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瀨涼太總感覺,他似乎很久,都沒有和阿嬋一起走在路上過了。他有時候覺得,跟她走在一起,就算有再多的人看見他們,說再多奇奇怪怪的流言,他也不放在心上,但有時候他又覺得非常焦躁,不希望她吸引那麽多無關人的視線。


    在阿嬋和赤司在一起之前,她與黃瀨的關係,不管是誰都覺得一定很好,因為不管做什麽事情,他們都常常一起。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在交往,雖然黃瀨很清楚並沒有,但有時候,他也會覺得——阿嬋是不是,也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願意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是後來,她跟他說,她和赤司在一起了。從那之後,她的世界裏,就幾乎隻能容得下赤司一個人了。


    赤司之後,又是青峰。


    阿嬋的每一段感情,都開始的讓人猝不及防,那麽突然,突然的幾乎沒有任何預兆。


    這樣算起來的話——黃瀨突然感覺到了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的可怕——距離他們上一次,這樣並肩而行的時候,已經過了幾年的時間了。


    而當他們快要抵達阿嬋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在路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少女拉住了黃瀨的衣袖,讓他在原地等著自己,然後跑進去買了一個燈泡。


    “?”黃瀨壓住心中那些消沉的情緒,試圖表露出些許正常的好奇,“家裏的燈壞了嗎?”


    少女有些苦惱的“嗯”了一聲,“客廳裏的燈已經好幾天都亮不起來了。”


    “而且……”她神色間流露出了些微的為難神色,“前麵那段路,兩邊的路燈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多天都沒有亮過了。”


    黃瀨聽到這裏,突然像是知道了阿嬋為什麽會在今天邀請他一起回家。他忍不住彎下腰去看她的表情,露出了略帶戲謔的笑容道:“你在害怕嗎?阿嬋?”


    他記得阿嬋從國中開始,就一直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裏。也許是因為討厭和害怕孤獨,阿嬋總是很少一放學就回家。他們關係親密的那些時候,他陪她回家過好幾次,也……留宿過好幾次。


    但是後來的話……大概便是赤司和青峰……陪著她了吧?


    想到這裏,黃瀨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減了幾分,但此刻,少女聽見了他的問話,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她神色中顯露出幾分脆弱的轉過臉來,望著他,輕聲軟軟道:“怕。”


    這樣的語氣,猶如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鳥那般惹人憐愛。少年心中突然便湧起了一大股莫名的躁動與憐愛,瞬間就衝淡了他剛才的不悅和陰鬱。黃瀨對於這樣的自己似乎也毫無辦法,他抿了抿嘴唇,歎了口氣,隻得屈服的伸手揉了揉阿嬋的頭發,“別怕,我不是在這裏嗎。”


    似乎被他所成功的安撫了,阿嬋仰起臉來,朝著黃瀨露出了一個滿是依賴和信任的甜美笑容。


    他們走過便利店所在的拐角,隻見前方果然是一片黑暗。雖然前路已經隱約可見房屋的燈光,但麵前的這段黑暗,卻因此顯得更加陰森可怖,仿佛一踏入其間,就會被死寂所吞噬,永遠也無法走到彼端。


    剛踏入其中沒多久,黃瀨就察覺到阿嬋不自覺的貼近了他的身體。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衣擺,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少女對黑暗感到畏懼,實在是一件令人憐愛的事情,黃瀨卻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為了掩飾,他別過頭去,幹咳了幾聲,卻突然有些壞心眼的希望,這條路能夠再長一點。


    因為感覺……太可愛了不是嗎。


    他聽見身邊傳來少女因為緊張,而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她的腳步疊加在他的腳步聲中,他還能聽見百褶裙在走動中,發出的微微響動。


    那段黑暗中,周圍一片沉靜,安靜的就像是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但黃瀨沒有這樣開心太久,就感覺少女的指尖,遲疑的觸碰到了他的手背。


    不知道怎麽的,黃瀨頓時也緊張了起來。在這黑暗中,這樣若有若無的碰觸,究竟是無意,還是有心的試探?這是感情中最為令人迷惑和想要深究的話題,也是感情中最為醉人的部分。


    黃瀨卻不願意這樣被試探,他垂下了眼眸,直接拉住了阿嬋的手。


    少女的手仍然和記憶中的一樣纖細柔軟,但是,他的手卻似乎有了變化——


    因為他聽見阿嬋輕輕的說:“……涼太的手,好像變大了?”


    她溫順的調整了手的姿勢,與他十指相握。


    “變的……更像是男人的手了呢。”


    “……是嗎。”


    也許是因為牽住了手,那條黑暗的小路,黃瀨感覺一下子就走完了。


    這讓他有些失落,不過,發現少女並沒有鬆手的意思之後,他的心情又略微的好轉了些許。


    櫻井家很快便近在眼前,當黃瀨跟著阿嬋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客廳裏果然是一片黑暗。少女握著他的手一下子就收緊了些許,語氣裏也透露出了些許的緊張,“……所以我才討厭回家。”


    黃瀨低頭去看她,卻看不清她的表情,他隻能聽見她的聲音裏蘊含著的低落和不安。“因為很黑……感覺很可怕。”


    少年便回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


    他拿出了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模式,照亮了前方。


    他們走到了二樓,二樓的燈沒有壞,當重新沐浴在燈光下的時候,少年很明顯的感覺到阿嬋鬆了口氣。


    “……就因為這樣,”她小聲的低落道:“所以我才討厭一個人……”


    “這麽害怕嗎?”黃瀨問完之後,拍了拍她的頭,然後當阿嬋毫無防備的抬起頭來的時候,他低頭將她壓在了牆上,輕柔的吻了下來。


    他想要安撫阿嬋對於孤獨和黑暗的不安,阿嬋也在試圖撫慰他今天比賽失敗的消沉,因而承受和回應,都格外溫順和旖旎。這個親吻一開始,明明是帶著安撫意味的安慰之吻,可是,當雙方都抱著溫柔的情感,仿佛通過親吻觸碰到了對方的靈魂的時候,少年的情緒便不可抑製的發生了變化。


    書包被隨意的丟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卻沒有人在意。


    雖然黃瀨平常總是容易被當做嘻嘻哈哈的花瓶,但認真起來的時候,那種魄力卻無法讓人忽視。阿嬋被堵在牆壁前,後退不得,她也不想後退。於是少女仰起臉來,閉上眼睛,拉住少年的衣襟,努力迎合起這個因為太過久違了所以變得格外激烈的親吻。


    少年的舌尖靈活而溫熱,不知道這些年又學到了什麽,比起當初阿嬋第一次親吻他的時候,技巧更加高超。其中好幾種舔舐吮吸的方法,還是從她這裏學過去的——


    待到兩人微微分開,阿嬋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少年正凝望著她。


    他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自己麵前的少女的模樣,此刻伏在他胸前的少女臉頰緋紅,眼波如水,嘴唇殷紅濕潤,黃瀨忍不住低頭又用自己的嘴唇抵住了那份柔軟。然後握著她的肩膀,又側過頭去親吻她修長纖細的脖頸,從耳後一路舔舐到肩膀。


    他的睫毛和頭發擦過阿嬋的肌膚,讓少女敏感的縮起了肩膀,可是她開始微微顫抖的時候,少年也沒有辦法一直保持冷靜。他的動作開始越發的粗暴和激動,酥軟癢麻的感覺從心頭一直蕩漾到尾椎,最後擴散到頭皮。


    察覺到雙方相互觸碰到的肌膚都已然開始發燙之後,黃瀨深深的吸了口氣,十分幹脆的將阿嬋整個人都抱了起來,朝著房間走去


    等到第二天阿嬋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她的身體依據人類的習慣,模擬出還有些睡眼迷蒙的樣子,揉著眼睛走出房間的時候,便聽見了樓下傳來了奇怪的響動。


    阿嬋走到樓梯口,才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便看見了黃瀨。


    ——少年似乎早起衝了個澡,黃色的頭發還濕漉漉的滴著水。不過好在脖子上圍著毛巾,不至於讓水珠沾濕襯衫。


    他站在桌子上,正在擰燈泡。高挑的身材和修長的手臂,倒是讓他在更換燈泡這方麵顯得頗為得心應手。


    阿嬋慢慢的走下樓梯,黃瀨也正好更換完畢,他察覺到了她的靠近,從桌子上直接跳了下來,朝著她燦爛一笑,“早上好。”


    那笑容明媚可與陽光相提並論,阿嬋眨了眨眼睛,走了過去。


    “……涼太?”


    “嗯。”黃瀨輕輕的答應了一聲,他看了一眼阿嬋的身高,笑著說道:“我想阿嬋你雖然買了新的燈泡回來,不過女孩子換燈泡的話,果然還是有些吃力吧。”


    阿嬋的身體其實算是一種擬態,因此身高並非固定的數據,而是能夠重塑的。她如今比黑子矮一些,大概在166左右。和189的黃瀨相比的話……倒也的確是頗為吃力。


    她沒有說話,黃瀨便一直看著她,然後柔和下了眉眼,走過去抱住了她。


    “……真好。”他的語氣低低的仿佛是自言自語,卻在阿嬋的耳邊極為清晰的響起:“……第二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阿嬋的感覺,真好啊……”


    “能被阿嬋依靠,也非常好……”


    “不管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隻要阿嬋安慰我的話……就什麽也不擔心了……”


    “雖然感覺總是問一個問題,有些可悲,不過,我還是想要問你……”


    “為什麽,阿嬋不能在我身邊呢?”


    這個問題要怎麽回答呢。


    阿嬋第一次感覺到了困惑。


    阿美沒有教過她這個問題,在上一個世界的時候,因為分離比相聚更簡單,也從沒有人詢問過她。


    但此時此刻,她要怎麽回答才好呢?


    阿嬋沉默了片刻,她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喚道:“……涼太……”


    “嗯?”


    “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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