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成王敗寇而已,多說無益!”


    靈吉微微睜開眼睛,深深望了崔石一眼,隻是回了這麽一句話,便重新閉目念經,對崔石的其他問題,幹脆來了個不聞不問。


    成王敗寇?


    崔石漸漸皺起眉頭,這個詞似乎用得並不對勁啊。


    如果不是理解成靈吉菩薩文化水平不高用錯了成語的話,那麽就是說現在我算是“成王”,他算是“敗寇”了?


    可我並不是和這靈吉鬥法獲勝,才將他變成了階下囚。


    靈吉負責看管黃毛貂鼠,卻因為瀆職導致黃毛鼠變成了黃風怪,犯下失職致使在押人員脫逃罪,這才被那個神秘的審判直接投入了這所現代監獄之中。


    這不叫成王敗寇吧?


    或者說,靈吉的這句話含有其他的意味?


    崔石眉頭緊鎖,反複推敲其中可能性。


    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麽在小須彌山表現出那麽強烈的敵意,來到監獄之後又如此淡定從容。


    崔石心中一動,這可不能輕易放過。剛好仔細問問,到底他還知道些什麽。


    可是,接下來的談話,十分不順利。


    不管崔石說什麽,靈吉都隻是閉起眼睛靜靜念經,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外界紛擾充耳不聞。


    該死!


    崔石終於焦躁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到了這裏還如此囂張?


    這也就是和諧社會救了你,你知道不?要是放在十幾年前,你馬上就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行,就算不能逼你開口,但按照監獄法的規定,勞動改造那可是白紙黑字寫得明白。不想體體麵麵做個菩薩,那就老老實實當個囚犯吧!


    崔石很快就從大廠房裏調來一台縫紉機,給靈吉規定了每天的任務數,和分隊裏的其他犯人一視同仁,比張家兄弟和金池和尚這些人的待遇卻頗有不如。


    西遊世界中,你是法力通玄的菩薩級高手,一記術法險些要了我的命,還好有豬八戒危急關頭替我擋住。那麽現在到了我的地盤上,不好好招待一下你,顯得我都不知道禮尚往來?


    幹活吧!


    每天也就十幾個小時勞動時間,吃得雖然不見葷腥倒也管飽,反正你本來也是吃素嘛,應該毫無障礙。


    崔石手下多了個勤勤懇懇的勞改犯,這事兒並沒引起多大關注。


    每天的直播,仍在繼續,不過令崔石無奈,令觀眾罵街的是——拖劇情又開始了!


    【草,老子竟然有點習慣了。】


    【老規矩,上分的時間到了,有沒有五排一起開黑的?】


    【老夫夜觀天象,算準了主播一周之內絕逼見不到流沙河,賭五毛錢的!】


    【坑啊,風光片看得好無聊,走了走了。】


    【唉,沙和尚,取經隊伍的最後一塊拚圖。我覺得主播這次得格外拖得久,你們說呢?】


    【拖就拖吧,反正不耽誤我看片打遊戲,啥時候沙和尚出來了啥時候看唄。小小期待一下九個骷髏頭的視覺效果,道具組求給力。】


    【你們都吵毛!沙和尚有什麽可看的,現在這些才是精華啊!】


    【擦,活捉一個看風光片看高潮的,也是沒誰了……】


    一馬平川的原野之上,兩匹白馬並轡而行,後麵跟著健步如飛的豬八戒。為了抓緊時間趕進度,崔石隻好快馬加鞭,很少停下來慢慢欣賞風景。否則的話,按照原著裏的描繪,從黃風嶺到流沙河這段路,足以長得令直播間裏的觀眾往鬥雞平台辦公樓裏扔手榴彈!


    “行過了八百裏黃風嶺,進西卻是一脈平陽之地。光陰迅速,曆夏經秋,見了些寒蟬鳴敗柳,大火向西流……”


    瞧瞧,白紙黑字寫得清楚。


    曆夏經秋啊!


    這尼瑪足足跨越了兩個季度,我再怎麽努力趕路也有個限度。


    要是能把越野車開來這裏,那就方便多了,可惜做不到……


    “剛翻過了幾座山,又越過了幾條河,崎嶇坎坷怎麽它就那麽多!”


    這一天剛剛結束一夜的直播,瞅了一眼直播間裏因為連續風光片而所剩無幾的觀眾,崔石無奈一笑,卻忽然聽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誰大早晨的打電話?


    崔石看了一眼,是陌生號碼。


    接起來喂了一聲,對麵卻久久沉默。


    “誰啊?說話呀!”


    “崔……崔隊長,是我。”


    嗯?


    崔石聽這聲音還挺耳熟,用力想了想,脫口道:“老林?”


    這是林樹生的聲音,上個月已經服刑期滿,順利出監。


    林樹生算是個挺可憐的犯人,當年因為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終於一怒之下驟然爆發,犯下故意傷害罪。


    在崔石手下的兩三年,林樹生一直都是老實巴交本本分分,從來不給隊長找任何麻煩,所以崔石對他印象不錯,親自送他出監,看著他上的火車回家。


    想起來這個人,崔石臉上露出微笑,道:“家裏的情況都還好吧,孩子在讀高中?”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崔石終於覺察到情況不太對勁。


    “怎麽了老林,有話不妨說出來,我幫你參考參考?”


    “唉!”


    一聲歎息之中夾雜了不知多少辛酸,林樹生還沒開口,聲音裏就帶了幾絲哭腔,斷斷續續地說道:


    “崔隊長,我、我在這邊……活不下去啊!”


    崔石沒插嘴,靜靜地聽著。


    “我老家這邊種地,一年辛苦到頭也剩不下幾個錢。外出打工的話……我這個歲數又沒有工地肯要。老婆孩子盼了我十幾年,也都很不願意和我再分開……”


    林樹生一把年紀,在電話裏哭得稀裏嘩啦。


    “崔隊長,同村的幾個朋友找到我,說要做一點來錢的活,是去切割電纜賣錢。我覺得好像不對勁,咱們分隊裏的小陳,就因為這個進的監獄吧?可……我實在沒錢供孩子念書了!崔隊長,我思前想後,隻能跟他們去幹了,好在也並不害人,就是割些電線什麽的。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您這幾年的關心照顧……”


    “不行!”


    崔石目光一閃,果斷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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