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等著,我一會兒就到。”


    崔石聽著熟悉的聲音,竟然不自覺地覺得鼻子有點發酸。


    回家。


    或許在大有恬園花幾十萬買的那個,隻能算是房子。孫老太太那裏,才更像是家吧?


    從本質上說,我和金角銀角的情感趨向,又有什麽分別呢?


    京州市陽光學校。


    這就是崔石從小成長的孤兒院的名字,直到他被王劍峰帶出這裏。


    以陽光為名,絕沒有出現任何刺激性的字眼,這是孫玉琴一貫的善良和細心。


    “院長!”


    崔石在門口見到了那個頭發隱見銀絲,精神卻依然健旺的老院長,上前熱情地給了一個擁抱,鼻子又一次發酸了。


    “有一年多沒回來了吧。”


    孫玉琴笑嗬嗬地跟崔石並肩走在孤兒院裏,隨口給他介紹最近又多了哪幾個孩子,又招收了哪些老師,又增添了一些什麽設施設備之類。


    “嗯,最近有點忙。”


    崔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剛好遇到點事,就想著一定要回來看看。”


    “是少管所那個傷人的事件吧?”


    孫玉琴竟然消息也極為靈通,事情才發生幾個小時,就傳到了她這邊。


    “是咱們的孩子?”


    崔石一下子有些發愣。


    “不是的。”


    孫玉琴歎了口氣,搖頭道:“那個孩子我知道,母親很早就離開了他們,父親酗酒如命,事情不順就拿孩子撒氣,九歲那年活生生被他父親打出家門,就再也沒有回去。曾經有個自稱孩子二舅的把他送來這裏,但因為畢竟父母都還在,不符合相關政策,我這裏也不能任意接受。但實際上,那孩子比孤兒更可憐,終於出事進了少管所,今天又行凶傷人。”


    “哦!”


    崔世鬆了口氣,如果是陽光學校走出去的孩子,就連他的情感上也多少有點難以接受,孫老太太應該更比他難過十倍。


    “今天不忙的話,給孩子們上堂課?”


    孫玉琴看著崔石,那真是怎麽看怎麽滿意。多年來從她手裏經過的孩子成千上萬,像崔石這樣有出息又能不忘本的,還真沒多少。有些人倒是做出了不小的成就,但卻終身把孤兒院的經曆當成恥辱,絕不跟任何人提起。


    孫玉琴並不是在意這份認同,而是她心裏明白,如果是這種情況,那意味著孩子仍然沒能從自卑的心理中真正走出去。


    “我怕上不好啊。”


    崔石笑了笑,並沒拒絕。


    “有啥好不好的,也就是陪這些弟弟妹妹們聊聊天,咱們搞個輕鬆點的座談的形勢吧,或者叫茶話會也行。”


    孫玉琴很快就安排好了場麵,大大小小的孩子來了不少,最大的大約十六七歲,最小的甚至還需要專門的人抱著。


    崔石作為優秀畢業生的身份,跟大家聊了很多。氣氛很熱烈,崔石也是盡自己能力把一些積極的東西傳遞給這些孩子們,不指望他們能出人頭地,最起碼也不要出現今天在少管所出現的那一幕吧。


    “孫院長,咱們學校的資金方麵,我能幫點什麽忙麽?”


    雖然談錢很俗氣,但崔石畢竟不是這裏的專職教師,能做的很少。他記得自己在陽光學校生活的時候,條件不說艱苦,也至少得用捉襟見肘來形容,孫玉琴雖然爭取到了政府和社會的一些資源扶持,但要帶起這樣一個一兩百孤兒的學校,絕大部分學生家裏是沒有任何投入的情況下,還是很不容易的。


    “咦,上次你不是捐款了五十萬麽?怎麽你現在做監獄警察,收入這麽好?”


    孫玉琴有些詫異地問道。


    “咳,那五十萬是替別人捐的,我隻是過路財神,不算數。”


    崔石笑道:“這可不是監獄警察賺的錢哦,我跟人合夥開了個廠子,有些計劃外收入,這也算是回報母校嘛。”


    “真不用。”


    孫玉琴笑著拒絕道:“現在日子好過多嘍,政府方麵的支持越來越大,不光京州市政府,就連漢東省都關注到咱們學校,特別給了一筆撥款,我這裏是足夠用了的。”


    哦。


    崔石就略有些尷尬,他發現自己除了錢,很難給出其他形式的支持。像今天這樣的座談會,偶爾為之效果很好,但如果太過頻繁,那反而適得其反,會不小心傷到那一顆顆敏感的心靈。


    “小崔如果你真有這個心思,我倒是建議你去一個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孫玉琴忽然提起一個話題。


    “嗯?”


    崔石疑惑地看著孫玉琴伸手指向一塊牆上掛著的牌匾,上麵寫著“京州市陽光學校,京州市弘毅兒童村,合作共建單位”等字樣。


    弘毅兒童村?


    崔石從沒聽過這樣一個地方,把詢問的眼神投向孫院長。


    “那裏的孤兒,更加特殊,也更加可憐。”


    孫玉琴看了崔石一眼,“和你的工作性質相關呢,你沒聽過這個地方?”


    “沒有。”


    “其實很簡單,就是監獄裏服刑的犯人的子女,他們雖然父母還在人世,卻基本喪失了父母可能的照顧和關懷。有的是父母一方服刑,另一方不知去向或者死亡。也有的是父母雙方都分別在監獄裏服刑,家裏更沒有其他可以照看的親屬。所以大概六年前吧,就有一個退休的老監獄警察叫李弘毅,自己建起了這樣一座很特別的學校,叫弘毅兒童村。”


    孫玉琴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現在社會上對孤兒的關心已經比從前好了很多,我這邊的日子相對好過。但對犯人子女的關注度很低,甚至是持有一種敵視的態度,導致那些孩子就連送到孤兒院都被排擠和欺負,我曾經接觸過兩個,情況十分微妙和複雜。”


    “我想你要是有時間,不妨過去那邊看看,或許李弘毅比我這裏更需要你的這一份支持。你本身也是監獄警察,和你李哥應該有共同話題。”


    “好,我下午就去。”


    崔石和孫玉琴一起吃了頓午飯,下午要了地址,驅車趕往這個弘毅兒童村。


    竟然還有專門為服刑人員子女開設的特殊學校。崔石一下子就想到很多相關的例子,對此行弘毅兒童村,懷有一種別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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