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的前途算是盡毀了。


    臉上那麽長一道口子,就算平安愈合了,那也得留下好長一道疤,以後不管做什麽都不方便。


    別說仕途根本不可能,就算隻是經商,臉上那麽一條疤也要遭人詬病。甚至就連結交上的那位貴人,恐怕也要重新評估他們謝家的價值了。


    原本謝家的前程全都托在了謝奕身上,隻因他不僅是個經商天才,而且文武雙全,時文更是做得即妙,目前已經考中了秀才,而且還是案首!


    隻等下次科舉,他就能去爭一爭那舉人甚至是進士的身份。


    如今他的臉一受傷,這一切都成了不可能!


    謝家人怎麽會甘心?怎麽能不心疼?


    然而醫術好的大夫全都已經請過了,全都無能為力,他們還能如何?那樣深那樣長的一條口子,難道他們還能指望最後不留疤麽?


    謝奕能保住這條命,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許氏正哭得厲害,躺在床上的謝奕突然動了動眼珠,抬起手臂拉了拉許氏的衣袖。


    許氏沒明白過來,反而哭道:“奕兒,你就別安慰娘了,娘知道你心裏苦。”


    謝奕傷在臉上,這會兒根本說不出話,隻能拉過許氏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了四個字——我的香囊。


    許氏不解地看著謝奕,甚至連眼淚都顧不上擦:“香囊?什麽香囊?”


    雖然不明白,她還是飛快地轉過頭,吩咐一旁的丫鬟:“快!快把你們少爺的香囊找出來!”


    謝家比較富庶,不僅房子多,家裏伺候的丫鬟仆婦也多。


    光是謝奕一個人身邊,丫鬟就分了三等,沒等都有四個人。這還是跟那些大戶人家學來的派頭,反正謝家不缺這幾個錢,多幾個人完全養得起。


    很快,謝奕的所有香囊就被找了出來。不僅花樣繁多,數量也不少。


    這些香囊被送到謝奕麵前,謝奕費力地轉了轉眼珠,一眼就認出了昨天出門時戴的那一個。


    那是一個月白色繡著雲紋的香囊,跟他昨日穿的衣服正好相配。


    謝奕將香囊抓在手裏,明顯感覺到手心裏略微有些硌,是紙的質感!他立刻拆了香囊,將裏麵的符紙取了出來。


    就在被流匪砍傷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薑明華的叮囑。


    她說,這是平安符,你貼身帶在身上,切勿取下。


    她還說,三日之內,莫要出城。


    他卻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謝奕用力攥緊了符紙,他不後悔出城,如果沒有他,出事的就會是他的親祖父和妹妹,他臉上這道傷,就是替妹妹擋刀時被砍傷的。


    他隻後悔為什麽沒有將薑明華的話放在心上,為什麽當時沒有問明白!若是他出城的時候多帶些人,他何至於落得如此境地?


    許氏看著他從香囊中取出平安符,已經傻眼了:“奕兒,你的香囊裏怎麽會有平安符?難道是去哪裏求來的?”


    謝奕沒有說話,他現在也說不了。


    此時,他已經徹底震驚了。


    他取出平安符的時候並不是覺得它會有用,隻是單純地想把它找出來。


    可是就在他將平安符攥在手心裏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一道涼意突然從平安符上流出,鑽入了他的手心!


    那道涼意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直接從手臂逆流而上,最後匯集到他臉上的傷口處。


    原本火辣辣的傷口,竟然瞬間就不那麽疼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再次給了謝奕沉痛一擊,讓他明白他到底是有多麽自大愚蠢!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把這個平安符遺忘在家裏,他是不是不會傷得這麽嚴重?


    謝奕眼中瞬間有了水光。


    即便身為男子,他也無法承受起這樣慘痛的後果。


    從三歲起習字,十多年寒窗苦讀,就因為今日的一個疏忽,所有的一切盡付流水!


    許氏瞬間慌了:“奕兒,你……你這是怎麽了?”


    那美貌少女也是心疼不已:“哥,你別這樣,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當時膽子太小,躲在了你身後,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當時受傷的要是我該多好!”


    反正她一個女人,一輩子毀就毀了,她哥哥不一樣啊!


    謝奕舉起平安符打量,卻見剛才還嶄新的平安符此時已經暗淡發黃,仿佛所有的靈氣都在一瞬間流失了。


    他想起剛才那道神奇的涼意,再次在許氏手心裏寫字——請薑姑娘,她能救我。


    此時此刻,謝奕再不敢懷疑薑明華的能力。他唯一能指望的,也隻有薑明華一人而已。


    除此之外,他可不認識其他神乎其神的高人。


    “薑姑娘?什麽薑姑娘?”許氏直接誤會了,“奕兒,你在外頭認識了一個姑娘嗎?她是哪個薑家的?娘這就去給你請。”


    為了滿足謝奕的願望,讓他能安心養傷,別說是一個薑姑娘,就是十個她也要給他請來!


    謝奕怕她弄巧成拙,趕忙拉住她,在她手心裏寫字——她是大夫,能救我。


    “真的?她……她真的能救你?可是……娘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北平城裏有個薑醫女?奕兒,她到底是哪家的?”


    謝奕隻好再寫了四個字——薑千戶家。


    他這一寫,許氏就明白了。北平城裏的千戶可不多,被稱為薑千戶的,就隻有那一家了。


    她問身後的婢女:“彩鈴,你聽說過薑千戶家的姑娘嗎?”


    彩鈴點頭,提醒許氏:“太太,少爺說的,應該是那位大鬧回春堂的薑家姑娘。她能看出藥有問題,想必是懂些醫術的吧。”


    “原來是她。”經彩鈴提醒,許氏就想了起來,可她率先想到的,卻是薑明華傻了十多年的事。許氏覺得不放心,王府良醫都沒辦法,這個傻兒能有什麽辦法?


    彩鈴看出她的顧慮,小聲建議道:“太太不如先把人請來,就算不行,也不過是費些功夫罷了,對少爺來說,總是個希望。”


    “那就請吧。”許氏歎了口氣,心裏其實並不抱什麽希望。她招來心腹趙嬤嬤:“奶娘,我這裏脫不開身,勞煩你去一趟薑千戶家,請他家姑娘來給奕兒治病。”


    趙嬤嬤領命:“太太放心,老身一定把事情辦妥!”


    彩鈴卻有些擔心,這位趙嬤嬤的脾氣可不怎麽好,要是惹惱了那位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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