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華不動聲色地打量趙嬤嬤。


    這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皮膚還算白皙,隻是臉上的法令紋很深,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額上戴了一條繡著萬字不到頭的抹額,看起來嚴肅不好相處。


    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派頭擺得挺大,不像是來請人幫忙的客人,倒像是這裏的主人。


    管家孫旺讓人上了茶,趙嬤嬤卻沒動茶水,反而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薑明華。


    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看向薑明華的目光也直勾勾的,半點不做掩飾。


    很快,她皺起了眉頭,目光裏帶著挑剔和不滿:“你就是薑家大姑娘?”


    薑明華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徑自邁步走上主位。落座後,她毫不畏懼地迎上趙嬤嬤不滿的目光,冷淡地問道:“這位嬤嬤似乎對我很不滿,難道我曾經得罪過嬤嬤?”


    趙嬤嬤語塞,薑明華自然沒有得罪過她,隻是那張臉實在是生得太好看了,好看得讓人不敢放心!


    若說來的路上她還存了一分僥幸,此刻看見薑明華後,她心裏的那點僥幸就徹底沒了,隻剩下憤怒和憂慮。


    薑明華太年輕,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讓人很難相信她會有什麽救人的本事。倒是小小年紀已能見出絕色,還騙了她從小看到大的少爺,實在是個禍害!


    “不知薑大姑娘何時見過我家少爺?”她的語氣很不客氣,仿佛在審問犯人。


    孫旺聽著覺得不像樣,沒等薑明華開口便說道:“大小姐很少出門,怎會見過你家少爺?嬤嬤莫要含血噴人!這裏是薑家,可不是謝家!”


    就算薑紹元隻是小小千戶,他的女兒也不是商賈之家的下人可以隨意汙蔑指責的!


    趙嬤嬤脾氣本就不好,一聽孫旺的話便憤怒地反駁道:“她若是沒見過我家少爺,我家少爺手裏又怎麽會有她給的紙符?”


    “紙符?”孫旺愕然,驚訝地看著薑明華,“大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薑明華已經沒了理會趙嬤嬤的興趣,但是趙嬤嬤想要給她定罪,她卻是絕對不會認的。


    “昨日我見他印堂發黑,三日內便有血光之災,便賣給了他一張平安符,讓他隨身帶著,三日內不要出城。現在看來,倒是我多事了。


    那張平安符原本價值一千貫,我隻收了他一百貫,嬤嬤記得把剩下的九百貫補上。你家少爺我就不去見了,免得有人多心。”


    說罷,她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送客的意思非常明顯。


    趙嬤嬤氣得鐵青了臉:“一千貫?老身先前就聽說薑大姑娘的胃口比獅子還大,果然傳言不虛。不過是一張破紙,竟然就敢要價一千貫,小姑娘還真是好厚的臉皮!”


    “放肆!”


    “趙嬤嬤!”


    管家孫旺和丫鬟彩鈴幾乎同時開口,彩鈴已經急壞了,她雖然料到事情可能不會順利,卻沒想到趙嬤嬤如此能壞事,剛來就把人給得罪了!


    她不敢指責趙嬤嬤,隻能哀求道:“趙嬤嬤,您還是多為少爺想想吧!”


    少爺可是說了,薑大小姐能救他的!就算對薑大小姐不滿,也要先把人請回去,讓人試試再說啊!


    孫旺則是不客氣地趕人:“嬤嬤年紀大了,說話還是留些口德吧,我家大小姐才十四歲,可受不起嬤嬤這般血口噴人!兩位好走不送!”


    彩鈴頓時慌了,哀求地望著薑明華:“薑大小姐,我家少爺臉上受了刀傷,情況不太好,請薑大小姐發發慈悲,去救救我家少爺吧!”


    說罷她就跪了下去,“咚咚咚”朝薑明華磕起了頭。


    薑明華第一時間避開了:“我不是菩薩,發不了慈悲,你回去吧。”


    說話間她已經轉身朝外走,並不理會趙嬤嬤和彩鈴。她又不是犯賤,要上趕著給人治傷!


    趙嬤嬤的臉色很不好看,覺得薑明華小小年紀太過猖狂,又恨彩鈴丟人,竟然給她下跪。


    “彩鈴,我們回去吧。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除了靠張臉勾引男人還能有什麽能耐?”


    她這話實在太不客氣,孫旺徹底氣壞了,指著她的鼻子便罵道:“好個倚老賣老,臭不要臉的老東西!不過是謝家的一個下人,就敢辱罵千戶家的小姐,誰給你的膽子?”


    孫旺緊握著拳頭,臉色鐵青。要不是看趙嬤嬤年紀太大,經不起他的拳頭,他早一拳轟上去了!


    別人可不知道趙嬤嬤說過的那些話,要是讓她走著進來橫著出去,外麵還不知道會怎麽議論薑家。


    他將拳頭捏得“哢哢”作響:“還不快滾!”


    趙嬤嬤脾氣再大,也被他這番模樣嚇得不輕,趕忙帶著彩鈴走了。彩鈴雖然懊惱,卻也知道留下來沒用,不如回去搬救兵。


    她目光晦暗地看了眼趙嬤嬤,決定回去後就把這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太太和少爺。


    少爺都那樣了,趙嬤嬤竟然隻顧著自己的脾氣壞事,到底安的是什麽心?那可是薑家的大小姐,不是謝家的丫鬟!


    她怎能隨便罵人?


    二人回了謝家後,許氏和謝奕果然很意外。謝奕張不了口沒法問,隻能用目光催促許氏。


    許氏看著趙嬤嬤和彩鈴,見她們臉色不對勁,便問道:“趙嬤嬤,這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


    趙嬤嬤氣衝衝地坐在繡墩上,心底的怒火不僅沒有平息,反而翻騰得更厲害了:“薑家的丫頭太不識好歹!張口就說少爺手裏的紙符價值千貫,她隻收了一百貫,讓少爺補上。這是什麽話?”


    謝奕聞言,頓時急了,拉著許氏的袖子就想在她手心裏寫字。


    就在這時,彩鈴突然跪在了地上,紅著眼睛哭訴道:“太太,趙嬤嬤怕是把薑大小姐得罪狠了!”


    趙嬤嬤氣得麵紅耳赤,急得怒斥她:“小蹄子你胡說什麽呢?也不怕爛了舌頭!”


    彩鈴卻繼續說道:“太太,奴婢不是在胡說!薑大小姐剛出現,趙嬤嬤就給她臉色看,還……”


    趙嬤嬤坐不住了:“爛了心肝的賤蹄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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