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隻幼虎已經睜眼,雖然天天喝米湯,卻仍然瘦得皮包骨頭,又無精打采,令人看了心疼,謝銘舟心下過意不去,便叫義真去獵了野雞野兔來煨肉燉湯喂虎,幾天調理下來,那兩隻幼虎也漸漸長得強壯。


    雖是一路遊玩,又教義真識認草藥,但過了五六天,還是走出了神農架,到了房縣,這房縣自古以來就是帝王流放地,又是私鹽販子出川後的第一個落腳點,本來很是興旺,但經過農民軍的摧殘,韃子追擊李自成時也在這一帶大戰,顯得甚是破敗。


    不過來往的人還算是多,都是到這兒收購神農架山貨特產的,謝銘舟本就是出來遊曆,也不能總是在深山老林中遊蕩,於是帶了義真,進房縣找個客棧歇息。


    二人在城內逛了一會,市集也還鬧熱,特別是買賣藥材的地方,客商更多,謝銘舟也湊上前去,買了不少上好藥材,又買了一些幹菇靈芝之類的山貨,正要回客棧,卻突然聽到有人說這城外有溫泉,謝銘舟正是無聊,忙去找了人問清這溫泉所在,出了城便往溫泉而去。


    走得十來裏,遠遠就看見幾個池子,裏麵熱氣騰騰,走近了用手一試,卻並不覺得燙手,隻是微微有些熱而已,這時天色已晚,洗浴的人不多,二人脫了衣褲,跳進池裏慢慢浸泡,享受這種鬆軟舒適的感覺。


    謝銘舟今年也是年近三十,可除了有點胡茬之外,容貌肌膚和那二十來歲的青年無異,看起來就和義真一般大,二人在池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覺啞然失笑。


    正閉了眼睛養神,忽然覺得有人過來,他眯縫著眼睛一看,不是那一群鹽販子還有誰?這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那群人也發現了謝銘舟師徒二人,不過也沒有過來囉嗦,在不遠處脫了衣褲,竊竊私語了一陣,又自顧自洗浴。謝銘舟也不管他們,過了一個多時辰,眼見天色已晚,便穿了衣服回城,那群人也出了湯池,遠遠地尾隨在後麵。


    剛走進客棧門口,後麵跟隨那群人中出來一個漢子,急走了兩步到謝銘舟旁邊拱了一拱手,說道:“這位道長,我家主人相請你去家中敘話。”


    雖然說是相請,口中卻沒有什麽恭敬,謝銘舟也不著惱,隻是輕聲地道:“要想見我,就來我房中,我住後院丙字房。”說罷也不回頭,直往後院房中而去。


    進了房間,叫小二來泡了壺茶,喝了沒幾口,就察覺那掌堂子帶了兩個人,正朝他這邊走來,謝銘舟暗道:“倒還不算是個自大的。”


    那掌堂子走到門前,剛要伸手敲門,那門卻自已打了開來,掌堂子楞了一楞,又立即回過神來,走進房中抱拳道:“排琴,裏腥化把?”意思是:兄弟,是個假道士吧?這回輪到謝銘舟發楞,都聽不懂,怎麽回話?


    那掌堂子聽謝銘舟聽不懂,便知不是江湖中人,他又說道:“既不是江湖中人,卻又作道士裝扮,可是躲避那韃子?”


    謝銘舟道:“我本就是道士,難道叫我不穿這道袍?皇帝老兒來了他也沒這說法。”


    掌堂子嗬嗬笑道:“原來是真道士,卻不知道長在哪家寶觀修持?”


    謝銘舟道:“這倒沒什麽不好說的,我原本自幼在崇龕欽真觀中出家修持,先師正是原觀中住持,這邊這個是我徒弟。”


    潼川崇龕欽真觀住持守靜先生,原來在四川也是有些聲名的,那掌堂子一聽,果然笑道:“原來是守靜先生高弟,容在下見禮。”說罷拱手抱拳,施了一禮。


    謝銘舟見對方有禮,也不好再拿那派頭,站了起身用手虛扶道:“居士不必多禮,敢問尊姓大名?我先前在重慶時聽聞你等要去那武當奪什麽書,這是怎麽一回事?”


    那掌堂一聽臉色大變,指著謝銘舟道:“道長怎麽知道這事?莫非當日你在一旁?”


    謝銘舟道:“我怎麽會在一旁?隻要是我想知道,這城中蛇蟲鼠蟻,一舉一動盡入我耳目,何況是你們這一群人?”


    掌堂子顯然有些不信:“不是我不相信道長,實在是這事關重大,若是叫對頭預先知道,設下圈套引我兄弟上鉤,到時我等兄弟死傷倒是不懼,留下家中父老妻兒沒有著落,那才令人痛惜。”


    謝銘舟聽他說得真切,又不想聽他多說廢話,便對他說道:“你們那日在重慶宅院內商議這事,我在客棧內便已知曉,本來是沒有什麽興趣,但那武當當年也是好大名頭,便想到時借來看上一眼,卻沒有去搶奪的意思。”


    停了片刻他又說道:“我此次來武當,也不是跟隨你們而來,而是早就準備要來的,隻是恰巧碰到罷了。”


    掌堂子還是不怎麽相信:“我們重慶的院子在那城門邊上,左近並無什麽客棧,道長的意思,離了小半個府城也能聽到我們說話?”


    “不要說是離小半個府城,便是離了兩百裏,我也能知道你說些什麽。”謝銘舟也有點生氣,看來不拿點本事出來,還以為我是那鄉下隻會做水陸道場的道士。


    他看了一眼候在門外的兩人,對掌堂子說道:“你可叫你兩個隨從,現在去你們城南的院子中,一人說一句話,回來再看我說得可對,記住,叫他們現在不要說,到了院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門外二人也聽見了他們說話,便看了掌堂子一眼,見他微一點頭,轉身就跑出了客棧,往城南而去。


    謝銘舟放出神念,尾隨那二人到了城南院子,那二人推開院門,一人就說道:“我看這道士就是個賊道。”另外一人說道:“是個仙長也說不定。”二人說完這話,轉身又往客棧中跑來。


    客棧中謝銘舟對掌堂說道:“他二人一人說我是賊道,一人說我是仙長,再沒有說其他話,已經快要到客棧了。”


    過了一會,二人進得屋來,掌堂急忙問道:“你二人說了什麽話?”不待二人回答,他又問道:“是不是一人說賊道,一人說仙長。”


    那兩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楞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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