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直覺其實是很敏銳的,潛意識能夠接收和破譯超出主觀意識幾十甚至幾百倍的訊息。尤其是當人們在麵對重要的人的時候,會非常敏銳,非常敏感。但往往越是想得多,主觀意識就會越混亂。中國有句老話——關心則亂。


    田帥媽率先衝進急診室,在門口差點被絆一跤。


    大夥都跟著進去了解情況。


    田帥看起來很平靜。麵對這麽多人,他卻很鎮定,甚至看起來心情不錯。


    “兒子?”田帥媽試著輕推兒子,但是他根本不理睬她。


    “田帥?”林冽試著叫了一聲。


    田帥看向他:“林醫生,怎麽了?”


    “你認識我嗎?”尉承在旁邊插話。


    “尉醫生。我們之前就在醫院見過。剛才你還來我家。”田帥回答。


    “兒子,你跟媽媽說句話呀!”田帥媽在旁邊說。


    然而田帥毫無反應。他平和地倚在病床上,靜靜地坐著,甚至和林冽尉承都有視線交流,但是他看都不看自己母親一眼,當她是空氣。


    眾人經過一番驗證,發現田帥可以和每個人毫無障礙的交流,唯獨對自己的母親視而不見。完全主觀屏蔽掉了這個他生命的締造者、重要角色。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沒了辦法。田帥媽已經開始哭起來,一邊哭泣一邊輕輕推自己兒子,哀求他哪怕看自己一眼也好。


    “林冽,我們實話實說,最壞的情況會怎樣?”尉承把林冽拉到急診室門口小聲說。


    “我不知道。”林冽揉著太陽穴。


    “我認為可能問題出在他母親身上。”尉承說。


    “什麽意思?”


    “他蘇醒之後,心態是變好了不是嗎?但他獨獨排斥掉他母親。可能他沮喪的根源在於他母親。”尉承說。


    田帥媽走過來:“醫生啊,你們再想想辦法吧。”她抹著眼淚。“我兒子以前多麽優秀,多麽上進,可孝順了,總是按照我的心意。可他卻變成這樣了,我可怎麽活啊?”


    “阿姨,您別著急。我們會想辦法治療的。也有病例接受電擊、藥物等治療手段後產生失憶的狀況,不過大部分隻是短暫的,慢慢就會恢複的。我們也會努力幫助他恢複。“林冽說。


    “不過,想要更好地跟田帥協調好關係,您似乎也應該改變一下。”尉承在旁邊說。


    “什麽意思?”


    “阿姨,您對兒子的要求,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挺高的?”尉承問道。


    “我兒子一直是這麽優秀。小區裏其它阿姨都承認的,誰家孩子也比不上我們田帥出息。”田帥媽回答。


    “阿姨,這就可以看出來對他有很高的要求了。”尉承斟酌著用詞:“您對他的要求太理想化了。這樣的影響下,他對自己的要求也太理想化了。可是,理想化帶來的快樂是表層的,當這種表層的快樂失效的時候,就會暴露出深層的結冰的內心世界,就會是抑鬱症發生。之前他就失眠、不快樂,差點自殺,不是嗎?他需要的是來自身邊的支持,您應該幫助他卸下重擔,而不是再去要求他怎樣努力。”


    “我還沒有支持他嗎?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個禮拜,我、我還給他供飯!”田帥媽不太高興。


    “這是縱容,不是幫助,也不是正確的支持。”尉承說。


    “或許我是有辦法的。”尉軒湊過來。他高深莫測地拉著田帥媽,把她拉到一邊,從手術用刀具櫃裏拿出一把醫用剪刀。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見過醫院裏的組織剪,很細小的一把剪刀,前端微微彎曲,刀刃又銳又薄。


    田帥媽這會兒已經有點六神無主了,呆呆地看著,由著尉軒控製。


    尉承和林冽急忙跟上,以防尉軒又做出什麽驚人的事情。


    尉軒把它塞到田帥媽手裏,對她說:“你刺激他一下,試試看。”尉軒鼓勵著田帥媽。


    田帥媽遲疑著。


    “尉軒,你不要胡鬧!”尉承上來阻攔。


    “你希望以後你兒子都把你當空氣嗎?他這樣胡鬧起碼也要有個度!”尉軒說。


    田帥媽似乎被說服了。她一咬牙,朝田帥衝去。


    田帥媽揮動剪刀,田帥突然有了條件反射,想要躲開。


    但是田帥媽早已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田帥躲無可躲。


    剪刀刺下去的一霎那,田帥一縮脖子,發出“呲!”的聲音。


    “……你這不是有反應的麽。”尉軒在旁邊說。田帥被拆穿了。他竟然故意不理自己的母親。


    田帥媽已經鬆開了田帥,任由他從床的另一邊翻下去。


    田帥緊張的檢查自己胳膊上的傷勢。


    然而他的胳膊好好的,沒有一絲破損。


    剪刀紮在田帥媽自己手臂上。一道鮮紅的血跡順著胳膊蜿蜒地流下來。


    田帥呆住了。


    “帥帥……”田帥媽喃喃地說:“媽媽從來都不會舍得傷害你的。我知道,你是怨恨我的。可能媽媽以前對你的要求有點高,其實我不是逼你。而且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逼你了。我們母子倆好好溝通,看看你追求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媽媽都會支持你的。你別在裝作看不見媽媽了,好嗎?”


    田帥流下眼淚。他繞過病床,心疼地托起母親的手臂,劈裏啪啦的滾下淚珠。“媽!”他喊道。


    林冽和尉承詢問了田帥,對他進行開導,才知道,田帥是故意不想理自己母親。他把很大一部分壓抑和怨恨都算在自己母親頭上了。


    然而看到母親一番用心良苦,寧可傷害她自己也不舍得傷到田帥,田帥終於心生悔過。


    田帥媽包紮好傷口後,母子倆就準備回去了。


    林冽送大家下樓。


    “我們也準備回去了。”尉承道別道。


    林冽點點頭,他還是一副麵若冰霜的樣子。


    “幹嘛總是板著臉?事實證明你的藥挺管用的。”


    “誰知道呢。”林冽說,“可能這份工作他就丟了。可是他總得工作,總是會遇到讓他壓抑的事情的。他還是得不斷克服抑鬱症的困擾。很多人終生都在艱難的同抑鬱搏鬥哦!。”


    “是啊。”尉承點點頭,“真實的人生是艱難的,有很多困難需要努力克服。有時真實的人生就是這麽無奈。但這並不能否定一切。他們母子不就是在試著給自己一次機會,重新來過嗎?”


    他們相視一笑,一陣風吹過來,吹動尉承的風衣衣角和林冽的白大褂下擺。這兩個英俊的年輕人並肩站在研究所門口的台階上,雙手插兜。


    “有點像我們曾經一起奮鬥的日子呢。”林冽突然開口說,“你要不要再來一次機會,回到研究所重新來過吧!”


    尉承笑一下。他還沒有開口,不遠處傳來米蔻的呼喚:“尉承!再不快點我們可不等你了啊!我們要吃火鍋去!”


    尉承扭頭朝林冽粲然一笑:“你瞧,我已經有新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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