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蘇應龍在客廳做作業,蘇怡則開著電視心不在焉的看著動畫片,她在等待爸爸回來,想要給他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服,這是屬於一個小女孩可愛的小小虛榮心。


    終於,房門響了,蘇怡高興的喊了一聲:“爸爸回來了!”跳下板凳就趕緊跑了過去,蘇應龍也放下作業過去迎接蘇景,雖然蘇景經常晚歸,但是今天他回來的時間也是相當晚了。


    “爸爸,你怎麽了?”蘇怡有些奇怪的問道,因為蘇景的臉上貼著一塊膏藥。


    蘇景走上前抱起她,笑道:“沒什麽,就今天做工的時候不小心被一根木料給撞到臉了。”


    “真是的,爸爸你要小心點哦!”


    聽著女兒奶聲奶氣的暖心責備,蘇景隻覺得心裏一暖,歡笑著點點頭,“爸爸知道了,爸爸最聽阿花的話了,好嗎?”


    “嗯!”蘇怡高興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想起了她最期待的事,連忙問道:“爸爸你看,這套衣服漂不漂亮?適不適合人家!”


    蘇景精神很疲憊,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蘇怡的著裝,經她提醒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疑問道:“阿花,你這新衣服哪來的?”


    “是昨天那位林巍大哥哥送我的,他還請我吃飯了,好好吃的,對了,還有這個,這個項鏈,可漂亮了。”蘇怡得意的炫耀著林巍送她的禮物。


    “是嗎?”蘇景眼神一黯,雖然有人送自己的女兒嶄新的衣服,但是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爸爸?”蘇怡和蘇應龍同時喊出了聲,他倆都感覺到蘇景有些異樣。


    蘇景也發覺了自己的態度有問題,連忙強行擠出笑容,“太好了阿花,爸爸沒辦法給你買新衣服,還好那位林巍哥哥給你買了,你可一定要感謝人家。”


    “我知道的爸爸,我謝過林巍哥哥了。”


    “嗯,那就好。”


    蘇應龍突然喊道:“爸爸。”


    “怎麽了?”蘇景向他看去,卻見到自己這個八歲的兒子眼神很複雜的看著自己。


    沉默了一會,蘇應龍繼續道:“飯菜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吧。”


    “……好。”


    ——


    雖然下午在林巍背上睡了一會,但是蘇怡依舊很累,再加上滿懷期待的等了兩個小時,蘇怡很快就困了,道聲晚安後回房間睡覺了。


    蘇景和蘇應龍相對而坐,蘇景吃著熱好的晚飯,疑問道:“小龍,你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蘇應龍沉默了一會,問道:“爸爸,你的傷口是怎麽回事?”


    “我不是說了嗎,被木料撞到了。”


    “爸爸!”蘇應龍提高聲音,“你別騙我,我知道你在撒謊。”


    蘇景麵色一沉,“小龍!別亂說!作業做完了吧,那就趕緊去睡覺!”


    “爸爸……”


    蘇景猛地大吼一聲:“別吵了!去睡覺!!!”


    蘇應龍眼眶中眼淚在打轉,蘇景對他和蘇怡從來都很溫和,大聲說話都少,很別提這麽生氣了,蘇應龍感覺非常委屈,眼淚完全忍不住。


    “好了,去睡覺吧。”蘇景也感覺自己語氣太重了,放輕聲音又說了一次。


    “……”蘇應龍沒有回話,垂著頭直接走進了臥室。


    “唉。”蘇景長歎一聲,自己沒能給兒女買新衣,結果一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林巍卻送了蘇怡昂貴漂亮的新衣,作為一名父親,他的心裏十分不是滋味,而蘇應龍的話又恰好戳中了他心中的痛處,心中的鬱悶、窩火因此不受控製的湧出,這才讓他忍不住發了脾氣。


    ——


    第二天清晨,六點半,蘇應龍一如既往的早起,蘇景已經不在家裏了。他做好早餐,給妹妹留了一份在鍋裏,蓋上蓋子,自己端了一碗,小口小口的吃著,速度比起平時慢了許多。


    昨晚蘇應龍做了一個夢,一個發生在五年多以前,在他三歲生日那天的夢。


    蘇應龍的母親叫木婉寧,在蘇應龍的記憶中,她是一個溫柔而美麗的母親,小時候蘇應龍最喜歡的就是賴在母親的懷裏向她撒嬌,而木婉寧也會很溫柔的撫摸著他,輕輕給他唱好聽的搖籃曲。那時候,他們還不住在流嶽場,而是在東臨區一處普通的居民小區裏居住,雖然說不上特別富裕,但是生活也是有滋有味,那一段時光,占據了蘇應龍記憶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可是,這份溫馨的生活很快卻破滅了,因為她的到來。


    蘇應龍認識的人不多,除了他的同學外,其它的也就是流嶽場附近的居民們。他最喜歡的人,莫過於隻存在於記憶中的母親,最尊敬的人,則是記憶中的父親,最討厭的人卻是她,他的親妹妹,蘇怡。


    對蘇應龍而言,蘇怡的誕生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一場災難。因為她,母親木婉寧的身體變得虛弱,最後染病不治身亡;因為她,父親東奔西走,到處借錢,最後工作丟了,房子也被迫賣掉,搬到了流嶽場;也是因為她,曾經那個宛如山嶽般巍峨,樂於伸張正義的的父親消失了,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敢管的懦夫。


    在蘇怡出生以前,她是蘇應龍關心的妹妹,在她出生之後,她便成了奪走了蘇應龍父親、母親還有家的罪魁禍首。


    ——


    五年前的冬天,那是蘇應龍的生日,所以蘇景和木婉寧帶他出門吃火鍋。


    “爸爸,我吃的好飽啊!我們下次再來吃好不好!”蘇應龍小臉吃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蘇景笑著點點頭,“好啊,下次我們再來,不過要等阿花出生以後再說,孕婦是不能經常吃這些東西的。”


    蘇應龍搖搖晃晃的跑到木婉寧麵前,用耳朵貼到媽媽的肚子上,笑嘻嘻的喊道:“阿花,快出來吧,到時候我就有妹妹了,到時候哥哥就可以背著你到處玩了!!”


    木婉寧摸摸他的小腦袋,溫柔的笑道:“放心吧,妹妹很快就會出生的,你可是哥哥,一定要保護好妹妹哦!”


    “我知道的,媽媽,我跟你拉過鉤的,一定會保護好阿花,不許有人欺負她!”蘇應龍認真的喊著,不過對於一個才三歲的小孩子來說,這份保證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的有力,反而給人幾分可愛的感覺。


    “好,我家小龍最乖了!”木婉寧溫柔的掐了掐蘇應龍的小臉,他眯著眼睛享受著來自母親的溫暖。


    “好了!”蘇景大手一攬,把蘇應龍抱進懷中,爽朗的笑道:“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噢!!回家咯!”蘇應龍興奮的喊著,一家四口就這麽踏上了歸途。


    當三人路過一條黑暗的巷口時,蘇景突然頓住了腳步,把蘇應龍放了下來,推推他,“去媽媽那裏。”


    “怎麽了爸爸?”


    蘇景指了指巷子裏麵,“裏麵有壞蛋在搶劫,我剛才聽到聲音了,你要保護好媽媽哦,小男子漢!”


    “嗯!我知道!!”蘇應龍堅定地點點頭。


    木婉寧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對丈夫叮囑道:“小心點。”


    蘇景自信一笑,“老婆,在你記憶中,我什麽時候受過傷嗎?”說完,他便起身跑進巷子裏去,而蘇應龍則警惕的擋在木婉寧身前,一副小小護衛的模樣。


    巷子裏很快就響起了慘叫聲,隱隱還有一些低沉的悶響,然後便是倉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黑色夾克、手拿著一把匕首的男子快速從裏麵衝了出來,看到巷口站著的一個小孩和孕婦,男子臉色一喜,快步向兩人衝了過來,他需要一個人質。


    看到男子手裏的刀,蘇應龍心裏一慌,但是和爸爸的約定讓他鼓起勇氣,張開雙手擋在了母親身前。


    男子拿著匕首衝到了兩人麵前,一手揮舞著匕首,另一手則想要來抓住蘇應龍,鋒利的刀身在眼前亂晃,蘇應龍嚇得緊閉雙眼。


    蘇應龍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出現,隻有身前傳來了一點低沉的呻吟,他睜開眼睛,隻見一隻有力的大手如鐵鉗般抓住了男子的手腕,任他如何掙紮也沒法掙脫,手的主人正是蘇應龍的父親——蘇景。


    “老婆,沒嚇到吧。”蘇景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沒想到這個搶劫犯像一條泥鰍一樣,一下子就從自己身邊竄了出來,好在他及時追上,才沒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木婉寧搖搖頭,“我沒什麽,不過小龍好像有點嚇到了。”


    蘇景把搶劫犯手裏的匕首奪下,扔到一邊,然後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後,確定他不能反抗後,蘇景這才對蘇應龍笑道:“小龍,好樣的,你保護了媽媽。”


    蘇應龍本來都被嚇懵了,看到蘇景的笑容,這才回過神來,傾慕的高喊道:“爸爸你好厲害啊,一下子就抓住了這個壞蛋,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變得厲害,把壞人都給抓住!”


    “哈哈,好,那我就等著了!”蘇景大笑著,自己的兒子有這麽一個抱負,哪怕隻是童言無忌,他也還是很開心的。


    “爸爸你就等著瞧吧!”蘇應龍握緊了小拳頭。


    ——


    蘇應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因為在走神,他吃得比平時慢了不少。


    “不好不好!得跑著上學了!”蘇應龍連忙拉過書包背上,慌慌忙忙的跑向門口。


    “咦,門怎麽沒關好,是爸爸忘記了嗎?”蘇應龍突然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他打開門,卻差點被什麽東西給絆了一跤,他凝神一看,門口竟然倒著一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蘇景。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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