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嫣微微睜眼,掙紮著坐起來,隻見所有的門窗都關著,窗上掛了厚厚的玄色簾子,屋裏的光線很暗,不知晝夜。殷雪嫣想,自己不是和尚天澤逃出了錦寰宮嗎,怎又會在這裏?尚天澤人呢?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聽得屋外一片嘩然,男女的聲音混作一團。


    忽而有人嗲著嗓音道:“哎呦喂,漾公子,她尚未醒,您可要這般求急!”


    “閃開,你這老東西,休要蒙我!誰不知昔日錦寰宮的金絲雀今已是你這花苑的魁首!本公子即已以千金在這場角逐中拔得頭籌,又有何不可之事!”殷雪嫣便知自己墮入了生平最痛恨最惡心的醃臢齷齪之地。未待她回過神來,門外的男子已破門而入。隻見這男子身高六尺有餘,一身錦緞青色長衫,腳上一雙藏色珠履,右手的折扇在左手掌心隨意拍打兩下。不等她看清,他已順勢搖開扇子掩住半張臉。


    “我說漾公子,老生沒騙…你”那個長得像鈴鐺,聲音像幕鍾的女人一首扶著腰,一手扶著門框搖嘴裏嘀咕著走進來,看見紗幔四垂的雕花床上斜著身子微坐著的殷雪嫣,一時語塞,隻是兩眼驚奇地盯著她。


    “還不將這老東西給我攆出去,壞了本少爺的好事!”那男子話音未落,他身後兩個穿著玄衣的侍從便將老鴇架了出去,順手掩了門。隻聽得她提高聲音道“漾公子,她身子還沒好利索,您聽老生一言…”


    那漾公子收起折扇走到窗邊一邊將簾子扯掉,放下薄薄的紗簾,一邊說:“都說錦寰宮裏的金絲雀處變不驚,今日一見算是開了眼界!也是,自古在亂世中出來的女人,在這種境地,這份從容淡定,無論是哪個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無可及的!”說著踱步過去,手裏還是習慣性的用折扇敲打著左手的掌心。隻見得朱麵桃唇,一雙濃淡相宜的劍眉下一對細而長的雙眼,微重的眼尾有點挑釁的上揚著,鼻梁很挺,是個俊美的男子。他的聲音和這副皮相倒是天作之合。


    “哼”殷雪嫣冷笑一聲,瞥了他一眼。推開身上的鴛鴦錦被,撩開床周的紗幔下了床,光著腳走到窗前,背對著他。


    “我已以千金買了你的今夜,這花好月圓夜,你說,我該如何從你身上將這千金值回來呢?”他用左手的食指將殷雪嫣的鬢發撩至耳後,貼近她的耳朵輕薄道。


    “下流!”殷雪嫣轉身將他的手奮力撥開,右手順勢扇過去,卻被他拿扇子的右手迅速卡的死死的。他一個轉身,將她按在窗邊,身子很沉地壓在她身上,道“怎麽,還想做烈女呢?要我告訴你嗎,從你家破人亡,入錦寰宮被放進金絲籠給男人們看的時候,自尊於你,就是個笑話!”他眼神裏和語氣中卻都是殷雪嫣該有的憤恨,說完便憤力將她甩開。他的話直揭她的傷疤,殷雪嫣收起憤恨的眼神,和他四目相對,眼裏全是淚水。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雙眼,任淚水滑落。


    因錦寰宮“表演”所受的舊傷一直未好全,加之逃跑的時候又中的箭傷,此時又是這般光景,殷雪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昏過去的。等她再醒來,已不是先前的煙火之地,但是她不知道如今身處何處,她爬將起來看見那男子將雙手搭在身後背對自己站著。


    “你不知道我生平最討厭愛哭的女人嗎?哦對,你的確不知。”那男子道,:“現在知道了?以後別在我麵前哭!我告訴你,哭是最無能的表現!”他轉過身來對著殷雪嫣說道。


    “這是哪裏?”殷雪嫣問。


    “隱月居!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你從那錦寰宮弄出來,誰知你竟如此不爭氣,剛出虎穴,又入狼窩。我可告訴你,本公子可是搭了千金在你身上,日後你要是不聽話,我自有千百種方法讓你就範!”。他悠悠地用右手的折扇拍打著掌心,又左手抓著折扇的扇骨,卻又迅速打開扇子,眼睛盯著手中的折扇坐在正廳的凳子上悠悠地道。


    “千金?…”殷雪嫣疑惑道“那日的蒙麵人…是你?”


    “是的,公子與天澤君合力將你從錦寰宮救出,卻不知你竟受傷暈在半路被人賣進了那煙雨樓,幸虧公子在錦寰宮找到你之前將你從那煙雨樓救了出來。不然…”端著藥踱進門的丫頭看著那男子笑著說,“以後姑娘就好生在這裏吧,等你養好了傷,公子會為你安排一切的!”


    “安排?我已然被上蒼安排成了一個笑話,他還能為我安排什麽?”殷雪嫣苦笑道。


    “你先下去吧!”那男子起身接過盤子退了來送藥的婢女。


    “為什麽救我?如你所見,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喪家之犬,沒有一點利用價值!”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卻兩次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殷雪嫣倒相信他口中的日後要她好好聽話這一說辭。


    “有沒有價值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葉無漾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我既答應了天澤兄,就不會食言。”男子端著藥碗座到床邊。


    受尚天澤所托?他與尚天澤相識,那尚天澤呢?殷雪嫣腦子裏太多的疑問。“尚天澤?他人呢?還有我弟弟,謝媛要是知道了我逃出了錦寰宮,定不會善待於他。”她著急道。


    “你放心,那謝媛雖狠毒至極,但據我所知,她與那魑魅一樣,是從不對幼兒下毒手的。起碼現在不會。”那男子一邊說著,盛了一勺藥吹了吹,送至殷雪嫣嘴邊。卻並未告訴她尚天澤人在何處。


    “但是她說過,幼兒也有長大的一天”殷雪嫣扭過頭,失望道。


    “那就等他長大,時間足夠了!”說完,他將藥碗擱在床邊的矮櫃上,摔門而去。


    殷雪嫣知道,這些年能讓自己在那生不如死的境況裏煎熬下來的,除了謝媛手裏的弟弟之外,還有自己對謝媛和魑魅的仇恨。要不是謝媛引狼入室,她又怎會家破人亡,淪落至此,又怎會被以年幼的弟弟相要,像玩偶一樣關在金絲籠裏整整三年。想到這些,殷雪嫣卻想要努力活著,哪怕仇恨是支撐她活著的唯一支柱。


    在葉無漾的隱月居修養了半月之久,殷雪嫣身上的傷好了大半,隻是尚天澤仍杳無音訊。那日葉無漾走後也再不見他,隻是府邸叫月娥的丫頭每日過來照顧她。能下床走動之後殷雪嫣不知該幹什麽,隻是每日在葉無漾的隱月居來去徘徊,那月娥也隻是拿著鬥篷跟在她後麵,久了隻說“公子交代,姑娘的傷未痊愈,要少勞累”或者“公子交代,穀裏的風對姑娘身體痊愈不好,咱們回去吧”之類的話。殷雪嫣幾乎每天都問月娥同一個問題“你家公子呢,怎麽不見?”那月娥也隻是微微一笑,並不與她多言語。久了殷雪嫣才知道,這隱月居除了月娥與葉無漾這一仆一主之外,並無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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