道的流光在看清那女子相貌時,心頭一驚,不過他麵不改色的道,“老大放心。”


    長樂皺起眉頭,眼底閃過嫌惡,也隻有像那人一樣沒規沒矩,尊卑不分,才會讓底下的人跟著沒大沒小,什麽老大,真是粗俗!


    她長舒了口氣,壓下心頭的各種情緒,豔麗的唇角微微上翹,帶出一點詭譎。


    今日之後,她就能為蜜蜜報仇了!


    讓那人痛失所愛,生死不能!


    流光退出禁軍隊伍,他本是在朝那半臂襦裙的女子靠近,誰知半道殺出程咬金——


    一俊秀儒雅的男子朝他微微一笑,然後抓著那女子的手,隻一個眨眼的功夫,兩人就消失不見。


    流光眸光一凜,“華夏流字組聽令,截住兩人,活捉那女子。”


    隱沒在百姓當中的華夏眾人,呼啦四散開來,動作迅速的往京城大街小巷搜尋開來。


    流光皺緊眉頭,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特別是那半袖襦裙的女子相貌,居然同自家老大那般相似。


    莫名的,他忽然低聲吩咐道,“捉到人後,先送到我府裏,我自會回稟老大。”


    卻說卿酒酒這頭,她在送嫁隊伍之前,從郡主府悄然溜進隔壁的皇子府,這兩府她熟悉的很,避過護衛,左拐右藏,動作迅速又秘密地摸到帝九黎的寢宮。


    偌大的寢宮外,紅綢漫天,就是院子裏頭的綠植矮叢都用紮著各色絹花,乍一看去,姹紫嫣紅,分外漂亮。


    卿酒酒覺得憋悶至極,她含怒一把扯破朵絹花,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帝九黎,這蠢貨!她要揍的他媽都不認識!


    她確定帝九黎正在寢宮裏頭,顧不得那麽多,直接一腳踹出。


    “轟”的一聲巨響!


    特質的軍靴對於力道的加成,那可是實打實的,是以,她那一腳,力道大的活生生將門棱給踹的稀巴爛,門上的喜字掛在一堆爛木頭上,隨風招搖。


    “誰!”白岩怒喝一聲,同一身大紅喜服的帝九黎同時轉頭。


    破碎的門檻出,逆光斑駁,隨風微微揚起的披風,現出一雙颯爽英姿長至膝蓋的黑皮軍靴,軍靴上墜著寒光閃爍的銀扣,還插著把造型古怪的匕首,再往上便是一雙大長腿,薄薄的古怪布料緊緊裹著,能見那腿形漂亮,還性感,讓人想上手折了。


    白岩張嘴就要喊刺客,帝九黎心頭一跳,一雙琥珀鳳眸死死盯著寬大帽簷下露出的下頜,他抬手,攔了白岩。


    “哼,”卿酒酒冷笑一聲,大長腿一抬,動作帥氣地跨進來,“聽說,皇太子可是大燕長的最俊的男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不若皇太子隨本姑娘私奔如何?本姑娘許你當個壓寨夫君,自由自在。”


    一直提起的心髒倏的落回原處,隨之而來的便是細細密密的悸動漂浮起來。


    此刻,帝九黎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雲端,腳沒落到實地,有一種不受他控製的失態,但卻非常的舒坦快活,他竟是流連眷戀。


    薄涼的唇翹起,彎出繾綣的弧度,眸低的溫情宛如洪水泛濫,頃刻而起,呼嘯著要將人溺斃。


    卿酒酒怔然,她愣在那,有些反應不過來。


    帝九黎屏退白岩,他緩步到卿酒酒麵前,目光灼灼,膠著在卿酒酒身上就撕扯不開。


    卿酒酒偏頭,搓了搓手背,帝九黎目光力度,讓她有種被火星燙了一下的錯覺。


    “你……回來了?”帝九黎低聲問,琥珀鎏金的芒光亮的驚人。


    卿酒酒不自覺後退半步,沒有回答。


    帝九黎驀地出手,一把拽住她手腕,急急的道,“不準走!”


    說著,他還眼疾手快地掀了她的帽兜。


    “噗”仿佛一朵花開的聲音,卿酒酒眨了下眼。


    帝九黎心跳一頓,他不可遏製的低聲笑了起來,並強勢地用力一拖,將卿酒酒用力地按進自個懷裏,低頭深深嗅著她鬢邊細香,喃喃的道,“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別在離開我,也別再弄個假貨給我……”


    這般軟語哀求,讓卿酒酒心下發軟,她不自在地眼神遊離,嘟囔道,“我沒想離開,太突然了,我也沒想到……”


    說到這,她又想起今日大婚的事,她邪火騰騰冒起來,整個人像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一樣,細腰一扭,就從帝九黎懷抱裏鑽出來。


    帝九黎皺眉,他定定看著她眉目,又低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視線特別在傲人的胸脯還有勾人的大長腿上多做停留。


    他揉了揉她的耳廓,“怎的忽然長大了?”


    卿酒酒撇嘴,打開他的手,“我跟你說過的,我是會改良火銃,懂醫毒的卿酒酒,邊南和你初見,可不是那個一出生你就見過的卿酒酒,此前因為意外,我附身在大燕卿酒酒的身上,這回才是正兒八經我自個的身子,我今年本就是十八歲。”


    對這等怪力亂神的事,帝九黎倒沒有多做糾纏,總是在他眼裏,隻要是他的小母老虎回來了就好。


    然,卿酒酒卻要糾纏了,“說,明知道對方不是我,你為何還要娶?敢給我沾花惹草,信不信我閹了大黎?”


    帝九黎心頭那點久別重逢的悸動瞬間就讓這話給打散了,他黑線,耐心解釋道,“我不這樣,你會今天就找回來?哼,怕是不知在哪逍遙快活。”


    卿酒酒眼珠子一轉,古靈精怪的湊過去看他臉道,“你,在埋怨我?”


    帝九黎揉了揉眉心,這下他確定沒錯了,也隻有這頭小母老虎才有將他氣的無可奈何的本事。


    他撇開這些不談,隻溫情脈脈地望著她發動甜言蜜語,“小虎女,我很想你。”


    已經做好吵一架,再不然就動手打一架準備的卿酒酒,拳頭砸在棉花上,瞬間讓她吐血。


    “喂,不帶這樣的,犯規!”她張牙舞爪。


    帝九黎伸手,再次將人擁進懷裏,“真的,日日夜夜都想你,也很擔心你,生怕你有個意外,而我又找不到你,便是想救你,都沒法子,我每天都在這樣的煎熬裏等著,夜缺說你會自己回來,我才忍住了不動那個假貨動手,也忍住不出京去找你,小酒兒,以後不要再這樣忽然就離開我。”


    卿酒酒沉默,心頭莫名生出心虛來,這些時日,她一直掙紮在爆炸的輪回裏,一門心思用盡手段的想法子爬進那道黑洞裂縫,壓根就沒多想過帝九黎。


    她摸了摸鼻尖,試探地抬手拍了拍他後背,“不會啦,我都說了,這回你抱著的是我自個的身子,不是別人的,所以除非死亡,或者你有負於我,不然我不會離開的。”


    聽聞這話,帝九黎應了聲,“死,咱們也一起。”


    兩人就那般動也不動的相擁而立,脈脈溫情間,卿酒酒忽然覺得不對,那小肚子上怎的突然冒出個硬物?老是戳著她,怪硌人。


    她正想推開帝九黎,哪知帝九黎輕咳一聲,自發鬆開她。


    卿酒酒餘光一瞥,就將帝九黎微微泛紅的耳朵尖瞅了個正著,她一下反應過來,趁其不備,快若閃電出手,將人推到在大紅龍鳳錦被的喜床上,帶薄繭的手還厚臉皮地解開了他的腰帶,耍起流氓來。


    “卿小酒,你幹什麽?”帝九黎用力抓住她的手,低聲危險的喝道。


    卿酒酒揚眉,嗤笑一聲,戳了戳他胸口,“哼,幹我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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