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我帶著哭腔,嚇的大聲喊了起來。


    “怎麽了?方圓?”


    爺爺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上樓的聲音,房門吱呀一聲,被爺爺推開。


    打開燈,光線裝滿整個房間。看到爺爺熟悉的麵孔,讓我心裏踏實了不少,但是眼睛的淚水,還是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


    爺爺匆忙地跑到我的床邊,一把把我抱在他的懷裏。


    “是不是做惡夢了?”爺爺關切的問道。


    我顫抖著身軀,伸手指向了窗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看到那隻黑貓帶著王婆子和她兒媳婦的鬼魂來了。”


    人,總是有這麽一個特點,腦海裏對於某些事情,總會先入為主。雖然我也不確定,在窗外的究竟是不是王婆子婆媳倆的鬼魂,但還是非常確定的給爺爺這麽說。


    在爺爺的懷裏,我明顯感覺到爺爺的身子一顫,望向窗外,不過隨即又帶著詫異的語調問:“在哪呢?”


    當我把目光望向剛剛那隻黑貓和那兩個人影坐在的位置的時候,卻發現那裏早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鋪子前那盞暈黃地燈光,孤零零地照著那一片街道。


    “肯定是做惡夢了。我在屋裏陪著你,別害怕了,再睡一會兒吧,天馬上就亮了。”爺爺拍著我的後背安慰說。


    我縮在爺爺的懷抱裏,一直想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真真切切,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雖然眼下爺爺陪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當我的看到房間一角,爺爺的床鋪的時候,頓時有點疑惑,問:“爺爺,這麽晚了,你怎麽不睡覺,在樓下做什麽啊?”


    “啊……我在樓下查查資料,想知道你身上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爺爺回答說。


    “查到了嗎?”


    爺爺沒有回答我,看來爺爺熬了一夜,也是一無所獲。


    半晌之後,爺爺問我傷口好點沒。


    雖然這個傷在我自己的身上,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於是,我自己解開了紗布,一邊解,一邊說:“我也不知道好沒好,就是感覺到胸口有點癢。”


    爺爺的眉頭一索,等我把紗布拿掉,爺爺盯著我的胸口,更加的震驚,眉頭擰的像是一根麻繩一樣。我掃了一眼爺爺震驚的表情,也低頭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嗡的一聲,頭皮一陣發麻。


    原本在結痂的傷口周圍的皮膚上,隻有幾個彎彎曲曲類似蚯蚓一樣的凸起,但是這個時候,這些凸起卻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個前胸,甚至有幾條已經爬到了肚子上。


    “爺爺,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哭著問。


    我這麽一哭,又這麽一問,爺爺的眼神開始有點恍惚,但是嘴巴上還一再地安慰我說:“沒事,沒事,等天亮之後,我帶你到縣城的醫院看看。”


    言畢,爺爺又沉思了一會兒,對著我說:“算了,不等天亮了,現在就出發。”


    爺爺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傷勢蔓延的很快,所以,當下確定,不能再等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又是在地處偏遠的平安鎮。雖然爺爺決定馬上就往縣城醫院趕,但是,天黑路遠,又沒有公交車,我因為身上的傷,不能長時間走路。爺爺沒有辦法,就讓我先在屋裏等一會兒,他去找人幫忙。


    讓我一個人留在屋裏,我哪裏還肯,隻怕那隻黑貓帶著那兩個人影再一次守在鋪子的門前。


    於是,我死活粘著爺爺。


    不得已,爺爺隻能給我穿上衣服,背著我下了樓。


    出了鋪子,爺爺背著我去了街尾的那家“大紅燈籠棺材鋪”。


    大紅燈籠棺材鋪的主人,是一個姓陳的老頭,為人挺和善的,他和我爺爺的私交甚好。我也經常到他們家棺材鋪玩,我平時都稱呼他為陳爺。


    陳爺有一個兒子,叫陳守業,這名氣起的不負眾望,陳守業二十出頭,就跟著陳爺學手藝打棺材,陳爺手藝精湛,自己的徒弟又是自己的兒子,幾年功夫下來,陳守業就能獨擋一麵,各種各式的棺材都能信手拈來。


    據說,我爺爺困屍陣用的陰陽線,就是從陳爺那裏討來的。


    陳守業還有一個兒子,叫陳斌,和我年齡相仿,我經常到棺材鋪玩耍,就是為了和陳斌廝混在一起。


    大紅燈籠棺材鋪,離我爺爺的鋪子不遠,幾步路的事兒。


    靜悄悄的夜晚,涼颼颼的風,遠遠的就看到棺材鋪門前的那兩盞紅燈籠,正在微微的發著紅光。


    按理說,這紅燈籠是一個特別喜慶的物什,但是兩盞紅燈籠一左一右,掛在一家棺材鋪的門前,卻陰森恐怖地狠。


    到棺材鋪的門前,爺爺把我從他的背上放下來,敲了敲棺材鋪的房門。


    片刻之後,棺材鋪二樓的住室裏,陳爺從窗戶上探出頭,看著樓下的我和爺爺,打著哈欠問道:“老方啊,你這麽晚了帶著你孫子到我鋪子裏幹嘛啊?”


    爺爺抬起頭,焦急地說:“老陳,方圓生病了,我想帶著他到縣裏醫院看看,準備借你們家那個驢車用一用。”


    陳爺家是有一個架子車,還有一頭老叫驢。平時四鄰八村有人在他們家定口棺材,陳爺總是把架子車套在老叫驢身上,用這頭驢來運送棺材。


    陳爺一聽說我生病了,馬上起床,光著膀子披著一件汗叉子,匆匆下樓。


    打開門,趕緊把我們迎進屋裏,詢問道:“老陳啊,方圓生什麽病了?”


    爺爺沒有掩飾,一臉愁容地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病,總之很嚴重,我必須現在就馬上帶著他到醫院檢查一下。一句話兩句話很難解釋清楚,等我從縣城回來,再慢慢給你說這個事情。”


    “那行,我讓守業跟著你們一起去,路上好有個照應。”


    本來已經借走陳爺家的驢車,就恐怕耽誤他們家的生意,現在陳爺又想讓他兒子一起去,路上有個幫襯。爺爺本想婉拒,但是還沒有等爺爺開口,陳爺就對著二樓喊:“守業,陳守業,趕緊下來。”


    陳守業慌慌張張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爺爺是一臉的歉意。


    “趕緊套上驢車,陪你方叔到縣醫院給方圓檢查一下身體。”陳爺見自己兒子下樓,於是囑咐道。


    陳守業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漢子,皮膚黝黑,淳樸而且不愛說話,像陳爺一樣,是一個熱心腸的人。


    陳守業整理著衣服,下樓,見到我和我爺爺,憨憨地衝我們笑了笑,便火速跑到院子裏去準備驢車。


    爺爺見陳爺父子倆在院子裏忙碌,於是也上前幫忙。


    我自己一個人站在陳爺家的鋪子裏,在整個鋪子裏,擺放著七八口剛剛做好的棺材,還沒有上漆,整個鋪子裏都散發著木料的香味,因為經常在這個棺材鋪裏麵玩,所以麵對這麽棺材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因為我知道在這些都是一口口空棺。


    當我無聊的在鋪子裏四處觀望的時候,眼睛的餘光掃到鋪子大門,卻突然一個激靈,汗毛瞬間直立起來,因為在鋪子的門前,那隻熟悉的黑貓孤零零地又再次出現了,直直地坐在門口,兩隻眼睛裏綠油油的冷光始終注視著我。


    它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我,讓我有一種毛骨悚然地感覺。


    喵嗚——


    一聲似乎很溫順的叫聲,沒有那種淒厲地感覺,讓我砰砰跳動的不安的心髒好受了不少。一種鬼使神差地衝動,讓我情不自禁地有一種想要慢慢朝它靠近的衝動。


    可是,我剛剛朝它剛剛走了兩步。


    這隻黑貓卻突然炸毛,警惕地對著我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瞬間,我心跟著一緊,轉身,就準備朝院子裏跑去。


    剛一轉身,直接撞到了爺爺的懷裏。


    而門前地那隻黑貓也逃竄地無影無蹤。


    這一下,爺爺看清楚了那隻黑貓。


    似乎,那隻黑貓也是突然看到爺爺才突然炸毛的。讓我有一種感覺,這黑貓,像是來找我的……


    想到這,一股寒意,又突然湧上心頭。


    爺爺把我摟在懷裏,眼睛盯著黑貓消失地方向,輕聲說:“方圓,以後再見到那隻黑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先找我,聽到沒?”


    我點點頭。


    這個時候,陳爺從院子裏走回到鋪子裏,對我爺爺說:“老陳,驢車收拾好了,你趕緊帶著方圓到縣醫院檢查檢查。”


    言畢,陳守業已經牽著驢車,從大門口出來。


    爺爺把我抱上車,給陳爺告別。接著爺爺和陳守業相繼上了車,陳守業趕著驢車,我們三個晃晃蕩蕩地就出了平安鎮。


    爺爺怕我顛簸,一路上一直抱著我。


    陳守業不愛說話,一路上也沒有多嘴問我的病情。


    驢車在路上走,路邊的草叢裏一直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爺爺感覺到了有一點異樣,讓陳守業把車子停下來,隨即,草叢裏的聲音也跟著停下來。


    走走停停,始終不見什麽東西再跟著我們。


    直到天色漸亮,這才發現,那隻陰魂不散的黑貓一直躲在路邊的草叢裏尾隨著我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陰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顆很遜的鹵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顆很遜的鹵蛋並收藏大陰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