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婆婆抬眼看了看霧,眼中的擔憂神色更深了一層,隻是她腳下的步伐卻並未停下來,帶著我繼續摸索著,婆婆說屍體的腳印可以抹去,但是屍氣卻是沒辦法完全掩蓋的,一路上來,都可以聞到似有若無的臭味,婆婆說這個就是屍氣。


    我在身後跟著雲婆婆一直沿著屍氣行走,山路崎嶇,提在手裏的煤油燈搖晃著不停地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正這時,霧氣忽然變得濃厚,直飄到我的身體前後周圍,我心下一緊,趕忙拉住婆婆的衣角,可是不知為何,婆婆的身影在這時一閃,瞬間就看不清她的人,隻能看到她的身影和燈光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我頓時就喊了出來,前麵的雲婆婆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喊聲,叫著讓我快點跟上去,她在原地等我。


    我聽罷快步穿過層層濃霧跟了上去,可是此時的濃霧裏,哪裏還有婆婆的影子,我心裏越來越慌,放開嗓子叫著婆婆,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回音。


    看著層層的迷霧,我幾乎看不清幾米外的東西,煤油燈也在此時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我一手提著燈,一手捂在燈前,小心翼翼的護著燈前行,走了有片刻時間,發覺自己似乎還在原地踏步,似是又回到了剛才雲婆婆消失的地方。


    怎麽可能?


    我心裏打了個突,咬著牙再次往前走,穿過一層白霧,下了一條坡,發現果真如此,我還是在同個地方繞圈子,我不信邪的反複走了幾遍,結果依舊是在原地打轉,一時間,我如同墜落進冰冷刺骨的冰窖之中,渾身上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一想,這是被鬼遮眼了,也就是俗稱的鬼打牆。


    婆婆說過,走出鬼打牆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等人來發現,可是這深山峽穀中,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我,另一種則是在原地等著,直到天亮。


    我搖搖頭,暗想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須想個法子出去。


    小時候便曾聽寨子裏的人說,在傍晚時分回家,哪怕這條路是自己最熟悉的一條路,天天行走這條路,也有可能會突然迷路,怎麽都回不到家,寨民說,這個便是迷路仙在搗鬼了。


    迷路仙不同於一般的髒東西,它們大都沒什麽害人之心,隻是貪玩和好奇心重,喜歡將人困在一個地方以此為樂。


    想到這裏,我靈光一閃,趕忙解下背上的包裹,裹裏麵的都是婆婆讓我事先準備的東西,想不到在這就派上了用場,我忙將裏頭的香火拿了出來,取了三炷,將之點燃。


    我顫抖著手,將三炷香顫顫巍巍的插到土地上,嘴邊念叨著:路過寶地,無意冒犯,小仙饒恕……


    說來也怪,就在三炷香落地的瞬間,周身的白霧逐漸褪去,而插在地上的三炷香也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燃燒,化成了灰燼。


    看來是迷路仙受了我三炷香,肯放我走了。


    此時容不得我多想,我麻利的收拾好東西,提著燈離開了,周圍白霧散去,勉強可以看清山裏的路,我看到雲婆婆的燈在不遠處的坡上忽閃忽閃,心中大喜,趕忙追了上去。


    可是待我喜出望外的趕到的時候,發現地上隻有一盞燈,哪裏有雲婆婆的影子?


    我心中暗想著,婆婆會不會出事了?


    這麽一想,原本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劇烈的跳動,深夜的峽穀中在此時變得極其寧靜,我幾乎可以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那不絕於耳的山風……


    我隻覺得不對勁,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趕忙往前走,希望能在前麵找到雲婆婆。


    就在這時,我身後忽然傳來了聲響,聽起來是有人走路的腳步聲,可是剛才我一路上來,根本沒有一個人影子!


    “雲七……”


    隻聽這時,後麵的人叫了一聲。


    下意識的我本來就想回應,但是卻在這時打了個激靈,猛地想起雲婆婆之前的叮囑,不管聽到誰叫我,都不要回頭。


    “雲七……”


    那人又叫了一聲,我聽得心癢癢的,想知道這個叫我名字的人到底是誰,隻是我心裏卻清楚,我現在根本就不叫雲七,寨子裏的人都隻知道我是雲月,而知道我叫雲七的人,除了我自己,就隻有雲婆婆和阿瑤兩個人。


    如此說來,身後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人……


    “雲七,我是三姐啊,你不回頭看看我嗎?不等等三姐嗎?”


    聞言,我頓時站住了腳,呆在了原地。


    是三姐的陰魂?如果她真是三姐,那直接問她屍體在哪裏不就行了?


    想到這裏,我剛想回頭,但是電光火石間,我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勁,不,她不是三姐,三姐從來都不叫我雲七,而是喚我為小七,或者七妹。


    念此,我趕緊抬腳要走,卻發現此時自己渾身上下動彈不得,似有東西在上麵死死的按住我的身子。


    下刻,我感覺有什麽東西攀上了我的右肩上,低頭用餘光一瞥,是一隻蒼白纖細的手扣著我的肩……


    “雲七,你看看我啊,看看三姐……”


    這隻蒼白的手猛地一用力,將我的頭硬生生的掰了過去……


    夜色下,這是一張幾乎已經是血肉模糊的臉,光禿禿的腦袋上頭發謝頂,隻剩下幾條毛發吊著,兩顆眼珠子也在這時從眼眶中溢出來,隻聽啪嗒一聲,眼珠子落在地上,那一張本來就可怖的臉上隻剩下兩個血窟窿,裏頭還有無數的驅蟲在蠕動啃噬著,一張猩紅色的嘴巴正緩緩張開……


    我再忍不住,放開喉嚨就要叫出來,突然一隻手冷不防的出現,將我的嘴巴死死的捂住,到嘴邊的叫聲活活吞了回去。


    我掙紮萬分,不停地扭動身子,那人這時卻道別怕,已經沒事了,我一抬眼,發現剛才那個可怖的東西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雲婆婆那張和藹的臉龐。


    我頓時鬆了口氣,隻是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卻無法掩飾我剛才的恐懼。


    雲婆婆見我安靜了下來,這才鬆開我的嘴巴,我鼻子一酸,想起剛才的可怖,差點沒抱著婆婆哭起來。


    雲婆婆說,差一點兒,隻要我叫聲音來,魂兒就會勾去了,所幸她來得及時。


    待我平複好心情,雲婆婆這才牽著我繼續走,她說她剛才已經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說著,用燈照了照路邊的草叢,我放眼望去,隻見這條小路上的草叢旁,斷斷續續的有一些血跡。


    婆婆說,這個血的味道,和她之前在三姐嘴中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那時候她隻能判定是某種動物的血,現在聞來,應該是貓血的味道。


    我們倆人按著血跡一直走,到了一處滿是果樹的樹林,血跡在這時已經找不到了。


    正當我和婆婆一頭霧水找著痕跡之時,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聲清脆的鈴鐺聲,那聲音在這深夜的峽穀中聽起來有一絲絲的詭異。


    “天殺的,難不成真是有人幹那種肮髒的勾當?”雲婆婆在這時嘀咕了一聲,一邊卻忙將我的頭按低,將我們的身影藏匿在果樹之下。


    此時,一個身穿厚重的蓑衣,頭戴鬥笠,腳穿草鞋的人路過,在如今夏季的深夜之中,這種穿著,實在是有些怪異,隻見他手拿著鈴鐺,時不時的搖晃一下,而他的身後,則是跟著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走路姿勢奇怪的人。


    仔細看那兩個跟在後麵的人,穿的衣裳一黑一白,倆人與其說是走路,倒不如說是蹦跳,前麵戴鬥笠的人手中一晃鈴鐺,他們就跟著跳動幾步,始終跟在鬥笠人的身後,鈴響則動,鈴停則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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