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那本書?”雲婆婆雲淡風輕地看了阿苗一眼,像是猶豫了片刻,才道:“那本書自我師父死後,我便一直封存著,從來沒有拿出來,現在隻怕要拿出來不易,我將它放在了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得到的地方。”


    我聞言,心裏隻覺得詫異,因為雲婆婆根本就在說謊,那本書明明在我的手裏,為什麽婆婆要撒謊?我剛想開口,婆婆卻在暗中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做聲。


    “老太婆你可不要耍什麽花樣。”阿苗顯然也起了一些疑心,對雲婆婆的話沒有全然相信。


    雲婆婆依舊是淡漠道:“老婆子我現在身家性命都在你的手裏,不敢說半句假話,隻是那本書是家師生前最珍視的東西,非本門的人不可覬覦,否則將會受到反噬,但…;…;你不管怎麽說也是我們這一脈的弟子,交給你也並不是不可的事。”


    “此話當真?”阿苗問道。


    “自然。”雲婆婆道。


    阿苗大喜,道:“好,既然老太婆你這麽識相,待會你死的時候,讓你痛快一些,快說!那本書究竟在何處?”


    “且慢。”雲婆婆卻不急不慢,道:“告訴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這算是我的條件。”


    阿苗點頭道:“成交,省的老太婆你死不瞑目,死了還要找我的麻煩。”


    雲婆婆指著床邊這時幾乎是氣息奄奄的祖阿嬤,問道:“你在我妹妹身體裏種了什麽蠱?”


    “你看出來了?”阿苗微微一驚,但臉色很快恢複如常,道:“你看出來了也不奇怪,畢竟你這個老不死見得多,自然看得出阿嬤身上被種下了蠱。”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就是你和他之前的交易吧。”我突然開口道。


    “真是個聰明的小妹妹。”阿苗咯咯笑著,一邊把玩著手裏的刀,一邊毫不在乎道:“做我回報,我要替他煉製一個血蠱,什麽叫血蠱?顧名思義,就是以血為引子,而且還要以處子之血為引,再選一人的身體為載體,將母蠱蟲放入載體內,每天以處子之血喂之…;…;”


    我隻覺得驚懼蔓延上了頭頂,如今在我的麵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為了煉製所謂的血蠱,不惜以自己的恩師身體為載體,再毫不手軟的連殺寨子裏十幾名無辜的少女,這種行徑,簡直是泯滅人性的。


    難怪祖阿嬤不管怎麽看醫,怎麽吃藥都不會好,因為她患的不是病,而是蠱,仔細想想,她每天被灌下去的藥其實都是處子之血,這又是何等令人發指。


    而阿苗依舊無所謂一般,繼續說道:“隻等時機成熟,血蠱成年,便可破體而出,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我之所以給阿嬤灌下毒藥,也是不想她屆時那麽痛苦,死了之後,也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這一點,我還是念在往日的恩情份上的,畢竟阿嬤待我不薄,咯咯咯…;…;”


    “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上路了。”阿苗這時話鋒一轉,手中的刀子在指著婆婆,道:“老太婆,該你說了,那本書到底在何處?”


    雲婆婆這時卻是莫名地笑了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道:“隔牆有耳,你且靠近來,我細聲告訴你。”


    阿苗想都沒想,徑直俯身上前。


    “那本書…;…;”隻見雲婆婆在阿苗的耳朵旁說了什麽,阿苗臉色大怒,反應過來似是察覺到自己被騙了,剛想發作,然這時候雲婆婆忽然手下一動,電光火石間,雲婆婆抬手奪過刀,反手就將刀狠狠的捅進了阿苗的身體。


    阿苗頓時慘叫一聲,手下卻一巴掌甩了過去,直將雲婆婆甩到地上。“老太婆,找死!”


    我渾身一震,忙要上去扶起婆婆,但是下刻,屋子內密密麻麻的蠱蟲瘋了一般朝著婆婆的身上湧去,婆婆瘦小佝僂的身子眨眼間就被蠱蟲沾滿,無數的蠱蟲在啃噬著她的身軀,發出了吧唧吧唧的聲響。


    “走!你快走!婆婆再…;…;也不能保護你了,婆婆走了,你自己要,要小心…;…;”


    “不要!婆婆!不要!我不要你走!”我發出泣血般的一聲尖叫,看著雲婆婆被蠱蟲一點點的侵蝕,話音落下,隻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那些蠱蟲卻如同瘋了一般,還在繼續啃噬著,我看著婆婆的軀體一點點的消失…;…;


    我來不及去悲傷太多,雲婆婆是為了救我而死,我不能讓婆婆白死,我要好好活下去。


    念此,我迅速起身,跑到門邊,拚了命的去撞門,但是單憑我一個人的力氣,是如何都無法撞開。


    “想跑?你跑不掉的!哈哈,誰都別想跑掉!”阿苗此時陰陰笑著,從自己的腹中拔出刀,舉著血淋淋的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來。


    我看著愈來愈近的刀,無處可逃,絕望透頂。


    千鈞一發之刻,我瞥見阿瑤掙脫了麻繩的束縛,舉著一個鐵缽狠狠地朝著阿瑤的後腦勺砸下去,頓時,阿苗的頭顱血流如注,整個人軟綿綿的倒下,那把刀順勢飛到遠處。


    我見狀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奪過那把刀,握在手中,朝著阿瑤的身上狠狠的捅了下去,拔出來又是一刀,一刀又一刀,無數的血花飛濺出來,我渾身是血,我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但是阿苗卻像是不死一般,中了數刀在這時猛地睜開眼,那一雙眼充滿了無盡的怨恨,我害怕極了,下意識的舉起刀往她的左眼上插了進去,插完這一刀,我驚懼無比的鬆開了手,看著自己滿手是血,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阿苗這時候如同著魔了一般,依舊是陰沉沉的笑著,竟然從地上爬起來,自顧自的拔出插在左眼上的刀,許是看得不太清的緣故,舉著刀在屋子裏四處亂砍。


    一陣亂砍之中,放在桌台上的煤油燈被看中,一時滿地流得都是煤油,火芯順著煤油四處蔓延,點燃了床幔,霎時,整個房間都被綴滿了火焰,阿苗卻沒有停下手中動作,繼續瘋了一般到處亂砍,致使火勢愈來愈大。


    這時,阿瑤拉了我的手一把,指了指那扇門,意思是讓我一塊用力。


    我點點頭,和阿瑤倆人一起合力撞著門,在第三下的時候,門終於被撞開,此時火勢已經蔓延開來,濃煙密布,我和阿瑤倆人捂著口鼻衝出了屋子。


    後麵的阿苗聽到聲響,舉著刀就要跟出來,但是下刻,一道橫梁砸下,將她死死的壓在地上,說什麽都來不及,大火瞬間將她吞沒,也將房間吞噬在雄雄烈火之中。


    聞聲趕來救火的寨民為時已晚,火勢順著一陣風,從房間裏蔓延而出,整個吊腳樓沒多時就被烈火侵占,短短時間,就燒成一團。


    我呆呆的站著,無動於衷,看著寨民們依舊不放棄的救火,等到火勢熄了,麵前的吊腳樓早就成了一對廢墟,一對灰燼,不管什麽東西,都被埋葬在這裏麵了。


    不論是雲婆婆,祖阿嬤,還是阿苗,血蠱,無數的蠱蟲,都隨之這場大火消散的一幹二淨。


    我幾乎忘記了哭,忘記了悲傷,忘記了一切的情緒,直到阿瑤將我狠狠地抱住,感受到一絲溫暖,我才漸漸回神,放聲大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想著這次的死裏逃生,心有餘悸,想著那個疼我護我、慈祥和藹的老婆婆就此離我而去…;…;


    此事一了,我還是打算按照雲婆婆之前的決定,到鎮子上去,阿瑤說她也無處可去,就隨著我一起作伴了,從此兩個人相依為命。


    臨走前,阿瑤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那是一座無名墳,一座無人問津的墳墓。


    阿瑤說這個墳是祖師母的墳,是祖阿嬤自己偷偷立的,祖阿嬤心懷對恩師的愧疚和悔恨,每年忌日,都會到這個墳前跪上一天一夜懺悔,這件事除了祖阿嬤,隻有她知道。


    她之前怕那把桃木劍被阿苗找到,便將之埋在了這裏。


    阿瑤將桃木劍取出,又和我在祖師母的一左一右各立了兩座衣冠塚,分分別是給祖阿嬤和雲婆婆的。


    我和阿瑤倆人朝著三個墳頭齊齊磕首三下,算是對她們的踐行。


    願她們一路走好,九泉含笑。


    我心中暗暗默念:婆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絕對不會負了你換給我的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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